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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就挖的坑。滄隅發音同“蒼鸆”,鬼車別稱之一。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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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PS:因為這卷內容會略有一點點的壓抑,所以我決定溜一溜太子長琴。等我開溜就把標題換成仙四+古劍好了XDDDD

☆、到第三卷差不多也該開個劇情外掛了

“——不用謝我,吾等妖類,最重分明。阿琴,我們走!”

……

那就是夙琴所能知曉的一切。

分明是在夢中,她的頭腦卻如醍醐灌頂一般清明。她看見那遙遠的鄉村愛情故事,看見顧長別蒼老的披了風霜的臉,聽見鴻漓明快而自信的革命邀約,以及她遺孤“滄隅”對長別字字誅心的叱罵。

無須任何理由,無須系統劇透,身為資深腦洞少女的夙琴在一瞬間便獲得確信:自己所見種種皆是過往真實,絕非鏡花水月。憶及夢中詳細,她內心幾度崩潰又拼合,千言萬語如臥草瘋長般滔滔湧上,最終只匯成一句嘆息:

(雖然我倆在瓊華沒幹過什麽人事兒,但萬萬沒想到,滄滄她真不是人啊……)

就在這聲感嘆直楔入夙琴腦髓的同時,她也被某種不可抗力簡單粗暴地逐出夢境,“啊”地一聲從枕頭上彈了起來。這一彈正與床邊俯身看她的雲天青撞個正著,於是她立馬又手捂鼻梁苦狀萬分地滾了回去:

“嘶——疼疼疼…………媽呀我會不會毀容…………”

“嘶——……師姐有心情煩憂這個,看來身體已大好了。”

雲天青也被這記頭槌砸得兩眼亂冒金星,齜著牙朝她扮了個鬼臉,語氣中透出一絲如釋重負的快慰。

夙琴用力揉了揉眼皮,待視野裏那層朦朦朧朧的白霧消退幾分,方才轉頭問道:

“誒,天青你怎麽在這兒?”

“可不是擔心師姐你麽。”

雲天青坐沒坐相,雙手支著膝蓋在椅子上一前一後地搖,看上去頗像一頭求誇獎求撫摸的大型犬。

“你這麽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的,真是能把人活活急死,就怕你哪次睡過去不醒了。可憐你忠心的師弟我啊~師姐不睜眼我就不能合眼,師姐不清醒,我都不敢去睡……”

說著他就結結實實地仰天打了個呵欠,眼中有迷蒙的淚光泛出來,顯然是在此看顧許久了。

“——天青師兄,你連日疲憊,不如先去歇息吧。”

夙琴正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旁邊夙玉這冷冷清清的一嗓子卻像冰水灌頂,不留餘地澆熄她所有熱情。她吞下口唾沫,側轉頭拉起被單,掩住了眼神中針尖般明銳的寒意。

“……夙玉師妹說的是。天青,這些日子麻煩你了,先回房歇著吧。我還有幾句話要同夙玉講。”

“啊?你們才剛認識幾天啊,這就有悄悄話了……姑娘家真不好懂……”

雲天青雖然暗犯嘀咕,但還是順從夙琴吩咐,老實地拍拍屁股退出了房間。走出半路他仍忍不住納悶:看夙琴對夙玉的態度,怎麽都像是有點舊怨的,可她倆人都那麽好,誰又能惹了誰呢?

一邊夙琴估摸著雲天青已去遠了,這才勉力挺直身子,清一清喉嚨向夙玉道:

“滄滄怎麽樣了?”

她這口氣實在不能算友善,所幸夙玉性子疏冷,對著誰都是不鹹不淡的,倒也不與她計較:

“要說怎麽樣……她這數日一直在思返谷內禁足,除了幾位師兄師姐,其他弟子一律不準入谷探視。聽玄霄師兄的口氣,夙滄師姐對此處之泰然、安之若素,心情方面倒是不必擔憂。”

“……我怎麽覺得她就是沒心沒肺呢……”

夙琴呸地吐了個泡泡出來,接著追問道:“那掌門有沒有說,幾時能放滄滄出來?”

“這……”

夙玉露出些為難神色,但還是沈靜地搖了搖頭,“若是鬼車嶺的懸案不得清查,夙滄師姐就不能離開思返谷。”

這回夙琴是貨真價實地吐了一聲“呸”,憤然掀開被子就要往下跳。但她畢竟久病虛弱,剛踩住一只鞋子便被夙玉麻利按回:“夙琴師姐!你大病初愈,不可隨意行動。”

夙琴強拗不過她,只好轉而采取理論攻勢,振振有詞地向她詰問道:

“滄滄沒病沒傷身體棒棒噠,掌門也不肯放她隨意行動啊。夙玉師妹,你跟滄滄也算拜過把子的交情,看她這麽給人欺負,就沒覺得哪裏不妥?”

“我……”夙玉遲疑著道,“師父如此安排,應有他的打算。”

“我呸!那老東、咳咳……他老人家能有什麽打算?老大不小的人了,成天在那窮折騰,就沒攛掇過一樁好事。要不是他做主打什麽雙劍,天青也不會……”

小聲嘟囔了一通沒人能聽懂的鬼話,夙琴這才換上副肅然臉孔,明確向夙玉道出了自己留她獨處的真意:

“——夙玉,你能不能幫我見到滄滄?我知道這有違門規,不想拖累天青和靜靜師兄,只能拜托你了。”

“……”

夙玉有一瞬間的目瞪口呆。

這分明就是在說“我不care你所以拖你下水我放心”啊,她還從未聽過如此厚顏無恥的拜托……

但這份詫異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夙玉從夙琴臉上讀出了山雨欲來的凝重,於是她堅定點頭,雙瞳粲亮如星:

“好。”

“……即使這有違你師父的命令?”

夙琴左右端詳著她,心裏還有點兒不敢置信。

夙玉不避不閃揚眸一笑,淡淡的,像古鏡通明,鏡面上映出溫潤的光。

“但卻不與我心意相違。”

——滄滄在女性緣這方面可真是瑪麗蘇到不行啊,夙琴想。

——也許將來她可以開創一個新品種的蘇文女主分類,叫百合酥。聽著還挺好吃的……

……

是夜。

被百合酥滄滄攻略過的夙玉十分靠譜,果真如約引開了思返谷前的看守弟子,為夙琴創造出秘密潛入的良好環境。

而夙滄彼時正撲在草地上輾轉反側,冷不丁看見夙琴活生生地從谷口竄進來,歡喜得差點一拳把山壁轟塌。夙琴也顧不得與小姊妹敘舊,上去就一把拽了她兩手握在掌心,單刀直入逼向主題:

“滄滄,你得趕緊逃出瓊華去!”

“…………啥?”

夙滄順手抹去嘴角粘上的草葉,一臉茫然地將頭頸傾斜了45度。

她這種全然不在狀態的反應,為兩人之後的對話奠定了一個極其脫線的開端。

按理說吧,夙琴穿越前是個飽讀詩(網)書(文)之人,在春心勃發過程中也積累了深厚的文字功底,其覆述還原能力絕對算不上差。但無論她如何繪聲繪色地描述那個鄉村愛情故事,在夙滄聽來,那也僅僅是個纏綿淒婉、蕩氣回腸,唯獨與她自己渾不相幹的“故事”而已。

而當夙琴沈聲斂氣向她道出“你姓顧不是你爹的顧而是顧長別的顧”、“那只千年老鳥才是你親娘”,隨後忐忑地擡頭窺視她表情時,夙滄也只是面不改色地翻動了一下架在篝火上的烤羊肉串兒——那是雲天青死纏爛打央著玄霄帶給她的慰問品。

然後她說:

“糟了,那我豈不是拆了親娘的骨頭去討好男人,我簡直就是禽獸啊。”

“……是啦你本來就是個禽獸沒錯啦!我都急出一身冷汗快要脫水了,你就不能配合著緊張一點,誰要聽你快樂吐槽自己的前世今生啊?!你是不是被關久了聽不懂中國話??”

夙滄很無奈:“我聽了也懂了,可你說我娘是篁山的神仙……那雞架子怎麽看都不像個媽,我叫不出口啊。話說琴姐你也冷靜點,你的日系腔都出來了,會暴露出身的。”

“愛暴不暴,我穿越有什麽錯,每年從晉江穿來的夙字輩女弟子都能繞瓊華三圈!總之滄滄我跟你講,不吹不黑,瓊華這地方絕對比那什麽鬼扯嶺危險多了。”

夙琴眼見一時半刻講不清因果,索性放棄了趕在看守折返前全身而退的打算,提起衣擺就在夙滄面前席地坐下。

而她之後娓娓道來的話語,雖是不如先前激奮,卻染上了一絲夏夜怪談般陰森悄愴的味道。

“滄滄,其實呢,不光是你的事……關於瓊華派將來要發生的事情,我也全部都想起來了。”

她接下來所講的故事,也的確是很陰森的。

她說,瓊華派為求飛升已入魔障,不惜動用了極為霸道的“以人養劍”之法,鑄造出一陰(望舒)一陽(羲和)兩柄曠世神兵,分別以夙玉與玄霄為其宿主,激發雙劍靈力。

她說,瓊華派唆使兩人修煉雙劍的最終目的,是為了以雙劍之力網縛一處名為“幻瞑”的妖界,汲取妖界靈力作為瓊華飛升的動力源。換句話說,他們是要搶奪隔壁人家的燃料來驅動自家的高達。

她一臉生無可戀地說,幻瞑界的夢貘一族不肯束手待斃,傾巢反擊,人妖雙方皆是傷亡慘重。夙玉不忍再戰,與堅持“肝正面哪誰怕誰哪”的玄霄意見相左,最終兩人大吵一架,夙玉攜望舒劍決絕離山,和隨她而去的雲天青一同遠避天涯。

她捶著草地忿忿不平地說,你不覺得天青很慘嗎!夙玉的初戀是玄霄,之後嫁天青就嫁了吧,最後居然給兒子取名字叫雲天河耶!因為玄霄愛看天懸星河所以叫雲天河耶!就連陪葬品都是她和玄霄一人一把的門鑰匙!這算什麽嘛!就算天青叫做天青,也不代表他頭上就非要綠啊!!

夙滄聽得入戲,連叼在嘴裏的羊肉串都忘了要咀嚼,這時忍不住插嘴道:

“琴姐,你跑題了。而且現在玉姐姐還什麽都沒幹呢。”

“……哦。”

後來怎樣了?也沒有怎樣。

雙劍對玄霄與夙玉功體的影響,早已深入臟腑,藥石罔效。望舒失卻羲和,致夙玉寒氣侵體;羲和離了望舒,引玄霄陽炎噬心。離開瓊華的夙玉從此體虛畏寒,甫一產下幼子便香消玉殞;雲天青同樣為夙玉體內的望舒寒氣所侵蝕,很快也在兩人隱居之地抱憾而終。

而玄霄日夜受心火焚燒,神智喪失清明,性情漸趨於乖張兇戾,最終狂暴難抑將同門弟子打成重傷,被太清死後繼任掌門的夙瑤下令速凍……不是,冰封於後山禁地,形同永囚。師兄妹三人至死不再相見,兩處同悲。

玄霄這一凍,就是足足一十九年。

十九年是什麽概念?再好的花都要謝了,再嫩的小鮮肉都該長綠毛了。

十九年,足以讓昔日意氣風發的瀟灑少年,直接步入飽受啤酒肚、地中海、大齡剩男等頭銜折磨的更年期。

當然,玄霄並沒有變成啤酒肚或者地中海。業火焚心加上十九年的孤冷寂寞,把他一顆鋼化玻璃心啃噬得千瘡百孔,唯獨放過了他的容貌。

——大齡剩男倒是真的。

“嗚嗚嗚太可憐了……師弟太可憐了……他這麽可憐,我竟然還欺負他,我真是個禽獸……”

夙滄伏在夙琴背上誇張地抽動肩膀,同時不忘揪著她衣領去擤鼻涕。

夙琴的神色越發生無可戀了:“原來你知道自己是在欺負他。太不要臉了,不愧是禽獸。”

“嗚嗚,玄霄師弟命好苦………………話說,我是不是也跑題了。”

“……對哦。”

夙琴最後告訴夙滄,自己如今所篤定預言的一切,都是來自於名為《仙劍奇俠傳四》的國產單機游戲。

事實上她不但已經通關,而且回收了所有支線,還在此基礎上重溫了一二三四不知多少個周目,幾乎對每個NPC的對話都能倒背如流。但當她穿越成這個世界的“琴姐”之際,記憶卻被悄悄撥回到了第一次打開仙四之前。

究其原因,大概是因為她下了盜版吧。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兜兜轉轉踏破千山,走過多少彎路,她終於還是回到這裏,愛上同一個人。

所謂本命,就是無論時間倒流多少次,她在人叢中一眼看見他,心頭都會有同樣溫柔靜默的歡喜浮現,隔著千山萬水的光陰泛起漣漪。

就如多年前在街頭聽過一曲虜獲耳朵的歌,即便將歌名歌詞歌手都忘了,卻還能自然哼唱出熟悉的旋律,還記得初聽那一刻心弦震顫的驚喜。

她愛雲天青,戲外是,戲裏更是。

夙琴低下頭抹了抹眼角,又張開雙臂把夙滄猴兒一樣瘦小的身子攬到懷裏,感受著她鮮活生動的心跳與體溫,胸中便生出種磅礴的責任感來:

“天青是我穿越之前,在這個世界裏最喜歡的人。滄滄,你是我穿越後最喜歡的人……鳥……哎呀管你是什麽呢。你什麽都不用擔心,有我這個劇情掛在,一定能保你們兩人平安!”

夙滄將額頭抵在琴姐柔軟的C罩杯上,心神蕩漾如臨天國,語聲也透著些醉酒般的恍惚:

“可是按照劇本,接下來小青天要和玉姐姐私奔然後生個孩子叫雲天河,你真的不介意嗎?”

“咳……!!”

天真直率而又十分現實的疑問,像枝利箭從後背直透到前心,幾乎震出喉頭三升老血。夙琴對官配CP隱秘的郁結被她看破,啞口無言。

夙滄接著說道:“琴姐要保我,那我當然也要幫琴姐。這樣吧,等我出了這鬼地方,就下山打兩斤好酒,咱倆聯手把小青天灌個稀巴爛。”

“……”

夙琴腦海中翻湧過一陣不翔預感,提心吊膽地追問道:“那然後呢?”

“然後?然後你就把他辦了。”

夙滄坦坦蕩蕩地昂起頭來,她眼底映著滿天星河燦爛,整張面孔都被鍍上了一層勇於向命運挑戰的無畏光輝。

“小青天生了你的孩子,就沒法再給玉姐姐生孩子了,否則他就是不守夫道,沒有男德。咱們把這麽關鍵的劇情都改了,還愁其他悲劇扭轉不回來嗎?”

“…………真是個好辦法。呵呵。”

作者有話要說: 琴姐:我錯了!我不該給滄滄灌輸那麽多女尊文的!是我錯了!!

琴姐對天青是真愛,夏莉對魯魯修那樣的真愛。

照顧說沒打過的小夥伴,又把仙四背景故事羅裏吧嗦吐槽了一遍。結果就算滄滄知道了劇情也沒有什麽正經想法哈哈哈哈哈哈(。)當然之後她會認真想辦法的……

滄滄對身世不是不在意,但她覺得自己是人是妖都無所謂,反正自己還是那個自己,往事她也不怎麽care……滄滄一個人真是要多豁達有多豁達,如果以後她不豁達了,那全都是玄霄的錯。

這周末有更新,之後周更,更新時間一般固定在每周六下午到晚上。

新坑已有預定,主綜黑籃家教的輕微獵奇向靈異文《無詞歌》,完結這個之後開,有興趣可以先跳我專欄戳文案收藏……

☆、勇敢的穿越者啊快去創造奇跡

草長鶯飛二月天,藍田日暖玉生煙。

蔞蒿滿地蘆芽短,又摘桃花換酒錢。

用這首詩(……)來形容夙滄的春天,真是再恰當不過了。

經過瓊華高層反覆的檢討與盤問,夙滄終於在為期一個月又八天的冗長幽禁之後離開思返谷,重新沐浴在了自由的陽光之下。

正好38天啊這是,故意損我呢吧。

這是她劫後餘生的第一句話。

“噤聲!”玄霄橫眉冷目地警告她,“還想多待幾日嗎?”

夙滄當然不想,於是她就識相地吐吐舌頭不說話了。

在這一個月期間,她與夙琴也不僅僅是做著廣播體操虛度光陰。夙琴苦於人力不足,終究還是將雲天青、玄靖和夙玉一並拖下水來,發動大家沒日沒夜地去泡圖書館,在瓊華典籍中查閱有關篁山與顧長別之事。

既然管事的沒心思調查夙滄來歷,那她就幫他們查。否則夙滄離開瓊華就成了無源之水,人不成人妖不像妖,餘生又該往哪裏去?

而這次大規模文獻檢索的結果,恰好完美印證了夙琴夢中目睹的景致。“顧長別”正是瓊華派第八代執劍長老的俗家名姓,他於暮年拜入瓊華,精心篩選派中有為弟子,將畢生絕學傾囊相授後旋即長逝,仿佛早已預知了自己死期。而他臨終遺言,便是要求門下弟子不得踏入篁山一步,以免驚動了故人。

所謂故人,大約就是今日鬼車嶺中的雞架與活屍,也就是夙滄的“母親”與鄉鄰吧。

“可惜他的徒弟卻沒將這訓誡流傳下去。”夙琴看到此處,不禁扼腕,“話說顧長別是第八代長老,那現在的掌門又是幾代啊?”

“第二十四代。”雲天青隔著幾乎將他淹沒的書山答道。

“我靠這也差太遠了!”

夙琴大受打擊,逮著機會就咋咋呼呼地跑去告訴夙滄:“滄滄你說我倆得是有多老啊!多老的牛在吃多嫩的草啊!我都沒有臉對天青告白了!”

夙滄聞言波瀾不驚,眉目安詳有如高僧坐禪:“琴姐你文雅些,這叫一樹梨花壓海棠。聽上去是不是唯美了不少?”

“哦好有道理……不對這有屁區別啊!!”

而夙滄坐禪之餘也沒閑著,她正在一刻不停地盤算將瓊華撥亂反正的法子。有時思慮過度,甚至已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某日看守弟子入谷給她送飯,只見夙滄把自己揉成個大團子悶頭熟睡,毛筆桿一枝別在耳後一枝插進了腦袋,手邊白花花堆起一摞小團子,盡是被她撕碎揉皺的紙張。那弟子便起了少年人常有的好奇心思,俯身揀了枚紙團展開,做賊似的壓著嗓子念出上頭字句:

策二十七:趕在雙劍鑄成前炸掉承天劍臺——技術條件不夠,否。

“…………”呃這啥。

再看其他,內容大多類似:

策十八:給鑄劍的宗煉長老下瀉藥——什麽瀉藥能讓人瀉三年啊?否。

策十九:給練劍的玄霄師弟下瀉藥——咦,話說我好像是要救師弟來著。否。

策三十一:提前讓饃搬出幻瞑界——幻瞑界在哪兒?保留。

策三十五……

無辜的龍套小弟子冷汗涔涔,深覺自己手賤毀一生,一不留神就看見了什麽不該看的。所幸這倒黴孩子心思單純又軟弱怕事,也沒將夙滄這些膽大包天的謀劃說與人聽,只當是學渣又在變著法子惡作劇了——總之別作到自己頭上就好。

夙滄為了最大化利用劇透外掛而殫精竭慮,平日裏花樣騷擾玄霄的次數也就自然而然地少了下來。玄霄得此清閑,方才意識到往日身邊的空氣雖然聒噪不已,卻是格外的輕松暢快,很適合安撫他疲於追逐師父背影而日夜緊繃的神經。但若要他主動去找夙滄或雲天青聊天消遣,那就未免太難為他的自尊心了。

所以即使在夙滄最忙碌的那段時日,也仍然是她忙裏偷閑去見玄霄。

玄霄卻沒有餘暇理會她,他在劍術和火系法術上的造詣都已不淺,如今他開始嘗試將自身靈力註入劍中,正值更上一層樓的關鍵時刻。夙滄只是從旁觀看,便覺得他劍風中挾了股灼燙逼人的炎浪,劍路更是霸道剛烈,每一揮都在皮膚上留下熱辣辣的麻痹感觸。她曉得其中利害,在玄霄潛心練劍時從不出聲驚擾,只有當他收劍回鞘、周身凜冽的氣勢放松那一刻,才會笑吟吟地拊掌喚他:

“師弟真厲害!我看你方才那一招上清破雲劍使出來,約摸已得七八分掌門師伯的神韻了。”

玄霄就勻一線餘光掃向她,緩緩道:“師姐不會使劍,卻會看劍?”

語氣平淡,幾乎可以稱得上溫和。可見所謂“千穿萬穿,馬屁不穿”,的確是一條經過歷史檢驗的牢固真理。

夙滄熱烈點頭,馬屁拍得更響了:“當然!我敢保證,你縱不成仙,將來也定是一代宗師。”

這一下卻是拍到了馬腿上,玄霄面色一沈,語聲驟然跌落到冰點:

“……縱不成仙?”

“啊喲。”夙滄自覺失言,帶著露骨的尷尬神情將視線撇向一邊,言不由衷地糾正道,“好罷,我說錯了,師弟你天縱英才,飛升指日可待。”

玄霄倒也不與她動怒,只不疾不徐地長出一口氣,以略帶些責備意味的眼光俯視著她道:

“師姐是當真如此以為,抑或只是在敷衍我?”

口吻意外認真,仿佛已洞悉了她內心輾轉翻騰的糾結。

玄霄原本就自視頗高,如今他的才華經過一番砥礪後越發光彩奪目地噴薄出來,比起同為天才兒童的雲天青和夙玉更有過之。那一段埋在骨子裏的傲氣,便隨著他才能的湧現與日俱增,芝麻開花般地節節生長。

而夙滄在這個節骨眼上對他顯露出一絲一毫的不信任,無疑都會令他感到非常不快。

“你知道科幻の籃球嗎?”夙琴曾經這樣對夙滄說過,“小年輕心智不成熟,一夕之間突然變吊了,性格大多會出問題。我建議你看著他點兒。”

夙滄對此卻不甚在意——照琴姐的說法,玄霄步入狂躁更年期得是十九年後的事兒,眼前這小夥子爽朗豁達又耿直,實在沒什麽值得勞心的。因此她只是好聲好氣地遷就他道:

“我哪兒敢敷衍你。我的意思是,以你的客觀條件要飛升肯定夠夠的,但成仙這檔子事就講究一個緣字,有時候強求不來……”

這話玄霄聽著一樣刺耳,又無處反駁,也只能由她去說。他絕不信自己沒有仙緣,但僅僅是想象到經年努力轉眼成空的“可能性”,心緒便不可自制地波動難平,恨不得回房把雲天青胖打一頓來宣洩這份壓力。

他只是想不通,夙滄一向很懂得點到為止,最近怎麽如此的……哪壺不開提哪壺?

——因為我已經為你喝了好幾壺涼茶來支撐連夜通宵了。再這樣下去我可能要禦劍去非洲引進咖啡。

如果夙滄聽見他的心聲,大概會揉著眼下青黑的斑痕如此作答。

那一日臨分手前,夙滄背著手走在先頭,她很清楚自己馬上又要投入到監視門派動向、商議揭牌時機的艱苦作業裏去,與玄霄不知後會何期。想到此處,她心頭倏地籠上片寥落的愁雲,腳步也如踏在泥淖中一般拖沓遲鈍起來,忽然就扭過頭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

“玄霄師弟。若我真是妖魔,你怎麽辦?”

玄霄一怔,脫口便是已在腹中排演過千百遍的詞句:“你不會。”

——我也曾這麽以為。

夙滄背對著他無聲地苦笑,搖頭覆又點頭。

“是,我不會。師弟,有些話只是我的一己之念,你聽過就罷了……我想所謂仙妖神魔,不但在血脈,更在人心。只要心持凜然正氣,那任我從什麽東西肚子裏爬出來,腔子裏一顆心總是我自己的。誰也強逼不了我。”

口中笑說著聽過就罷,其實何嘗不是盼他長記在心,好為來日留一線餘地。她向來以至誠待他,又何嘗不願將一切都與他坦白分享,而今卻有太多話不好說,不可說。

“仙妖神魔,更在人心……”

玄霄細細回味她的言語,眸光漸冷,眉峰聳動:“這是大逆不道之語。師姐與我說就罷了,在師父面前,須得謹言慎行。”

“大逆不道。”

夙滄呢喃著重覆,語聲飄渺如瞬息散盡的青煙一縷,心底有什麽地方像是慢慢地、慢慢地結起了冰。

她逆了誰的道?

但她臉上卻還是暖洋洋地笑著:“這你就不必擔心了,我‘謹言慎行’的本事你還不清楚麽?我不是講過好多遍了,我只在師弟你這裏,對你句句都是真話。”

除了笑,她再沒有可做的表情。

——我這麽說,你沒覺得我三觀不正,還願意跟我“日後再談”……很好,這樣真的很好。玄霄,是我該多謝你。

——我可是有老多話要找人講了……說好了,一定要來聽……

可惜他願意聽,終究只是出於同她的私交友好,並不意味著他就能聽得進去。

真的是,非常可惜。

作者有話要說:

存稿發完啦,來現更一發。滄滄很難過快來安慰她。

玄霄不是個壞人,也的確是個有點問題的人。他耿直(x)坦蕩重感情,但非常頑固,非常有原則,在瓊華教育的長期影響下,頑固和有原則的方向還比較囧。因為他這個問題,所以不OOC的嫖是件極端困難的事情,聰明如夙玉都沒有達成,基本都會發生本章這種情況……呃可能你覺得我已經OOC了但是你不要告訴我,不然我寫不下去了……【餵!

☆、然後你就BE了

昆侖山上的日子好像流水賬,平淡無奇地一頁頁揭過去。

夙滄與夙琴經過連日緊鑼密鼓的調研分析,最終敲定了一條簡單到等於沒過腦的方案:

——偷劍,趁那倆還沒練起來,偷到一把是一把。

計劃既定,剩下的便是時刻蹲守劍臺動靜,伺機施展妙手空空了。

自從那場不歡而散的談話以來,夙滄再也沒有主動找過玄霄。夙琴心知肚明卻無從寬慰,雲天青和夙玉多少察覺了端倪,但只當是兩人私事,不敢貿然相詢。唯有玄靖擔心得像是自己在跟老婆打冷戰一般,隔三差五就捧了水靈靈的新鮮紅棗過來探望,時間久了心寬如夙滄都有點不好意思:

“玄靖師兄,我真的沒事啊……”

一邊說一邊麻溜兒地將棗都兜入了袖口裏。

她倒也不是沒膽量面對玄霄,只是事已至此,她和夙琴絕不能坐視劇本預定的結局發生(而且TMD連個分支路線都沒有),遲早是要步上青玉後塵做叛徒的。而玄霄心意堅定,再多做糾纏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教他覺得解釋就是掩飾,徒增嫌隙罷了。

玄靖是個職業打鐵的生活玩家,自然也註意到了夙滄夙琴總圍著承天劍臺打轉,很有點鬼鬼祟祟的樣子。但他古道熱腸又少心機,從來沒往深處想。偶爾向她們隨口一提,夙琴頓時緊張得雙肩僵硬,所幸夙滄隨機應變,臉皮一翻就換了副忸怩神色,故作局促地擰著衣角小聲道:

“上回我帶來那骨頭給了宗煉長老,我想問問他,打出的劍能不能給玄霄師弟?我答應要送他把寶劍配我那穗子的……”

寶劍配你那穗子……劍都會鬧脾氣不肯出鞘吧。

玄靖無語凝噎,說不出是感動還是心疼。

另一邊夙琴的內心世界則是:

裝,你再裝。媽呀你裝得也太好了……!

又過了些時日,太清吩咐夙滄和夙玉一道跟著夙瑤大師姐下山除妖,名為歷練實為試探,就看你敢不敢來。夙琴聞言憂心如焚,夙滄卻還是吊兒郎當的不上心,畢竟她是妖這碼子事連她自己都看不出來,太清和眾長老連番會審也徒然無功,夙瑤又是個嘴硬心軟的,總不至於真把她切了片拿去化驗吧。

而夙瑤也沒有辜負她的評價,雖然一路攤著副冷若冰霜的師太臉,對兩位師妹總還算關切周到。入夜時三人恰好抵達那座傳聞有妖物出沒的城鎮,一時無跡可察,迎面遇上座亮著燈火的客棧,便先去要了兩間客房住下。那房間看著已有些年頭了,地板踩在腳底都吱吱呀呀地響,總算還窗明幾凈,不至於給陳年的積灰嗆著。

夙滄這幾天通宵上了癮,夜裏躺在床上睡不安分,頭一樁事就是扒著身邊夙玉的肩膀纏問:

“玉姐姐玉姐姐,我問你,小青天和玄霄師弟你比較喜歡哪一個?”

——據(琴姐)說這可是貫穿整個仙四的未解之謎呢。

夙玉對這唐突的提問始料未及,當即玉面微紅,側過頭道:“師姐莫要取笑。人心好惡,何等虛緲精微,又哪裏是三言兩語能道得分明。”

夙滄恍然若有所悟,自顧自地點起頭來:“原來你自己都不知道,也對,那別人就更不知道了。”講罷又綻出個神秘的笑,輕輕附上她耳邊道:“那你想要誰給你生孩子?”

話音剛落,只聽得墻板對面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響亮咳嗽,緊接著便是夙瑤上氣不接下氣的怒吼:

“夙滄,你同夙玉胡言亂語些什麽?成何體統!!”

“……?!”

夙滄對這客棧豆腐渣一樣的隔音效果始料未及,她最怵夙瑤發火,當場嚇得整個人都蜷在被單底下短了三分。反是夙玉心中坦蕩,從容不迫地替她打起了圓場:

“夙瑤師姐,夙滄師姐同我在山下就已結識,她尋我談些凡塵俗事,雖與瓊華清修之道不合,卻也在情理之中。”

夙滄有了可靠的戰友壓陣,底氣頓長,顫巍巍大著嗓子道:“就、就是,道姑還是女孩子呢,閨房秘話有什麽不可說的?還不是這墻太沒譜,把房裏面的話都傳外頭……唔唔玉姐姐你捂我嘴做什麽…………”

夙玉故意沈著臉警告她:“你再多話,夙瑤師姐可要提劍從墻那頭刺過來了。”

她素性寡淡,從沒說過不正經的俏皮話,講完自己都有些詫異,暗想著是不是夙滄潛移默化的傳染。

夙滄半截話憋在嗓子眼裏,仍覺不大甘心,隨口又換了個議題去撩撥夙瑤接茬:

“我看新上山的夙莘師妹也有幾分野性,師姐對她就很偏心,可見我命不好,在野孩子中都是個沒人疼沒人愛的。”

“你倒會扮可憐。”

夙瑤聽得好氣又好笑,一時嘴上漏風,正紮進夙滄引話的圈套裏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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