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判和朱爾旦相處融洽,經常和他喝酒到半夜,醉了後宿在朱爾旦家也是常事。今夜兩個喝過酒後,朱爾旦先醉了。

陸判自斟自飲,喝光了壺中的最後一滴酒才把朱爾旦扶回房內,沒有和平時一樣和朱爾旦抵足而眠,而是轉身關上房門,身體虛晃一下消失無蹤。

亥時過了一半,大半人都選擇歸家休息,依然還有一部分在玩樂,故而走到街面上喧鬧聲仍是撲面而來。

陸判的一步步有節奏地從街中心有目的地向著某個方向走去,虛體被一個個人類毫無所覺的穿過。

由於中元節出來的妖鬼有些多,阿鸞剛剛又殺了一只居心不良的狐妖,擔心王元豐自己會不安全。因此阿鸞送王元豐到了家門,看著走了進去,圍著王家布置了一個保護陣才離開。

阿鸞不急著回樹林,在路邊悠悠然慢慢踱步。她詩書讀學多了,反倒學會了欣賞夜晚的靜謐。

她日常是隱藏著氣息的,如果不是她自己透露出來,在這個世界任何人都發現不了她的真實身份。墻角根,屋檐下,街邊轉角,路道邊邊,總有些小鬼喜歡藏在這些角落偷偷觀察人類。阿鸞也不在意,泰然自若地經過。

陸判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與阿鸞插肩而過。阿鸞沒有很關註他,所以也沒有看清他身上穿著屬於陰間的官服。

今天的妖魔鬼怪太多,什麽地方來的都有,氣息太多駁雜,她不欲一一分辨,所以剛才並沒有察覺到自己與陸判遠遠相遇過。

她雙目直視前方,腳步仍是不徐不快。陸判卻駐足不前,轉身一雙眼睛定定註視著阿鸞。

一道陰冷的視線凝視在自己身上不間斷過,阿鸞怎麽可能沒有感覺只不過那個東西沒動手,阿鸞就裝作什麽都沒發覺,繼續向前行走。

陸判仗著以為沒人會發現在自己,聲音都沒放低就開口:“好皮相,好心肝。不錯,非常不錯!”

反正沒了這顆七竅玲瓏的心肝,還有副好相貌,就算以後沒了科舉的好前程,也可以仗著一身的氣質樣貌尋個別的好出路。便與朱兄換了去!

阿鸞眸中閃過一絲怒氣,寧靜的心情瞬間被破壞幹凈。個個都惦記她的心肝,是有毛病吧!

陸判確定了阿鸞的珍貴後,閃身來到她身後,兩指並攏往她後頸點去,想把她弄暈帶回去和朱爾旦換心。阿鸞側身躲過,轉而面向陸判,抿著嘴盯著他沈默不語。

陸判一驚,對阿鸞起了防備之心。居然被看見發現了,難道此人不僅僅只是個書生？

“你有病是吧？”阿鸞開啟毒蛇罵人模式。

陸判成為地府判官無數年,被人類敬畏慣了,什麽時候被無禮對待過更別說是辱罵了。他勃然大怒,厲聲喝道:“放肆!大膽凡人居然敢對本判官無禮？”

想挖別人的心,還想要那人對他禮貌相待,簡直就是異想天開。阿鸞絲毫不對陸判客氣,掐著法訣,雷霆、炎火不斷地對著他招呼而上。

陸判屬於陰間脫離不開鬼的行列。這等陰物,最是畏懼雷霆和陽火的威力。陸判的鬼力剛抵達阿鸞周身就被雷火消耗幹凈,阿鸞沒移開原地半步,身上一根毫毛都沒被毀壞。而陸判卻忙著手忙腳亂的抵擋躲避雷霆炎火,幾乎分不出力量去攻擊阿鸞。

他身上鮮艷的紅色官袍稀稀疏疏多個地方被燒毀,身上多處被燒傷劈傷,好不狼狽。陸判惶恐不安,這個時候才看清楚對面之人有多麽的可怕!

陸判頭頂上黑雲正在凝聚,似乎在凝聚著什麽可怕的東西。他察覺到連續不斷的雷火消失了,定睛一看阿鸞保持著掐著手訣姿勢不動了。陸判擡頭望向天空,驟然心冷的可怕。

“你想做什麽？”他問的膽戰心驚。

阿鸞對著他一指,空中一道水桶粗的紫色驚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劈在了陸判頭上。“送你一道九霄神雷!”

神雷消失,陸判再也不存在與這個世間,已是魂飛魄散了。

世人從來就沒有見識過如此巨大的驚雷,巨響之下,睡著的人家全被驚醒。

就連住在皇城之內的帝皇也被驚動了。還沒等皇帝派人去查探清楚發生了什麽事,空中的明月和星光很快被被黑雲遮掩了,全上京被籠罩進了黑暗裏。

緊接著空中灰綠色的陰火彌漫在京城上空,數以萬計的鬼兵顯現在低空之上。在鬼兵正中間的更高處,則是座了一位王袍長須,頗顯威嚴的中年男子。

人們只要擡頭就可以看見頭頂的鬼兵,全部都顫顫兢兢、同手同腳的找地方藏了起來。有些膽子大的,躲起來暗中小心翼翼窺視。

“是閻羅王帶著鬼兵來了,快快躲起來!免得被勾去了魂魄,丟了性命。”

“閻羅王怎麽兇神惡煞的出現在人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

“地府鬼兵現人間,是不是跟剛才的驚天雷霆有關？”

……

類似這樣的對話出現在每一戶人家家中。

“何人敢殺我地府判官!”十殿閻王中轉輪王的怒吼聲須臾間傳遍京都。陸判是他坐下的第一得力助手,向來得他倚重,就算陸判有時候失職私自前往人間,他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他怎麽也想不到,陸判會在人間被滅得魂飛魄散,地府掌管人間生死,人類皆不能入他們的眼,這口氣他如何能忍得下。

“豎子,出來!”他怒喝道。目光如電直盯著陸判最後一絲鬼氣消失的方向。

源源不斷的陰氣散布在阿鸞周圍,盯著空中的鬼兵,她似乎被什麽東西刺激到了似的,瞳孔不由自主的凝聚更深的黑意,眉間火紅印記隱隱浮現。緊跟著阿鸞竟然不受控制地吸收著陰煞之氣。

腦海中一道清冷的琴音響起,阿鸞頃刻清醒,來自身體的異樣方才消失。她呼喚出自己的真身——鸞來,輕柔地撫摸琴身。

好奇怪,身體裏除了神靈之力,為何還會有擁有包含著無盡不甘、憎惡、殺伐、悲憤等負面情緒的陰煞之力以前怎麽沒有出現過

兩種相反的力量平分了鸞來體內的空間,雙方平靜相處,居然沒有互鬥,阿鸞也有些吃驚。她試著壓制其中一方,竟丁點效果都沒有。無奈,她只能暫時放下。

阿鸞被這些駁雜的力量影響到了,她此刻就實實在在地感覺到無盡的殺意從自己的內心散逸而出。

她腦中轉過千萬道思緒,任何人都瞧不出來。人們只望見一道身影懸空而起,飛至鬼兵的彼面。

“是我殺的又如何？”阿鸞慢條斯理地說道。

近處的一些人認出了她的身份,聽清她的聲音的每一個人都呼吸一滯,膛目結舌。

“不如何。不過是奪取你的性命,讓你感受過十八層地獄所有的刑罰,之後再打散你的魂魄,此後永遠沒有輪回的機會罷了。”轉輪王冷聲道,接著對鬼兵發布命令,“你們,將他的魂魄取過來!”。

阿鸞面無懼色,從容自若,淡淡地說:“你們可以試試看,有沒有這個能力。”

成千上萬的鬼兵對著自己沖過來,阿鸞淡定地盤膝而坐,將鸞來置於雙膝之上,看都不看他們,擡手便彈奏起了散魂曲。

她悠悠彈奏著,琴音每響起一次,鬼兵升起一種自己的鬼身有種將要消散的感覺,他們的步伐越來越慢,直至靜止動彈不得。明明琴音響徹天際,奇異的是地面上的人類卻聽不見點滴聲,行動照常。

轉輪王失色驚起,還沒能有所動作,一陣悅耳動聽,美妙到了極點的鳳鳴聲撕破蒼穹而來。隨之,一縷縷的神力從被彈奏的琴弦上流出,於空中凝聚成青綠色的神鳥之身。

“是神鳥青鸞!”有認出的人驚呼出聲。

青鸞展開雙翅,巨大的身體占據了京都半個上空,長長的鳳尾拖曳到了地面上。尾部的一根根羽毛栩栩如生,有人被迷惑走了過去伸手撫摸,卻被彈開了。

阿鸞指間一轉,琴音一變,青鸞一聲唳叫,拔天而起,占據半空的身體拂過鬼兵和轉輪王,而後旋轉間身體漸漸化作蜂鳥大小,飛入鸞來隱沒。

“上古神力!怎麽可能還存在上古神力？不可能,這不可能……呃……”轉輪王咆哮到一半就僵定住了。

忽地,柔風吹拂而過,他們的身體一下就被吹散了。烏雲散去,月亮和星星都開心地蹦了出來。

眾人吃驚到差點忘記了呼吸,腦海一片空白。醒悟的時候,再仔細一看,天上哪裏還有阿鸞的蹤跡。

今日的所見所聞,深深印刻在了所有人的腦海裏,所有人都可以肯定自己終極一生都不會忘記此情此景。很多年後每當想起那個場景,仍舊是驚而嘆之,久久不能自語。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L扔了1個手榴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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