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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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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重新沏了幾壺熱茶送到雷天弈一行人的桌子上,又把還沒上桌的點心端上,擺了滿滿一桌。

「國公爺和夫人還需要什麽就盡管開口,小店一定馬上為兩位準備。」掌櫃得知夫妻倆的身分,更加殷勤地招呼。

雷天羿抿著嘴角。「這些就夠了,下去吧。」

「是、是。」掌櫃不敢再打攪,連忙退開。

感覺到丈夫的情緒不佳,冬昀小心翼翼地問:「相公不高興?」

「沒有。」雷天羿悶悶地回道。

不過她大概猜得出原因,在大庭廣眾之下,她無憑無據一口咬定對方就是殺人劫財的強盜,恐怕很難敷衍搪塞過去。

「我不再說就是了。」如今也只能這麽做了。

聞言,雷天羿在心裏嘆了口氣,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說什麽都太遲,他也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真的變了很多,若是在以前,他絕對會強硬要求妻子不能再犯,不會這麽容易就妥協。

「不是餓了?快吃吧」

冬昀只好低頭吃著點心,沒有留意到周遭的人投來的異樣眼光,包括隨行的奴仆。

一行人休息夠了,也付了帳,正打算離開茶樓,卻見一頂官轎匆匆忙忙地趕來,裏頭的人一下轎,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

「下官同華縣知縣高尚見過國公爺和國公夫人!下官有失遠迎,尚請見諒……」高知縣見到雷天羿夫妻就和衙役形容的一模一樣,心知肯定沒錯,想著該如何拍對方的馬屁。

雷天羿冷冷地瞟了對方一眼。「咱們夫妻此趟來到延平府,主要是探親,不想驚擾地方父母官。」

「國公爺和夫人難得來一趟延平府,不如今晚由下官作東,設宴款待——」

不等對方說完,雷天羿一口回絕。「不必了,好好辦你的案子,讓死者得以瞑目。」

話說完後,一行人便離開茶樓,繼續趕路,讓高知縣一臉扼腕,這時又猛地想起定國公不就是長公主的兒子,也是當今皇上的親外甥,感嘆這回沒能攀上這層關系真是太可惜了。

另一頭,雷天羿等人順利離開同華縣,前往目的地薊縣,不過在茶樓耽誤了個多時辰,眼看太陽就要下山,附近又沒有地方可以借宿,眾人只好找一處地方,生起幾個火堆,直接睡在驢車上。

此時已經夜深,冬昀將兒子哄睡了,正煩惱著明天到「娘家」該如何應付一堆不認識的親人。「看來就算是靈媒也沒用……」

「你說什麽?」雷天羿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見丈夫回到驢車上,冬昀往內側挪了挪,把被子分一半出來。

「今晚忍耐一下,明天就到薊縣了。」他擔心妻子睡得不舒服。

「你打算怎麽打聽六皇子的事?總不能直接上門問他是不是想造反?」冬昀靠在他的肩頭上問。

雷天羿沈吟了下。「若六皇子有造反的跡象,岳父身為藩臺應該會有所耳聞,只是我不能問得太過直接,以免消息洩漏出去。」

「說得也是。」冬昀點頭認同。

「再說王府內還有其它屬官,若六皇子真的心懷不軌,不可能瞞得過去,除非……」

冬昀意會過來。「除非屬官都被收買,或者他們本就擁護六皇子。」

「現在都還不知道,我們必須謹慎再謹慎才行。」他明白只要走錯一步,就有可能打草驚蛇。

冬昀沒想到除了家務事之外,還得煩惱國家大事。

「睡吧!」雷天羿攏了攏被子說。

冬昀閉上眼,趕快休息才有精神應付明天的事。

隔天一早,眾人啃完手邊的幹糧便出發了。

一個時辰後,三輛驢車駛進了薊縣官莊鎮。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冬昀嘆了好大一口氣,讓偎在懷中的昭兒也不由得仰起小腦袋,困惑地看著母親,似乎在問:「娘怎麽了?」

「爺,何府就在前頭!」阿保的聲音傳來。

冬昀探出頭,見阿保就跟在他們的驢車旁。「快到了嗎?」

「是,夫人。」阿保回道。

「這麽快?」冬昀又把頭縮回去。

雷天羿瞅了下面露驚惶的妻子,想到她說自己不是錦娘,看來確實不假,否則何必坐立不安?但此等詭異之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這應該不是凡夫俗子就能辦到的。

「你不想見到娘家的親人?」

「能不用見到最好。」冬昀也實話實說。

雷天羿看著妻子,試著從她的表情中尋找答案。

「我知道相公仍半信半疑,但我還是希望相公能告訴我,錦娘的娘家有些什麽人,至少透露一點點也好。」冬昀不知道除了相公之外,自己還能問誰。

「我只知道你上頭有個兄長,已經娶了妻室,生母則已經過世……」對於妻子的請求,雷天羿無法拒絕,才說到這裏,驢車就停了下來。

「爺,已經到了。」阿保的聲音再度傳來。

雷天羿不得不打住話題。「敲門!」

「是。」阿保上前去敲何府的大門,門房得知定國公一家人到了,連忙敞開大門迎接。

雷天羿下了車,把手伸向妻子。

「昭兒給你。」冬昀把兒子先塞進丈夫懷中,自己跳下車。

何府的奴仆全都出來迎接,這可是出嫁的大姑娘頭一次回娘家,之前就連信都不曾捎回來過,所以大家都很期待見到她和姑爺。

「國公爺和夫人總算是到了,咱們還在擔心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麽事。」何管事笑嘆。

「只是被一些小事耽擱了。」雷天羿簡單地帶過。

何管事比了下手勢。「請!」

「呼……」冬昀吐出一口長氣,真怕心臟會從喉嚨裏跳出來。

雷天羿睇了下她僵硬的表情。「進去吧。」

「不進去也不行。」她苦笑。

於是夫妻倆帶著兒子踏進何府大門。這是一座三進式的府第,朝廷允許四品以上官員攜家帶眷上任,並且撥下宅子供其全家居住,不過也言明除了修繕之外,不得擅自改建。

很快地,冬昀看到前面的人群中,站著幾位穿著體面的人,心想應該就是錦娘的親人了。

「見過國公爺和夫人!」

只見一男兩女率眾上前福身見禮,年紀看來都不到三十,男子外表斯文,一看就知道是個讀書人,另外兩名女子則是作已婚婦人的打扮,身邊還有幾個小孩子,冬昀兀自揣測著他們的身分。

雷天羿口氣還是淡淡的,就算是岳父家的人,還是習慣保持距離。「都是自己人,不必多禮。」

「多謝國公爺。」何守文代表眾人表達歡迎之意。「自從收到信之後,咱們可是日也盼、夜也盼,就是希望可以早點見到面。」

他轉向冬昀。「妹妹看來氣色不錯,不過似乎瘦了些,這一路上顛簸,真是辛苦你了。」

「呃,還好。」這個男人就是錦娘的哥哥?兩人確實長得有點像。

接著一名年輕婦人開口了,她看了下雷天羿懷中的小娃兒,然後問向冬昀。

「這就是昭兒嗎?」

「是。」冬昀在心中猜測這位年輕婦人的身分。

「怎麽?」對方似乎也註意到她生疏的表情,心想自己和元配所出的女兒算是從很早以前就認識,對方出嫁還不到三年,不至於會對自己如此陌生。「我是二娘,不認得我了嗎?」

冬昀旋即一臉錯愕。原來錦娘的生母過世之後,父親又迎娶繼室,居然還這麽年輕,看起來只大上自己六、七歲。「我、我當然認得二娘……」

雷天羿一直觀察著妻子的反應,他現在可以完全確定她不認得娘家的親人,看來她真的不是錦娘——不是自己當初娶進門的妻子、昭兒的親娘。

那麽她究竟是誰?又是如何變成錦娘的?

「妹妹一定是太累了。」另一名年輕婦人沈氏開口打圓場。

何守文看到妹妹同樣怔怔地望著妻子,似乎也不認得,不禁關心地問:「她是大嫂,妹妹該不會也忘了?」

「我……怎麽會忘了呢?」冬昀幹笑。

何守文這才仔細打量從小看到大的親妹妹,雖然是同一張臉,但總覺得眼神和表情跟記憶中的不大一樣。「妹妹真的沒事?」

冬昀清了下嗓子。「我很好,真的。」

這句話讓他們面面相覷,似乎有些懷疑。

見狀,雷天羿暫時拋下心中的疑惑,啟唇說道:「前一陣子發生了很多事,也讓她吃了不少苦頭,因此偶爾會犯胡塗。」

聞言,冬昀驚喜地看著丈夫,知道他真的相信她了。

二娘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相公,有話以後慢慢再聊,還是先讓他們到客房歇息吧。」沈氏道。

何守文這才趕緊讓何管事帶著他們到準備好的客房內,連此趟隨行的仆從也都安頓妥當。

一陣忙碌過後,何府的婢女端著熱茶進屋。

「你們也不用伺候了,先下去吧。」冬昀讓桂花她們跟著何府的婢女退下。

門一關上,除了在床上玩耍、小嘴咿咿呀呀個沒完的昭兒之外,夫妻倆都沒有開口說話。

雷天羿面對著窗外,兩手背在身後,想著該如何開口。

過了半晌,冬昀憋不住了。「你不問嗎?」

他轉過身來。「好,你是誰?」

「我跟錦娘一樣姓何,我叫何冬昀,在一次意外中遭人誤殺而死,大概是老天爺認為我命不該絕,就讓我……」她想了想,突然大嚷出聲。「對對對!就是「借用」!我怎麽到現在才想到呢?老天爺讓我借用這副身體重新活過來,我就變成定國公夫人了……這樣你明白了嗎?」

雷天羿先是皺起眉頭,接著又放松,似乎有些懂了。「那麽錦娘呢?」

冬昀嘆了口氣。「錦娘那天投水自盡,已經溺死了,所以我才有辦法借用她的身體……如果可以選擇,我寧可去地府報到,也不要變成別人,不只平白無故多了個丈夫,還有個兒子,甚至管起別人的家務事。」

「難怪你跟錦娘的性子有極大的出入。」不只會對他拳打腳踢,還會罵他混蛋,當時真的讓他呆住了。

她苦笑了下。「我跟錦娘不同,可沒有她那麽好欺負。」

「你……」一旦完全接受她真的不是錦娘本人,雷天羿需要一些時間來消化,還要想一想該如何和眼前的女子相處。

「還有……我說了謊,其實原本的我就可以「看到」別人的前世今生,就算借用錦娘這副身子活過來,還是能接收到那些訊息,只是我不曉得該怎麽跟你解釋這種不合常理的狀況,才會騙你……」她可是什麽都招了,只希望重新獲得信任。

「你可以生氣,甚至罵我都沒關系。」

雷天羿深深望著她半晌,雖然這麽說對昭兒真正的生母很不公平,但不可否認的,他欣喜在心。

她若沒有來到他身邊,他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今日的他是否仍舊會是一個人,既寂寞又痛苦?

他無法否認自己為這個女人心動,甚至慶幸她來到自己身邊。

「……你後悔嗎?」雷天羿喉頭發緊。

冬昀不解。「後悔什麽?」

「後悔遇上我,還吃了這麽多苦頭。」他屏息。

她連考慮都沒有。「當然不會,我很高興能遇到你還有昭兒。但我不得不說,剛開始我對你真的很不滿,都氣到忍不住打人了。」

雷天羿咳了一聲,接著跟著笑了。

「我不後悔遇上你們父子,這是真心話,還有……」冬昀情生意動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雷天羿吐出一口氣,終於可以順暢地呼吸。「還有什麽?」

「我也不後悔愛上你。」冬昀仰頭看著他,隨著時間一天天累積,她感受到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心意,對他已經不只有喜歡而已。

「你……愛我?」這麽露骨的表白——不光只是心裏想著,而是直接訴諸言語,是雷天羿想都沒有想過的。

冬昀頷了下首。「我想和你做一對真正的夫妻,做昭兒的親娘……可以嗎?」

這次換她屏住呼吸了。

「當然……」他的喉頭噎了下。「當然可以。」

冬昀這才轉憂為喜,笑了開來。

「既然來了,就不準離開!」雷天羿抱住她,加重手上的力道,讓冬昀一口氣差點喘不上來。「聽到沒有?」

「好!」她也張臂回抱住他。

雷天羿低頭吻上她的唇,即便之前吻過好幾次,都比不上這次來得有感覺,令人心旌搖曳,得到的回報也是無比熱情。

兩人的唇舌纏繞著,相濡以沫,分也分不清……直到一聲稚嫩的孩童笑聲傳來,他們才想到房裏還有兒子。

夫妻倆不約而同地看向兒子,就見昭兒先是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他們,然後沖著父母咧開小嘴,笑得好開心。

「昭兒在這兒……」冬昀推了推他。

雷天羿面露惋惜。「等晚一點再說。」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我不認得娘家的人,他們一定會覺得我很奇怪。」冬昀最擔心的還是如何度過這一關。

對於這一點,雷天羿倒認為是小事一樁,這次也該輪到他來幫助妻子度過這道難關。「這件事交給我來辦。」

於是,他主動去找大舅子喝兩杯。

「……小產?」聽見妹婿的話,何守文不免訝然。

「沒錯,也因為這次小產,讓她受到很大的打擊,腦子時不時就犯胡塗,有時會不認得一些人,也忘了以前的事……」雷天羿長嘆一聲。「是我沒有把她照顧好,才會發生這種事。」

「原來是這麽回事,她的身子調養得如何了?」何守文接受了他的說法。

雷天羿臉色一整。「身子倒是沒問題,就是傷心過度,得靠時間來沖淡一切,若是一時想不起過去的事,或是不認得什麽人,也請不要太責怪她。」

「我怎麽會責怪她呢?不管怎麽說,她到底是我的親妹妹。」他只會心疼。

「往後就有勞國公爺多多照顧了。」

「這是我應該做的。」看來是過關了。

何守文沈吟了下。「不過這件事還是得讓家父知道。」

「那是當然。」雷天羿舉杯。

何守文也舉起酒杯。「是我敬國公爺才對。」

後來何守文把這件事告訴妻子,沈氏身邊的婢女又說給其它人聽,最後何府上下都對大姑娘小產的事抱以同情。

當天稍晚,何藩臺散衙回府後,就從長子口中聽說女兒小產的事,對女兒目前的狀況有了個底,不至於太過驚訝。

「錦娘,真是苦了你了。」他對著女兒說道。

冬昀有些遲疑地喚著眼前的中年男人。「呃……爹!」

「你娘生前也曾經小產過,不過後來又有了你,也就慢慢淡忘那份傷痛,相信你也會這樣。既然孩子跟你沒有緣分,你就要想開一點,先把身子調養好,孩子自然會再來的。」何藩臺由衷地希望這番話可以安慰女兒的喪子之痛。

冬昀可以感受到對方的關愛之情,原來這就是父愛嗎?

前世的她從來沒有見過生父,也不知道對方的長相,更別說體會過所謂的父愛,此刻不禁有種想哭的沖動。

「是。」冬昀眼眶泛紅。

一旁的雷天羿聽了也為之動容。

何藩臺笑呵呵地看著被女婿抱著的小娃兒。「這就是昭兒?長得真好,一看就很有福氣。」

「昭兒,這是外祖父。」雷天羿對兒子說。

只見昭兒伸長小手,摸了摸外祖父下巴上的胡子,笑得好興奮,也惹得何藩臺哈哈大笑。

為了款待遠道而來的女婿和女兒,何府擺了一桌宴席,連何守文夫妻生的一兒兩女也坐在桌邊,二娘則讓快三歲的兒子坐在身邊,冬昀則把昭兒抱在大腿上。這是個團圓宴,在座的全是自家人,眾人也就沒有太拘束。

而對雷天羿來說,這是他從未經歷過的,他知道一家人就該是這樣,不禁敞開心胸,也拉近與何家人的距離。

「我敬岳父一杯!」他朝何藩臺舉杯。

何藩臺笑不攏嘴,自然是一幹而盡。

席間,翁婿倆不時地說著話,何守文偶爾也會插上幾句。

而男人聊著他們的事,女人也不遑多讓。

「多吃一點!」二娘招呼道。

冬昀揚起唇角。「好。」

「妹妹確實太瘦了,真的要多吃一點。」沈氏這個大嫂對她也很關心。「昭兒還在吃奶吧?」

冬昀點了點頭。「現在大多是我自己親餵。」

沈氏有些意外。「這可不容易,我還以為國公府的規矩很多,尤其是你那個婆母,恐怕不好應付。」

長公主可是金枝玉葉,傳聞說她很挑剔,又不好相處,可以想見小姑的處境有多艱難。

「嗯。」冬昀尷尬地點頭,也不便說太多。

聽到妻子這番言論,何守文低斥。「國公爺在這兒,別亂說話!」

「是。」沈氏閉上嘴,不敢再多說一句。

在座的三個孩子看到爹不高興了,連忙低著頭吃飯,就怕自己也挨罵。

冬昀想代為說兩句好話,畢竟對方也是出於關心,卻見兄長先瞪了大嫂一眼,目光跟著掠過二娘,兩人的目光才接觸,又迅速分開,冷不防的,她接收到了不該出現的訊息。

她居然「看到」兄長身上的能量不是和大嫂相連,而是和二娘連在一起,這通常都是外遇的表現,讓她驚愕到差點拿不住筷子。

何守文朝妹婿拱手。「賤內無心之言,還請見諒!」

「這都是事實,錦娘確實也因此吃了不少苦頭。」雷天羿沒有隱瞞。「不過我一定會保護她的。」

何藩臺頻頻點頭。「那就好!」

宴席結束之後,眾人各自回房休息。

「在想什麽?」註意到冬昀有些心不在焉,雷天羿隨口問道。

冬昀決定再觀察一下,不要太快就下定論。「我是在想錦娘的爹真是個好父親,應該也是個好官吧?」

「聽說是如此,不過慎重起見,還是要眼見為憑。」雷天羿一面脫下外袍,一面回道。

她思索了下。「錦娘的爹……」

「要直接叫爹才對。」他糾正。

「我知道,在人前自然會這麽叫。」冬昀思索了下。「他身為藩臺,對延平府的事應該也是最了解的,咱們也許可以請他幫忙。」

「你是指六皇子的事嗎?」見妻子點頭,雷天羿在床沿坐下,神色嚴肅。「雖說藩王不得和封地上的官員私下來往,但既然已事先得知六皇子會造反,想必不只王府內的屬官,還必須得到外頭的協助,在沒有完全確認之前,還是不要說出咱們這趟來到延平府的真正目的,即便是岳父也一樣。」

「這麽說也對。」冬昀心頭一涼,但願錦娘的家人沒有牽扯進去。

雷天羿突然將她攬入懷中。「先別去想這些事……」

「那要想什麽?」她望著丈夫眼中的熱情,笑問。

「只要想我!」他可不想錯過兩人獨處的機會。

冬昀噴笑一聲。「好……」

「不準離開我和昭兒。」雷天羿知道她的來歷如此離奇,難以預料,不禁開始害怕她又會突然消失。

冬昀鼻頭微酸。「嗯。」

「我不能失去你……」他嗄啞地道,這也是他的表白。

「我不會離開你和昭兒的,絕對不會!」冬昀主動湊上唇說。

雷天羿加深這個吻,投入全部的感情。

就在兩人吻得難分難舍之際,冬昀又接收到跟之前同樣的訊息了。

她面露憂色,輕輕推開他。

「怎麽了?」雷天羿微喘。

冬昀看著他,憂心忡忡。「我又「看到」你殺了婆母……」

「我跟你保證,絕不會殺了她。」現在的他不再懷著滿腔恨意和絕望,只想著如何才能跟身邊這個女人白頭偕老。

「你要說話算話。」冬昀嗔著他身上的味道。「這不是為了婆母,而是為了相公,不要因此賠上自己的人生。」

雷天羿心中的憤恨終於得到了抒解。「我知道。」

「一定可以改變她的。」她偎在丈夫胸前說。

雖然雷天羿不像妻子那麽樂觀,但也沒有潑妻子冷水。

「我會想出辦法的。」為了他們父子,冬昀非想出來不可。

第二天,冬昀將昭兒交給了丈夫,主動去找二娘。

「康兒!」她看見異母弟弟,跟他打了聲招呼。

康兒很害羞,叫了一聲「大姊」後就跑出去玩了。

「坐。」二娘笑著招呼。

冬昀坐下後,先細細打量這位二娘的容貌,是屬於小家碧玉、賢妻良母型。

「我不大記得以前的事,要是問得太過冒失,二娘可不要生氣。」

二娘笑了笑。「我不會生氣的,你盡管問。」

「二娘怎麽會嫁給我爹的?」冬昀覺得奇怪,因為兩人的年紀相差太多了。

二娘楞了楞,然後笑了。「看來你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了,你爹和我爹算是舊識,你大哥十歲那年便拜在我爹門下,之後他考上舉人,我爹還高興得哭了。後來我爹過世之後,你爹便派人照顧我的生活起居。」

「所以你是為了報恩才嫁給我爹的?」冬昀追問。

二娘垂下眸子,算是默認。

「你過得幸福嗎?」

「因為大姊……」二娘婉轉地回道。「就是你娘……也過世好多年,你爹身邊總要有人照顧,雖然他覺得太委屈我,原本有意認我做養女,是我自己說願意嫁給他當續弦,而他也真的待我很好。」

冬昀心想老夫少妻能夠相處得好,已經算幸運了。

「所以二娘跟我大哥從小就認識了?」

二娘目光有些閃躲。「嗯。」

「我大哥他……他跟你之間……」事情太過敏感,要是戳破窗紙,又不小心讓其它人知道,可就難以收拾。

「我跟你大哥……就像親兄妹一樣,雖然現在在名分上他得叫我一聲二娘,但這份情誼還是不會變的。」二娘急切地說道。

「我不是在指責二娘……」冬昀連忙澄清。「那我大哥呢?他對你又是抱持什麽樣的心態?」

二娘笑得有些……像是苦澀,抑或是尷尬,最終只能嘆了口氣。「無論他心裏怎麽想,也無法改變任何事。」

「這個意思是……」看來是大哥那邊的問題比較大。

「我還有康兒,他是我最大的依靠,所以你什麽都不用擔心。」她並不想破壞現在擁有的一切。

見二娘一臉知足又認命,冬昀也就在此打住。

看來她有必要知道大哥的想法……其實她可以不用去管娘家的家務事,但是既然接收到訊息,就不能當作沒看到,總要試著挽救。

於是她決定去找何守文,不過沒想到大嫂倒先找上了自己。

沈氏拉著小姑來到房裏。「妹妹難得回來一趟,只怕以後也沒有機會再回娘家作客,我有些話憋在心裏,又沒人能聽我說……」

「是不是大哥對你不好?」冬昀安撫道。「我去說說他!」

「他沒有對我不好,只不過……」她也說不上來。

「只不過什麽?」

「我老覺得他跟二娘之間……該怎麽說呢?就是時常眉來眼去的……已經被我抓到好幾次,又聽說他們從小就認識,心裏更不安……」

冬昀一臉打趣樣。「原來大嫂是在吃醋。」

「哪是什麽吃醋……」沈氏揚手輕輕打了下小姑。「只是覺得心裏有個疙瘩在,又不能問你大哥,他準會生氣的。」

「大哥當然會生氣了,鐵定會罵大嫂是無中生有。」她一臉正色。「而且攸關二娘的名節,弄得不好會逼死人的。」

沈氏嘆了口氣。「這我知道,所以才會偷偷跟你說。」

「二娘和我大哥從小認識,兩人像親兄妹一樣,也就比較不避諱,沒想到會讓大嫂誤會。」冬昀見她還沒完全釋懷,索性又說:「不然我去問大哥!」

「別!妹妹千萬別問!」沈氏焦急地阻止。「我相信就是了。」

為了安她的心,冬昀又說:「我會稍微暗示大哥,雖然行得正坐得直,還是得避嫌一下,免得外人說些閑言閑語。」

「那就有勞妹妹了。」沈氏終於可以消去心中的疙瘩。「妹妹這次能回娘家來,真是太好了。」

「我也沒想到還能回娘家來住,就跟作夢一樣。」錦娘的家人都這麽好,真是令人羨慕。

沈氏拉著小姑的手。「妹妹可要多住幾天。」

「那是當然了。」沒有找出六皇子造反的證據,想走還不行。

第三天,一張來自興王府的帖子送到了何府。

雷天羿看著它,好半天沒有說話,不知在想些什麽。

「六皇子怎麽會知道咱們到延平府來了?」冬昀困惑地問。

他放下帖子。「這就要問他了,六皇子邀請咱們夫妻到王府坐坐,你覺得去還是不去?」

「當然要去,為什麽不去?」她認為這是一個好機會。

「我也是這麽想。」雷天羿也讚同。「我和六皇子在很小的時候見過,只是宮裏的皇子太多,留下的印象不深。」

冬昀點頭如搗蒜。「那更應該見上一面了。」

「那就後天吧。」他托何家的奴仆將回帖送到興王府。

冬昀猶豫了下,最終還是開了口。「相公,有辦法推薦大哥到外地去當官嗎?」

「辦法是有,不過為什麽突然問這個?是他拜托你的?」雷天羿攢起眉峰,只要有能力,他是不介意出點力。

「不是……」冬昀只好把大哥和二娘的事告訴他。「我想還是讓他們分開最好,免得每天見面,心裏難受,也可以趁悲劇還沒發生之前阻止。」

雷天羿眉頭舒緩了些。「讓我想一想。」

「多謝相公。」她露出笑臉。

其實他受到不小的感動。「他們雖然不是你真正的親人,不過你依然很關心他們。」

「我只是做我能做的,如果真的幫不上忙也沒辦法。」她只求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這樣就夠了。」他擁著妻子說。

叩叩!

聽見敲門聲,夫妻倆面露警覺,不再說下去。

「進來吧!」冬昀揚聲。

推門進來的是珠兒,是這回隨行的婢女之一。「回爺和夫人,同華縣的高知縣求見,何府的管事要奴婢前來請示。」

兩人不禁相覷一眼。

會是什麽事?

於是夫妻倆來到大廳,就見何守文正在裏頭招呼高知縣。

高知縣像是溺水的人撈到浮板,撲倒在兩人跟前,只差沒有抱住雷天羿的大腿。「國公爺和夫人救命啊……」

「究竟怎麽回事?」冬昀率先開口。

他用袖口抹淚。「那天經由夫人的協助,抓到那名叫吳剛的男人,可是他堅決否認自己就是連續闖入幾戶民宅、殺人搶劫的強盜,還在大堂上喊冤。原本下官還冀望僥幸活下來的人可以當面指認兇手,誰知偏偏就這麽湊巧,因為家人全都死光了,那人一時想不開,也跟著上吊自盡……」

冬昀一臉愕然。「然後呢?你就把人放了?」

「下官當然不敢放,百姓們把衙門團團包圍住,非要將吳剛判死罪不可,但又沒有人證,就算有那些舊金飾,也無人可以證明為死者所有,下官真的不知該如何是好……」高知縣當真哭了起來。

冬昀見對方哭成這樣,可以想見承受了很大的壓力。

雷天羿冷冷啟唇。「你身為知縣,就該明察秋毫、勿枉勿縱,讓兇手早日伏法、百姓安心。」

「國公爺說得是,只不過下官真的想不出其它法子,才特來請教夫人,有何證據可以證明吳剛就是該名強盜。」他一面抹淚一面說道。

「呃……這……」冬昀楞住了,這教她怎麽說才好?

「妹妹當時到底是如何認出來的?」何守文方才也聽高知縣說起這一段經過,不禁感到匪夷所思。

冬昀支支吾吾的,就是說不出來。

「娘子是認出他的眼睛和畫像上那名強盜的眼睛很像,才會上前試探對方,沒想到那犯人作賊心虛,想要拿匕首殺人滅口,」雷天羿口氣不疾不徐,自然讓人信服。「是不是這樣?」

「對、對。」冬昀用力點頭。

高知縣發出抽噎聲。「光憑這一點,真的很難將對方定罪……」

「等一下!」冬昀低喊一聲,目光跟著上揚,旁人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就見那兒只有一根橫梁,實在看不出有什麽不對勁。

「……兇器是柴刀對不對?」她突然冒出一句話。

高知縣怔楞了下。「夫人怎麽知道?」

「……我當然是在路上聽到百姓們聊起這樁案子的事……可有找到兇器?」她偷偷捏了把冷汗。

「還沒有,吳剛身上只有一把匕首,在他的住處也沒有找到……」高知縣嗚咽。「沒有物證就拿他無可奈何……」

冬昀又往上方看了一會兒,表情有些煩躁,眉心跟著蹙攏,接著開口嬌斥。

「你們不要吵了!一個一個慢慢說,不然我聽不清楚。」

所有的人都瞪著她。

「咳咳。」雷天羿用力清了下嗓子。

冬昀這才註意到何守文和在場的奴仆都用怪異的眼神瞪著自己。

高知縣不禁懷疑眼前這位定國公夫人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那個……他應該有個相好的女人,兇器可能就在對方身上。」冬昀和那些被殺的死者取得連結,它們一個個搶著發言,她好不容易才聽懂它們在說些什麽。

「夫人又是怎麽知道的?」不只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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