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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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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什麽?後悔娶你母親?還是後悔不該惦念著卞氏?”

公儀修搖搖頭, 一時感慨萬千:“都不重要了。或許人這一輩子就是這樣, 都會錯過一些人, 做錯一些事,我亦逃不出。為父讀了這麽多年書,懂得許多的道理, 自詡言行律己, 進退有度,豈料在感情一事上卻是犯了糊塗。”

“不管怎麽說, 確實是我不對, 我承認自己忘不掉卞氏。當年卞氏喪夫守寡, 我念及昔日與她兩小無猜, 青梅竹馬,心疼她, 只一心想著納了她, 於是被情感沖昏了頭腦,忽略了你母親的感受。”

說到這裏,他神色漸漸黯然下去。

“你母親愛我至深,我卻將她的情意如棄敝屣。我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父親。”

公儀修說出了積壓多年的話, 也感到舒然坦蕩了許多, 如釋重負。

“該怎麽做,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能避免則避免再走為父的這條老路。否則到時候,你耽誤了一個好姑娘一世的幸福不說,還讓自己負罪一輩子。再想挽回過錯, 卻發現為時已晚。”

公儀修意味深長的說完,站起身,臨走時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好自為之。

待公儀修搖頭嘆氣的離開以後,公儀弘依然坐著那裏,一動不動,仿若入定。

自剛才公儀修說完這番話時,他就開始認真的思考起一件事情,或者確切說是一個圍繞在他心頭很久的問題。

之前他反覆思考多遍,始終得不到答案。

……

難道說,真的是他太過偏執了嗎?

他要好好想想這個問題了。

……

話說回來,公儀弘大婚原本有三日不用上早朝的福利恩惠,但他成親第二日依然照常去上了早朝。因為此事,當時還被同僚津津樂道了一番,劉端亦是下朝後與他噓寒問暖的問起。

一時沒有想好措辭,公儀弘只得以朝事為重為由,胡亂搪塞了過去。

平靜無波了不過幾日,到後來,不知從哪裏漏的風,一傳十十傳百,這些人總算都得知了一個喜聞樂道的消息——

公儀弘放著如花美眷置之不理,一門心思撲在了養花弄草上面。不僅如此,他還搬出了新房,獨立門戶。

新鮮!

大寫的新鮮!

有人就不明白了。難道說,這新婚嬌妻不得他的喜愛?

雖說兩人是指腹為婚,再有公儀弘自身是一個近乎完美的人,可那劉女好歹也是一個打著燈籠都找不著的絕色美人。公儀弘再如何自命清高,也不至於嫌棄到連碰都不想碰一下吧。

還有,成婚之前明明聽傳言說兩人繾綣羨愛,當時可是羨煞不少旁人。這好好的感情,怎麽說涼就涼了呢?

多少人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的女子,就這麽置在家中當擺設,不禁令人發指,扼腕痛心,喟然長嘆——真是白瞎了。

人們無不想知道其中的原因,可惜無人敢帶頭張口去問。萬一問到了最令男人顏面掃地一言難盡的話題,豈不就尷尬了不是?

是以截止到現在都無人知曉緣由,只是毫無根據可言的胡亂臆測。

可憐劉嫣到現在依舊還不知道公儀弘的所在居心。這幾日她白天忙在尚衣局,入夜獨守空房,雖然白天忙碌起來時能一定的起到減輕自己的疑神疑鬼,但也還是會偶爾走神,心不在焉。四下無人時,靜下心,仍是會黯然神傷。

貌似大多時候她都處於安靜的狀態。可能也正是由於太過於安靜,靜的都有些讓人心疼。

周圍的人明裏暗裏的瞧著她,發現她也真是足夠堅強,竟然連新婚夜被夫君冷落了都無動於衷。若換作發生在她們的身上,指不定早就與對方大哭大鬧三百回合了。

公儀修走後這幾日都沒再來找過公儀弘。該說的都說完了,剩下的只能看他能不能領會參悟了。

而這段期間,公儀弘以取東西為由讓陳信隔三差五的往回跑。每次陳信取回不大重要的物什回來上交後,他都會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向他過問起一件事來,那就是——劉嫣這時候在做什麽。

打聽到的基本都是寫字作畫,做做刺繡。總之總有事情可做,倒是不會閑著。

末了,公儀弘已經不滿意或者說不滿足只是敘述做什麽事情了,問陳信:“神情如何?”

“平靜如水。”

陳信頓了頓,答。

不知為何,聽到這兒以後,公儀弘莫名感到有點悶悶不樂了。

“一點傷心難過的神色都不曾有過?”

他不甘心,再問。

陳信搖搖頭。

公儀弘有點坐不住了。想到她居然對自己的冷落無動於衷,儒俊的臉上浮出一絲陰郁之色。

看來,他之前再次小看了她。她的心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剛硬頑固。

而自她上次找他談過以後,且不說沒有找自己哭鬧,就是詢問起她院子裏侍候的下人,一個個也都說從未見過她有過茶飯不思,夜不能寐,情緒波動。

公儀弘的內心深處開始出現從未有過的迷茫。

他有一瞬間幹脆地想:那就耗著好了,看誰先動搖。

殊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公儀弘將自己的這種可笑想法,儼然已經從報覆,變成了近乎賭氣以及冷戰一樣幼稚的念頭。

而自劉嫣上次找他談過以後,公儀弘到現在的思緒都是混沌一片,根本已經弄不清楚自己究竟要得到什麽才肯罷休,到達何種目的,才是自己最終想要看到的結果。

陳信雖如實稟報,可心裏卻替他捉急不已。

自己跟在他身邊最近,看的比誰都明鏡清楚。毋庸置疑,他心裏明明有她。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從來都不承認而已。

陳信覺得,這哪裏是在折磨她,分明是跟自己過不去!

而公儀弘除了時不時以借取東西為由實則是打探消息外,私下也會認真的思考那個令他頭疼糾結的問題。

自公儀修落下話走了以後起,這幾日來,公儀修的那些肺腑之言,或者說是警示之話,就如一記警鐘一樣驟然敲響,久久回蕩響徹在他耳畔,讓他不得不重新正視起自己,正視起自己現在所做的這件“見不得光”的事情。

……

是夜,陳信又來找劉嫣取物。

對陳信而言,雖然這個差事不累,可卻是說不出來的尷尬。偏偏他家大人還樂在其中,以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不會被察覺到用意。

因陳信來的次數頻繁,一來二去,劉嫣已經摸出了他每次來的大致時間點。這次再見他,劉嫣準備好了一樣東西,要他回去轉交給公儀弘。

……

她寫了一封書信。

公儀弘起初剛收到信時,臉上是露出一絲激動和流光溢彩的。

彼時,他一字不漏的看過她寫給自己的信,最後,面露遲疑起來。

劉嫣在信裏情真意切的問他,心裏究竟有沒有她,還有,何時才能與她敞開心扉說說話。

公儀弘捏著信,靜默很久……

……

心裏有她嗎?

閉目冥想起來……

此刻,若說沒有的話,可是,為何心裏堵的那般厲害?

他眉心輕蹙。

曾經,對於“愛”這個字眼,他基本沒有嘗試觸碰過。

自母親過世的那一天起,同時,他也將自己內心的真實想法封鎖起來。

他從純粹,變得事故。從開朗,變得內斂。從缺失了母愛與對父親的失望透頂,漸漸地變成了一個不會再愛別人之人。

對於劉嫣,往日不過是盲目的追求她,此時才是他第一次真正的去感知和觸碰。

好像有點。

又不止一點。

到後面,越來越多,越來越強烈……

這一刻,與她在一起時的所有回憶如潮水般轟然湧來,一時間,很快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他猛然睜開雙眼,大口大口的呼吸。

那種感覺令他感到抵觸與害怕,痛苦萬分。或許自己早就知道,只是不願意承認和面對罷了。

可是現在,他還在難以抉擇中苦苦掙紮……

……

屋內的燭火一直靜靜燃到子時。

孫媼住在隔壁耳房,半夜起來解手時,看到劉嫣屋裏還沒熄燈,遲疑片刻,忍不住敲了敲門,輕聲推門進去。

見她著一身中衣端坐於案前安靜的寫字,大概都能知道她為何遲遲不睡的原因,於是勸說道:“夫人別再等了,都這個時辰了,保不齊大人都睡了。”

這個稱謂自劉嫣成婚第二日起,孫媼就開始這麽改口叫了。其他下人亦是一樣。

縱然劉嫣被冷落,但畢竟還是公儀弘明媒正娶過門的妻子。身份擺在那兒,禦史府內的下人們該有的禮數絕不會少。

“我相信他若心裏有我,不會讓我等至明日的。”

劉嫣篤信的說道,神色自如,從容不迫。

因為他以前就是這麽去做的。無論遇到什麽事,時間有多晚,他都會及時回覆或派人給自己回個話,從來沒有一次舍得讓自己為他擔心受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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