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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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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一峰一早飛抵上海,坐車前往預訂的飯店,Checkin後,他搭電梯直上住宿樓層,旅行社人員很聰明的替他訂了相鄰的兩個房間,他先將簡單行李放入房間,打算去隔壁看看林子瑜在不在,怎料門才開了道縫,便看見江禹安飛快地走出林子瑜的房間。

他行色匆忙,像在逃躲什麽,並沒有註意到隔壁房的他。

梁一峰蹙著眉頭看他奔至電梯前,失序慌張的按下電梯鍵,直至他進了電梯,他才走出房間,來到隔壁房門前,他嘆了口氣,按下門鈴。

門幾乎下一秒就被打開,梁一峰走進房間,望見淩亂的床被,散落在地上、床上的衣服,接著探究的目光落在林子瑜身上,她神情憔悴憂傷,那雙原該清亮的大眼如今明顯滿是苦澀。

他神情覆雜,對她有心疼、有不舍,畢竟是在乎了這麽多年的女人,即便現在談不上愛,但付出過的感情還存在深刻痕跡。

梁一峰這一刻很氣江禹安,不明白他若是不要林子瑜,為什麽昨晚要抱她?難道江禹安看不出來,她多愛他,不是那種玩玩的女人嗎?

他神色轉為淡然,聲音低沈地道:「我剛剛看見禹安匆匆忙忙的離開,不過他沒看見我,我什麽都不在乎,只問妳一件事,他要娶妳嗎?」

林子瑜怔望著他,他的問題真是一針見血。

江禹安要娶她嗎?沒有,他只是為了昨晚的錯誤難過得無法面對她。

昨晚江禹安喝醉了,而她心甘情願跟他上床,傻傻的以為這是她留住他唯一的機會,誰知道他醒來後,慌亂地道了歉,連正視她都沒辦法,穿上衣服後,幾乎是飛也似的逃走。

林子瑜澀澀地想,江禹安直到發生了這樣的事,還是把她當妹妹吧。

「昨天晚上他喝了酒??」如今她也沒有辦法面對梁一峰,她收了他的求婚戒指,卻跟江禹安上床。

「妳不必告訴我昨天晚上你們發生了什麽事,妳只要回答我,禹安要娶妳嗎?」梁一峰的聲音不高不低,卻透著迫人的壓力。

林子瑜想張嘴回答,卻沒有力氣,她難堪心痛,只能任由眼淚一滴滴落下。

梁一峰往前走,離她一步遠,用指腹抹去她的眼淚,放低了音量,「我只需要妳回答我,禹安要不要娶妳,其他的對我來說都不重要。」

她搖頭,哽咽的回道:「沒有,他沒說要娶我,他說了好幾次對不起,就是沒說要娶我??」

他突然用力將她抱進懷裏。

林子瑜再也忍不住失望痛哭,如果都走到這一步也沒辦法讓江禹安回心轉意,像十八歲之前那樣愛她,她還有什麽籌碼可用?所有希望都破滅了,他們也許連兄妹都做不成。

梁一峰抱著她、哄著她,她不曉得自己哭了多久,直到他低頭輕吻她,她沒辦法移動,更沒辦法回應他。

沒多久,他放開她,一字一句說:「他不娶妳,從今天開始,請妳把他當成哥哥,嫁給我,子瑜,請妳戴上戒指,我發誓一生只愛妳,我有耐性等妳心甘情願把自己交給我,在那之前,我不會碰妳。」

他拿起被放在梳妝鏡前的戒盒,打開,他擡起她的手,將戒指套入她的無名指。

梁一峰告訴自己,以後林子瑜的幸福由他負責了,雖然不能讓她像愛江禹安那樣愛他,他也無法再像從前那樣愛她,但起碼,他不會讓她哭。

這個他曾愛了多年的女人,他真沒辦法放著她不管。

好不容易哄得林子瑜不再哭泣,他催促她去洗個臉、換個衣服,接著他牽著她手走出房間,打算帶她逛遍上海散心。

去而覆返的江禹安剛奔過大街、穿過小巷,氣喘籲籲跑回五星級酒店大門,自動門打開,他立刻往電梯方向猛沖,一臺電梯正好抵達一樓打開,看到裏面的人,他瞬間呆住。

梁一峰牽著林子瑜走了出來,他拍了拍江禹安的肩,笑道:「你跑過來的嗎?」

江禹安沒有響應,只是緊盯著他們交握的手,接著看見那枚漂亮的白鉆戒指在林子瑜纖細的無名指上發亮,他錯愕的目光移向她的臉,想問的話沒來得及出口,就聽見她說—「哥,昨天你喝醉,我跟一峰說了,我們??」她困難地擠出話,打算孤註一擲,如果江禹安對她有絲毫不舍,哪怕只是歉疚說出他要負責,她都要嫁給他,因為她是真的很愛很愛他,就算只能利用他的歉疚,逼他負起責任,她也願意,只求能留在他身邊。

梁一峰握著她的手倏地緊了緊,他不要她委曲求全,江禹安若真想要她,必須拿出真心來,要不他寧願是自己給她幸福。

於是他接下她的話,帶著笑意說:「是啊,子瑜跟我說了,你們昨晚一起去喝酒,你醉得不省人事,在她房間睡著了,你放心,我不是小氣的男人,何況我們都是好朋友,我相信你們。

你看,子瑜戴上戒指了,她答應嫁給我,你應該也很為我們開心吧?」

林子瑜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江禹安也楞住了,過了許久,才困難地道:「這樣??我就放心了。」

「哥,你??」她無法置信的瞪大眼,卻心灰意冷得說不出完整的話。

他都這麽說了,她還能怎麽辦?就這樣吧,從今以後,把他當成哥哥就好。

從上海回臺灣後,林子瑜仿佛整個人被掏空了,雖說工作依舊認真,但沒事做的時候,她就會不自覺恍神,像是什麽都不重要了。

梁一峰剛從茶水間出來,遠望過去,正巧見她由發怔中回神的模樣。

明天是她二十七歲生日,她已提前告訴他,江禹安會回臺灣,明天晚上她要跟他還有他表妹懷琳一起吃晚餐。

梁一峰不覺有什麽不妥,只想著等他們晚餐過後,該怎麽幫她慶生。

他走到林子瑜辦公桌邊,她皺著眉頭,仿佛被什麽困擾,為了讓她打起精神,他故意笑問:「怎麽了?準壽星,一臉苦惱。」

「早上出門前,我看了新聞??」她咬著唇不知該怎麽說。

她知道只要她開口,他無論如何一定會幫忙,可是他跟梁珈珞不熟,她不想麻煩他,但是她想了一整個早上,除了他,她真的沒有其他人可以拜托了。

「什麽新聞讓妳這麽擔心?」梁一峰好奇揚眉。

他已經許久沒在早晨打開電視看新聞了,他總會想起有一陣子他時常在早上出門前跟梁珈珞講手機瞎聊,電視新聞變成背景音,那段時間很快樂,可是當她知道他要和林子瑜結婚,說祝他幸福後,他早上出門前就不再看新聞了。

「是珈珞??」

梁一峰楞住,心一揪,連忙問:「她出什麽事了?」

能上新聞的會是好事嗎?而好事不至於讓林子瑜這麽苦惱,所以是壞事?短短幾秒之內,他的腦海中出現了千百種壞的可能。

「她的病人好像因為手術失敗過世,家屬告她醫療疏失,對方似乎很有背景,而且事情已經發生兩、三天了,電視上的她看起來好憔悴,不過詳細情形我也不太清楚,早上我敲她的房門,她不在,大概整夜沒回來,打手機也都直接轉語音,我很擔心她,一峰??你能不能幫幫她?我今天看新聞,病患家屬帶了兩個律師,可是她身邊什麽人都沒有,醫院兒科主任雖然在一旁道歉,但也只說會給家屬合理的交代,她??」

「我先了解一下情況,看怎麽樣再跟妳說。」梁一峰說完,快步走回辦公室,他用桌機先撥了熟識律師的電話號碼,接著叫醒休眠的計算機,搜尋新聞畫面。

沒多久,電話那頭終於有人響應—「利瓦伊理,你好。」

「維理,我是一峰,要麻煩你一件事。昨天晚上有則醫療糾紛新聞,醫院梁醫生??」梁一峰語速飛快,搜尋到昨晚臺的新聞畫面,他點進去,看見梁珈珞坐在畫面左邊角落,低頭未語眼眶泛紅,他的話語瞬時停頓。

「我有看到那則新聞,怎麽了?」利瓦伊理不解的問。

梁一峰沒打開音量,只見病患家屬張牙舞爪拿著一大疊病歷指著她,另一手持麥克風,他聽不見內容,但光看著畫面裏低著頭的梁珈珞,他的心就狠狠揪疼。

他理了理思緒,認真的對電話另一頭相識了許多年的律師好友說:「打醫療糾紛官司是你的專長,要麻煩你幫忙梁珈珞醫生。能不能請你去醫院找她,說是義務幫她打官司,費用我會支付,但不要跟她說是我請你去的,拜托你??」電話那頭的人沈默了許久,久到他以為斷線了。

「維理?你有在聽嗎?」

「我還在,只是太過震驚,一時半刻回不了魂。我們當朋友幾年了,十年有吧,我可從沒見你拜托過誰,你向來自信滿滿,所有事都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現在居然說拜托我我實在太震驚了!你跟那位漂亮的梁醫生是來真的?可是我記得你愛的人是青梅竹馬林子瑜,難道你變心了?」

梁一峰是留學第一年認識利瓦伊理的,留學生的圈子本來就不大,他們同齡又是隔壁班,很快就混熟了,因為氣味相投,成了好朋友,後來利瓦伊理讀法學院,他選讀商學院,最後兩人很有默契的都選擇回臺灣工作,直到現在仍保持聯絡。

「請你務必要幫忙,我跟梁醫生??只是朋友。」梁一峰這才發覺,要說出只是朋友有多困難。

「只是朋友啊。」利瓦伊理笑了笑,也不再追問,說:「好吧,你拜托我,我當然幫忙,我先找一下資料,晚一點會去醫院找梁醫生,等了解情況後再給你電話。」

梁一峰不放心的又叮嚀,「你要記得,千萬不要告訴她是我請你??」

利瓦伊理有些受不了的打斷他的話,「我知道,我會告訴她,我昨晚無意間看到新聞,對她的Case有興趣,願意義務幫忙,這樣可以吧?」

「謝謝你。」

「客氣什麽,我不是沒賺你錢,先這樣吧。」利瓦伊理掛了電話,趕緊忙去。

梁一峰把話筒放回去,這才把音量打開,新聞從頭到尾只聽見家屬謾罵控訴,梁珈珞始終低頭,而她旁邊的兒科主任也僅是制式響應交由司法處理,會給家屬合理交代。

他想起她有幾回談到罕病兒以及重癥病童的神情,全是滿滿的不舍與憂傷。

她有一次曾沮喪的說—其實生命一點都不公平,有人出生就註定過不了正常生活,很不公平??她現在一定很難過,她不會擔心那些張牙舞爪指控她的病患家屬,她只會難過那個在她手術臺上離開的孩子。

他多想能夠陪在她身邊,支持她、給她力量。

梁一峰不自覺握緊拳頭又松手,他必須一回又一回壓下奔出辦公室、直闖醫院找她的沖動。

梁珈珞已經超過四十八小時沒闔眼了。

小可麻醉前,信心滿滿的跟她打勾勾,說他一定會好起來,等她帶他吃巧克力冰淇淋,到木柵動物園看無尾熊、國王企鵝、小熊貓。

小可的母親很早就過世了,父親是企業家,滿世界飛,父子倆一年見不到幾次面,小時候陪他的是保姆,上了幼兒園後,照顧他的人換成了傭人陳媽媽。

他早產體質不好,時常生病,八歲檢查出罹患血癌,化療效果不彰,好不容易配對到可以移植的骨髓,好不容易有康覆機會??只是骨髓移植啊!梁珈珞想到還是難過不止,有許多次巡房,她看小可巴巴望著窗外的陽光,化療副作用再難受,小可只要看到她一定滿臉笑容。

小可時常對她說—醫生阿姨,我媽媽一定像妳這樣溫柔又漂亮。

她知道小可渴望母愛,偶爾會問她能不能抱抱他,每當小可這麽問,她一定會給他最大的擁抱。

有回小可化療後吐得難受到哭了,她剛好巡房,小可趕忙擦眼淚,虛弱地對她笑說:「醫生阿姨,我很勇敢,很快就不哭喔。」

她走過去,緊緊抱著他說:「覺得難受就哭,沒有關系的。」

那是第一次小可沒問,她主動去抱他。

小可賴在她懷裏,用哽咽的聲音說:「醫生阿姨,我好希望我媽媽還活著,希望能被她抱著??」

那次,她紅了眼眶。

小可在醫院是出了名的配合病童,打針吃藥不需要哄,讓人心酸的是,在病房裏陪著他的,總是看護或傭人,很少很少看見他的家人,小可父親的事業做很大,祖父母在政治圈也是赫赫有名,但他卻是她見過最寂寞的孩子。

她很難過沒有機會實現他們的約定,她很難過一個早熟又體貼的孩子那麽早離世,她難過到甚至懷疑自己根本不適合當醫生,怎會如此看不淡生死。

骨髓移植幾天後,小可罕見地患上急性心包膜炎,情況太嚴重必須開刀引流,要進手術房時,小可明明很難受,但還是笑著跟她約定,說自己一定會好起來,因為他已經有健康的骨髓了。

怎料麻醉醫生替他麻醉完,她的手術刀才剛劃開他胸膛柔軟的肌膚,他的心跳驟停,她連引流都沒來得及做。

梁珈珞一次次回想小可燦亮的雙眼,疾病的折磨從沒讓那孩子明亮的眼眸染上陰暗,她很難過、很難過,難過得無法閉眼,因為只要一閉上眼睛,她就會看見小可跟她勾手約定,還有他那天真可愛的笑容,他這麽信任她,她卻救不了他。

她步履沈重,深夜的巷子靜得仿佛只剩她的腳步聲,她告訴自己,得休息了,怎麽樣都得閉上眼睛睡一覺。

來到公寓一樓大門前,她在背包裏找鑰匙,突地一道黑影籠罩住她,跟著聲音響起—「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她楞住,轉頭看見梁仲洋站在她身後,她太過疲累,連話都不想跟他說,又轉回來拿了鑰匙想開門。

梁仲洋一個箭步過來,搶走她手裏的鑰匙。「妳看看妳,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明明可以過好日子卻不過,現在好了,全臺灣都曉得妳是個連開心引流小手術都會失敗的醫生,妳要怎麽辦?」

他居然連她做的是引流手術也查得清清楚楚。

梁珈珞低頭,深呼吸許多次,按捺住脾氣,才終於擡頭看他。「你到底想做什麽,只是為了來數落我連個小手術都做不好嗎?梁仲洋,我從不知道你有這麽閑。」

她的諷刺讓他怒意陡升,但開口前又把難聽的話語咽回去,稍微冷靜後才說:「我不是來找妳吵架的,妳放心,我幫妳找了律師,妳不會有事,我跟蔣可謙的家人很熟,過幾天等他們情緒平覆一些,我再帶妳過去拜訪他們,請他們原諒妳,妳不必擔心賠償的事。」

她難以置信的睜圓了大眼,真覺得自己碰到了外星人,他的邏輯跟她的差距不只千百萬個光年,根本無法溝通。

「我已經有律師,況且我沒有做錯事,不需要任何人的原諒,也不會賠償。你回去吧,我不需要你幫忙。」

「梁珈珞,都什麽時候了,妳可不可以不要這麽任性我願意原諒妳,之前的事我也願意當做沒發生過,妳還想怎麽樣?我爸媽也看到新聞了,要我幹脆取消婚約,我沒同意,巴巴地在這裏從下午等到現在,還幫妳找律師、想辦法,這樣還不夠嗎?要是換作其他男人,看到妳現在這樣,早切割得幹幹凈凈。」

梁珈珞從沒看明白她跟梁仲洋的差距,直到這一刻,她發現她得努力讀秒,才能不再舉手賞這個豬頭男人一巴掌。

「你不必顧念我們八年的感情,因為我早就把那段感情當垃圾扔掉了。」

「梁珈珞!妳到底在驕傲什麽?妳以為有幾個男人可以忍受戴綠帽妳??」

「請你閉嘴!梁仲洋,我再對你說一次,我不需要你幫忙,更不需要你原諒!你以為我是你身邊那些隨便哄幾句、看你擁有的財富,就開心跟你滾床的女人嗎?我腦子沒有洞!你知道我做引流手術,一定查過病歷數據,問過律師,更知道要打官司,病患家屬連百分之一勝算都沒有,我要賠償什麽?錯不在我。你現在跑來我面前,扮不離不棄的深情,是哪招?覺得我沒腦嗎?別人隨便提告,我一定會慌亂得像受驚小鳥趕緊投奔你、接受你保護嗎?

「你沒有聽你父母的話取消婚約,難道我就應該對你的有情有義感激涕零嗎?我告訴你,我一點也不感動,你高高在上、自以為施舍的態度,只讓我看清你有多惡心!你覺得你戴綠帽,不關我的事,我是在跟你分手後才跟你堂弟上床,不像你那麽臟!至於你父母的反應,真謝謝你告訴我,好讓我明白,現實自私的嘴臉是會遺傳的。

「我沒時間也沒力氣跟你這個家大業大又自大的男人耗,請你自便。還有,真的拜托你行行好,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我對你的感情一絲一毫都不剩,只有滿滿的後悔,後悔我識人不清,到現在才徹底看清你。」

「梁珈珞!妳??」梁仲洋氣惱得又揚起手,但才一眨眼,立刻放下,所有想反駁、想罵人的話全梗在喉嚨裏。

「怎樣,你還想再打我嗎?我們兩個真是彼此彼此,我剛剛其實也很想賞你一個大巴掌。梁仲洋,我們不是小孩子,夠了,你不過是咽不下真有人不要你的那口氣,你應該學著接受,天下女人不全是你以為的那樣。我很累,不想再吵架了,我認清你,你也該認清我,我不是你以為的梁珈珞,以前我願意當小女人,是對你有愛才會努力改變自己,但其實那根本不是真正的我。」

他神色覆雜的看著她,很多心思被她赤裸裸揭穿,狼狽的發現她犀利的言詞正中他隱晦不明的動機,他忽然覺得,一切計較變得沒意思了。

「我真的愛過妳。」他有幾分沮喪的道。

「難道我沒有?」她揚眉,故意嘲諷,伸手向他討剛被搶走的鑰匙。

梁仲洋遞還鑰匙,順勢問道:「妳??是不是愛上一峰了?」

「跟你沒關系。」

「有關系??」

「你是擔心我跟他手牽手出現在你們梁家大家族的聚會,會讓你難堪吧?」

他再次覺得狼狽,其實回頭找她,跟這點也不是毫無關系,他很難想象萬一她跟梁一峰真的在一起,他要怎麽面對整個家族。

梁仲洋從沒想過會跟堂弟鬧到恩斷義絕,他跟梁一峰的親情遠遠大過於他跟梁珈珞八年的感情。

「你們會嗎?」梁仲洋尷尬探問。

「我不願意他面對那種羞辱,所以不會,而且你放心,他已經跟林子瑜求婚了。」梁珈珞聳聳肩,轉身打開公寓大門。

「妳??愛一峰吧?」

「愛或不愛,我跟他都沒關系了。」

「妳什麽時候愛上他的?」

「你很好奇啊?」她笑了,回頭迎上他的視線,有點感嘆,他們好像很久很久沒像現在這樣,如同朋友一般說話了。

「知道答案,可以讓我心死得徹底。」

「什麽時候呢,我想想??」梁珈珞認真的想了很久。「也許是和你相約吃飯那天吧,現在回想,那天如果沒有他坐在我旁邊,幫我夾菜、倒茶,陪我一起面對你跟那個漂亮小模,如果他沒有選擇站在我這邊,我那個晚上可能會哭得很淒慘,然後到酒吧喝個爛醉隨便找男人上床??嗯,真的會很慘。」

過了許久,梁仲洋歉疚地道:「珈珞,對不起??」

她十分驚訝地望著他,旋即坦然接受他的道歉,並回道:「我也向你道歉,對不起,我剛剛說話很傷人,就算有部分是事實,我也不該口不擇言。」

「其實妳沒說錯,我的確是帶著施舍態度來找妳的,我以為妳會感動,但就像妳說的,我該接受女人不全是我以為的樣子,我發現我從來沒有認真的了解妳,對不起,浪費妳那麽多年的時間,妳跟我??以後真的沒有可能了嗎?」

梁仲洋也不知自己怎麽了,她罵他的那些話,乍聽之下讓他極為憤怒,但思緒轉過一輪後,他突然醒悟,這才發現是自己一直以來錯待了她。

梁珈珞搖頭,笑了笑,淡淡說:「能好聚好散,已經很好了。」

「也是,妳快點回去休息吧,如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請妳打給我。」

她點點頭,踏進門後又轉頭說:「仲洋,你知道吵架沒好話,其實你沒我說的那麽糟。」

梁仲洋微笑,點了點頭,打趣說:「我知道,不然妳不會跟我耗了八年,妳的眼光也沒妳以為的那麽糟,晚安。」

「晚安。」

梁珈珞揮揮手,關上公寓大門,八年多的感情終於劃下正式句點,不再憤恨、怨懟,好好放下,並且道別。

她淡淡一笑,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家,把自己拋上床,閉上雙眼,什麽都不想了。

她不曉得,同樣一條巷子,在不久前解除了一場婚約,更不曉得她跟梁仲洋的交談,全讓站在陰暗處的梁一峰聽了去。

這個離天亮不久的短暫夜晚,梁珈珞作了一個夢,夢見蔣可謙活蹦亂跳的牽著一個女人,那個女人有雙跟自己好相似的燦亮眼眸。

後來蔣可謙笑著跑向她,緊緊抱住她的腰,歡樂地說:「醫生阿姨,不要哭喔,我跟媽咪在一起,現在很快樂??醫生阿姨,再見,不要擔心我,我很快樂,請妳幫我跟我爸爸說,我跟媽咪會一直保護他,醫生阿姨,我會保護妳喔!謝謝妳,再見??」

夢裏的梁珈珞笑著對逐漸遠去的小可揮揮手,而床上的她,眼角則落下離別不舍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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