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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幽靈船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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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都還在。只是手臂肩膀已經成了空架子了,空有那一副好皮囊,結果什麽都不曾留下。

那一刻,我心都好像隨著他身上的皮肉一樣,一起掏空了。

他嘴角卻是輕松一笑,“你和孩子都是我最珍重的人,若非別無他,又怎會輕易放棄你們?我的一身修行早就毀了,除非能補充回來。否則……很快就會消亡,哪怕從這裏離開也活不了多久。那樣招惹了閻君,會把你們往死路上拖累的。”

我楞了幾秒鐘,連我自己都沒想到的不顧一切的沖上去,用力摟住他,“我有辦法救你,我真的有辦法救你。你不要推開我,求求你了,你放棄求生才是真正的拖累我們。小崽子……小崽子為了你活著,寧可不要性命,你死了。他們……他們也會活不成的。”

“你有辦法?”他語氣有些輕浮,但我知道他是從骨子裏信任我的。

我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哪兒有什麽辦法,但在他無比信任我的時候卻急中生智腦中靈光一現,說道:“你還記得神農鼎嗎?神農鼎練出了很多增加修行的丹藥,那個鳳翼……鳳翼他沒用兩天就從手指頭長成手掌了。他……他一定是吃了那些丹藥,那些丹藥……那些丹藥如此牛逼,一定能救你!”

說到最後,我整個人都變得激動了,話都有點結巴了。

“你想讓我吃用無數嬰孩的魂靈煉化出的丹藥?”他輕飄飄的問我,聲音好像來自十分遙遠的地方,那樣的不真實。

飄飄渺渺好似十分遙遠,又有一種說不出的聖潔。

我渾身一陣無力,他不會吃的。

淩軒醫者仁心,又如何能吃用無數堆積出來的丹藥。

頭顱靠著他的胸膛,身上無力可手上卻將他摟的更加的緊了,哆嗦了唇,“我……我只想讓你活著,陪著我們,我……我沒想那麽多。”

“我願意吃那些丹藥,我……也不想離開你們母子。”他的手撫摸了一下我的後腦勺,又撫摸到我脊背上那些被精神力攻擊出的傷口。

他之間輕柔,觸摸過的地方,都能緩解被陰氣所凍結的不適。

另一只手將一只冰涼的,表面紋理細膩如玉的東西塞在我手裏,“身上的傷還疼嗎?握緊它!”

那東西表面細膩,但是紋路有些麻。

圓圓的,不知道是什麽!

緊了緊這東西,卻耐不住心頭的好奇。

我張開手看了一眼,居然是一只白若凝脂的玉核桃,“這不是隨葬在你手中的玉核桃嗎?給我這個做什麽?”

這只玉核桃,在我跟他冥婚的時候,打開棺材的那一刻有過一面之緣。

當時棺材中的他,手中所握的就是這只核桃。

此時,那玲瓏的玉核桃中間飛出了無數一粒一粒的白色光點。

飛舞在這片陰森森的水域,好好想想螢火蟲一樣。

它們落在我身上早就被紮的破破爛爛的袍子上,輕柔的停頓著,就好像某人冰涼的唇瓣一般的溫和。

我心頭一凜,竟然是臉紅。

“當然是占有你的身子,顧大王,你想想看你多久沒給我了。”他塵化的樣子如同一座凝土堆得雕像,叫人看著就覺得心疼。

輕佻的眉眼都掉下了塵土,卻依舊雲淡風輕的模樣。

我臉上微微一紅,緊緊摟著他的手有些羞澀的松了松,在冥淵這樣的絕境。

他……

他怎麽還想著那事兒啊!

淩軒粗糙如塵的手從袍子後面的破洞裏伸進去,輕輕的撫摸著我滿是傷口的脊背……

但他身子極為脆弱,只要稍有大動作,就會有大的顆粒掉下來。

我很怕他被我傷到,硬著頭皮忍著,“你都成了一個土人了,說話還不饒人,你有本事就上老子啊。就你先在這幅德行,就跟泥菩薩泡河裏似的,想來……想來也是不舉的。”

似是懲罰我一般,那手居然更加的肆無忌憚。

但是奇怪的是那些光點落下的位置,傷口似乎都在得到緩慢的愈合,最後連血痂都自己剝落了。

最後,連個疤痕都沒流下。

我低眉看著自己胳膊的變化,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好牛的恢覆能力。那些光點對……對於受傷的軀體,竟然有治愈的功能。

它們又像辛勤的小蜜蜂一樣,不知疲倦的勞碌著。

忽然,我的下巴就被一只手牢牢的扼住,他強迫我擡首與他對視,“顧大王,你真的覺得我要不了你嗎?要不要試試看,我到底是舉還是不舉。”

“不要,老子不想和泥巴人那啥。”我被他扼住了下巴,心裏頭有些緊張,可雙眼一跟他對上。

那明明是一雙連眼球都不算有的眼睛,就跟雕塑般只有雕刻的表面。偏就是好像被什麽東西吸住了一樣,不顧一切的沈湎其中不可自拔。

但這種泥足深陷的感覺,卻又是我自願的。

眉頭輕輕蹙著,手撫摸在他的側臉,眸光在此刻一直這樣看著他的眼睛到永遠。就好像他眼中有著讓人無法移開的魔力。

他唇角輕揚,抖下唇邊的灰土,“遲了,顧大王,今天老子要不吃了你。夫君的威信何在,閉上眼,接受我。”

我呼吸有些粗重,竟有些自卑的低頭,“老子現在太醜了,你……你看的下去嗎?”

“你什麽樣兒我都喜歡,大王,你太迷人了。所以,你得負責。”他聲音很輕,卻有十足的邪氣和傾略性。

好像根本不容任何人反抗,都必須跳入他溫柔的陷阱中。

老子牛氣哄哄了上半輩子,這一刻就跟個待宰的綿羊一樣,被他牢牢的控制在猿臂之上……

我靠著他,幾乎脫力,嘴上卻不饒人,“你……你還真是惡趣味,喜歡……喜歡老太婆的樣子,口味可真重!”

“大王,你這麽說話,不怕受到懲罰嗎?”

可我臉皮薄,不肯輕易投降。

咬緊了唇,張開掌心看著在玉核桃周圍飛舞的光點,“為什麽這個核桃能治傷?以前從來沒見過,你用核桃救過人,或者魂魄什麽的。”

“它是我的隨葬品,你知道……為什麽死人要握著核桃嗎?”他領著我在這片水域中,飄飄蕩蕩,好似就是這片水中的主人。

根本就不在意,這裏到底是不是冥淵。

這般的旋轉,只覺得周圍的水流溫柔如同絲綢一般劃過臉龐,我渾身的氣力都好像被抽幹了一般。

爛泥一樣的靠在他的肩頭,張嘴卻上下牙齒打架,身子都有些顫抖,“我聽人說過,好像桃核代表了永生。”

這話說的簡單,卻是有典故的。

典故還是很小的時候,小叔叔看電視節目的時候和我講的。

漢武帝的時候,有人從天上摘了蟠桃給他。說能長生不死,他吃了桃子,就把桃核握在手中。從此古人下葬都喜歡讓屍身手握桃核,有些是真的桃子的桃核。

但是朽爛的比較快,所以貴族會精雕細琢玉石成桃核的樣子,就是為了讓自己死後能握著核桃得道升仙。

我說這番話,猛的捂住了唇。

隱約之中,我好想知道這核桃的用處,既然代表永生。永生不死應該有一定的治愈能力,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才能治傷。

“也許你已經猜到原因了,玉核桃代表永生不死,得道升仙,既然永生了又怎麽會受傷呢?”淩軒領著我漂流到了底部,足尖點地,身子飄到了我的上方。

他懸浮在那裏,居高臨下著掃視著我的全部。

我臉上微微一紅,低了頭,“你掉下來,還……還隨身帶隨葬品啊?”

“隨葬品在棺中,棺中有我施放的紙人替身,只要我身體裏陰氣不足就能借著紙妖的轉體之法回去。並且……靈體可以隨時,離開紙人,自由的行動。”淩軒的猿臂一伸,跟著我們飄飄蕩蕩的衣袍居然飄到了他的手邊。

他抓住衣袍,隨手就將我的身子抱住,眉宇之間微微一凝,“所以你應該就就知道,為什麽有時你一覺醒來,身邊會睡著一只蠢紙人。”

“它……”我結巴了一下。

淩軒說道:“在一定程度上,它算是我的替身,因為我而生。算是……我的一部分……它有自己的魂魄,可以附身在任何紙制品上。”

我沒想到淩軒的一部分會是一只這麽蠢,而又無恥的紙人。

嘴角咧了咧想笑,可有心頭觸痛笑不出來,我問他:“那你怎麽不用這種辦法離開這裏,你只要重新在棺中醒來就好了,這樣你就能隨意的行動……”

“用這種法子,沒法真的離開,只能暫時在陽間呆一會。”淩軒臉上的神態肅冷下來,眉宇微微動了一下,“所幸,那些時間足夠救你。”

我明白了,他被困冥淵底部,可以回到存放在陽間的屍身中。

只是在屍身裏不能待太久,到了一定的時間,又會被打回原來的軀殼中。而那個屬於他用來自我恢覆和療傷的屍身,已經在那個下沈式廣場中徹底的塵化了。

就連他的靈體也不可幸免的,變成泥塑一般的樣子。

我低眸看了眼,幽冥潭深處他的那具殘破的身軀,“有……有點覆雜,我聽得不是很懂。意思說棺材裏的紙人是一個主體,只要你回去,就會在原本的地方留下一個紙人分身對嗎?”

我大概是太不經常動腦子了,所以如此覆雜的邏輯,我怎麽都想不通。

也就是大概猜測一下,棺材裏的紙人是永遠存在的。

他利用棺中紙人離開之後,留在現場的紙人,應該不是棺材裏的那一只。反正我是揉了一只這樣的紙人到垃圾桶裏,想來那只紙人大概只是附身紙妖的一個覆制載體。

若是本體都被我揉了丟掉,那豈不是特別荒唐。

淩軒笑了笑,指尖不經意一般劃過我的眉骨,“易家世世代代都守護著我這個秘密,想不到被你一眼就窺探全了。大王,我要回到軀殼裏了,然後會變得很虛弱,若中途徹底塵化了……”

“媽的,閉嘴。”我捂住了他的唇不許他說,心裏憋著一股氣,不希望他說喪氣話。

我和他對視了一會兒,厚著臉皮在他冰涼如玉的唇上親了一下,“你……你不許死,否則……否則我和小崽子都會活不下去的。想想看,一屍三命!你哪怕飛灰湮滅了,變成碎片了也不會心安吧!所以……”

求你了!

用盡全力也要活下去,不要放棄。

即便不是為了我,也為了我們的小崽子!

我眼中沁著淚,卻不好意思把後面矯情的要命的話說出來。

“雖然……沒有了兩心知,但是顧大王,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我……會不惜一切活下去,一直糾纏著你到永生,你……到時候可別後悔。”淩軒明明雙眼已經塵化,卻似乎帶著幾分的玩味。

他松開了我,我看著他走近自己那具殘破不堪的軀體,靈體居然完美無缺的附著在上面。我呆楞的看了一會兒,那具身軀便睜開了眼睛。

睜開眼睛的一閃啊,眼中帶著一絲凜冽的寒光。

眉眼之中帶著仿佛是與生俱來的威嚴,身上更有一股無形的壓迫之力,讓人微微有些透不過氣來。

他擡眼看見我,身上這些氣勢才一下減弱。

嘴邊是一絲和平日裏一樣溫和的笑意,只是猛然一摁胸口,身子痛苦的一弓。

臉上的五官徹底扭曲了,竟然是一口鮮血噴出來了。

他的狀態再次萎靡,緩緩的才站起身子,“我……我狀態……很差,雖然已經油盡燈枯……咳咳咳……可我也一定會堅持下去。我……我真的不想讓你失望,我的……顧大王!”

他說這話一點也不突兀,就連我都感覺到了。

當他的靈體進入了肉身之後,周圍液態的鬼氣對他軀體的腐蝕更加的猛烈了,照這個速度要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變成一具白骨。

能堅持下去,那已經是非常非常勉強了。

大概是受到我的威脅,擔心小崽子們真的跟著我一屍三命,才拼盡一切的堅持下去。

“說什麽喪氣話!老子說你有救,你就是有救,我身上有詭絲。而且……而且還沒被割斷,應該能叫大耗子精拉我們上去。”我按照耗子教我的辦法,按照特殊的頻率波動詭絲,給它發信號讓它拉我上去。

大概是潭底太深了,等了一會兒,都沒有等到耗子精拉人。

淩軒附體軀殼以後身體變得極度虛弱,嘴中血液不斷的湧出,身體快速的腐爛著,已經蔓延到了腰部。

我是眼看著,周圍高度腐蝕的液體,侵蝕他腹腔裏的內臟。

咬了牙,我摟住他的腰部,用力的往上游。

他愈發的虛弱,身子剛才被他折騰有些脫力,心裏是暗暗暗著急。都是因為他不分場合的就要,結果把現在兩個人都要在這裏被淹死了。

心裏雖然抱怨,已然將懷中泰國詛咒符塞進他的懷中。

這個詛咒符可不是一般的厲害,剛到他的懷中,他身上被腐蝕的速度迅速消減下來。轉眼之間,那些鬼氣就來攻擊我了。

我本能的護住我的肚腹,用自己的脊背去抵擋鬼氣。

鬼氣無孔不入,肚腹中一片冰涼。

在拿出詛咒符的時候,我沒想到離開他們會變得那麽嚴重,符箓是裝在袍子內襯的口袋裏。

還剩下最後一張,我抓出來貼在腹部。

身子其他地方被陰鬼之氣入侵,手指頭比較細,那個地方最容易被腐蝕。我是能感受到手指頭被腐蝕的疼痛,我緊緊的摟著他,拼命朝上游,“淩軒,我一定會帶你出去的,老子天不怕地不怕,沒有任何東西能困住我。”

鬼氣凜冽,腦子越來越混沌。

周圍一片的麻木,懷中進摟著淩軒的手松不開。

“我……易淩軒,還沒有到要讓自己妻子,舍身保護的時候吧。”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從外面抱住了我的抓著玉核桃的手。

登時玉核桃便化成了無數光點,將我們包裹在內。

而後,他的下巴變得沈重。

應該是昏迷過去了!

這家夥差被腐蝕的,上半身就剩下皮囊和骨骼,裏面的肉被腐蝕幹凈了。卻還有工夫催動玉核桃保護我,我也是醉醉的。

可心底有著感動莫名的沖動,竟然是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

摟著淩軒不斷的上游,那幽冥潭真的很深,我自己都不知道游了多久。以為一直都是無比無盡的黑暗,卻感覺到詭絲似乎顫動了一下。

好像是上面的耗子,給我信號了。

雖然沒有回頭游上去多少距離,想要浮出幽冥潭的水面,更是不可能。那群鮫人都做不到,可是老天有眼,讓耗子給了我信號。

我重新撥動了幾下詭絲,這一下,詭絲靜止了幾秒。

而後邊帶著一股巨大的上拉的力量,將我們往幽冥潭上方拉去,整個過程快的都快趕上音速了。

緊摟著他,心頭很安定。

就好像擁有全世界,眼前被玉核桃的光芒照亮,有許多的水景掠過。

那些個鳥人,就這麽傻呆呆還有些羨慕的看著我和淩軒被詭絲拉上去,甚至有些還要沖過來拉住我們的腳踝。

只是詭絲收的極快,它們根本就來不及。

最後只能怨恨的看著我們,快到上面了,又聽到幾聲詭異的海豚的叫聲。幾道鮫人的黑影,竟然盤旋在上方。

一看就是攔路虎,想攔住我們上去。

畢竟它們這裏呆的夠久的,看到有其他東西能逃走,當然心有不甘。

我也是豁出去了,重新抓起口袋裏的斷魂刀,等沖上去的時候。

一刀斬的他桃花開,一時間水中如同被藍墨水染了一樣。

無數的花瓣一般藍色的靈魂碎片,配合著水中混亂的水流,旋轉飄動著。那般景象,就好像天空飄下了花瓣雨。

轉眼,身子好像沖進了一層流動的漿糊中。

這層東西就好像水面上浮著的一層油,油層中還有來自四面八方的亂流。我進入這層漿糊中的時間很短暫,卻看到了很多不同的慘況。

好幾只鮫人,齜著獠牙,在濃稠的亂流中掙紮。

那亂流就跟石油似的,在亂流中的鮫人如同落入石油中的企鵝一般無奈,到頭來只有死路一條。

往東游,遇到西邊的亂流。

往西邊游,可能要又會遇到其他方向的亂流。

這些亂流根本沒有任何依據,想怎麽躥就怎麽躥。

弄的人進退維谷,暈頭轉向。

亂流中鬼氣極重,搞得鬼氣液態化的水十分粘稠一般的。

沾染在這些鮫人身上,讓它們痛苦的不能自拔,但是它們好像有一種特別堅韌的力量,就是要擺脫水流的控制。

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掙紮尖叫著,要沖破出去。

眼看著有那麽幾只意志力特別堅強的,要沖破頂端,卻一下又被亂流狠狠的拉向了冥淵的深處。

因為我小手指頭上有詭絲,所以很輕易的就被拉上去。

還沒被亂流徹底纏住,腦袋就感覺刺破了什麽薄膜一樣的東西,快的讓人都忘了思考這是哪兒跟哪兒了。

而後身體就被陰冷的鬼氣包裹住,這一次是有玉核桃保護,上去的這一路上我都是保持清醒的。

周圍除了濃郁的都快成了固體的鬼氣,別的什麽都沒有。

但我心裏清楚,如果沒有詭絲,就憑借幽冥潭裏面那一層古怪的阻礙。以及冥淵這種被鬼氣所蔓延的深淵,是根本不可能有人逃出去的。

即便離開幽冥潭,這冥淵中鬼氣濃郁。

無論是人還是鬼魂,都不可能沖上去,就算是飛鳥都不可能在這裏飛行。

也不知道被詭絲拉了多久,我都快要被周圍陰冷的水流河氣流,凍成人肉冰塊了,耳邊卻及時傳來了一聲驚嘆的聲音,“我去,老夫算是開眼了,易夫人居然真的能把掉進幽冥潭的人救出來!”

睜眼一看,竟然是那只灰顏色的大老鼠出現在眼前。

只是眼前它的樣子十分的模糊,我渾身僵冷一片,身子動都不能動一下。

肌肉十分的僵硬,只能感覺到我兩只手都死死的抱住淩軒沈重殘破的身軀,以及掌心緊握著的冰涼卻十分潤澤的玉核桃。

眼皮也和肌肉一樣,剛睜開又沈重的想要合上。

我想張嘴,也都張不開了。

視線中又多了一個清俊的紫發男子,他單膝跪在我的面前,推了推淩軒的身體,“易大哥,易大哥,你怎麽樣了?你不會真的死了吧,餵,你要是死了……我可就把你的老婆孩子占為己有了。”

他似乎沒發現我醒來了,直接把焦慮寫在臉上。

大概是看到淩軒的身子即將屍解,一拳頭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可惡嬌龍怎麽會變成這樣,當初還是你親手扶她上位的,連鷙月叔叔都被她害死了!”

這樣的聲音悲從中來,讓人也不由的跟著鼻子發酸。

大耗子似乎先發現我睜開了眼睛,咳嗽了一聲,紫發男子身上悲哀憤懣的情緒才逐漸收斂了一些。

他用袖子摸了摸臉,氣質一下就漠然高冷起來。

好似剛才對淩軒關心的人,是別人一樣,眸光冷淡的掃了一眼我的面容。

我見他變了個一個人一樣,也是眸光一凜,只覺得側臉上被一根手指頭戳了一下,“周身都被陰冷的鬼氣凍僵了,還死抱著自己的如意郎君不放,是想讓人心疼死嗎?”

我皺了皺眉頭,瞪了那紫發男子一眼。

要他多管閑事,我抱我的如意郎君,關他毛事。

他大概是不知道我心裏頭在罵他,以德報怨的扣住我的手腕,將暖流註入我的身體裏。身體裏感覺到了一絲暖流,手指頭慢慢的能動了一下,就好像剛蘇醒的植物人一樣。

身子需要適應一段時間,才能徹底的恢覆行動。

我張了張嘴,試圖說話:“救……救他……”

此時,我臉部肌肉還有些僵,聲帶也好像凍住了一樣很艱難才能說出話。

“你自己都自身難保了,還說救他,想活命的話就閉嘴!”

手指頭在我手腕上停留了也就幾秒鐘,瑾瑜好像受到了什麽巨大的後挫力一般,臉色蒼白額頭帶汗的往後面趔趄了一步。

他一屁股摔在地上,臉色陰沈,嘴裏喘著氣。

耗子變得緊張了,“怎麽回事?瑾瑜少爺!”

“她身體裏有股好精純的陰氣,表面上看起來很虛弱。但是實則身體健康,充滿了生機,並且純陰體的陰氣比……比從前更醇厚了。”瑾瑜瞇著眼睛凝視著我,眼中充滿了費解之意,似乎不理解我為什麽能毫發無傷的從冥淵上來。

其實在冥淵下面,我可是在生死邊緣走了一遭。

鮫人的精神攻擊差點就把我打成篩子,要不是有玉核桃修補身體,現在估計就是頂著一個馬蜂窩一樣殘破不堪的軀殼被詭絲拉上來。

“怎麽可能,她和陰兵戰鬥的時候,都去了半條命。中途還耗盡心力用黑乾坤給你療傷,最後掉進冥淵裏了都,應當會更加虛弱才對……”那耗子也沖過來給我把脈,冰涼靈動的眸光灼灼的盯著我看。

我躺著不能動,被這一人一鼠搞得莫名其妙。

要是我能說話的話,早就催著他們,趕緊帶淩軒離開這裏。盡快弄來丹藥,保住淩軒的這一條性命。

瑾瑜重新在我身上掃視了一眼,將我緊握成拳頭的手指頭緩緩的掰開,看到了掌心裏的玉核桃,“看見沒有?他寸步不離身的玉核桃,居然在她手裏。”

“這玉核桃不是大人的貼身之物,能起死回生造化萬物。旁人想拿都拿不走,那是他靈體一部分啊。”那耗子驚奇不已,嘴巴張的巨大無比。

“不用驚訝了,她……她和他陰陽交合了,姓易的把自己身上的精元都給她了。玉核桃又怎麽給不了她?難怪會一睡不起,自己什麽都不要了,都給了別人,能活才怪……”瑾瑜眼中閃過一絲失落,但很快就被淡漠的眼神代替,他凝神看了一眼玉核桃,“媽的,真是個……智障!”

站直了頎長的身子,嘴角似有若無的咧了咧。

陰……

陰陽交合這種事,都讓瑾瑜看出來了。

即便躺的跟僵屍一樣,雙手還是緊緊攥成了拳頭,心頭卻有了說不出的一種不祥的感覺。

瑾瑜話中的已經清楚明了了,玉核桃的治愈能力,應該不是核桃本身的能力。而是淩軒發動了體內的精元,催動了核桃給我療傷。

為了給我治傷,他一定耗費了不少力量。

耗子震驚無比,“精元都給了易夫人,那淩軒大人豈不是……”

瑾瑜的手指頭扣住了淩軒的手腕,臉上面無表情,好似一句僵屍一樣,但眼中無形之中是一絲徹骨的哀然和惋惜,“最後的一點精元都……都給了他摯愛的女人,沒救了,馬上……馬上就要塵化了。你……你怎麽……”就這麽傻……

最後幾個字他沒說出來,只是無聲的做了個口型。

不懂唇語的我,卻偏生擊中生智看出來了。

他瞇著眼睛盯著淩軒看著,眼底深處似乎有濕潤的液體。

輕輕的他掰開了我的手臂,看樣子似乎是想把我和淩軒分開,我在這一刻恢覆了氣力死死的抱住淩軒冰涼的身體,“瑾瑜,你……你幹什麽?”

“他……他沒救了,你難道感覺不出來嗎?內臟全被掏空了,靈體裏的最後一絲精元也枯竭了。”瑾瑜微微慍怒,沖著我大喊。

我緩緩的松開了淩軒的身子,指尖觸摸到他潔白的肋骨,低聲說道:“他……他不會,他答應過我的。”

“別傻了,你看看這是什麽?是只有皮囊的爛骷髏,用腳一踩就會踩碎了!我們還是想想,怎麽饒過範無救逃離這裏吧,你帶來的食物都吃完了,根本不可能再這裏多耽擱。”瑾瑜生氣憤怒之下,那也是一個有血有肉有表情的人。

一腳就要狠狠的踩在淩軒白色的肋骨,肋骨下早就沒有臟器了。

就連背部上脊骨都能看見,背上也沒有肉,只有幾根猩紅的肉絲連接著身子的表皮。身體都壞成這樣了,恐怕時間沒有任何一種醫術能夠將這樣的肉身治好。

一時間我僵硬的身體,居然彈跳起來。

堪堪擋在瑾瑜那一腳上,他來勢突然根本來不及收腳,被我狠狠踹了一腳。胸口被這股力道震蕩的難受,但是卻沒有真正意義上受任何上。

擡頭一看,撞上了瑾瑜覆雜的目光。

我突然明白自己的舉動根本就是多此一舉,瑾瑜在發現我醒來之前,還聲淚俱下的喊淩軒易大哥。

說明他的內心深處,對淩軒是無比尊重的。

只是傲嬌倔強的個性讓他不好意思承認,才會口是心非的喊他姓易的,實則他的那一腳根本不會真正踢著淩軒什麽。

哪怕在他的心目中,淩軒早就是屍解到了盡頭的死人一個。

我咬住了唇,手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腳踝,“瑾瑜……他雖然……雖然可能在你看來沒救了,可他答應過我不會死的。求你……求你幫幫我,我……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救他。”

“什麽辦法?”瑾瑜的問題很直接。

這個辦法就在我嘴邊,隨時都可以脫口而出,平時我都是大大咧咧一根筋兒。在生死關頭上卻變得小心謹慎了,身旁還有一只什麽聖主陰宅府裏的耗子。

耗子乃是陰間有頭有臉的鬼物,這樣邪門的辦法它未必能同意。

我咬著唇的牙齒更緊了,眼中是一絲覆雜,不知道要如何對瑾瑜說這件事。瑾瑜看著我那尷尬而又覆雜的目光,似乎明白我的難處。

低下身子,摟住我的頭顱,摁在自己的肩膀處,“這樣那耗子就聽不見了,有什麽法子就直說吧。”

聲音很輕,大概在這片四野都在鬼哭狼嚎的地方,只有我才能聽見。

“記得……記得水底有八尊周王鼎嗎?那八尊副鼎我看過,鼎中好像還殘留煉化出來的丹藥。那東西能快速提升鳳翼的功力,也能……”我說了一半戛然而止,覺得自己的行為特別的卑劣。

可是卑劣又如何,我又不是什麽善類。

為了救淩軒,也就豁出去了。

瑾瑜沈默了良久,松開了我的後背,直起了身子淡然憐憫的看著我,“他根本不會同意的,那都是冤魂煉化的。煉化成丹藥的冤魂永遠都不能恢覆原狀,只能將哀怨的怨氣留在丹中,比徹底灰飛煙滅的下場還淒慘。”

為……

為什麽?

我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卻沒開口。

如今我要自己的丈夫吃它們保命,哪裏還有臉面厚顏無恥的打聽這些。

瑾瑜說:“它們煉成丹藥還有意識的,哪怕被吸收了,在靈體的經脈中流動的時候,依舊有意識。卻永遠成了別人的一部分,是不是特別悲哀。”

煉化靈魂成為修行用的大補丹,原來是這樣一種更加殘忍的形式。

一時間身體裏的血液好像被抽空了,我大腦裏一片空白,渾身乏力。這要壞到什麽程度,才會去吃這樣的藥。

“這樣你還會讓姓易的吃嗎?哪怕你同意,他……也不會肯吃這個的,一會兒吃下去醒過來。估計還是會把這些丹藥吐了,他心頭善念太多,心慈手軟的要命。否則嬌龍也不會有今天,更不會猖獗到如此地步……”瑾瑜似乎在抱怨,抱怨淩軒太仁慈,閻君才會變成壞人。

許真是淩軒教導無方,把閻君教導成一個熊貨。

可是要說淩軒心慈手軟,他是沒見到淩軒在冥淵下,舉手投足之間就將鮫人的魂魄全部殲滅的畫面。

我握緊了拳頭,低低的說道:“他答應過我,他願意吃,瑾瑜。你能不能幫幫我,我們回到陰司的那八口鼎的位置。把……把丹藥取來……”

“別說範無救就在外面蹲點守著,哪怕他等煩了離開了。你知道從妖鳥城去我們來時的陰街要多長的距離嗎?”瑾瑜冷漠的看著我,好像面對我的哀求無動於衷。

跟或者像是一個居高臨下的主宰者,戲虐的看著我這個跳梁小醜。

我低頭,“一路上我也有所耳聞,要過陰間三十城。”

“這三十城有重兵把守,你以為還能蒙混的過去嗎?”瑾瑜語氣淡淡,毫不理會我失落的情緒。

此刻,我知道我沒資格要求他。

指尖落在淩軒的脈搏上,他脈搏早就消失了,連靈體中經脈的循環和氣息已經極盡消失。這才是徹底的枯靈吧,瑾瑜那種也就是到了枯水期的水庫,再怎麽樣也有水窪大小的精元在體內。

可淩軒的身體,都已經幹涸了。

等闖過了那所謂的陰間三十城,黃花菜都涼了,我心頭悲涼到了極致。那種心碎成片的感覺,由靈魂的深處油然而生。

唇邊緩緩的流下一絲冰涼的液體,我當然知道一屍三命的做法是多麽的不負責,作為母親我也做不到。

但那種悲痛,讓我真的恨不得立時就死去。

甚至有現在就把小崽子生下來,然後立刻隨淩軒而去的想法。這種情愛給人的感覺太激烈也太極端了,從前我從未想過自己會用生命去愛一個人。

可當他在我面前塵化的時候,我就知道淩軒是用自己的全部來愛我。

我本來就是一個別人對我一份好,我巴不得十分好的償還回去,只要欠一點情就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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