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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年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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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高中雖然位於市中心,卻是一座頗有年代的古建築,校園在這喧囂的城市中,綠樹成蔭,群翠環抱,經常有一種結廬在人境的感覺。我一直都很喜歡從學校的大門到教學樓前的那一段路,古樸的路燈,青松翠柏高大筆直的挺立著,斑駁的建築,光影永遠投射不到的角落,層層樹影間的一線藍天... ...還有那些歡快的少年,每日除了苦思冥想的學習,就是在那一段路上打打鬧鬧,追逐戲笑。

到了晚上,燈火已黃昏,現在,在那於月下,於燈影中,於繾綣的婆娑樹影下,有一個如同故事中的少年每晚等待著我。

彥軒哥哥總是愛站在接近大門口的一顆茂盛的楊樹下等我,旁邊是樹,身後是掛著壁燈的多年不曾翻修的古墻,光亮打在他身上,隨著楊樹的輕搖,忽明忽暗的。我最喜歡彥軒哥哥穿著白襯衫站在那裏,那是一幅誰也不願意驚擾的水墨畫。我總是快步走到他身邊,彥軒哥哥接過我的書包,我們一同肩並肩,若不問過去,不想未來,這真是一段美好如歌的韶年歲月。

我高中的貼吧上,在彥軒開始來我們學校接我不久之後,就出了新帖子,有人求問這個男生是誰,還有人問他在等誰,問是哪個學校的... ...當然有人眼尖找到了我,我只是笑笑並不多說什麽,她們也只是誇張的感嘆一句“哎,有婦之夫了啊... ...”我沒有去解釋,聽到她們這麽說,我的心總是會多跳兩下,那種說不清是甜蜜還是什麽的感覺,充斥心房。不過讓我有些心虛的是每周六學生會例會時,隋家豪有時若有若無看我的帶著淡淡傷感和迷離的目光。

至於我和彥軒哥哥兩個人的生活,他暑假之後就不再住校了,每晚都回家住,他會做飯來填飽我們兩個人的肚子,真的只在填飽的程度上,味道就不必計較了,而我則更沒有做飯的天賦,收拾收拾屋子還稍好一些,但是我們倆都很忙,即使用心,家裏還是會有一種少了點什麽的感覺。但是我們兩個都在努力,這就夠了。

最開始的一個月,我們倆都手忙腳亂的,第二個月,我每天早上5點50起床去上學,但我發現那個時候,彥軒哥哥就已經出門了,總是不在。這種情況在一周之後的一個周六,難得我們倆都在家裏,能坐在一起吃晚飯,米飯做的有點硬,我問他早上去做什麽了,彥軒哥哥聽到我的問話,顯得想到了什麽一樣,很高興。“我開始不過是去早市買菜,後來早市上有一家只有大娘一個人忙活,忙不過來,大娘答應我,每天早上我去幫忙,就免費給我菜,每天早上早市結束後剩下的菜隨便挑。”

聽了彥軒哥哥的話,我的眼睛一熱,眼淚就滾進了碗裏,彥軒哥哥是很愛幹凈的,以前早市他是萬萬不會去的,被一群大爺大媽擠來擠去,他總是會皺緊眉頭,而如今... ...

“哥,這幾年過去了,一切都會好的。”我聽見自己哽咽著說,其實我後面還想添上一個“吧”字,但是最後還是吞回去了。

彥軒哥哥放下碗,也拿下了我一直緊緊端著的碗,溫柔疼惜的看著我,握著我的手說“小沫,別哭。一切都會好的,何況還有我們兩個在一起。我感謝上天,有你這樣的妹妹,你給了我堅持下去的力量與勇氣。”

“不,彥軒哥哥,你是我最崇拜的人。是你一直在支撐著我走下去。”我望著彥軒哥哥,說出了我一直想說的話。

彥軒哥哥說得對,我們都是互相的依靠,誰也沒有別人看到的那麽堅強,所有的堅強都不過是柔軟生的繭,一切來得這麽猝不及防,我們只能相互依偎著,汲取力量用於前行。

習慣是一個很可怕的東西,能夠讓人承受住他曾經絕對認為自己承受不住的東西,就如同我現在的生活。當我習慣了之後,時間也不再難熬,不過是轉瞬即逝。新年快要來臨的時候,彥軒哥哥同我說,我們倆已經還上一萬元錢了,我很高興,畢竟我們兩個不僅維持了生活,在這不幸中,一直堅強的向前走,還又看到了絲絲的曙光。

過年的時候,哥哥有幾個外地的朋友一起來過年,我都沒有見過,或許是哥哥這半年打工新交的朋友。我沒有多問,一直以來保有的好習慣。哥哥的幾個朋友中,有個我叫他小伍哥的,我格外喜歡他,因為他會做飯,人也和氣,年夜飯的菜都是哥哥那幾個朋友帶來的,卻都是小伍哥做好的。過年當天,晚上8點多,有人敲我家門,哥哥去開門,顯然看到站在外面的那個中年男人驚訝的很,在客廳看電視的哥哥的另外的兩個朋友也露出了一樣的表情,但驚訝只是一瞬,它們倆馬上就迎了上去,說著什麽“劉哥,你怎麽過來了。”

那個被叫做劉哥的男人呵呵一笑“我知道了你們幾個全都聚在小周家裏了,上頭給發了點年貨,我尋思著給你們幾個送點過來。”

“劉哥太客氣了,怎麽好讓你大過年的跑一趟,您說一聲,我們自己去取也就是了。”看著哥哥的朋友對他過於恭維的態度,我的心中有一種並不是很好的感覺。因為,除了小伍哥,他們幾個身上都帶著痞氣,這一刻,更加嚴重了。

“哎,沒事,你嫂子又在家裏鬧騰呢,我也是出來透口氣。你們好好玩,我先走了。年輕的一輩裏,我是很看好你們幾個的,以後繼續好好做事啊。”那個劉哥眼睛骨碌碌的轉著,也許是看到了人群後的我,也許是沒有看到。我覺得他話裏有話,但又不知道到底是什麽意思。

劉哥走了之後,彥軒哥哥讓他的兩個朋友繼續看電視,自己將東西拿到廚房去了。我隱隱的聽到小伍哥在問“誰來了。”

彥軒哥哥的聲音比較低,我聽不清,但是知道這個答案。然後聽到小伍哥輕哧——了一聲“誰不知道他是在拉攏你啊... ...”後面的話聲音一下子就小了下去,然後又大了起來“周哥,我們都是沾你的光啊。哈哈哈——”

過完年,熱鬧的日子又平覆了下來,我之後問過哥哥關於他那幾個朋友的事情,他跟我說,也就小伍跟我熟一點,那兩個不用管他們,而且年後他們兩個就要回家了,都是外地人,估計以後也不會再來了。而那個劉哥則是他打工的一個地方的小老板,人很有些心眼,比較看重我哥,拉幫結夥的事哪裏都有,他打工的地方也不例外,但是哥哥不想加入什麽陣營,掙錢就行。聽了哥哥相當淡定和坦白的解釋,我微微有些懸著的心,也放了下去。

而今年,我將迎來高考。想到高考,我竟然先想到了,要是考好了,學校會給多少獎學金。自嘲的笑笑,真是越來越瘋魔了。

有了盼頭時間過得更快。三月開學,四月評省三好,省三好學生學校有一個名額,高考加五分,年級前15名能夠競選。老師和我談過話,隱晦的提醒我希望我能把自己的家庭情況加在競選稿裏,我沒有回答到底會還是不會。

到了競選的那個中午,全校所有老師參與評選,還有各年級的學生代表。我們按照成績排名,從後往前上臺競選。隋家豪是第五個,也就是說,成績上他並不占優勢,但是他的演講,我真的很震撼。他介紹了自己的家庭情況,他沒有父親,母親靠打零工掙錢,還有一個早夭的弟弟,隋家豪用他低沈穩重的聲音訴說著心中這麽多年的掙紮與夢想,艱辛與苦悶。他的文學功底真的很硬,外加真情實感又怎樣不會動人。隋家豪說到最後有些紅了眼眶,下面甚至有老師也跟著紅了眼眶。過不多久,就到我了,我的演講平板無奇,我並沒有加入我的家庭狀況。就像隋家豪家境不好,但是沒有人知道確切的底細,但是今天過後,一切的消息就會像自己長了腳那樣,傳遍每一只耳朵,而我,對於這樣的狀況,豁不出去。

我不敢看班主任的眼睛,在稀稀拉拉的掌聲裏我落荒而逃,坐在下面聽年級第二的小姑娘哭訴,這個姑娘家裏的情況我們都知道,高一的時候為她捐過款,父親死於白血病,母親沒有工作能力,她本身也十分刻苦努力。我旁邊坐的是第一個上臺的男生,小時候出過事故,一生都只能拄拐走路,他現在就像是一顆霜打的茄子,確實,他也有很大的可能,但是在隋家豪和這個小姑娘面前,他,沒有機會。

我對他隱隱有著物傷其類的同情。其實,現在再看我們四個,我們身上都有著一些相似的東西,就是隱藏在強大外表下的自卑的內心。這是我一直不想承認的東西,但是在這一刻,卻被無限放大。競選一結束我就匆匆離開了會場,第二天公布結果,是第二名的那個女生。但是課間的竊竊私語中,很多人都在為隋家豪惋惜,其實,這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這個分到底會給誰,不是誰在學生會為這個學校默默的做了多少工作,也不是誰的個人事跡多麽讓人感動與標榜。到底還是,誰得到了這個分,能穩妥的走上清華北大。

我很想對隋家豪說點什麽,但是學生會換屆都已經結束了,我們兩個的班級離的很遠,三年都沒碰上過幾次,根本就遇不見他。然而晚上一晚結束,我正準備離開學校,走出教學樓的大門,一擡頭就看見了站在學生會那個沒有開燈的格子間裏望向外面的隋家豪,我掃了一眼,就匆匆低下頭繼續走路。就在那一刻,我心回念轉,就是見了,又能說什麽呢?

畢竟是一段什麽都來不及多想的時光,省三好這件事很快就過去了,只是越來越頻繁的模考,隋家豪的成績竟然一名一名,穩步向前,停在了我後面。幾乎一周一換的紅榜上,我們兩個的名字在一起,但也是僅此而已。那個晚上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隋家豪,隨著四月五月的匆匆而過,我卻也明白了,我們到底是陌路。

整個高三接我送我去家教的,除了彥軒哥哥就是小伍哥,我和小伍哥很快就熟悉了起來,其實小伍哥才只比我大幾個月,只不過他初中畢業就不念書了,一直在打工罷了。在以前,我是很鄙夷那些低學歷的人的,也沒什麽緣由,就是覺得他們都市儈的很,但小伍哥卻不同,也算是讓我對這一類人的看法有了改觀吧。

我從小伍哥那裏有知道了很多彥軒哥哥的事情,比如小伍哥給我講他們一起在KTV打工,偶爾也會一起唱唱歌,彥軒哥哥竟然唱得一首讓人驚艷的《假行僧》,讓我有機會一定要聽聽。如果不是從小伍哥這裏得知,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相信彥軒哥哥會喜歡這種歌。

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覺得我和彥軒哥哥走的更近了。經過這一番磨礪,彥軒哥哥變得越來越成熟,也越來越讓我放不開。我發現自己再也無法一直自己心中的沖動,想要得到的,不是妹妹一般的愛護。

高考當前,以我的成績,只要正常發揮,就一定得離開這座有他的城市的,只要我離開了... ...將相當於,我放棄了,我們倆所有的可能。高考之前,我開始夜夜輾轉反側,思考我到底該何去何從。

直到我接到了一個電話,使我堅定了自己的想法。那是5月中旬,天氣漸熱,一個晚上,朝琦姐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她先是預祝我高考取得好成績,一定會在北京見到我雲雲,我知道這不是她最想說的話,果然,沒過多久,她就沈默了。有一會兒才又開口問道“你哥還好吧。”

我想她是不知道我家裏的變故的,現在的她無論對於我,還是對於彥軒哥哥來講,都不過是一個外人。我嗯——了一聲說道“挺好的。”

“你哥有女朋友了嗎?”

“應該沒有吧。”

哇——的一聲,電話另一端的朝琦姐哭了,語無倫次的說著些什麽,說什麽不應該對彥軒哥哥說那樣沖動的話,她後悔了,她不應該那麽軟弱的放棄這段感情的... ...

我聽了很久,但聽進了什麽天知道,直到哥哥來到我的房間,伸手接過了電話,說了一句“不要再打來了。”就果斷的掛斷了。

“哥——”我聽見我叫住了彥軒哥哥,然後我幹澀的問“你還喜歡她嗎?”

彥軒哥哥臉色難得的不太好,說道“我們兩個結束了。”

這一刻,我沈默了。其實我一直知道一件彥軒哥哥不知道我知道的事情,他們那年報志願的前一天晚上,天已經黑了,我看到彥軒哥哥和誰站在離家不遠的一個街口和什麽人說話,他們兩個一人一支煙,比起這還讓我震驚的是彥軒哥哥說的話,他說,我不去北京了。另一個人好像聳了聳肩,並沒有說話,他們倆就這樣對著吸完了手裏的煙,彥軒哥哥拍了拍那個人的肩,那個人說了聲再見,就轉身走了。

其實,我有時常會回憶起那個極不和諧的夜晚,在我對彥軒哥哥的整個認知中,那樣的突兀。只是後來無論有意無意都再沒見過他吸煙,才想就把那晚當作一場幻覺罷。我想那一定和朝琦姐有些關系,一定是彥軒哥哥有過什麽誰也沒告訴的想法,只是後來不了了之了。今晚的電話,讓我不禁又想起那個夜晚。心中有了些類似緊迫與慌張的感覺。

我是一個很固執的人,只要是我自己做出的選擇,無論對錯,我都不會後悔,誰也別想在我這裏聽到後悔兩個字,這次當然也不例外。我所求的,我就會盡我最大的努力去得到。

韶年這首歌,我想和你一起一直一直唱下去,彥軒... ...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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