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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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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了武器的雲衿,竟然像是窮途末路了一般,擰身擡起一只手掌迎向了那威勢浩然的一刀!

就在那一刀落下之際,梅染衣意外的停下了動作,未曾再上前阻止。

因為在這一瞬之間,雲衿朝著他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那一眼眼神十分平靜,就像是早知曉會有這般結果,也早知道自己應當做什麽。

她在用眼神告訴梅染衣,她不需要擔心。

只聽得嗤然聲響,雲衿旋身之間,堪堪避開要害,然而右手手掌卻依然被那刀鋒所劃破,刀劍入肉,帶起一道長長的血痕,鮮血頓時傾灑而出,濺落於仲峰身上!

仲峰刀勢一頓,冷笑道:“再過百年,你或許能與我一戰,但現在——”他笑意間透出一絲輕蔑的狂妄,一手抹去脖頸上被濺上的鮮血,興奮似地看了一眼道:“你的血,聞起來還不錯。”

方才的一招,雲衿疾退數步,落至蘊華劍的身側,此時她俯身撿起落在地上的蘊華劍,再次擡起了頭來。

她的面上依舊帶著覆雜難辨的笑意,低聲道:“是嗎?”

仲峰聽得雲衿此言,突然皺起眉頭。

他隱約覺得眼前的人有些古怪,但卻說不出究竟是何處古怪,此人雖然三招便被他打掉了手中長劍,但卻似乎沒有要認輸的意思,甚至她絲毫不認為自己會輸。

究竟是為什麽?

就在仲峰疑惑之際,他渾身驟然一顫,面上的血色竟在一瞬之間褪了下來!

同時露出驚訝神色的,還有一旁的花晴與桓羅,所有人雙目都緊緊地盯在打鬥中的兩人身上,準確的說,是盯在仲峰的身上。

因為就在一瞬之間,那原本灑落在仲峰身上的,那些屬於雲衿的鮮血,突然之間竟瘋狂湧動起來,化作一道鋒利血刺,釘入仲峰的掌中!

仲峰右手頓時猛然抽動,再握不住刀,只聽得一聲重響,那柄巨大的環刀竟直直砸了下來,在地面砸出一記深坑。

仲峰面色大變,手上靈力猛然傾吐而出,將那血刺轟然震開!

然而叫人驚訝的是,那些鮮血在被仲峰震散震開之後,卻沒有立即落地,而是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化作了無數細小血珠懸於空中,分散於雲衿身側。

一時之間,所有人便又將目光落回了雲衿的身上。

雲衿將右掌平伸於身前,掌心的傷口深可見骨,她卻仿若不覺,只凝目一瞬也不曾眨眼,緊緊地盯著仲峰。更多的鮮血自那傷口滲出,卻未曾落地,越來越多的血珠懸在身側,這景象,詭異而玄妙,赤紅的血珠染著陽光的顏色,閃爍著變得瑩亮透明,竟然隱約透出幾分淒艷!

“這是……”花晴看著這古怪一幕,面色霎時間凝住,禁不住回頭往梅染衣看去,“梅師伯,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梅染衣沈眸不語,一雙眼睛卻依舊定在雲衿的背影之上。

“蕭家,水劫。”梅染衣語聲微頓,卻又輕聲道:“但又不像。”

花晴神情亦是迷茫,喃喃道:“水劫?所以師妹其實是……蕭家人?!”

說到這裏,花晴與梅染衣再度往那邊正在與人戰鬥的雲衿看去。

蕭家亦是多年前中原當中的一股神秘勢力,非正非邪,避世已久,旁人對他們的了解並不算多,只知道蕭家的血脈有一種十分神秘的力量,他們能夠操縱水。

與普通的術法不同,蕭家人操縱水是一種渾然天成的力量,不需要使用任何術法,也不需要耗費任何靈力,所以蕭家的勢力,又被人稱為“水劫”。

然而這樣的蕭家,卻在十來年前一夜之間,突然自這世間消失了。

蕭家的宅院化作了一片廢墟,蕭家的所有人都不見了,這世上似乎從來沒有出現過什麽“水劫”蕭家,眾人甚至不知道蕭家究竟去了哪裏,又遇見了什麽,只是從那之後,蕭家便成了說書人口中偶爾會提及的傳奇故事,說起曾經有那麽一個強大又神秘的勢力。

一直到現在。

雲衿所使用的力量,的確與那蕭家操控水的力量一般,但雲衿所操控的卻不是水,而是血,她自己的鮮血。

無數血滴彌漫空中,已經在眾人疑惑之際,將仲峰整個包圍起來,那些血珠緩緩挪動著,這般場景,竟與先前梅染衣的劍陣一般。

仲峰自方才的驚異中亦是回過神來,他挑眉頭一次認真看向雲衿,出聲道:“原來如此,原來……你是蕭家人!”

雲衿不置可否,她面色冷凝,便在此間,再度出手!

蘊華劍再度出鞘,這一次的威勢卻與方才截然不同!她執劍的掌中不住有鮮血低落,無數血紅染滿了劍刃,整個蘊華劍血紅一片,頃刻間劃出一道血光,直往仲峰胸口!

仲峰此時終於正色起來,他面目陰沈,右手一探便又將刀拿起,然而雲衿那血刃將他右掌洞穿,他皺眉之間,雲衿已攜劍而至。心知如今再不得松懈,仲峰眉頭一皺,幹脆將掌中的刀換至左手,銅環一陣響動,他左手長刀風聲霍霍,不閃不避與雲衿再度戰成一片!

出招依舊是方才的招,雲衿從不防守,一味進攻,她心中十分清楚,仲峰這般敵人,只攻不守,若是選擇防守便是必輸無疑,而若進攻,尚可一搏。

四下沈默無言,血光四灑,紅雲漫天,雲衿每進一步,面色便白一分,每出一刀,血光便濃一分,這是一場從未有過的慘烈之戰,血色彌漫,將一切視線統統淹沒,直至後來,那血霧之間,只聽得見刀劍相搏的聲音,只看得見滿身血色的身影,這原本應當毫無懸念的一戰,竟變作了從未有過的廝殺!

然後,殺聲驟停!

血霧茫茫,兩道身影立於霧中,難以看清。

花晴輕呼一聲,連忙往前而去,就要沖入戰場,然而梅染衣卻一把將人拉住,搖頭道:“等等。”

花晴一楞,不解的看了梅染衣一眼,梅染衣雙目沈沈,便見此時,那血霧慢慢消散,所有的血珠像是失去了力量般盡數落至地面,殿內就像是下了一場淋漓的血雨,而血泊之中的雲衿面色蒼白,神色凝肅的看著身前之人。

蘊華劍就握在她的手中,劍鋒一頭,直沒仲峰胸口。

仲峰渾身低著頭,看向沒入胸口的那柄長劍,目中有太多的不可置信。

他雙眼睜著,張口想要說話,卻是一口鮮血自口中狂湧而出。

他身形一晃,頹然跪倒在地,蘊華劍自他體內拔出,帶出又是一陣殷紅血色。

結束了。

在場誰也沒想到,這慘烈的一戰,最後贏的竟然不過是個不過青炎境實力的小姑娘。

然而這一戰結束,雲衿卻未退。

她眼前血光一片,獨立於血泊之中,舉劍,便要斬下仲峰人頭!

就在此刻,又是一抹刀光襲來!

“師妹!”花晴再耐不住,當即往雲衿沖去。

那一抹刀光極快也極輕,快得像寂靜長夜裏的月色,輕得像幽幽深谷中翩然的蝴蝶,沒有絲毫預兆,沒有絲毫聲響,在血光落幕的瞬間映入眾人眼簾。

刀光落下,塵埃紛然落下,一柄薄如蟬翼的短刀橫在了雲衿的頸間。

花晴雖是趕來,想要阻止卻已然不及,只得緊張戒備的看著那持刀之人。

持刀的人是桓羅,那像個普通讀書先生的男子,此間四處都是血跡,他的身上卻十分幹凈,一襲灰色考究的薄布衫子,一把同樣考究的短刀。他沈默無言的站在雲衿身前,刀就架在雲衿的脖子上,若他出手,雲衿立即便將身首異處。

然而雲衿只擡起眼,平靜的看他。

桓羅與她對視,對視不過片刻,他忽而又低頭往身旁受傷的仲峰看去。

仲峰身上的血窟窿還在不斷往外滲血,他高大的身子癱在一旁,早已經失去了意識,只是一雙唇緊緊抿著,一把刀還拽在手中,臉上盡是薄汗。

“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一個對手。”桓羅聲音緩慢,喃喃的說著,最後將目光轉回到雲衿身上,“嗯?”

“沒忘。”雲衿聲音是失血過多的低弱,她蹙眉低眼道:“但我們是交手,不是偷襲。”

桓羅似乎輕輕笑了一聲,聲音短促,略帶嘲諷。

梅染衣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出來,抱劍道:“這一戰,你的對手是我。”

桓羅循聲又看向梅染衣,他微微瞇著眼睛,良久未曾答話,最後卻突然動了。

他將架在雲衿脖子上的刀放了下來。

“不必打了,十年前我打不過你,十年後我依然打不過你,這一戰是元洲輸了。”桓羅面上笑意不減,說的話卻出乎了眾人意料,然後他盯著雲衿依舊握在手裏的蘊華劍,眸光閃爍片刻,喃喃道:“劍是你的?”

雲衿一怔,心念一動間,搖頭,旋即又點頭。

桓羅笑出聲來,很快又道:“饒他一命,我與他有些交情。”

他指的是仲峰,雲衿聽出來了,然後她目色覆雜的盯著桓羅,終於點了頭。

桓羅將手中的短刀收了回去,隨即低下頭,動作利落的將那比他個子高大壯碩許多的人背了起來。他脊背微微弓著,再度往雲衿一笑,隨之背著人慢吞吞往殿外走去。

雲衿默然看著他的身影,就在對方將要跨出殿門的剎那,才倏然提高了聲音道:“那個人是你麽?”

聽著雲衿這話,桓羅背著人緩慢的回過頭來,沒有應聲,只隔了片刻才道:“今日元洲認輸,你們剩下的對手可沒這麽簡單了。”

“兩日之後,鳳麟洲島主親自率人前來,你們好自為之。”

說完這話,他回身走入被陽光覆蓋的雪地,未再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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