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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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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兒為了考慮韓江雪的感受, 最終權衡一番, 決定不參與義工的輪崗, 只在白天去醫院。

不過也因此早出晚歸。每天早上天蒙蒙亮便爬了起來,悄悄洗漱, 偶爾和韓江雪廝磨一會, 倒也有些好處,便是再不像在東北時候, 一醒來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羅伯特院長起初真的是決定把這位少帥夫人當一尊財神爺“供起來”的, 得知了月兒此行的真實目的, 找來了一位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女醫生, 為月兒培訓了一番緊急搶救和護理的基本知識,便覺得這位財神爺應該可以滿意而歸了。

奈何學了理論知識的月兒偏偏還要實踐一番,無可奈何, 只得將她留了下來。

不過還是再三吩咐排班的護士,盡可能讓月兒去照顧一些病情並不嚴重的患者。

一來二去, 月兒也砸麽出其中滋味了, 心有不甘,便找到了護士長。

護士們早已忙得腳打後腦勺,護士長也有心給月兒多安排一些活,奈何有院長囑咐,又不好解釋其中原委,只能搪塞著:“你剛來,還不熟悉流程,且讓別人多做些吧。”

月兒當然不依, 這樣一來,她什麽都學不到,在這白浪費時間,豈不是毫無意義?

“護士長姐姐,您也看到了,我現在也熟悉這面的工作了,可以再分擔一些了。您看這些義工,多半是為了來混口飯吃的,幹多幹少都是一天三餐。倘若我每天做這麽少,被她們看見了,難免會攀比,慢慢大家都開始偷懶了該怎麽辦?”

護士長一聽,不由在心裏讚嘆,有文化學識的,想法果然不一樣。於是便決定頂住了院長的壓力,決定讓這位少帥夫人去放手試一試。

“最缺人手的,也是最累的,肯定是重傷員那面,很多生活不能自理,需要給他們換衣服,換被褥,翻身,不過都是又臟又累的體力活,你能行麽?”

月兒反而更高興了:“我能行!”

正如護士長所說,重傷病區果然什麽情況都會遇到。

月兒剛忍著惡心,為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老兵換了床單褥子,轉頭就要為炸得血肉模糊的傷員換紗布。

因為傷痛而發出的嘆氣聲,嘶吼聲,哀嚎聲交織在一起,一直逡巡在月兒的耳畔。她只能屏住呼吸,盡可能讓自己全神貫註於眼前的事情。

起初手法還是生疏的,但好在熟能生巧,慢慢也就適應了工作的節奏。一旁的老義工們看著這膚白貌美的新人不由地不解起來,誰也猜不透這看起來養尊處優的姑娘,為什麽也淪落到為了三餐來做這苦累活計的程度。

“八成是哪個館子裏的野雞,失了金主活不下去了,淪落到這了。”

“嘖嘖嘖,你看那柔胳膊細腿的,落魄的鳳凰不如雞,還不是得幹這粗活。”

“說什麽呢,哪來的鳳凰,說不準,原來就是只雞。”

女人們的笑聲尖銳刺耳,通過沈悶渾濁的空氣,散播在病房各個角落。

月兒手上一頓,但很快又繼續了手上的活計。

如今的她,沒有和她們計較的必要了。像非要碾死螻蟻的雄獅,毫無意義。

恰在此刻路過的護士長聽見了女人們聒噪的瞎話,低聲呵斥了一番,偷懶的人們才四散開,繼續幹活了。

此時的月兒正專心致志地給一個腿傷的患者解開紗布,淤血和流出來的膿液混合著藥物已經將紗布嚴絲合縫地粘粘在傷口上了,如果強行拆開,恐怕會扯下來一層皮肉。

舊傷未愈,再次受傷就不好了。

月兒用棉簽蘸好藥水,小心翼翼將傷口處的紗布浸濕。撕扯時,擡頭說了一聲:“有點疼,你忍著點。”

這一擡頭,月兒才仔細看清了眼前的傷員,與旁邊的一眾傷兵大不一樣。

帶著金絲框圓眼鏡,不過一個鏡片已經有了裂痕,仍舊將就用著。身上穿的是西洋人帶來的夾克衫,已經被扯得破爛不堪了。

看來,不是從戰場上運回來的傷兵。

月兒並不多好奇,仍舊專註於傷口,每揭開一層紗布,便擡頭一次觀察傷者的表情。

還好,沒有很痛苦。

傷者也看出了月兒的小心,安慰她:“沒事,你放開手腳換藥就是。之前的都是生拉硬扯的,沒見過你這麽溫柔的。”

說到這,憨厚地嘿嘿笑了兩聲:“倘若一直都是你來幫我換藥,估計傷口早就愈合了。”

“你嘴倒是甜。”月兒撕下最後一圈紗布,看到了縫合好的傷口,皮肉微微泛紅,怎麽看都像是有些發炎了。

“每次換藥時候是應該註意一點,感染了就麻煩了。”

男人嘆了口氣,“我倒是也想註意,但是她們不知道註意啊。要不,之後都由你來給我換藥吧。”

月兒想也沒想,點頭:“也行,下次換要記得叫我。”

男人也沒想到月兒這麽爽快就答應了,還挺高興的,許是這麽長時間沒見過這麽好說話的義工了,便想著多攀談了幾句。

“那個……剛才她們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她們就愛嚼舌根子,上次還說院長和外科主任有一腿,結果人家兩人是夫妻。”

月兒本就不在意這些不想幹的人的流言,不過聽了他主動安慰,倒是覺得挺開心的。

點點頭:“放心吧,我不在意,劉公子。”

男人一楞:“我也不是劉公子啊。”

月兒仰頭一笑:“那我也不是雞啊。”

男人怔了片刻,才明白月兒的意思,哈哈一笑,頓覺有趣得緊。幽默,大度,這些年來他走遍大江南北,閱人無數,但這等有意思的女子,倒是少見。

月兒很快幫他包紮好,便收拾了藥品,轉頭要開始下一份工作。

臨走時,男人叫住了月兒:“我叫章楠,是一名戰地記者,我該怎麽稱呼你?”

月兒沒有回頭,捧著藥盒來到了旁邊的病床,只留下一句話:“下次找我,叫月兒就行。”

一旁的病床上躺著的是雙腳都已經潰爛了的老兵,雖然傷得嚴重,但許是病得久了,反倒有些看淡生死的意味了。

見月兒與章楠攀談了幾句,在一旁吹著口哨,側臉問向章楠:"兄弟相中了?下不下手?"

章楠雖然職業使然是一個健談的人,但不是什麽流氓兵匪,受了西洋教育的他還是有紳士情懷的,聽了這話,趕忙搖手:“說什麽呢?不可胡說。”

那老兵聽聞,大喇喇一笑,笑容裏匪氣十足:“行,你沒看上就行,老哥哥我就不客氣了。也好,你傷好了出去了,什麽好看的娘們沒有?我估計這輩子是出不去了,你瞅瞅這醫院裏的娘們,哪有能看的。難得來個水靈的,哥就不客氣了。”

老兵傷得很重,下肢的潰爛已經到了能要命的程度。別說發燒了,估計小小的感冒都能要了他的姓名。

如今言語上逞英雄,多半沒什麽桃色幻想了,不過瀕死之時找個樂趣沖淡些死亡的恐懼。

所以月兒即便聽見了這胡話也沒有過多理會,只是安安靜靜地準備器具,為他潰爛的傷口上藥。

月兒在到了醫院之後,特地找護士長要了一身素色的護士服。條件有限,並不是每個義工都能領到服裝,但月兒覺得自己的裙子確實不適合在醫院工作,於是便換上了這種長衣。

事實證明,她是對的。

即便掩在這毫不修身的護士服中,乍一俯身,仍舊能隱約透出月兒那婀娜身姿。

原本也就是打打嘴炮的老兵一見這情狀,就像是困久未開葷的餓狼見到肉了似的,借著即將踏上鬼門關的無畏,竟然生出了下流的想法來。

不自覺地伸出了手,朝月兒的屁股伸了過去。

也不知是有點做賊心虛,還是太過激動的緣故,老兵的手顫顫巍巍,在空中懸空了片刻,前進得倒是挺慢。

這一切恰被旁邊的章楠看見,立刻大喝一聲:“你幹什麽!”

嚇得老兵一個激靈縮回了手,也引來了整個病區所有醫患的目光。

“你喊什麽呀,嚇我一跳!”老兵拍了拍胸口,見所有人都看向自己,未生出分毫愧疚之意,反而有點逞英雄似的較勁,指著章楠,“你小子別管閑事,別看老子受傷了,打你就跟打小雞崽一樣!”

章楠書生意氣,憋紅了臉:“猥瑣,齷齪,不要臉!竟然要占人家女子的便宜!”

老兵卻好不以為意:“嘿,我也沒幹什麽,摸摸怎麽了,老子要是全須全尾的,還未必看得上她呢。”

話一說完,仿佛不付諸行動不能證明自己的膽量一般,竟然又一次把豬蹄子伸向了月兒。

月兒這回有了準備,向後一退,讓驟然起身的他撲了個空。月兒見此機會,正好拽住那老兵的袖子,將他的上身向前一拽,整個身體被硬生生對折了一般。

壓得他下肢的傷口撕心裂肺的疼,壓得他差點喘不上氣來。

月兒不慌不忙:“哦?那還真是我的榮幸啊,能入您老的法眼。那以後就由我來全權負責您老的吃喝拉撒了。”

說罷,隔著紗布狠狠地按在了他腳踝處潰爛的傷口上,疼得他直接求爺爺告奶奶了。

方才還為月兒擔心的章楠見此情形,知道了這女子也不是好惹的,也便長舒了一口氣,躺回了病床上,準備看好戲了。

老兵一聽自己到死都得栽在這女人手裏,當然不同意:“你這是虐待,我要投訴你!我要找院長,我要求換人!”

進了這教會醫院,多半都是治不起病,養不起傷的。但凡手裏闊綽一些,也不會來這裏茍延殘喘。

月兒仍舊不緊不慢,不肯松開手上的力道:“換人?你要是能換個醫院就更好了。”

老兵立馬啞了火,他換不起醫院,倘若出了這教會醫院,恐怕連茍且偷生的機會都沒有了。

只得忍著劇痛告饒:“我錯了姑奶奶,再也不敢了。”

“疼不疼?”

“疼。”

“長不長記性?”

“長。”

月兒沒有松開手,卻直起了腰,環顧了四周,看似不經意,卻提高了聲線:“如果再有類似的,一定會比他還慘。”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眼巴巴看著這位漂亮卻下狠手的義工,老實了起來。

恰在這時,月兒松開手上的力道,拿出棉簽,在她按壓的地方仔細擦拭了起來。

“好了,潰爛的這點膿血幫你擠出來了。如果下次還需要,隨時招呼我。”

原來她是在幫他清理膿血。

聽到這,章楠發自內心地讚嘆,真是個有意思有膽識的女人,既懲治了這登徒子,又沒有違背醫德,有意思。

經過這麽一鬧,無論是義工還是患者,都消停了許多,月兒一刻都不肯閑著,為各種各樣的傷病員換藥,餵水,甚至還和護士學起了打肌肉針。

畢竟識字的義工太少了,能找到這麽一個分得清藥物品類的義工,過於難得。

慢慢的,月兒在護士長的幫助下,慢慢熟悉了一些常見藥物的藥性和使用方法,也懂得了不少醫療護理的常識。

白日裏在醫院學習的知識,一回到家,月兒便開始實踐起來。

最好的實踐對象就是傷病員木旦甲,一來二去,惹得木旦甲煩不勝煩。

終於,忍無可忍的木旦甲找到了韓江雪:“少帥,求您了,讓我出城吧。您家夫人今天都給我量了四五十次血壓了,我這胳膊都要被量禿嚕皮了。”

韓江雪倒是一笑了之:“我們夫妻倆救你一命,也不求你報答,我夫人拿你練練手怎麽了?忍忍不就過去了。”

結果回了房去,發現自己也是那個未能幸免於難的。

月兒拉著韓江雪用新學會用的水銀體溫計量了好幾次體溫,轉頭看著韓江雪,嘿嘿一笑。

笑容裏的狡黠讓韓江雪不寒而栗:“你想幹什麽?”

言罷還不忘往後退了一步,可惜身後便是床榻,避無可避。

月兒笑盈盈走上前,學著戲文裏的那些浪蕩公子的模樣,調笑著上前,輕輕推在韓江雪寬厚的胸膛上。

“這位爺,您就從了我吧。”

韓江雪難得聽月兒調笑,心中頓生歡喜,索性便陪她玩鬧一番,順勢便跌在了床上,四仰八叉地躺在了上面。

"你……你想幹什麽?"韓江雪掐著嗓子,故作啜泣之態,惹得月兒差點笑背過氣去。

月兒也跟著一骨碌上了床,懸空騎跪在韓江雪身上,雙手交叉,按在了他的心窩處。

“不幹什麽,拿你練一練心肺覆蘇。”

韓江雪寬大的手掌覆住月兒的小手:“胸外按壓就算了吧,我這麽個大活人,可受不了你這麽按心臟。”

言罷,突然擡手一勾,正勾在月兒領口盤扣處,順勢將月兒拽了下來。

鼻息相叫時,輕柔開口。

“不過人工呼吸,倒是可以練一下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月兒:老公假公濟私怎麽辦?在線等,挺急的。

韓江雪:明明是你假公濟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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