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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為伊千萬家業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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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元寧,你給我站住!”陸府大門外,王春安高聲喝道。

唐元寧主仆剛走出陸府大門,聞聲訝然的停下腳步,他轉身看見王春安正氣憤的走向自己。

“春安,你……”

“什麽時候你可以與我稱兄道弟直呼我名諱了?可不要以為有幾個錢,經常參加咱們的聚會,就以為能與我平起平坐了!”王春安站在他面前,不客氣的說道。

唐元寧沈下臉來,一旁的章再生則是暗怒在心。

這人仗著親爹在松江有權有勢,便敢驕傲自大,居然這樣不顧身分的在大街上對少爺惡聲惡氣起來!

“那好,王公子叫住我,不知有何指教?”面對王春安的盛氣淩人,唐元寧冷聲問道。

“你還好意思問,你這是剛從哪裏出來的?”王春安的語氣咄咄逼人。

“我上陸府拜訪,不成嗎?”唐元寧冷面以對。

“陸府可是松江縣令的府邸,不是隨便什麽人都可以進去的,你一個商人之子去陸府走動,不是想壞了陸大人的清譽吧?”王春安怒瞪著他。

“壞了陸大人清譽?”唐元寧聽得一楞。

“沒錯,若不想讓人產生官商同謀的不必要聯想,我勸你還是少往陸府去!”

“除了心術不正的人,或是認為我爹為官不廉者,才會做出任何不當的聯想,我想,王公子應該不是上述的這兩種人吧?”陸明雪繃著臉走出來,對著王春安問。

王春安一聽她這話,立即漲紅臉,被堵得完全接不上話來。

她見他總算閉嘴了,便轉身對唐元寧道:“唐大哥,這是你的扇子,剛落下了忘記帶走。”她笑著將扇子交給唐元寧。

“瞧我真是粗心大意,竟將扇子落下了。”唐元寧不好意思的取回自己的扇子。

一旁的王春安聽見她叫自己王公子,卻喚唐元寧唐大哥,親疏立見,登時令他心頭又起火,自己都已經在外頭放話,將來非娶她陸明雪不可,但她居然不當一回事,棄他就唐元寧,更可惡的是,這唐元寧是他不放在眼底的人物,她卻偏要與這人走得近,這分明是折辱他、給他難看!

“有道男女授受不親,明雪怎好親自接待男賓,這般行為陸大人與明雲難道都不說話嗎?”

王春安冷冷的問。

陸明雪斜睨他一眼。“說得好,這事我父兄都不過問了,王公子是不是管多了?還有,我與你好像還沒有到可以互稱名諱的地步,你直呼我明雪,好像也不成體統吧,以後還請王公子叫我陸小姐。”她這是聽了之前王春安教訓唐元寧的話,將這巴掌再打回王春安臉上。

“你!”王春安氣結,可偏拿她沒辦法,只得忍氣的再問:“你當真不在乎自己的名聲嗎?”

“名聲?我才十二歲,尚未及笄,就算與男人多交談兩句,也不至於身敗名裂吧!再說,唐大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若與恩人生分,豈不反成了忘恩負義之徒?”她又說得王春安張嘴無言。

“其實王公子說的沒錯,是我顧慮不周,明雲不在就該離去,不該在陸府多坐,不該造成外人對陸小姐的誤解。”唐元寧緊繃著聲音說,他並不想與王春安為敵,只能壓抑自己的脾氣說出這些話來。

一旁的章再生不由得替少爺感到難過,西朝的商人雖富有,但社會地位卻不高,士農工商中商人位於四民之末,少爺聽從老爺的告誡,不能得罪世家子弟,尤其王春安的背景雄厚,若王家將來存心在生意上為難唐家,唐家是單純的生意人,絕不是有官府勢力的王家人的對手,這就是為什麽少爺非忍王春安不可了。

陸明雪不了解唐元寧的苦衷,對唐元寧忍氣吞聲的態度感到氣怒起來,尤其又見王春安那得意自大的樣子,就更不爽了。“你我清清白白的,怕人議論什麽,你這樣畏畏縮縮的,反而才會教人誤解!”

唐元寧握緊拳頭,不讓自己沖動,為了唐家基業,他忍著不辯解。

王春安見他敢怒不敢言,不得不對自己低頭的模樣,更顯得色。“我說唐元寧,你有自知之明最好,本是什麽樣的身分就該認分,像你這種蠅營狗茍、販夫皁隸之徒別想高攀人家!”

他連極度貶人的“蠅營狗茍、販夫皁隸”這兩句話都出口了,唐元寧臉色鐵青,這回終於忍無可忍的想要反唇相稽。

章再生見狀趕緊拉住他的袖子要他隱忍,少爺都忍了這麽久,若還是得罪王春安,那豈不白費?

讓章再生這麽一攔,唐元寧再次冷靜下來,強迫自己忍了再忍。

可陸明雪哪裏能忍,立刻怒道:“商人不偷不搶,正當做生意,反倒是你身上穿的、嘴裏吃的,哪樣不是向商人買來的,若無他們,你們這些自認為高潔、不屑銅臭之人,豈不衣不蔽體、無食充饑?比起你們這些自命不凡的酸儒,商人高尚多了,至少西朝的繁榮富裕還得靠他們維持!”

她雖知古代的商賈地位不受人重視,但像王春安這般辱沒人也著實太過分了,就連一點讀書人該有的風範與品格都蕩然無存,既然王春安自認清貴,她就幹脆譏諷得他無地自容。

王春安聞言面色大變,“你說什麽?!”

“我說靠貶低別人來提高自己的身分,結果只是在暴露自己的無知與貧乏而已。”

“你……你也是官宦人家出身,竟說出這樣離經叛道的話,你瘋了不成?”王春安怒說。

“官宦人家又如何?凡事要講道理,我勸你最好向唐大哥道歉,表示讀書人還知反省,要不你這人真要算是廢了。”

王春安的臉徹底綠了。“你要我向唐元寧認錯道歉?!”他爆筋的問,像是聽到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有錯自當道歉,這有什麽好問的?一個品德修養好的人,反而是樸實謙下的,不是嗎?”

王春安向來驕矜自滿、目空一切,陸明雪的話哪裏聽得下去?“唐元寧,你敢要我道歉嗎?”

他氣勢洶洶的問。

陸明雪也充滿期待的望向唐元寧,希望他這回能挺起胸膛做人,不受王春安威逼。

唐元寧雖然十分感激陸明雪挺身為自己說話,但他清楚王春安是鬥筲之人,自己若逞一時之快讓王春安道歉,將來這人必會對唐家不利。

最後他黑眸黯淡的垂下,只能說:“我……無須你的道歉。”

王春安聞言立即得意的對著陸明雪道:“你聽到了,他無須我的道歉,這表示我沒錯,錯的是你!”

陸明雪怒瞇了眼,氣唐元寧沒骨氣,為何非要對這人忍讓,但更惱的是王春安的欺人太甚。“哼,隨你道不道歉,這事我不管了!”她氣得轉過身回陸府。

唐元寧見她拂袖而去,明白她是對自己失望了,這一刻他真恨自己沒用,不能大聲說話,不能回應她的仗義執言。

而王春安在她離開後,狠狠瞪著唐元寧,“你到底給明雪吃了什麽藥,讓她好好一個官家千金變得如此不可理喻,唐元寧,我警告你,以後不許你再接近明雪,她是我的,等她及笄我就會娶她進門,你若趁她年紀小不懂事帶壞她,灌輸她奇怪又不得體的觀念,我不會放過你的!”

他出言警告。

唐元寧臉色一沈,“明雪是個有主見的人,不是你我說什麽就能影響她的,反倒是我勸你,若真想娶她,就必須改變你自己,否則她根本不會接受你。”

與她相處後,他對她已有些了解,她不是時下一般膽小怯懦需要依附他人的閨秀,她觀念新穎、想法獨特,不是自大狂妄的男人能掌控得了的,王春安想真的獲得她的青睞,若還是這副自以為是的模樣,恐怕到頭來會是一場空。

“唐元寧,你還是想找麻煩嗎?好,咱們走著瞧,我會讓你後悔與我作對!”王春安聽不進唐元寧的規勸,只當他仍有意相爭而勃然大怒的離去。

來年,一匹馬奔馳於青石板上,塵埃揚起,街上行人怕被撞傷而紛紛閃避。

“小姐,小心!”陸明雪與又香行走於街道上,又香見那快馬筆直的朝她們而來,嚇得趕緊喊著陸明雪。

陸明雪正被路旁一處賣針線的攤子吸引,聞聲回頭時已驚見馬蹄子就在面前,根本來不及閃避,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哪知這馬蹄硬生生煞住,若再晚一步拉緊韁繩,她就真的沒命了。

“明雪?!”馬背上的人急喚。

她聽這聲音耳熟,猛地回過神來,仰頭往馬背上望去。“唐大哥,怎麽會是你?!”想不到在街上縱馬狂奔的人居然是唐元寧。

“我有話對你說,能跟我走嗎?”唐元寧著急的問她,他之前先去了陸府撲空,得知她來街上,這是專程趕來找她的。

“好。”她見他神色如此焦急,沒多想就點頭要上他的馬。

“小姐,您不能就這麽跟唐公子去啊!”又香阻止。

唐公子的馬在街上一路狂奔,早引起側目,這會四周的人正註視著他們,小姐若眾目睽睽下坐上男人的馬,怕是會流言滿天飛了。

陸明雪思及此,不禁也猶豫了。

唐元寧見狀,急道:“我就要走了,這話不說怕以後沒機會了!”

她驚訝,什麽意思?他要走?!

這下陸明雪不再多想,握住他伸來的手借力躍上馬背,直接跟著他揚長而去。

又香追不上人,一個人在街上又驚又急,不知回去該怎麽對老爺和少爺交代。

而唐元寧帶著陸明雪奔出了鬧街後,在離城門前半裏處停下,那裏有另一輛馬車等著。

見他們靠近,負責駕馬車的章再生立即上前道:“少爺,您總算來了,老爺與夫人久等不到人先走了,讓您隨後快跟上。”

“好,等我先和明雪說幾句話就走。”他一臉凝重的說。

章再生忍不住瞧了一眼陸明雪,臉上莫名有股埋怨。

陸明雪見狀很訝異,她有得罪他嗎?

章再生張口似想說什麽,但終究作罷,點頭先到一旁去等著,讓少爺與陸明雪道別。

“他怎麽了?”陸明雪滿臉疑惑的問向唐元寧。

他嘆了口氣,“別理他,我有話對你說,但因為時間倉卒,很抱歉用這種方式將你帶來。”

他曉得自己在街上將人帶走有損她的名聲,但自己若不見她一面,將來怕是沒有機會再見了,為了不想留下遺憾,他還是不顧一切的這麽做了。

“你說要走,是要上哪去?”她問。剛聽章再生的話,竟是連唐老爺夫婦也離開了,他們是要舉家遷移嗎?

唐元寧面容沈重的點頭。“去京城。”

“為何這麽突然?”她怔然的問。

“你……完全沒聽說唐家的事嗎?”他反問,難道她對他真的一點也不關心?

“是有聽見一些,唐家生意近來不太順利是嗎?”

那次因為王春安的關系,他們不歡而散,事後聯系便少了,但她多少還是由大哥口中聽聞到一些唐家的消息,唐家近來不知何故生意遭人打壓,甚是不順遂,而她也有些擔心的。

“是的,因為不順利,所以非走不可。”唐家發生劇變,在松江的生意遭到重挫,幾乎生存不下去,因此得舉家遷移,重起爐竈。

“唐家的生意為何會一夕垮掉?”她愕然。本以為唐家只是一時不順,難關渡過後不會有大礙,不料卻是到了得放棄一切遠走的地步。

唐元寧目色沈沈地望著她。“其實我臨走前堅持見你一面,是想提醒你一件事,王家人不是善茬,你好自為之。”

聰明如她,立即聽出他話中的意思。“唐家會如此,是王家所為?!”

陸明雪深吸一口氣,驀然明白了所有事,不禁萬分震驚,難怪章再生要擺臉色給她看了,是她害了唐家,只因之前她逼得唐元寧與王春安翻臉,王春安因此報覆唐家,利用其父王童人在松江的權勢讓唐家短時間內垮掉!

“對不起,是我的原故……”她白了臉孔。

“這不是你的錯,是王春安心胸狹隘,也是我們唐家太不經考驗,這才輕易讓人惡整。”這事真的不怪她。

“不,是我太天真,是我不知你的難處,不知道王春安的陰險,那日逼著你與王春安翻臉,我若不這麽做,唐家還能在松江府安然生存。”她自責不已。

自己來自未來,怎會不知人心險惡,只是她小看了古人、小看了人心,卻高估自己洞察事物的能力,她在陸家被父兄保護得太好,忘了唐家不是陸家,沒有能力對抗王家,而她竟還逼得他與王家為敵,這半年來自己少見他,也是怪他沒骨氣,不敢對王春安據理力爭,如今知道自己錯了,卻是來不及了,唐家已垮,她要如何對得起唐元寧?!

“明雪,我對你說這些,不是讓你愧疚的,我只怕你將來遇人不淑,讓王春安給害了。”

這些日子以來,王春安像是被激到了,放話陸家千金他無論如何必定娶到手,而目前王童人與陸大人官位相當,明雪若不願意嫁,陸大人還有能力拒婚,倘若他日王童人升了官,官位高於陸大人,那陸大人絕保不住女兒,他怕自己這一走,將來她若落入王春安手中,王春安非良人,未來她不會有好日子過。

“放心,就算沒有你的警告,我也不會瞧上王春安。”她咬牙說。

那小子根本是個壞心眼的屁孩,她打一開始就沒給過他好臉色看,真不曉得他為何還死命來纏?也許這小子變態,她越是拒絕,越是激得他非得到她不可。

“這就好。那……我走了,這匹馬就留給你自己騎回去。”他跳下馬,獨留她在馬背上。

陸明雪眼眶逐漸泛紅。“你……要保重。”明白說再多歉意的話,也不能改變什麽,此番他離去前途未蔔,她能說的只有這個。

唐元寧望著她,深眸黯淡,胸口有股說不出的窒悶感。“我會的,你也珍重。”

她落下不舍的淚水。“好……”

他惆悵地再望了她一會,終於轉身朝章再生駕的馬車走去。

陸明雪盯著他的背影,心中難過,他可說是自己來到古代的第一個朋友,卻也是被她害得最慘的人。

唐元寧走了幾步路,忽然停了下來,似乎掙紮了一下,接著回頭走向她。“我可以向你要一樣東西嗎?”他提起勇氣問。

“你要什麽?”

“你親手繡的汗巾。”

“汗巾?”

“是的,那塊繡有無嘴貓的汗巾能否贈與我?”他忍了很久,總算開口向她要了這條汗巾。

陸明雪訝然,以為他並不喜歡HolleKitty的圖案,沒想到他卻向她討要?

“你若喜歡,我可以相送,不過,你當日見到的那塊汗巾我並沒有帶出來,但我懷裏有新繡的,同樣有只無嘴貓。”她由懷中取出自己前幾日才繡好的新作,上頭新繡一只可愛的Kitty貓。

唐元寧接過她新繡的汗巾,左下角果然有那只奇特又怪異的無嘴貓,他微微一笑,當日沒勇氣向她要,今日總算開口了,雖非同一塊汗巾,但只要有這只貓就行了,這只貓仿佛就代表獨一無二的她,他想收藏留念。他將汗巾仔細收進懷裏。

“謝謝你的相贈,盼他日咱們有再次相見的一天。”他難舍的說。

陸明雪感傷的輕點下顎。“只要有緣,千裏能相會。”

他曾救過她的命,而她卻害得他落魄遠走,她註定欠他,希望來日有機會讓自己還他這份恩情,也一並彌補歉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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