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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 戰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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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楚說的這個名字我是沒有聽到過的,但何棠的臉色變得很是誇張。

“何姐,你……沒事吧?”

“沒事,前男友罷了。”何棠笑得有點勉強,讀不懂的綣繾刻在她堅定的目光裏,刻意的雲淡風輕倒讓我有些不安了。

“你……”我只知道何棠單身了很久,從沒聽說過她有感情上的糾葛。

但是這個憑空冒出來的前男友,明顯在她止水的心上撥了漣漪。

“別擔心,他可不一定是我對手。”何棠彎腰又洗了一把臉,定定神走進了法庭。

我看到了陶藝琳的律師,三十七八歲的年紀,戴一副很斯文的金絲邊眼鏡,卻遮不住精炯的目光。

聽介紹,原來他叫白書平。

我無意往庭審席那邊看了一眼,何許整個人是站了起來的。我相信他臉上的驚訝不是裝出來的,也相信能讓齊楚突然打過這樣一個電話來的人,恐怕——真的不僅僅是前男友這麽簡單。

他在看何棠,何棠也在看他。無聲無息的交鋒下,連空氣都有燃燒的味道了。

法官一錘定下:“雙方律師,已經準備好了麽?”

“可以了,法官大人。”何棠去檔案夾裏抽文件:“接下來我要提供的,就是關於被害者石東——”

從我這個角度看過去,何棠的手停在了檔案袋裏。她,在看什麽東西?

一張大約只有一巴掌大的照片……

畫面上是什麽我根本看不清。但何棠的臉色一下子就變得慘白。

一秒兩秒凍結了時間,場上的觀眾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

“控方律師,請呈上證據。”

“我——”何棠的眼睛很紅,唇角咬得慘白如紙:“法官大人,我……我可能拿錯東西,我請求休庭!”

“控方律師,雙方各有一次休庭機會,你已經用過了。請立刻呈上證據來輔證證人之前的口供。”

法庭的公正性囊括了一切的平等嚴肅和不近人情。我已經站起了身。觀眾席上的人們也陸陸續續站起了身。

我相信邵丘揚定然也無法繼續淡定下去:“何姐!你怎麽了!”

“肅靜!”法官大呼:“請證人們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控方律師,請你將證據呈上。最後一次機會,否則將交由被告律師進行提問。”

“我……我沒有證據。”

“何姐你在說什麽!”我一下子就懵了,剛一起身便再次被陪審團警告。

到底是怎麽回事?難道剛才的文件袋被人換過了?為什麽何棠臉上的表情那麽覆雜,那麽痛苦。她到底看到了什麽!

“既然這樣,剛剛證人所指證的言論將不能作為陪審團參考的素材,如果在庭審結束前。控方交不出新的證據,將有被告方持續發問。”

“是……”何棠雙手抓在桌邊,目光迷之空洞。一動不動地盯著的人就是白書平。

可是我卻沒能在白書平的臉上看出半分得意,他開始回避目光,扶眼鏡的動作拘謹又緊張。

他開口發問的時候甚至全然沒有之前勞德諾那樣咄咄逼人的氣勢,沙啞的嗓子裏充滿了顫音!

“控方證人,我手裏有一份來自A國的地方新聞報。”白書平說:“這上面,是我的當事人陶藝琳女士單方面代表陶氏家族向你宣布解除婚約的聲明。

據我所知。你們十二年前就訂婚了,漫長的相處過程中,感情並沒有你認為的那麽好吧?

退婚一事,很可能導致你在未來的事業上缺少相應的資產輔助,於是你懷恨在心,捏造這些莫須有的罪名栽贓給我的當事人!”

“我反對!”我等不到何棠的叫停,一時情急就跳了起來。

“原告方證人,你沒有資格反對。如果再違反規則,你會被逐出法庭!”

我不敢再說話了,雙唇咬得死死的。一旁的何棠就好像技能被漸凍了一樣,整整幾分鐘下來,一句話也不說!

“控方證人,”白書平繼續道:“我再問你,你與原告方傷者杜七月女士,是什麽關系?”

“我已經說過了,前男女朋友。”

“可是據我所知,杜七月女士曾經是著名會所夜如瀾的舞女——”

說話間,他要求法官同意請上了又一位證人。

看到桃姐的一瞬間,我覺得我的人生再一次沒有希望了。

“法官大人,我可以證明杜七月確實是在我的手裏跳了一年的舞,說起來,這孩子也挺不容易的。嫁了一個混蛋老公,那家夥又賭博又欠債的,把自己老婆往被人那裏送——”

“證人你好,你見過這位控方證人麽?”白書平問。

“見過啊,誰不知道大名鼎鼎的邵家二少呢?第一次來我這裏就花了二十萬買七月的處呢!”

“所以法官大人,我認為證人和原告之間並不存在所謂的男女朋友關系,分明就是嫖客與娼妓之間的金錢關系——

那麽您可還記得,這位原告杜七月小姐,跟她的前夫關系怎麽樣?”

“啊,當然是恨不得盡快擺脫那種混蛋咯。我記得也是這位邵先生為給我們七月解圍,叫人把那個石東打成殘廢的。”

“謝謝,證人可以退席了。”白書平拿起一份看起來就是像是事先準備好的陳詞書:“法官大人,終上所述,我代表我的當事人做出以下的論斷。我認為,對方就故意殺人滅口,勾結不法組織從事犯罪活動的指控,純屬無稽之談。

我們可以清楚的濾清雙方的關系,很明顯就是一出。不甘心被甩的前男友,為了報覆女方,以金錢和暴力為手段,勾結邊緣性職業者聯手演出的一場鬧劇。

這兩個人,一個為了擺脫前夫的騷擾,一個為了報覆前女友的拋棄。硬生生把一個意外事件,套在莫須有的罪名上。

我的當事人不僅無罪,還是這場案件中最大的受害者。

甚至於,我有理由懷疑那位名叫石東的受害者,也有極大的可能是與二位串通好的。他們故意引誘我的當事者入局,並在危難中迫使她的意志和理智都趨向臨界。

最後故意把行兇的武器展露在她面前——”

“你胡說!是她自己奪了警官的槍!”我已經顧不得法官要不要把我趕出去了,眼看戰局急轉直下,我大腦一陣陣地空白重啟。

“是麽?那我請問,杜小姐你與那位涉案的梁警官又是什麽關系?”

白書平甩出一張照片:“如果我判斷的不錯,他是你的現男友吧?”

這張照片,是梁希哲送我回家時。吻我額頭的那個定格!

“這——”

“所以法官大人,我沒有問題了。”白書平向全場行了個鞠躬禮,慢慢坐下身。

“控方律師,你可還有異議?”

“何姐?!”我已經急出了眼淚,餘光反射著陶藝琳那張平靜而愈發得意的臉:“何姐你說話啊!”

何棠木然搖頭:“沒有。”

這一句‘沒有’幾乎炸碎了我們每一顆包含絕望的心。

法官重錘落定:“想在休庭,半小時後宣判。”

***

後臺,是一樣的沈寂。

何棠縮在角落裏,面前的檔案袋上——擺著一張照片。

照片裏的男孩大約有四五歲。哭花的小臉上有一道割傷的血痕,嘴巴裏咬著漆黑的藏布。手裏端著的,是一張今天的報紙。

吱一聲,休息室的門開了,白書平幾步沖著何棠跑過來,半句話還沒說出口——就見女人發狂一般跳起身來,摘下自己的高跟鞋就砸向白書平的腦袋:“白書平你這個畜生!你把淘淘弄哪去了!”

巨大的信息沖擊著我們的目瞪口呆,白書平捂著流血的腦袋。用力把何棠緊緊匝在懷裏!

“阿棠對不起,我也是沒有辦法啊!淘淘被帶走了,我沒有辦法啊!”

“你這個混蛋,你還我兒子!”

什麽都不用解釋,我們什麽都明白了。

下一瞬間,我和邵丘揚梁希哲二話不說就去翻那一疊檔案袋——

“沒用的……屍檢報告被換走了……換了淘淘的照片……”何棠呆呆地靠著墻癱了下來:“來不及了……”

何許轉身就去打齊楚的電話,卻是程風雨接的。

“齊楚哥呢!到底是怎麽回事!”

“齊楚他……想在不方便接電話。你們先不要急,我這裏正在定位男孩的下落。”

“屍檢報告……”我腦中靈光一現:“邵丘揚,你手裏還有影印件麽!”

“影印件沒用的,沒用紅章在法律上屬當然無效。”

“那警署呢?警署總有備案啊!還有時間,就算不行的話,還能上訴!”

“七月,沒用的。”梁希哲拉住我:“屍檢沒有按照常規流程走,因為石東的母親沒有簽字同意,所以只能——”

“這麽說,先在屍體也已經火化了……”

邵丘揚告訴我。就目前的情形來看,哪怕有屍檢報告也不一定力挽狂瀾。因為白書平已經坐實了我們蓄意誣陷偽造證據的動機。

很多時候,庭審靠的就是雙方律師的主導地位。先在這兩位的孩子在敵人手上——

“我去……洗手間……”何棠推開白書平的手,嗆嗆踉踉地推門出去。

“我先回去了,”白書平用帕子捂著頭,重重呼吸一聲:“阿棠,拜托你們了。”

“她,會無罪麽?”我靠著墻。頹然坐地。邵丘揚就在我對面,不再多說一句話。

“當務之急還是要先把我姐的孩子救出來……”何許撕扯著手裏的一張廢紙:“還是人命關天第一位啊。”

“話說,你真的買了七月的身?”梁兆坤湊到邵丘揚身邊:“嘖嘖,二十萬?那……如果買你要多少?”

“你給我滾!”邵丘揚一拳輪了過去。這一次,我分明聽見梁希哲在一旁說活該。

“齊楚到底在幹什麽?”時間只剩下最後的五分鐘了,我一直相信奇跡的。

“他……身子不太好,在治療。”何許嘆了口氣:“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但是程風雨說,要我們做好最壞的準備。想一想,如果陶藝琳得逞了,她下一步要做什麽打算。我們不能再被動了,這一次必須得走在她前面。”

鈴聲又響了,催命一樣的符咒,再也沒有了一鼓作氣的激蕩。

“本庭宣判,被告人陶藝琳在對抗綁匪挾持過程中,因存在防衛過當。造成一死一傷的後果,事實存在。判處陶藝琳,賠償受害者及家屬損失費,攻擊七十萬元。對於其他指控,因證據不足,不予立案查授。當庭釋放!”

那一刻我突然開始相信,真正的正與邪之間,本沒有絕對平等的下場。

法律的可愛之處就在於。它給每一件事的定性都有無限的可能。

看著陶藝琳脫下拘留衣,與她的伯父和表姐熱烈相擁的一瞬間。我知道我是多麽希望她可是是真的無罪的?

那麽,世上會少一個魔鬼,我寧願為此承擔無數的惡名與罵聲。

“終於結束了。”錯身經過法院正廳的時候,陶藝琳披上了一件大紅色的羊呢絨外套。整整兩個多月的牢獄折磨絲毫沒能打退她身上的傲氣,反而發酵的越發令人生畏:“你們一個個的,滿臉都寫著不甘心做什麽?

阿許,姐沒事,你不開心麽?

還有七月啊,你傷好些了麽?真抱歉,我開槍的時候真的沒有多想,傷了你的胸吧?不過現在你也不需要靠這個賣了,只要你的男人不嫌棄。

對了,還有齊楚,他沒來麽?麻煩幫我轉告他,年底的校慶。我會加快步驟趕進度的。讓他平時多保重,別出師未捷就身先死了。哦對了,到時候,我還會再挑幾個漂亮的學生——到我的公司去實習一下,走個公告。

還有小夢,她什麽時候醒的話,可一定要通知我哦!”

“陶藝琳你究竟還想怎麽樣!”邵丘揚撥開眾人,躋身到最前端!

我並不想看到這樣的一場對決。因為這時候的邵丘揚,真的會讓我太心疼了。

“我想怎樣?邵丘揚,我們的賬,還要慢慢算呢?今天你給予我的一切,日後我十倍百倍地奉還出來。你給我記住了!”

“你把我姐的兒子放出來!”何許吼道:“對那麽小的孩子下手,你還是不是人!”

“是麽?你姐有兒子麽?呵呵,你們,曾經也都是我的朋友吧?有多了解我。我也就有多了解你們。

今天既然把我推到了眾叛親離的懸崖邊,我倒想問問,你們這些人又有幾個屁股幹凈的。

何棠的兒子?她若是敢認下這個孩子,又怎麽會有空子給人鉆?”

“你——你沒資格對她品頭論足,至少我姐沒有犯過罪!”

“啊,那我也沒有啊。法官說的,你信不信隨便,反正我信了。”

“好了阿許!”邵丘揚拽住失控的何許:“不要再多話了。今天的事,我們輸了就是輸了,陶藝琳,下一次,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你沒有下一次了,因為我是絕對不會輸給你的。等著下地獄吧,你們這群自以為是的家夥。”甩開猩紅色的大衣,陶藝琳那仿若火焰般的背影就這麽飄出自由的大門。

就好像不小心打開的潘多拉的盒子,我知道,前面的路不再好走了。

“我姐呢?”何許一拳垂在墻壁上,淺淺的一道印子。

“好像說,去洗手間了?”我疲憊地嘆了口氣。不過想想看,好像已經過了好久吧?

一股莫可名狀的預感油然而生,拔腿便往長廊後面的洗手間沖去!

“何姐!何姐開門啊!”最裏面的隔間緊緊反鎖,我發瘋一樣用力拍打著。

死氣沈沈而沒有任何應聲,腳底猛一打滑,我這才看清門縫下汩汩而出的鮮紅色!

一聲尖叫。我喊來外面的男人們,當機立斷地踹開隔間門——

何棠倚在馬桶邊上,左手腕被她用修眉刀割開了。

“姐!”何許抱起大姐的身子,奪門而出的瞬間,正撞上白書平。

“阿棠!她怎麽了!阿棠!”

“你滾開!”一腳將對方踹開,何許厲聲大吼:“你害她害得還不夠麽!”

醫院外面守著,梁希哲給我披外套的時候我才意識到深秋的涼意一點都不客氣。

“醫生說沒事的,一點皮外傷。怕她情緒太激動。已經打了鎮定劑。”

我喃喃說,其實也沒有人會責怪何姐的,換了任何人,在那種狀況下都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現在,你對她還會有一點點幻想麽!”何許哄著雙眼,上前一步就把邵丘揚整個拎了起來:“我們這麽多人,勸過你多少次,那個女人根本就不值得,你把你的驕傲當狗屁不行麽!

小夢的事,我姐的事,對那個魔女來說,沒有任何人是不能利用和殺戮的!你以為我們一口一個Jenny姐叫著是為了什麽?還不是因為你愛她!”

我很想說其實邵丘揚的心裏應該是比誰都難受吧?可是為什麽看到何許揍他我又很有快感呢?

他一言不發也好,總比平日裏對我急三吼四抖S的樣子好多了。

後來,何許平靜了一些。說起何棠的故事,他憤憤地看了一眼正守在何棠病房裏的白書平。

“白書平是我姐研究生的導師,有老婆,沒孩子。”何許說故事很狗血,狗血得讓他都一度都不願相信自己那麽優秀的大姐會在渣男身上鬧那麽慘。

我沒敢脫口的是,難道何棠是小三?

可是何許卻已經從我眼中看出了疑問:“是的,我姐就是小三。堂堂何家長女愛上自己的老師,還甘心情願當小三,這種事放到那裏都毀三觀是不是?

是白書平騙她,謊稱自己已經離婚了。其實跟老婆兩地分居,因為老婆一直不肯離。所以拖著不辦手續。

而我姐傻乎乎的,就這麽死心塌地跟他搬一塊了,還懷了他的孩子。

後來,白書平的老婆鬧到學校來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一不小心鬧大發了,從升旗臺子上跳了下來,摔成了半身不遂。

白書平心懷有愧,不願離棄他老婆,我姐只能離開。但當時已經懷了四個月了,也可能是看我之前作孽做多了,說什麽也不舍得打掉。

起先就自己帶著,反正我爸媽常年在國外,誰也不知道這事兒呢。

然而一年後,白書平的老婆死了。他又開始發瘋似的追求我姐,什麽套路都用了,反正就是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的樣子。

我姐心裏有道坎,說什麽都不願答應嫁給他。但孩子總該有爸有媽,所以也並沒有一直排斥不讓他見孩子。

這才前段時間吧,她出國去接項目,淘淘就在他爸那放了半個多月,結果沒想到——”

聽完了這個故事,我想我突然更能理解何棠為什麽要自殺了。

不單單是因為孩子受了脅迫,而讓我們這麽一大群人的努力白費,更因為她這麽多年來驕傲獨立的外表下,那不願示人的過去和灰暗。

當人人都像我杜七月一樣厚臉皮麽?對何棠來說,這樣的恥辱,寧願用死去洗清。

站在病房門口,看著白書平懊惱的背影,那一刻我是相信他真心愛著何棠的。可是男人總是會把愛的理由淩駕在一切道德之上,從來不去考慮女人那些除愛以外的顧慮。

程風雨帶著助手從樓上下來的時候,告訴我們說孩子已經救出來了。

“真的?”

“是,被丟在像花兒一樣的幼兒園門口。”程風雨表示,是人家報的案。孩子就近在醫院,目前檢查下來,除了皮外傷沒什麽大礙。

“為什麽在我任職的幼兒園門口?”我眉頭一凜:“難道——”

“不排除是陶藝琳在故意挑釁。”

“那個女人究竟想怎麽樣啊!”我大吼一聲,恨自己生就如此的脆弱。

竟沒有一丁點能與她對抗的能力!

白書平聽到了兒子的下落,二話不說就跑了,他說在何棠醒來之前,一定要把孩子完完整整地交到女人身邊。何許不放心,也一並跟走了。

“另外,齊先生叫你們過去一下。”程風雨又說。

我看看梁希哲,又看看邵丘揚。

“齊楚,他……到底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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