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通過一些技術手段，很快確定監控畫面中搬運行李箱男子的身份，男子叫馬馳，27歲，嘉陵醫科大學博士在讀。警方迅速采取行動，於當晚淩晨突擊馬馳住所，將猶在睡夢裏的馬馳當場抓獲。

馬馳對警察的突然闖入有一絲驚慌，卻不是太意外，他沒有反抗，待抓他的刑警將其手反縛到身後，銬上手銬，才沈著開口：“我沒有殺人。”

在場刑警自然不會在現場和他討論這個話題，將其押解上車後，循例對其住所進行搜查。

馬馳的住所是典型大三居，三室兩廳標準格局，執行任務的刑警剛進去時還納悶兒，這麽大的房子，馬馳又是獨居，怎麽會在客廳放張床睡，待推開三間臥室的門，才知道原來不光是貧窮能限制想象力。

知識也能！

在場所有人站在主臥門口都倒吸涼氣，不能說是大開眼界，簡直是對心理、生理，甚至認知的三重考驗。

馬馳的住所與其說是家，不如說是一個生物實驗室，除了廚房和一個小衛生間，房間內其餘窗戶都被磚頭或厚重遮光布封死，不止外面的光照不進來，裏面的光也透不出去。主臥衛生間被打通和臥室相連，臥室正中擺著一個尺寸標準的手術臺，手術臺一周各種手術器械齊備，手術臺上，一具已經肢解得差不多的男性屍體赫然在列。

血腥味混合福爾馬林形成的特殊氣味直撲鼻腔，饒是見慣犯罪現場，但這樣慘烈的以平鋪直敘的方式直白展現，還是讓許多人受不了，一個新晉警察更直接掩住口鼻沖到外面衛生間，狂吐不止。

與主臥相比，另外兩間臥室的血腥程度下降許多，但驚悚度有增無減，裏面大大小小擺著數十個玻璃器皿，全是浸泡的人體器官或者身體某部。

警方立刻連夜提審馬馳，結果卻再一次出乎意料。

馬馳說話很慢，且不十分連貫，故整個問詢過程進度緩慢，但他在警方擺出的證據和問題面前，卻沒有一絲慌亂，依舊遵循自己既定節奏，一字一句拼湊出整個案件。

首先，他堅定否認殺死何悄，只承認拿了她的屍體用於實驗。他說因為自己的博士畢業論文，需要大量實驗結果，而醫學院用於做實驗的屍體很緊缺，且常常是用過很多次的，不能很好達到實驗效果，他就才萌生了自己在外面找屍體的想法。

他最初也不知道能從哪裏找到屍體，想過去醫院太平間和殯儀館偷，嘗試幾次，最後因難度高，可行性低放棄。一次偶然，馬馳認識了一個在殯儀館幹臨時工的男人，兩人幾經合計，以重利賄賂了殯儀館負責看管凍庫的工作人員，順利將一些無人認領的流浪漢屍體“買”了出來。當時裝何悄屍塊的行李箱中混雜的一些老人牙齒和下頷骨就是這麽來的。

順利找到屍源後，馬馳就花大精力將自己的房屋改裝成實驗室，怕被人懷疑，他只能親自動手，前後花了兩個月才大功告成。實驗過後，一部分尚有觀察價值的屍塊被馬馳用福爾馬林保存起來，覺得“礙眼”的就想辦法扔掉了。

馬馳坦率承認，何悄的屍體是他撿來的，他有夜晚乘公交車閑逛遛彎的愛好，每次出去沒有目的地，遇到那班車就上去，一般坐到終點下車閑逛一會兒，再原路坐回來。

那天晚上，馬馳照例出去，但是車還沒到終點，他就因為肚子疼痛難忍提前下車。他本來想找公廁解決，沒有找到，後來實在忍不住，就進了那個巷子。他怕被人看到，一直跑到盡頭才就地解決，解決完要走的時候才發現有個女人一動不動靠在角落，像是睡著了。

他下意識撒腿就跑，結果踢到何悄的腳，重重摔在地上。他見動靜這麽大，對方還是一點反應沒有，就壯著膽子過去探她鼻息，最後按了胸口脈搏，他確定這是個死人。

這個發現讓馬馳興奮不已，他怕何悄被其他人發現，將她拖到更隱蔽的地方放好，然後火速打車回家，準備好裝屍體用的行李箱，於半夜回到案發地將屍體裝走。

因為馬馳語速太慢，需要記錄的東西又太多，整個問詢持續了整整四個小時，在這四個小時裏，馬馳除了說話不利索，行為認知讓人咂舌外，他思維敏捷，邏輯清晰，沒有一句浪費或重覆的話。

更讓人沒想到的是，馬馳的口吃毛病在談到起其數次“實驗”過程時，意外的好了，他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突然變得精神奕奕，口若懸河起來，他滔滔不絕得講解著每一處細節，用詞精確，仿佛那一刻自己不是在錄口供，而是參加一場逼格頗高的學術研討會，連從被捕起一直淡漠冷寂的臉上也綻出自信滿滿的微笑。

給他錄口供的警察提醒他：“就算日後能找到證據證明何悄不是你殺的，你幹的這些事也足夠判刑的。”

正沈浸喜悅無法自拔的馬馳，依舊沒有一絲慌張，甚至自滿的笑了下：“如果我能提供其他證據，幫助警方破案，是否就能功過相抵？”

“那要看你提供什麽？”

“我知道那女人怎麽死的，我實驗的時候都記錄下來了。”

“你記在哪裏？”

“我家裏電腦，我所有的研究數據都放裏面。”

“她怎麽死的？”

“被人靜脈註入過量毒品致死。”

為證實馬馳口供的真實性，警方按圖索驥，先後傳訊了為馬馳提供違法便利的殯儀館工作人員，還去了馬馳就讀的嘉陵醫科大學，找到他的同學和導師了解情況。

根據殯儀館提供的線索，警方證實馬馳口供和家裏浸泡的屍塊確實如他所說是重金“買”來的。與此同時，警方也在馬馳電腦裏找到了十分詳細的屍檢報告，上面由數個證據詳細闡明論證了導致何悄死亡的原因，以及死亡時間推測，除此他還拍了視頻和照片為證。報告的專業程度連法證部的老法醫看了，都由衷讚許。

因為之前何悄屍體殘缺且被破壞嚴重，法醫除了提取到DNA確定了死者身份，和大致死亡時間，死因一直未能確定。警方本打算將馬馳的報告作為附件提交，殊不知又從馬馳導師處了解到一個“不為人知”消息。

馬馳的導師姓石，在業內很有名望，當初收下馬馳主要是看中他紮實的理論基礎和能沈下心做研究的耐力。師徒兩年，馬馳在學術造詣越來越高的同時，他也漸漸發現他身上一些“不好言說”特點，其一是馬馳對於醫學近乎癲狂的熱愛，其二便是他的性格。

熱愛一樣東西本來沒有錯，但過於沈迷，且沒有底線約束，就會容易犯錯。

石教授告訴警方，馬馳生性孤僻且孤傲，除了學術上的必要討論，幾乎不與人說話，就算是學術上的正常討論，他跟同組師兄弟也相處得不太和諧，他太自我，聽不進別人任何一點相左意見。有一次在實驗室，馬馳跟一個師弟因為意見不合吵起來，他當場發飄用實驗器皿砸到對方頭上，對方當即頭破血流，去醫院縫了五針才止住。

這樣的事情發生幾次後，大家曾想聯名請求校方將馬馳除名，石教授顧念師徒情誼，更感動於馬馳對於醫學的熱愛，便將此事按了下來。此後，馬馳的脾氣有所收斂，但大家對他已經沒有好感，仍舊有意無意疏遠他。

石教授也很快發現，馬馳的言行出了“問題”，不止數次抱怨醫學院實驗環境差，想去外面找點屍體回來做研究，還四處托人打聽。石教授知道後，提醒他這屬於違法行為，馬馳便沒有再說過，沒想私底下竟然實施了。

有一段時間，石教授發現馬馳白天實驗的時候總是走神，一副精神懨懨的樣子，他提醒他晚上註意休息，馬馳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自己晚上總是睡不著。石教授便讓他去醫院看看，馬馳卻嘲諷一笑，說自己就是學醫的，還去什麽醫院，隨便買點藥就是了。

這是小事，石教授也沒再管，後面卻無意間發現馬馳在吃一種治療躁郁癥的違禁藥。

根據石教授的線索，警方將馬馳放於床頭的一些維生素拿去化驗，正是治療抑郁癥的精神類藥物。

這樣一來，在馬馳精神鑒定結果出來前，他的所有口供證詞都不能直接作為呈堂證供。

饒是如此，關楠仍舊從中捕捉到最關鍵一點，何悄的死因：靜脈註入過量毒品致死。從孫明開始，到王素蘭母女，這個死因頻繁出現在他經手的案件中，如果單純說是巧合，實在太過牽強。

其實很多時候，有經驗的警察辦案不光是靠線索和證據，還有感覺。就如同豹子能靠血腥味找到受傷的獵物，有時候一些篤定的說不清原因的感覺，可能比捏在手裏的證據，更能帶給人驚喜。

關楠將所有卷宗都看了一遍，當他從何悄死前一個月行動軌跡，看到何悄同事的口供，再到張碧瑤的口供時，突靈光一閃，他不確定自己能抓到什麽，卻依然做了那個決定。

“我想，我們或許可以查一下光明醫院。”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你們一定想念女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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