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皇帝咳嗽不止，屋內的人都很心急，想要去請太醫，皇帝卻不許他們去，又猛烈的咳了一陣子，都咳出血來了，總算緩和了一些。

看著白色錦帕上面的血跡，雖然不多，但皇帝的心很涼，他把錦帕丟到了一旁，朝著梁九功招了招手道：“去，準備好筆墨，朕要立下遺詔。”

“是。”梁九功心驚不已，他方才還以為皇帝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皇帝竟然動真格了。

這幾年來，哪怕皇帝身子再不舒服，也沒有起過立遺詔的念頭，因為他知道皇帝是放不下這帝位的，卻沒有想到皇帝竟然下決心了，他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即去準備了。

皇帝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後，親自揮筆寫下了遺詔，隨即在這明黃色的絹絲上面蓋上了自己的玉璽大印，而後吩咐梁九功將遺詔裝進了木匣子裏封起來。

“朕要告訴所有的皇子，朕已立下遺詔，秘密建儲，詔書就放在乾清宮正大光明殿牌匾後頭。”皇帝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低聲說道。

“皇上，若是這麽做……那萬一哪個皇子忍不住好奇之心，派人查看可怎麽辦？那到時候這個秘密就不是秘密了。”麗妃看著皇帝，有些擔心的說道。

皇帝寫下詔書，她就在跟前，當然看清楚皇帝上面寫了什麽，見皇帝真立她家胤祁為皇位繼承人，她安心了不少，但也不想這個時候就被那些皇子們知道，免得打草驚蛇。

“朕既然敢告訴他們，就不怕他們派人來查，梁九功你好好盯著，正好借此機會把宮中的奸細給朕一一清除了。”皇帝臉上閃過一絲冷冽之色，沈聲說道。

“是。”梁九功聞言連忙頷首。

“朕可不想在為數不多的日子裏，還遭人算計，哪怕他們是朕的兒子，朕也不得不防，事實上，如今朕要防備的，反而是這些最親的人。”皇帝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個明黃色的絹絲，又揮筆寫下了一道和剛剛一模一樣的遺詔，只是這個沒有卷軸，簡便了許多。

“這個遺詔你們守著，務必收好了，倘若到時候那道遺詔出了岔子，還有這個。”皇帝將遺詔給了麗妃，低聲叮囑道。

“是，臣妾帶胤祁謝皇上隆恩。”麗妃也看得出皇帝是真心為他們母子好了，連忙下跪磕頭謝恩，眼中滿是淚水，一是因為激動，而是因為感動。

“起來吧，時辰也不早了，朕想午睡片刻，你們也回去歇著。”皇帝輕輕擡了擡手說道。

“是，皇上。”麗妃和年綺連忙應了一聲，退出了乾清宮。

“姐姐……。”離開乾清宮後，麗妃一手摸著自己藏在衣裳裏的遺詔，一手拉著年綺，臉上滿是激動之色。

“我知道你高興，這個時候不能露出絲毫端倪來，忍住了。”年綺也激動得很，眼看她們想要的東西就近在眼前了，她能不高興嗎？

……

午後，宮中有旨意傳出，皇帝下旨給二十三阿哥胤祁賜婚了，選的是李榮保的長女富察氏。

二十三阿哥才只有十歲，這麽早就賜婚，雖然說了五年後成親，可皇帝的用意也值得人深思。

又過了不久，皇帝下旨讓馬齊和李榮保進宮覲見，這消息也很快傳到了有心人的耳朵裏。

畢竟皇帝身子骨不行了，宮中的一舉一動都會牽動人心。

雍親王府中，靳水月已經吩咐人準備好離京的行囊了，她和自家四爺商量過了，再過幾天就出發，不能耽擱了。

四阿哥今兒個下午沒有去衙門，留在府裏陪著自家福晉，一來福晉有了身孕，要多加照顧，二來她即將帶著孩子們離開，四阿哥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見到他們，他心裏也沒有萬全的把握能夠獲勝，所以想多陪陪她們。

“李榮保的女兒……也對，馬齊兄弟四人，李榮保是最年幼的，馬齊他們幾個年紀大了，嫡女也都早出嫁了，就李榮保還有兩個嫡女年紀不大，這個長女是最佳的選擇。”四阿哥聽了身邊的人稟報後，也明白了皇帝的打算。

“皇上這是要幫胤祁收買富察家的人，看來皇上為了這個他疼愛的幼子，當真是費盡心思。”靳水月忍不住搖搖頭說道。

“上次，富察敏如的死雖然沒有讓馬齊和我們翻臉，不過馬齊也找了我，表明心跡，說自己老了，不想摻和到儲位之爭中來，我也答應了他，畢竟出了這事後，我也無法完全信任他和富察家族，就怕他們暗中投靠別人來給我放冷箭，說清楚了也好，沒想到……皇阿瑪倒是替胤祁收了他們。”四阿哥也忍不住搖了搖頭，明顯不看好皇帝此舉。

“不管他們了，只要我們一家子好好的就行。”靳水月一邊說著，一邊靠在四阿哥懷裏，低聲道：“我相信你，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嗯，為了你和孩子們，我也必須做到。”四阿哥輕輕頷首。

這是一場豪賭，他若是贏了，從此便能高枕無憂，一家子幸福快樂的生活在一起了，倘若輸了，那就得下地獄。

這賭註實在是太大，很多時候他也在心裏猶豫，在思索，但是拉弓沒有回頭箭，這是多年前就決定的事情，他只能迎難而上了。

“李榮保的女兒。”靳水月一邊輕輕摸著自家四爺衣裳上的繡樣紋路，一邊輕聲低喃著。

她上輩子雖然不是什麽學霸，歷史不是很好，但是總算還知道一些東西，若是她沒有記錯，李榮保的長女富察氏……好像是乾隆的皇後吧，如今卻成了胤祁未過門的媳婦，靳水月心裏還是有些囧的。

若這個時空和她知道的那點兒歷史比起來，變化不是特別大的話，她家四爺，她家弘歷都將是未來的君王，李榮保的女兒，按理說應該是自家弘歷未過門的小媳婦才是，現在卻成了胤祁的，真是讓她腦子裏一片混亂啊。

“李榮保的女兒怎麽了？”四阿哥有些不解的問道，不知道自家福晉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我只是覺得這個丫頭很不錯。”靳水月嘿嘿笑道，糊弄過去了。

夫妻兩人靠在一會，說了些私密話後，便聽蘇培盛在外頭稟報，說宮裏來人了，皇帝召四阿哥進宮。

“你好好歇著，我先去了。”四阿哥捧著靳水月的臉，親了一口後笑道：“皇阿瑪把所有皇子都傳召進宮了，大概是有什麽要事吧，不是針對我的，別擔心。”

“知道了，去吧。”靳水月笑著點頭。

四阿哥奉旨前往乾清宮時，大多數皇子都到了。

“四哥。”十三阿哥見自家四哥來了，立即走了過來，低聲道：“皇阿瑪這麽著急把我們兄弟都叫來，也不知道是什麽事。”

“一會就知道了，看樣子人差不多要到齊了。”四阿哥掃了一眼四周，低聲說道。

“是啊。”十三阿哥點了點頭。

大殿之中，皇子們三三兩兩湊在一塊，走得近的，自然有說有笑，分成了好幾撥，由此也可以看出，大家的選擇。

十四阿哥無疑是眾心捧月的，因為八阿哥支持他，所以一直以來依附八阿哥的九阿哥和十阿哥自然也支持他，加之現在三阿哥也和他們相談甚歡，五阿哥也過去湊熱鬧，倒是人多勢眾。

“皇上駕到。”就在大殿內交談聲不斷時，梁九功突然走了出來。

諸位皇子聽了後立即分散開來，低頭躬身站著，等皇帝一出來，便下跪請安：“皇阿瑪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皇帝輕輕擡了擡手，看著大殿內的兒子們，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他這輩子一共生下了三十幾個兒子，如今除了被他圈禁的胤褆和胤礽外，大殿內還有十八個兒子，最大的三阿哥胤祉今年都四十幾了，而最小的兒子，二十四阿哥胤鉍只有五六歲，如今，孩子們全部都到了。

“謝皇阿瑪。”諸位皇子連忙起身退到了兩旁，乖乖的站著，哪怕皇帝已經病入膏肓，但是在皇帝面前，他們還是不敢有絲毫放肆的。

“今兒個朕把你們兄弟所有人都叫來，是想和你們說說立儲的事。”皇帝笑著說道。

他的話猶如一塊巨石落到了平靜的湖面，頓時在諸位皇子心中蕩起了一絲絲漣漪，讓他們再也平靜不下來。

所有人的皇子，包括還年幼不懂事的小阿哥胤鉍都沒有說話，大家都屏住呼吸等待下文。

“自從朕廢了胤礽，到現在已經快十年了，儲位一直空懸，朕知道……你們一個個都望著這太子之位呢，當然，朕也不怪你們，身為皇子，又有誰能抵擋得了皇位的誘惑？”皇帝挑眉笑道，見兒子們一個個老實巴交的聽著，心裏前所未有的爽快。

這些兒子們，長大了，翅膀硬了，慢慢的都不太聽他這個阿瑪的話了，可是當他拋出對他們誘惑力最大的東西時，他們不也老老實實了嗎？

“朕的兒子們，一個個都很出色，不管把皇位嫁給誰，朕都能安安心心下九泉去見列祖列宗，不過……你們有這麽多人，朕還是得選出一個繼承人來，承繼我大清朝的萬年基業。”皇帝說到此，微微一頓，見大殿內毫無聲響，心裏更加滿意，又過了好一會才道：“朕今兒個已經立下了遺詔，詔書內自然有朕中意的人選，只要朕一日歸西，他便是太子，便是皇位的繼承人，是我大清新一代的帝王。”

說實在的，皇帝一番話說的所有皇子都心癢癢的，哪怕那些知道自己不可能得到皇位的皇子，也很好奇呢，畢竟這對他們來說也是天大的事兒，若是關系比較好的兄弟得到了皇位，他們以後的日子也會好過很多，只要不過問政事，一家子便可以永享富貴了。

“詔書，朕已經親筆寫好，就放在了這牌匾後頭。”皇帝站起身，指著自己頭頂上的牌匾笑道：“倘若哪一日朕去見列祖列宗們了，你們就和朝臣們一塊拿出遺詔，擁立遺詔中之人登基即位，你們能做到嗎？”

“兒臣能做到。”諸位皇子連忙跪了下來，恭聲說道。

“很好。”皇帝聞言點了點頭：“朕知道你們一個個都有本事，可只有兄弟和睦，我大清才有未來，倘若兄弟相爭，我大清朝就亂了，為了大局著想，這大清都不能亂，倘若以後有人要做亂臣賊子，不肯擁立朕所選之人登基即位，其餘諸人……便可以將其誅之。”皇帝的語氣變得非常嚴厲和冰冷了。

“是，皇阿瑪。”眾人齊聲應道。

“記住你們今天聽到的，也記住你們自己答應朕的事兒，好了，時辰不早了，都退下吧。”皇帝拖著病體說了這麽久的話，早就累了，他揮了揮手，示意眾人可以退下了。

“兒臣告退。”諸位皇子連忙行了禮，起身退了三步後，紛紛轉身出了乾清宮大殿，只不過在轉身的那一剎那，許多人都忍不住擡頭看了“正大光明”牌匾上方，畢竟那遺詔就在牌匾後頭藏著。

“皇阿瑪竟然立了遺詔，還把我們所有人都叫過去，讓我們對未來的君王效忠，倘若不肯效忠，所有的人都可以誅之，他這是要做什麽？”出了宮後，十四阿哥有些按捺不住了，對身邊的八阿哥抱怨起來。

“如今最要緊的就是……查出皇阿瑪到底在遺詔裏面寫了什麽，到底立的是誰繼承皇位，這樣我們才能見機行事。”八阿哥低聲說道。

“嗯。”十四阿哥聞言點頭：“遺詔上的人自然占了先機，倘若皇阿瑪一命歸西，所有人都在場，遺詔被當眾公布，木已成舟，我們不依都不行，一旦有異動，便是造反，勝算也會小很多。”

這也是十四阿哥最擔心的地方。

“十四弟你身邊好手多，在宮裏也有些門路，必須要盡早打探到確切的消息才行。”八阿哥一臉凝重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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