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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補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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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摔倒在地,毀容破相或者斷手斷腳,無疑當得上是幸運。但這一刻,章妡怔住了,兩手緊緊地抓著夏明哲的衣服,直到聽見他的悶哼聲,才想起應該立刻爬起來。可等到她想起要這麽做時,反而被夏明哲伸手圈在懷中。

緊貼著躺在地上的姿勢太過暧昧不優雅,周圍還有其他的宮人在,覺得夏明哲此舉輕浮,章妡當下便生出惱意。正準備掙脫他的雙臂,夏明哲卻先說已經沒有其他的人在了。

沒有其他人的人在,他們這樣也還是不對啊!章妡剛動了動,夏明哲又喊了一聲疼,鬧得她不知道該怎麽動作才好。感覺到他的手臂收緊,章妡憤怒的說,“你想做什麽?你又欺負人!”

夏明哲松開手臂,章妡迅速爬了起來。躺在地上的人似乎不太好受,不知是不是給她當了一回肉墊的緣故。章妡猶豫著沒有去扶,但看到他艱難起身,還沒站穩便身形一晃,仍是伸出手去。

當夏明哲無恥的整個人都倚在她身上時,章妡又為自己的心軟後悔,恨不得直接丟開這個人,管他去死。到底還是沒有那麽做,只是扶著他。章妡擡眼看夏明哲,見他臉色有些不好,想起方才他護著自己,想著他的難受應該並不是假的,手上更用了點力氣。

章妡本想扶著夏明哲去屋子歇著,再叫人請了禦醫來看。其實不怎麽合規矩,可惦記著他的身體,也不覺得所謂的規矩多麽重要了。夏明哲說在小花園的石桌旁坐一會就行,章妡沒法子,將他扶過去坐下。

“我讓人去請禦醫過來。”

夏明哲看她的眼神實在太露骨,章妡有點受不住便尋了借口想趁機溜走。夏明哲卻拽住她,說了一句不必,點著對面的位置要她坐下。

他這會兒看起來一點都不似過去的溫文好說話,仍心慌於他突然出現的章妡被他的氣場給震住,當真乖乖聽話在他對面坐好。局促的感覺尤甚,章妡低頭沒看對面的人。

“走了一趟樂平郡,見到了潞王殿下。殿下問起了小公主的情況,托臣帶了禮物回來,方才已經交給宮人。”

夏明哲慢慢說著,以為他是去了處理南方流寇事情的章妡當下擰了眉,直覺自己是又被耍了,且是被他們合起夥來耍了。

回想章煜答應她的,可的確沒有叫夏明哲去負責流寇的事情……而這些朝堂之事也不是什麽都要叫她知道的。章妡輕咬了一下嘴唇,說不出心裏是喜還是憂。

夏明哲覆從懷裏掏出個什麽東西,拿綢布裏外包了幾層,擱在漢白玉桌面上,一點點打開,確認過,又再包好推到章妡的面前。

“給你帶的禮物,幸得剛剛沒有壓壞。”

其實在見到夏明哲的時候,她心裏是有驚喜的。被他抱在懷中,也覺得不害怕了。看到他惦記著給自己帶禮物,也覺得高興……這些章妡自己都知道,正因為自個知道,她才更不樂意了。

說好不要搭理這個人,怎麽還比過去更放不下了呢?她撇了撇嘴,依然低著頭,沒有和夏明哲說話,也沒有去看那禮物。偏又聽到他說,不要便收回去了,送出去的禮物還有收回的道理麽?

“誰說我不要了。”章妡氣鼓鼓著臉,伸手去碰綢布,一下沒註意到夏明哲伸過來了手,便直接將手覆在了他的手背上。

微涼的掌心碰到夏明哲溫暖的手背,一觸之下,章妡想縮回手,可惜快不過他,唯有被摁住手的份。章妡不覺擡眸望向了他,見夏明哲含笑看著自己,陽光斜斜打在他的臉上,竟似有別樣的奪目與動人。

章妡一瞬看直了眼,心也跟著變成了亂哄哄的一團。

·

被夏明哲花言巧語哄騙到了靜雲庵,被拖著手走到了阿好住的院子外,想起自己當日的信誓旦旦,只覺得丟人不已的章妡恨不得轉身就走。她緊拽著夏明哲,哀聲問,“我不要進去,你自個去不行嗎?”

“那怎麽行?明明答應得好好的,這會兒反悔了?”夏明哲笑著捏了捏章妡有些肉肉的臉,“不會有人笑話你,不要怕。”已然是看穿了她的心思。

章妡心想著,如果你不那麽多好話騙著我,我哪兒能被騙上馬車,結果就跑到這兒來了?想起自己鬧著要從馬車上跳下去的時候,夏明哲說如果不介意變成殘廢就同意她跳的話,章妡還是不大願意。

她正別扭,章煜似知道他們到了般,走了過來從裏邊將院門打開了,張口便說了一句,“進來。”不容置疑。他目光掃過夏明哲與章妡,在他們交握的雙手停留一瞬又移開,輕笑了笑。

感覺那是在笑自己,章妡瞪了夏明哲一眼,反而被帶得走進了院子裏頭。因是中秋,阿好與章煜正在做小餅。章妡與夏明哲到了廳子裏,就瞧見一應的東西。

“哎,做得真好看呢。”章妡湊到阿好面前去瞧,再看看已經做好的那些,指著那幾個醜兮兮的,笑道,“這幾個,格外不一樣,一看就是皇帝哥哥做的!”

章煜挑眉,沈靜地說,“你做出來的,未必更好看。”好不好看有什麽要緊,總歸是阿好手把手教他做出來的,那就夠了。

“陛下做得很好呀,別具風格、獨出心裁又與眾不同,待會兒我肯定是要仔細嘗嘗的。”

章妡做了個牙酸的表情,擠著眉說,“阿好,你可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啊。你這樣的話,回頭得叫淩霄給你好好瞧才行。”

“與你何關。”章煜默默將章妡拎到了一邊去,瞥了眼夏明哲,問,“都妥當了?”夏明哲便點了頭,章煜又說,“那按之前說好的辦。”

章煜問的是他與章妡之間的問題,說的是之前夏明哲提過的要在章煜與阿好去邊關之前將他與章妡的婚事辦完。這些,阿好都聽得明白,獨獨章妡雲裏霧裏。聽不出來與自己相關,她並沒有糾結。

到了章煜跟前,章妡不似與夏明哲獨處時有許多別扭。沒有人故意說起之前的事情,提起她說過的話,丟臉的感覺不太嚴重,章妡很快就忘記了那些。她第一次見人親手做小餅,章煜又說她做的未必會好看,於是纏著阿好教一教她。

夏明哲與章妡到了沒有多久,寧王與淩霄一樣到了靜雲庵,這個樣子,更像是聚在一起過節一般。章煜與、寧王、夏明哲去了別處說正經的事,廳子裏頭留下了阿好、章妡與淩霄。

“淩姑姑,你這陣子去了哪兒?我幾次想尋你,怎麽都尋不見。”即便見到了熟人,且正值中秋節,方才還笑著的淩霄這會兒看起來也沒有多麽高興。章妡問完再想到她幾次都與自己的十哥一起出現,又問道,“你與我十哥……”

章妡找不見淩霄,只是她被困在寧王府,被寧王絆住了腳。想到了這些日子,寧王纏著她,像是精、蟲、上、腦一般,也根本不擔心精、盡、人、亡,淩霄就不想再多說一個字。她無力的擺擺手,癱坐著,毫無生氣。

“獾子怕山貓,一物降一物呀。”阿好笑道,問章妡,“小公主殿下還要學做小餅嗎?”才剛起了個頭,淩霄與寧王便到了又停了下來。她這麽一說,正巧將話題轉移了。

“自然是要學的。”章妡忙說了一句,端正坐好,扭頭再看了淩霄一眼,“淩姑姑,你也來和我們一起罷。坐在旁邊看著,多無趣啊。”再推推她,實際是看不得淩霄郁郁寡歡的模樣。

淩霄聽懂了阿好的話,受到了刺激,臉上倒是多了點兒表情。她一時挺直身板,哼了一聲,“究竟是誰降服誰還不知道呢。”章妡疑惑,阿好但笑,淩霄沒有再說,只是凈了手,與她們一起忙活。

他們在院子裏擺了一桌飯,除了小餅之外,都不是自己準備的。章煜沒有說章妡等人會來時,以為只他們兩個,阿好便想著自己做便可。章煜提及他們也來,又道已吩咐下去了,阿好自然不再兜攬。

難得六個人聚在一處,這頓飯用得很是和樂。小餅是最後上來的,到了這會,天幕掛上漆黑的簾子。院子裏處處都掛了燈籠,在這中秋之夜和著月光,給人與往常皆不同的感受。

小餅送上來後,章煜撿了自己做的給阿好嘗一嘗。阿好十分給面子,嘗過之後還認真的誇獎味道很不錯,章煜嘴角立時彎了彎。

淩霄見狀,也專門用盤子盛了自己做好的遞到寧王面前,佯作諂媚說道,“奴婢心中惦念著寧王殿下,專門為殿下準備的,希望殿下喜歡。”

寧王低頭一瞧,竟是金豬樣式。他瞇眼看淩霄,笑了笑,說,“你做的,什麽都喜歡。”可那一記眼神裏,分明含著今晚回去給你好看的意思,淩霄心虛笑著別開眼假裝沒有看見。

夏明哲還記得章妡鬧著要和阿好學做小餅的,看到她面前盤子裏盛著兔子樣式的,便知道該是她自己做的。章妡見他看了過來,只道,“你吃那些不就好了?怎麽還惦記我碗裏的呢?”

待嘗了口自己的手藝,章妡便後悔沒有將它送給夏明哲吃了。可嘗了也沒辦法,又不好丟在一旁,章妡無語凝噎,自己做的小餅,再難吃也得哭著吃完!

見章妡眼睛鼻子嘴巴都要擰到一塊的糾結模樣,已足夠知道她的手藝如何。夏明哲的筷子卻仍是伸了過來,搶過她碗碟裏的小餅三兩口吃完,笑瞇瞇誇獎,“小公主殿下,手藝很好呢。”

那可是她吃過一口的東西呀!章妡瞪他一眼,似是生氣,臉卻紅若朝霞、燦若芙蓉,說不出責怪的話。心裏又忍不住想,他竟是一點都不嫌棄。

偏在這個時候,淩霄湊過來搗亂,捏著嗓子嬌滴滴的說,“人家也想吃呢。”章妡聽見她的調侃,臉更紅了。

淩霄笑起來,很是歡暢的樣子,卻又被寧王揪了回去,“我這有你照著你自個模樣做的,不用看別處。”

你才是豬!淩霄憤憤,卻不得不擺出笑臉,在皇帝面前做足了對寧王好的模樣。章煜攬著阿好看著他們鬧在一處,並不參與,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院子裏的六個人哄笑吵鬧不停,高懸的圓月始終將清輝散落,籠罩了院落中的一切人與物,似是千年萬年如一、無聲無息的溫柔,永遠的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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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節過後,時間仿佛突然走得快了起來。轉眼間,天就涼下來許多。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來得有些遲,等到它終於降臨的時候,年節便已經近了。

跟著章煜學一些拳腳功夫後,阿好的身體變得越來越康健,作息也越來越規律。許是這個原因,加上藥物的調理,她的小日子也不如之前那麽不好過。冬天的時候,也不如以前畏寒。

前一天後半夜下過一場雪,早晨阿好醒來,走到屋檐下瞧見的便是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世界,她站著看了一會,方去了洗漱梳洗。今天是臘八節,阿好用大米、小米、糯米、紫米和著紅豆、蕓豆、豇豆與花生、蓮子、核桃等果幹一起熬上了臘八粥,方折屋裏去喊章煜起身。

昨夜章煜又與人議事到夜深了才休息,不可能不再管事,也不可能當真不再上早朝,偶爾還是會去的,只是不頻繁,約莫一個月兩次。阿好進了屋子,章煜已經醒了。

見到阿好回來了,章煜招呼她到近前,抱著她又躺下。他似極眷戀的展臂抱住阿好,將下巴輕輕磕在她的發頂,閉了眼。阿好習以為常地推一推他,說,“陛下該起身了。”

“再陪朕躺一會兒。”除了將雙臂收緊了一點,章煜沒了其他的動作,根本不像是想要起來。這也是常有的,阿好便就這麽窩在他懷裏,同他說話,“今天是臘八節呢。”

章煜輕應了聲,阿好又說,“年節也很近了。”章煜再應,阿好繼續道,“陛下年節也不回宮嗎?”這麽久的時間,阿好都沒有再提起過這個,看到章煜仍是要去上朝,她安心許多。不過,臨到年節,沒法不舊事重提。

“嗯。”章煜淡淡應了一聲,沒有特別的情緒,也不意外阿好說起這個話題。阿好沈默了半晌,道,“年節諸多事情,都需要陛下親自辦,沒法讓任何人代勞。您回去,才方便一些。”

“朕改主意了。”章煜徐徐說道,阿好沒聽懂他話裏的意思,一時間仰了頭去看他,章煜便垂著眼與她對視,覆徐徐將話說完了,“你以前說,朕是暴君,如今朕換了心思,準備做一名昏君。”

因為常有無端牽累無辜之人的專橫殘暴行徑,故為暴君。因為為了一名女子,窩在這靜雲庵裏頭,不事早朝、不願回宮,是為昏君。他不鹹不淡的說著,仿佛是在與阿好談論,今天到底是有多冷、明天究竟會不會放晴。

被章煜盯著,偏聽明白他的意思,阿好禁不住怔了怔。這話是玩笑,又分明含著戲謔。阿好覺得自個的耳朵有些燙,她在章煜的懷裏蹭了蹭,故意問,“陛下說的是三葷五厭的葷嗎?”

“是色令智昏……”章煜手指撫上阿好的唇瓣,望入她的眼睛,輕笑著說道。見阿好想逃跑,攬著她的手臂多用了些勁,“跑也無用,總之這事兒,你是逃不了幹系了。”

這分明就是無賴。

“好吧。”阿好沒能下了床榻,不得不繼續窩在章煜懷中,點了一下頭,帶著些許無奈道,“既然陛下已經這麽說了,那便這樣罷。咱們還在這兒過。”

先前還因聽到那樣的話而楞住的人,還在問回宮不回宮的人,這會兒好像是坦然了。阿好將腦袋往章煜的胸前輕輕一靠,低聲說,“以後史官給您記上一筆,一定特別的好看。”

章煜霎時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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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節到底沒有那麽容易就過去了。

年節的頭一天,阿好曾經擔憂過的,百官跪迎皇帝回宮的情景還是出現了。靜雲庵的師太們似乎提前知曉了一般,都躲著沒有一個人出來看熱鬧的。

官員們請求的聲音太過響亮,既無法裝作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事,也無法忽視了這樣的一個事實。尤其是,他們的措辭……阿好本是在院子裏撒了一把谷子餵著鳥雀,看它們蹦蹦跳跳的靠近。

“臣恭迎皇帝陛下與皇後娘娘回宮!”

又是一聲傳進了阿好的耳朵,哪怕乍聽到時多麽不確定,在一遍又一遍的重覆之下,想聽不清楚、聽不明白也十分的難。可是,這又是怎麽回事?章煜之前根本沒有與她提起過。

阿好驚駭,憑著她的身份,如何能夠一步登天到了那個母儀天下的位置?難道章煜一直在這靜雲庵,是為了逼大臣們就範?但也應該同她說,與她商量的。或者章煜是覺得,但凡與她說起,她便不會同意。

若以她的性子,確實沒法應承……阿好手中還拿著一只先時用來裝谷子的青花瓷碗,就這麽呆呆傻傻立在屋檐下。一時間,她又想,章煜當真是這樣的性子。

就像去年的上元節,帶她回府與母親團聚一樣,將什麽都準備好了,卻什麽都不說便帶她出宮回了宋府。阿好想到這裏,又才恍然醒悟,那竟然是她與自個娘親過的最後一個上元節。如果不是章煜,連這最後一個上元節都會沒有。

但帶她回府,算不上是很難的事,這與現在的這樁並不一樣。只是哪兒會那麽容易……她沒有出身也沒有地位,後宮的娘娘們、她們背後的家族也不可能會答應得了。可是現在,那些大臣們竟然跪在外面,口口聲聲說恭迎皇後娘娘回宮。

好像是過了很長的時間,又好像不過是一小會,阿好感覺有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將她手中的瓷碗給拿走了。她看向那個人,除了章煜,也不會再有別人。章煜將瓷碗擱下,輕輕牽起了她的手,說,“阿好,走了。”

她當真就跟著走了。

跨出了院子時,阿好不知怎麽便有些膽怯地拉住了章煜,縮了縮手。章煜轉過身抱住她,輕聲說,“阿好,沒關系,有朕在。”她便想起自己做過的那個夢,有個人抱著她,告訴她,我會一直護著你,那樣的叫人安心。

阿好漸漸緩了過來,她擡眸去看章煜,他的眼眸裏滿盛著熟悉的溫柔,又蘊藏著鼓勵以及肯定。一記眼神便將許許多多的話都包含了,她看得懂,這大約就是他們的默契。

“嗯。”阿好應了章煜一聲,覆握緊了他的手,說,“有陛下在,不怕。”章煜便笑了,攬了一下她的肩,帶著她往靜雲庵的門口走過去。

那裏跪著的是他的臣子,章煜再熟悉不過。對於阿好來說,則不同。有一些,是她認識的,寧王、夏明哲、聶志遠……還有許多,都實屬陌生。

他們或許很不甘心,阿好想,可他們也沒有想到,章煜會比他們預想的要更加強勢,哪怕這也在她的預料之外。雖然,章煜明明一貫是個專橫的人。打定的主意,輕易不會更改。

章煜牽著阿好站在那處,底下是叩首行禮的大臣們。寧王單膝跪在最前面,待到他們出來了,其他大臣們噤了聲,他便鏗將有力地說道,“年節將至,恭請陛下與皇後娘娘回宮,共慶佳節。”

阿好感覺章煜輕輕地撓了撓她的手心,又似乎是提醒她不要低下頭,雖然她還在努力頂著壓力,並沒有那麽做。而後,她便聽到章煜不疾不徐說,“朕自有安排。”似乎並沒有考慮他們的話。

寧王又道,“明天便要到年節了,還請陛下與娘娘即刻回宮,共享團圓。”他垂著頭,仍是擲地有聲,將時間也給定下來了,希望他們馬上就回去。阿好往遠處看了眼,帝後儀仗俱在。

“那便明天回去。”

章煜說罷,沒有再停留,帶著阿好返回靜雲庵中。正是這麽一來,他與寧王之間,更似一唱一和,但這不是一件小事,提前便有成算,溝通過,也實屬正常。那些大臣們,多半也清楚。

阿好被他牽著往院子走去,章煜沒有立刻給出一個解釋。阿好覺得,她或許應該要一個解釋。這是一件大事,且與她有密切關系,無論怎麽樣,提前知會一聲會好些,可是阿好沒有與章煜談論這個。

直到走回了院子裏,章煜才與阿好說話。他先喊了阿好一聲,等到阿好應了,才握著她的手說,“待百年之後,我們挑個喜歡的地方讓子孫葬在一起罷。無論你喜歡山野、溪流或是其他的什麽地方,都可以。”

皇陵裏註定有別的人,他可能是不太喜歡,但他竟然已經想到了這麽遠,連身後事都開始想到了。只是,誰說過要和他葬在一處?誰又說過要與他有子孫?阿好心想,反正她是沒有說過的。

“不可以。”阿好瞧一眼章煜,見他眉頭緊蹙,低下頭卻笑了,“那麽遠的事,我還沒有想過。現在若便應下來,興許哪天就反悔了呢?這得看陛下的表現。”

她半是正經的說著,使得章煜英氣的眉都挑了起來。伸手讓阿好擡頭看自己,章煜笑又不笑地望著她,問,“要是表現不好呢?”

“改嫁?”阿好認真的思考,反問道。

章煜眉心動了動,嘴角噙著笑,唇齒開合間,吐出四個字,“嫁誰殺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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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煜最後仍是沒有搬回宮,阿好以為,他當真是要回去過年節的,畢竟話都說出去了。可是章煜說,開春便要走了,沒有幾個月的時間,無關緊要。他回去了一趟,但半天的時間便回來了,似乎是將事情都交給了寧王處理。

阿好一直都知道章煜與寧王兄弟的感情深厚,不過在皇家,深厚到了這種地步也十分少見。寧王也確實從未有過一絲雜念,阿好想,這或許是因為寧王是被自己這位六哥護著長大的吧。

從她與寧王熟起來時,她就時常從寧王口中聽到他說六哥長六哥短。那個時候,她應是十一歲,寧王也不過十二歲而已。她聽過就忘了,從來沒有往心裏去。如果那時願意稍微用一點心,與章煜有關的記憶,或許會更多一些。

這個年節,是阿好與章煜兩個人單獨過的。其實兩個人總不是那麽熱鬧,可也少了規矩。年夜飯是一起準備的,簡單卻溫馨。待到用過了飯後,章煜又帶著阿好去了放煙火。

章煜一點兒都不怕,親自去點,甚至攛掇著阿好也去。阿好怕極了,點完立刻跑遠,還被笑話了一回膽小,可膽小總比受傷來得好。煙火騰空的瞬間發出咻咻地響聲,炸裂在天幕時又是巨大的聲響。

阿好被章煜擁在懷裏,被他護住了耳朵,將那些吵鬧隔絕開去。那一刻間,他們什麽都沒有做,只是緊靠在一起,卻是無限滿足。煙火碎裂之後便四下散亂開去,星星點點的火光熄滅了又墜落溪面,蕩起水波粼粼。

這樣安寧、靜謐的時光,哪怕往後都不會再有,她也覺得知足了。阿好心想著,回眸看向了章煜,發現他也在看過來。她在章煜的眼眸中,看到臉上掛著笑容的自己。

阿好轉過身,在又是一個煙火炸裂的瞬間,她輕踮腳尖,靠近章煜,在他的唇上落下了一個吻。她眸光盈盈,看向章煜,輕聲說了一句話,卻淹沒在煙火碎裂的聲響中。

章煜仿佛聽懂了,剎那間,眼中似有星光流轉。他靠近阿好,並不滿意那個浮光掠影般的淺吻,笑著將她重新帶入懷中,低頭覆上帶著香甜味道的柔軟唇瓣。

在他們身後,火樹銀花映照出一片良辰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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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剛過的第二天,寧王怒氣沖沖到了靜雲庵。彼時太陽將將升起,還是很早的時候。見寧王這幅樣子,阿好還疑惑是怎麽了,哪知他到了章煜面前,張口要人,問起了淩霄的下落。

“去了邊關。”章煜面不改色心不跳,淡淡地回了寧王一句。

寧王本是滿腔怒火,聽到這話,頓時便洩了氣。

阿好卻想,原本以為淩霄是與他們一起上路的,沒有想到章煜竟然讓她先走一步。看到寧王這樣,也不知道是也以為可以等到三月還是才知道這麽一件事。

“三年?”寧王又問。

“如果她表現得好,兩年回來也不是不可能。”

寧王深吸了一氣,穩定了情緒,略略頷首,沈聲道,“好,我等。”臉上落寞之意卻十分明顯。

見章煜看過來,知他有特別的話要與寧王說,便說自己去煮兩盞茶,走開了。待到阿好離開,章煜方說,“她必須得去,這是她唯一將功贖罪的機會。”

“贖罪?她……做了什麽?”寧王呆了一下,不知道章煜指得是什麽事情。

章煜沒有故意遮掩,說,“皇後的死,與她有關。”

寧王又楞了一下,心中疑惑更甚,“不是病死的嗎?她動過手腳?可是……”他以為這說不通,淩霄當時雖然負責照料沈皇後,但還有其他的禦醫。如果她在中間動了手腳,其他禦醫沒道理竟都無所覺。

“不然你以為她為什麽要逃?”章煜輕笑,“這是她與沈婉如之間的恩怨,她既能夠做到不叫人察覺,那是她的本事。她不至於為這個丟了性命,可總得做些補償才行。”

如果他沒有重生,也不會察覺到這其中的蹊蹺,如果淩霄沒有和阿好約定一起逃跑的話,她沒準還真的可以逃出去。淩霄雖然給了他一個解釋,但他覺得背後或是還藏著其他理由。

只是淩霄進宮的目的只在於此,那麽這個人,就還可以用。她做得無聲無息、幾乎沒有露出馬腳,這的確很叫人刮目相看。正好有用得到淩霄的地方,他便沒道理錯過這麽好的機會。這對於她和小十,也是好的。

“待事成之後,她自然會得到應得的。”章煜覆道。

寧王看起來是知道章煜指的是什麽,仍是苦笑,但已然改了口說,“讓她活著回來就行。”

“她那樣的性子,走到哪裏都混得開。”章煜說了一句,寧王點了點頭,當是附議他的話,卻臉色凝重,心思沈沈回了臨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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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年節以後,一天天的,章妡的婚事便近了。她本為公主,出嫁自有一套規矩與禮儀。夏明哲又對此格外重視,事無巨細都要親自督促,力求給章妡最好的婚禮。

或許是章妡與夏明哲商定過了,成婚之後,兩個人要搬進公主府去住。小兩口自己單獨住,自在歸自在,章妡便必須得當家才行了。章妡對此,小手一揮,十分豪邁的說可以放心。聽過她這句話,反而更叫人無法不在意。

章煜說等到章妡婚事過了他們便從臨安出發,阿好提前開始收拾。因為是去邊關,路途遙遠,她總覺得該輕裝簡從、帶的東西越少越好,自然要挑選考慮。

見她樣樣都舍下,章煜卻說到了邊關許多東西想找也沒處找,讓她盡量將要用的以及用慣了的都帶上。那便不是什麽小工程了,阿好很有事情可以做。

章妡的婚期定在了三月初三,正是陽春好時節,柳條兒抽了新芽,桃樹開了爛漫的花。她出嫁的這一天,整個臨安城都十分的熱鬧,十裏紅妝流光溢彩,花轎沿路所到之處無一不是花團錦簇。

阿好在公主府裏與章妡見了一面,她許還是舍不得就此嫁人,哭腫了一雙眼,面上兩道淚痕花了妝。可見到阿好的時候,又很是高興,拉著她的手說的話又不是那麽回事。

“阿好,我聽說了,你也要走。淩姑姑走了,皇帝哥哥和你竟然都是一樣,倒是剩下我自己,你們是不是太狠心了些……”

“很快就會回來,”阿好寬慰她,“長公主殿下、寧王殿下都是在的,還有駙馬爺陪著您,這麽大喜的日子,還是開心些。”她笑起來,“我還記得小公主殿下說過,夏大人既當了駙馬,往後就是您罩著的人了,您可得好好待駙馬爺。”

“我還能對他不好麽?”章妡輕哼了哼,“他才是別對我不好,否則我非得叫十哥幫我將他給打成豬頭不可!”

她一時想到夏明哲說,做了駙馬他便可以躺著吃香的喝辣的了,往後事事都得依仗她,就生出了一股歡喜,覺得自己了不起。

淩霄說,這叫做合情合理的包、養小白臉。如果夏明哲表現不好,大不了換一個從頭再來。但凡夏明哲惹她不喜歡,哪怕她是到了四十歲,都可以有二十歲的公子哥在身邊伺候。

章妡想一想,這樣也不賴呢。不過,她還沒有和夏明哲說過這些。如果夏明哲哪天對她不好了,她一定會說的。

阿好不知道章妡這會都想到了一些什麽,只見她嘴角漾起笑意,想來沒有繼續想著那些。阿好一直覺得,章妡這樣不記事的性子也不錯,高興不高興都僅僅是瞬間,什麽情緒都不會停留得太久,根本沒有煩惱。

只是等章妡想過一場,方後知後覺說,“阿好,往後你就是皇後娘娘了,我該叫你一聲皇嫂才對呢,我們是一家人。”

阿好笑了笑,說,“這些倒不著急,以後再慢慢分析也罷。但你頂著一張大花臉兒,那怎麽行呢?還是叫人送了熱水來先梳洗,重新收拾過才好,不然駙馬爺準得認上半天。”

“拐著彎罵我醜呢,阿好,你變壞了。”章妡皺了一下鼻子,卻仍是笑嘻嘻的,並無惱意。

作者有話要說: 終於可以換副本了,笑哭臉。

不寫清楚另外兩對的事情,分開以後就更加沒法說了。

一回來一對小包子,看你們懵逼臉2333333333

淩霄的事情,當時有一個讀者大大猜中了,非常機智O(∩_∩)O~

章妡雖然任性,但是我還是好想說啊……

希望大家都可以成為被捧在手心裏的小公舉!想怎麽作!就怎麽作!o(* ̄▽ ̄*)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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