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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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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目光,卻沒有絲毫要停下來的意思,繼續道:“掌門房中的劍痕極深,有這種功力,劃出這種劍痕,師父你說劃出那劍痕的人,有沒有可能是瀛洲人?”

“那人在掌門的房中留下這種痕跡,有沒有可能,掌門也知道與瀛洲有關的事情?”

將一切說完之後,雲衿便閉嘴不再發言。

她說出這些話,有些賭博的意思。

她不知道梅染衣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會不會理會她的這一番話,但她需要有人知道這件事情。

梅染衣的神色晦暗不明,他沒有說話,甚至沒有去關心雲衿為什麽知道這樣多關於瀛洲的事情,也沒有去在意雲衿究竟說這些有什麽目的,他只是突然之間轉身往掌門面前走去。

雲衿將眉微蹙,當即追上梅染衣的身影,兩人來到掌門身前,梅染衣突然擡起手,朝掌門胸口探去,不見任何猶豫,便扯開了對方衣襟。

梅方遠的身體早已冰涼僵硬,皮膚泛著毫無生氣的青白,在梅染衣的動作之下,他的衣襟大敞,胸口之處的皮膚袒露在外,其上,還有一道極為鮮艷的紅楓印記。

瀛洲島的印記。

十三章

“果然如此。”

雖早有猜測,但見到這幕,雲衿仍是僵在了原地。

空蟬派掌門梅方遠,竟就是當年被瀛洲派往中原正道的那一批弟子之一,他竟是自瀛洲而來。如此說來,當年梅方遠解散空蟬派,亦是有了解釋。

“十一年前,瀛洲島上發生內戰,瀛洲島易主。”雲衿繼續說著,面色卻是越見凝重。

瀛洲島上所住皆乃境界極高的隱士之人,這些人的實力早已經超過了人界的實力劃分,縱然是他們所培養出的門生弟子,在中原正道亦是頂尖高手,他們若真正出手將會如何,誰也說不清楚。

“原本的瀛洲共分兩派,一派主戰,一派主和,相互制約,但在那一場內戰當中,一切都變了。”

原本與世無爭的仙島,開始向整個中原出手,所作所為,竟與邪魔歪道無異,他們召集百年前分散於中原正道各派的弟子出手,十年間對正道數十處小勢力出手,造出無數殺業。

但雲衿知道,事情遠不止於此。

如今她已經查到梅方遠是當年瀛洲的弟子,那麽他當年解散空蟬派的原因便已經一目了然了。

他身為瀛洲人,不得違抗瀛洲的命令,他身為空蟬派掌門,若瀛洲要他利用空蟬派對其餘勢力出手,他亦無法違抗,他所能夠做的事情,便是在一切還未發生之前,解散空蟬派。

這也許不是最好的辦法,但卻是最快的辦法,身為正道魁首的空蟬派不會再因為任何原因被任何人所利用。

但如今,瀛洲找上門來了。

梅方遠已死,瀛洲是就此收手,還是因他的行為,遷怒於整個空蟬派,他們也無從知曉。

“空蟬派既然有瀛洲的人,那麽其餘門派一定也有,他們要對付的一定不止空蟬派,還有整個中原。”雲衿低沈著聲音道。

自方才雲衿開口之後,梅染衣便沒有再說話,只是負手將目光定定落在梅方遠胸口的紅楓印記上,用最細致的眼神端詳著那楓葉的模樣,良久,他方才回頭問雲衿道:“你究竟是誰?”

“你徒弟。”雲衿與梅染衣對視,認真道,“現在是,將來也是。”

雲衿也是在方才走進這空蟬派的大殿,才突然間明白過來,當她踏進這大殿的瞬間,她就真的已經是空蟬派的人了。

聽得雲衿的說法,梅染衣沈吟片刻,當真不再追究雲衿來歷,只轉身要往大殿外走去,雲衿知曉他是想要將瀛洲一事告知眾人,當即跟在他身後緊隨而去。

兩人回到正殿裏,殿內梅霜夢身後跟著花晴與靳霜,已經趕了回來,而李壁依舊坐在臺階上,聞思站在夜色裏,誰也沒有離開半步。

聽見雲衿二人的腳步聲,眾人不覺轉眼朝這處看來。

梅染衣神色不見有異,在眾人身上掃過一眼之後,轉而往梅霜夢走去。

“染衣?”梅霜夢目中略有疑惑的朝他看來,而見了這番動靜,李壁與聞思亦往殿內而來。

梅染衣站定在梅霜夢面前,沈聲道:“空蟬派此番若遇強敵,你當是戰是退?”

此話說得突然,梅霜夢眼角的淚痕未幹,怔怔看著他,尚不及回應,便聽這大殿內,突然傳來了一道裂帛之聲。

原本傾垂於殿內的一處白色帷幕,倏然間自中央撕裂開來,破碎的細絲線隨之飛揚而起,自眾人身前掠起一道驚瀾。

這一聲來得太過突然,所有人同時回頭看去,只是他們還未來得及有所反應,下一刻,另一方角落裏又傳來一道巨聲,眾人當即回頭,便見那角落處的一處燈臺竟突然自中央斷裂,裂口鈍而極厚,整個燈臺帶著那未盡的火光倒落於地,星零火光自燈油間飛快流竄,轉瞬已燃成熊熊大火。

就在這動靜之間,更多的嗤響自殿中四面八方而來,殿內帷幔紛紛撕裂破碎,無數桌椅燈燭倒地,而就在這些動靜之中,大殿的墻面之上,忽現數道劍痕!

那是極深,極長,又極寬的劍痕!與不久之前眾人在掌門房中所見的劍痕一模一樣!

雲衿當即明白過來,突然轉眼往那大殿之外的夜幕看去,那夜幕當中,只見得無數飛雪隨風而至,那風如刀般鋒利,那雪如劍光般晃眼,那不是風雪,那是無形的劍氣挾風雪而來。

有人在外面!

雲衿心中有了這個判斷,眼見一道劍氣勢如破竹往眾人所站之處而來,當即抽出手中蘊華劍,便要出手。

然而就在她出手之前,另一道身影卻當先攔在了她的面前。

金色符文憑空而起,化作光幕阻在眾人身前,那凜冽劍氣與光幕驀然相撞,當即聽得一陣碎裂之聲,光幕與劍氣竟同時消散!

出手的人是梅霜夢,她撚住一張符紙在手,往那殿外夜色中望去,咬牙道:“染衣,空蟬派此番遭逢強敵,你是戰是退?”

她口中這話,正是方才梅染衣所問之言。

梅染衣沒有絲毫猶豫,行至梅霜夢身旁,與之並肩而立,言語簡短卻不容質疑:“戰。”

梅霜夢牽扯唇角,似笑非笑,神情微凜往身前眾人看來,啞聲道:“你們呢?”

回應她的,是數道拔劍之聲,此外,再不需言語。

便在此事,數道劍氣再起,而伴隨著這些劍氣撞入正殿,一群白衣人身形飄忽如雲,隨之而至!來的約莫有三十人,身上皆還帶著風雪的涼意,身上攜著輕薄軟劍,闖入正殿之後,連只言片語也無,只是軟劍紛然出手,組成劍陣,將空蟬派眾人盡數圍於其間!

這群人身上修為高深莫測,雲衿竟也難以看出他們究竟到了什麽樣的境界,但她心中卻十分明白,自己不是他們的對手,縱然是對上了其中任何一人,也是勝算全無。

這是雲衿所見過最可怕的對手,縱然是當初在七海深淵逃避追殺,亦不曾面對過這般強敵!

但縱然如此,雲衿亦未退半步,她小心打量著眼前這群突然而至的白衣人,掌中緊握蘊華劍,凝神以對。

這就是她將來的對手,這就是瀛洲島的人。

就在她靜思之際,又是一道如月色般白亮的劍光閃爍而出,劍氣磅礴而至,將風雪鋪天蓋地灌入大殿!而在這同時,數名白衣人紛紛出手,軟劍紛然光亮閃爍整座大殿,將空蟬派眾人的來路去路統統斷去,不留絲毫退路!

雲衿面色低沈,心知此戰有多兇險,半點不敢分神。而就在此番兇險之勢面前,只見得白光之中,幾道黃符突然飛出,紛紛落在大殿四處角落,隨即,一道清朗聲音自身後傳來,竟是聞思咬破指尖,將鮮血落於手中最後一張符咒之上。

就在劍光晃眼之間,聞思輕喝一聲,半跪而下,將最後一張符紙落在足下地面之上!

四周符紙發出宏然金光,那金光以空蟬派眾人所站立之處為中心,朝四周紛紛蕩去!一瞬之間,金光過眼之處,白衣人們的動作頓時受阻,皆受這陣法激蕩往後退去!

而就在眾人後退之際,李壁靳雪梅霜夢等人亦紛紛出手,身形自白衣人身側掠過,白衣人們受那陣法金光所困,動作比之方才遲緩不少,一時間竟已受挫,劍陣破綻大露!

所有人都在與那些白衣人交手,雲衿找準劍陣破綻,卻難以施為,只得朝著身旁看去,卻見那交戰的眾人之中,唯有梅染衣一人站在原地,目光只凝重的朝那正殿外望去。

真正可怕的人,還未曾出手,那劃出這無數劍痕的人。

大殿角落裏的火光越來越盛,漸漸就要將整個大殿吞噬,然而交戰中的眾人卻似絲毫未曾發覺,也未有半分要退走的意思,就在雲衿遲疑之際,梅染衣突然往雲衿走來。

他視線未曾移開半分,一路而來,腳步之間體內靈力猛然暴漲,衣袍翻滾間將身旁幾名白衣人震開數步,正將在打鬥中受傷的花晴救下。花晴被他一把拽住,隨即被扔到了雲衿的面前。

雲衿扶住這個比自己入門早不了多久的少女,疑惑的往梅染衣看去。

梅染衣未曾解釋,只平靜卻快速的道:“破陣之後,你帶她去後山紫煙洞,將裏面的劍取來。”

此間情況危急,容不得猶豫,雲衿聽得梅染衣安排,未及細想,當即點頭道:“是。”

梅染衣微微頷首,就在說話之間,破空聲再度傳來,又是一道磅礴劍氣從殿外而至!這一次的劍氣,比之方才更為雄渾,攪得四周風雲變色,地面陣陣顫動,隱隱透著劈天蓋地之勢!

這般動靜,絕非普通人能夠辦到,這般功力,定是已至頂峰,超脫凡人之極限!

雲衿面色大變,這空蟬派中,縱然高手不少,卻也沒有一人能夠有這般能力與之一抗。

但就在雲衿心中驚異之際,原本站在後方的梅染衣,卻突然走上了前來。

他的步履極緩,不過輕輕的踏出一步,一步之前,他在無數白衣人紛戰的陣法之中,一步之後,他已經攔在了雲衿的面前。

然後他抽出了腰間長劍。

他拔劍的動作看來也極緩,極為優雅,不像是一名劍者,倒像是一名樂師,要在這風雪當中,奏出一曲淒離。

但他的劍,卻極快,也極利。

劍光驟升,就在梅染衣拔劍的剎那,雲衿以為自己看到了一面海,波瀾壯闊,浮光掠影,然後一切的動蕩就在頃刻之間,化為寂靜。

方才那浩然劍氣,竟是被梅染衣這一劍所化!兩道劍光交錯,未見驚天動地的碰撞,卻是寂靜得不帶絲毫聲響!

“走。”就在寂靜之中,梅染衣唇角滲出一縷鮮血,突然開口說了這樣一句。

這句話是對雲衿和花晴說的。

所幸雲衿反應極快,未曾等梅染衣說出第二聲,她便已經抓住身旁花晴,沖出這空蟬派大殿,朝著後山所在的方向匆忙而去。

身後似有人追趕而來,然而梅染衣卻是立即出手阻斷對方去路,這一番匆忙之下,雲衿雖是逃得狼狽不堪,但卻真的一手拎著蘊華劍,一手拽著花晴,自幾名白衣人的追逐之下趕到了後山的洞穴之中。

雲衿之前未曾來過此地,眼見有個洞穴便帶著花晴沖了進來,也不知道此地是否就是梅染衣口中所說的紫煙洞,進入洞穴之後,四周一切便突然間黑了下來,雲衿回頭往那山洞入口處看去,卻見自她進入之後,那山洞入口竟自己閉合了起來,四周漆黑一片,外面的動靜再不可聞。

雲衿一怔,起身往方才自己進來的地方走去,一番摸索之下,卻只探得一塊巨大的石壁橫在身前。

那洞口,竟真的在一瞬之間消失了。

雲衿面色覆雜,心中還記掛著方才那大殿中的戰鬥,但如今她這般出去亦是無用,她只得回身往山洞深處看去,她要將梅染衣口中所說的那把寶劍取出,趕快給人送去。

“花晴。”雲衿這般想著,開口又輕喚了花晴的名字。

但漆黑的山洞裏只聽得見低弱的呼吸聲,卻沒有花晴的回應。

雲衿微微蹙眉,她低頭自身上掏出一張符咒,輕輕念動咒術,那符咒便立即發出了幽幽白光,光芒逐漸擴大,整個山洞亦是被其照亮,雲衿垂眸往花晴的方向看去,一眼之下,卻沒有見到花晴,只見到了一名面容精致如玉琢般的清秀男孩,男孩兒不過十歲出頭的模樣,正睜大了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好奇般上下打量著雲衿。

雲衿看著面前這人,呼吸倏然一滯。

這孩子的面容,與那閣樓裏沈睡多年的慕疏涼,竟十分相似。

十四章

時間在一瞬之間靜默下來,雲衿僵立在原地,就連呼吸都輕了下來,只靜靜看著眼前的人。

直到那男孩眨了眨眼,出聲道:“你是誰?”

他的聲音帶著孩子獨有的幹凈與清脆,甚至比之同齡的孩子還要綿軟柔和,雲衿自這問話中回過神來,神情頓時覆雜起來。她沒有回應著孩子的問題,只開口輕聲問道:“你是誰?”

這孩子顯然沒有什麽防人之心,聽得雲衿的問話,立即便笑道:“我是慕疏涼。”

雲衿神情再變,面前小小的慕疏涼見著她反應,好奇著又道:“你聽說過我,對不對?”

縱然這人說自己就是慕疏涼,但雲衿神情卻依舊未曾松懈下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見到一個十來歲的慕疏涼,對方為什麽又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一切都顯得非常的不可思議,她唯有仔細看著這孩子的眉眼,想要自其中分辨出什麽細碎的破綻來。

慕疏涼好笑的與她對視,滿心的好奇卻依舊不肯安分下來,接著又問道:“外面過去多久了?我已經死了嗎?你是怎麽聽說我的?”

這一連串的問話,讓雲衿對他疑慮更甚,慕疏涼見得雲衿臉上的疑惑之色,終於才又笑了起來,歪著頭道:“也罷,那我先對你解釋一下好了,你想問什麽?”他這般說著,竟當真擺出一副大人的模樣來,作勢抱著雙臂好整以暇等著雲衿的問話。

雲衿目光絲毫未曾自他身上移開,很快道:“這裏可是紫煙洞?”

慕疏涼點頭笑道:“是啊。”

“這裏洞中可藏了一把寶劍?”

“這裏有什麽寶劍,我怎麽不知道?”慕疏涼摸著下巴,一雙眼晶亮透徹,玩味似地道:“誰告訴你的?”

“梅染衣。”雲衿面色微沈,聽見慕疏涼的回應之後,心中頓時生出不好的預感來,她接著道,“空蟬派遭遇強敵,他要我來此取劍助他……”雲衿沒有將這話繼續說下去,既然此處無劍,那麽這些話就都成了廢話。

慕疏涼聽得又是一陣輕笑,他上下看著雲衿,很快道:“他是騙你的,紫煙洞沒有什麽寶劍,什麽也沒有,這裏是我閉關練功的地方,一旦進來,這洞口的石門就會自動合上,不過個十天半載,這門是不會打開的。”

雲衿稍怔,還未開口,便聽得慕疏涼又道:“看來這敵人當真很厲害,否則梅染衣也不會讓你躲來這裏保命了。”

雲衿終於明白了過來。

所謂的寶劍,不過是梅染衣想要讓她來到此處躲藏而已,如此看來,梅染衣恐怕早已知道此戰兇多吉少,所以才會做出這般決斷來。

雲衿怎麽都料不到真相竟會是這般,她也沒有想到那個看來冷淡的人,竟然會存著這般的心思!

她很快回過身去,在那方才入口的石墻上四處摸索,然而洞口被閉得緊緊地,根本不見絲毫縫隙,雲衿無奈的站在當下,最後只聽得慕疏涼聲音再次傳來:“沒用,出不去的。”

雲衿這才終於又回過頭來,凝目往這自稱是慕疏涼的男孩身上看去,她只覺得此處四下都透著古怪,這人口中顛三倒四的話也顯得無比古怪。

慕疏涼似早知道對方會懷疑,是以也不多說,只十分尋常的接受著雲衿的註視,“你還要問什麽?”

雲衿再次安靜下來,心緒覆雜的來到他面前道:“你不是慕疏涼。”

“嗯?”慕疏涼仰著頭,好笑的道,“你怎麽知道我不是?”

雲衿抿唇不語,但語氣卻是十分篤定,也沒有再辯駁的意思,慕疏涼覺得無趣,便搖了搖頭往山洞另一邊走去。他來到一旁昏睡的花晴身側,開口道:“你帶著她,跟我來。”

雲衿趕緊去扶花晴,待發覺對方未受重傷,不過是脫力昏迷之後,才稍稍松了一口氣,隨即將小心的扶了起來,跟在慕疏涼身後走進了山洞的深處。

這山洞並不算大,沒有走上幾步,他們便到了一處石室當中,這處石室看來十分簡陋,簡陋到除了一張石床,一盞燈,其餘什麽都沒有,偌大的石室空空蕩蕩,唯有墻壁之上刻著許多古怪文字,密密麻麻的爬滿了角落整個屋子。

雲衿先是將昏迷的花晴安頓在此處唯一的石床之上,這才一面替對方包紮止血,一面低聲道:“慕疏涼……從前就是在這裏練功?”

“是啊,每年都會在此地閉關三個月。”回應她的是那自稱是慕疏涼的男孩,“這裏什麽都沒有,是不是很無聊?”

雲衿替花晴包紮完,擡起頭來,還未說話,那男孩兒便道:“所以他造出了我。”

雲衿遲疑的往他看去,他這才將笑意微微斂去,將事情解釋了起來。

原來來到空蟬派之後,慕疏涼每一年就都會在此地修煉,起初的兩年,他還是小孩子心性,所以縱然是練功,也總有些心不在焉,總想著要找些事情做,躲過這無聊的練功時光。所以在研究了兩年的術法之後,慕疏涼就在這密室裏面,趁著閉關的三個月,造出了一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幻象。

這個幻象沒有什麽別的作用,不能練功也不能打架,唯一的作用就是陪他說話。

他知道慕疏涼的一切,性子也與當年的慕疏涼一模一樣,但是制造出這幻象的時候,慕疏涼不過只有十歲,所以這幻象的心性和模樣,也與十歲的慕疏涼一樣,直到現在也未有改變。

聽完了這幻象的解釋,雲衿不知怎地突然間又想起了那日黑衣對慕疏涼的評價。

慕疏涼的確是個神奇的人物,若是雲衿沒有弄錯,慕疏涼制造出這幻象應當是用了幾種十分覆雜的術法,而這些術法放在別的地方,應當都是被人用在打鬥和查探消息所用的,然而慕疏涼花了兩年的時間,耗費了這麽大力氣,弄出來這個不會消失的幻象,卻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聊天。

自己跟自己聊天。

這在旁人看來甚至顯得有些可笑和不可思議。

所以雲衿也正用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那幻象。

經過那密室的事情之後,雲衿對於慕疏涼此人能夠做出什麽事情已經不覺得稀奇古怪了,但她顯然還是低估了對方的古怪程度。

那幻象等了片刻,終於又道:“你問了這麽多,該我問了吧?”

“我還沒有問完。”雲衿打斷了他的話,再次起身道:“真的沒有辦法出去麽?”

“沒有,不過也許你陪我說說話,我能想起來。”那幻象在旁邊坐了下來,那凳子比他還高,他坐上去之後兩條腿也著不了地,就這麽一下一下晃蕩著。

雲衿將信將疑的看著他,但到底仍是坐了下來。她曾經想過無數次,慕疏涼醒來之後究竟會是什麽樣子,她與那人第一次對話又會是何種情形,但她沒有想到頭一次面對“慕疏涼”,竟然會是這樣的境況,而面前十歲的“慕疏涼”會這般難纏,與空蟬派眾人口中所說的幾乎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就在雲衿心中沈吟之間,那幻象終於問道:“你告訴我……如今是什麽日子了?”

這是一個顯得有些莫名的問話,雲衿默然片刻,應道:“太初三千一百五十二年。”

幻象聽得雲衿的回應,低下頭像是數起了手指,雲衿盯著他這動作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見他重又擡起頭來,語聲輕快的道:“離我上次見慕疏涼已經過去十六年了,這麽說……慕疏涼已經死了?”

雲衿搖頭:“他沒有死。”

“沒死?!”幻象到了這會兒才微有些驚訝起來,他低頭又比劃了一下,眼神狐疑的往雲衿身上瞪去,放下手道:“怎麽可能,這都三十多歲了,慕疏涼怎麽可能還活著?”

“他沒死,只是受傷昏迷了。”雲衿不明白這幻象的判斷究竟從何而來:“你為何說他死了?”

幻象聽得此言,挑眉道:“因為慕家的人,註定活不過三十歲。”

十五章

雲衿從未聽說過此事,眼前這幻象總是一口胡言亂語,她一時間也不止是否應當相信,只微微遲疑的僵在原地,倒是那幻象見得雲衿這副神情,眸中泛起一陣笑意道:“慕疏涼好久沒來了,我好久沒跟人說過話了,你先別出去在這陪我說說話好不好?我將慕疏涼的事情都告訴你好不好?”

“你有辦法讓我出去?”雲衿立即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

那幻象雙眼輕輕眨動,聲音軟糯的道:“也許有呢。”

雲衿抿唇不語,能夠在此處見到慕疏涼的幻象,她心中自是驚喜,只是如今這所有的驚喜都隨著空蟬派的事情而沖淡了,如今梅染衣將她騙來這山洞當中,是要保她性命安全,她卻絕不能夠安心受此保護,她必須要出去,必須要盡快趕回去,縱然只能幫上一點忙也好過在這裏心安理得的等著。

她聲音輕了下來,喃喃道:“你先讓我出去,等空蟬派的事情解決之後,我再來找你說話,可以麽?”

“那時候就晚了。”幻象不肯答應雲衿的條件,將兩手撐在身側,搖頭道:“不行。”

雲衿還要再想別的說法,幻象卻突然道:“你跟我說說話,或許我能幫你救人呢?”

雲衿一怔。

幻象笑得純然無暇,像極了一個未曾經過任何世事的世家小少爺:“梅染衣很厲害的,他好不容易碰上那麽強的對手,那個武癡好不容易遇上這麽強的對手,肯定恨不得跟那人戰上三天三夜,我們現在出手救他,他反倒不能盡興,你倒不如在這裏陪我多說幾句話,不好嗎?”

說到這裏,那幻象自凳上跳下來,慢悠悠來到雲衿身前:“況且,你應該也很想跟我說話吧?”

雲衿不解的看著那幻象,不明白對方為何會做出這樣的判斷。

“因為蘊華劍你一直未曾離手。”幻象瞥了一眼雲衿手裏的蘊華劍,隨即又擡眸道:“而且,你看我的眼神……”

不知為何,眼前分明是個半大的孩子,雲衿卻被他這目光看得動作一滯,她將目光往旁邊的花晴身上落去,幻象卻突然笑了起來。

這次的笑與方才不同,他似是十分開心,良久才作出一副神秘的模樣,揚了揚下巴道:“你坐著呀。”

雲衿雖未開口,卻當真再次坐了回來,已然是答應了要與他聊天的意思。

她相信慕疏涼,縱然對方只是慕疏涼所留下的幻象,但在這片刻的猶豫之後,她仍是選擇相信他。

眼見雲衿坐下,這幻象終於再次開口道:“方才我說慕家人活不過三十歲,是真的。”

雲衿方才便對此事十分在意,此時再聽他說,終於脫口問道:“究竟是為什麽?”

“你相信我了。”幻象回頭道。

雲衿道:“慕家老爺在慕疏涼十歲的時候過世,算起來正好三十左右。”

幻象聽得笑意微斂,喃喃道:“是啊,慕疏涼將我做出來不久,爹就死了。”

“其實他早就知道他會死。”

雲衿不明所以,只認真看他。

幻象又道:“你也許還不知道吧,慕疏涼八歲之前,可沒有我這麽好說話,那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惹事精。”

這些事情,雲衿是聽過的,所以聽得此言,也未有半點驚訝,那幻象見得雲衿神色,便也將這話直接跳過了,隨之又道:“不過後來他突然就變了,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這才是雲衿一直想知道的,她將心一沈,喃喃問道:“為什麽?”

“因為他爹告訴了他一些事情。”

幻象又笑問雲衿:“他爹自小便天資極高,十來歲的時候就已經名揚天下,除魔衛道四處伐惡,從未失手。而慕疏涼亦是天賦異稟,縱然八歲之前一直耽於玩樂,但實力依然遠超同齡人,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雲衿心中不解,但許多事情不需要問,因為她知道對方一定會說。

幻象道:“因為慕家人從出生之後,就會被帶去慕家的祠堂當中,被用慕家世代相傳的獨門秘技激發體內所有潛能,從此以後他們修煉起來事半功倍,無人能及,十來歲的時候,就能夠比肩當世高手,你說厲害不厲害?”

雲衿聽得心中一驚,但轉念卻又道:“這世間當真能有這樣的功法?”她的心中十分清楚,所有的修行都順應天道,這世間本不該有這樣的功法存在。

但那幻象卻頷首道:“自然是有的,不過要付出一點帶價罷了。”

“代價就是慕家人自二十五歲開始,身體便會越來越差,在三十歲之前,耗盡體力衰竭而死。”

幻象說得理所當然,語聲也十分輕快:“本就是逆天而行,壽數自然比旁人要少了許多,所以我說過了,慕家沒有人能夠活過三十歲。”幻象說到這裏,倏然擡眸,愉快的往雲衿看去,“慕疏涼知道這事的時候,八歲,他爹二十八歲。”

雲衿面色微白,不覺抱緊了手中的蘊華劍:“他那時候……”

幻象瞇著眼笑,一字一句道:“他那時候最想做的事情,是掐死他老子。”

“他一個紈絝子弟,胸無大志只想每天玩玩鬧鬧,從來沒有想過要做什麽絕代高手匡扶正義除魔衛道,他本來想高高興興的活到老,可是他爹卻告訴他,他只剩下二十來年的性命了。”那幻象說到此處,聲音也終於低沈了下來,“他爹也要死了,等他爹死之後,所有的一切就都到他頭上了,不管他要不要,肯不肯,願不願意。”

幻象仰起臉,岔岔不平看著雲衿:“這世上哪有這樣的事情,人家剛出生,就平白替他決定了接下來的人生,分明就是不講道理。”

他越說越是氣氛,似乎非要等雲衿一個回應才肯接著往下說去。

雲衿目光覆雜的看著他,她開始覺得自己眼前的並非是什麽幻象,就是慕疏涼,那個十歲的慕疏涼,剛知曉了這些事情,剛離開一切安樂的生活,被推向現實深淵的無助少年。

“是啊,不講道理。”雲衿喃喃說著,不覺卻又想到了自己。同樣是一夕之間所有的一切全部改變,從此被逼迫著變強,往更遠的路上行去。

幻象聽得雲衿這話,卻突然之間安靜下來,他靜靜看著雲衿,轉而無奈道:“算了,都過了這麽久了,那老頭早就入土了。”

“慕疏涼知道這件事之後,一切都變了。慕家人數千年來的聲名,不是他說不肯承擔就能夠不管。”那幻象輕聲道,“可是二十年的時間,能做什麽呢?”

雲衿不知道。

在這天下間,修道之人壽數本就極長,對一般弟子來說,百年的時間也不算長久,而功力深厚者更是能容顏不老活到幾百上千歲,甚至於修煉成仙長生不老。

二十年的時間,實在是太短了。

她所知道的,只是當初慕疏涼受傷昏迷之前,正是二十五歲。

若如這幻象所說,那他的性命便只剩五年,正是到了開始衰弱的時候。

可是整個空蟬派上下,所知道的只是他為正道四處奔波的事情,他究竟是否真的走到了那一步,誰也沒有說過,或者說,誰也不曾知道。

“二十年的時間,他只能將自己能做到的,都做了。”幻象再次出聲,這回語聲卻輕了許多,“可惜還少做了一件事。”

“什麽事?”雲衿問道。

幻象沒有回應她,只朝她輕輕揚了揚眉稍,轉而道:“好了,我想說的事情都說完了,你扶著旁邊那個人跟我來。”

這幻象似乎有個自說自話的性子,雲衿還未回應,他便兀自接口又道:“其實當初為了防止有強敵入侵,空蟬派掌門梅方遠與慕疏涼曾經在這空蟬派四周布下過一道陣法,這道陣法糅合了許多年前空蟬派中幾位高人的力量,就算是神仙來了,恐怕也要花費上一番力氣才能夠應付得過來。因為此事事關緊要,只有梅方遠和慕疏涼兩人才知曉,我們只要開啟陣法,空蟬派的敵人只要不是什麽厲害的神仙,至少都會身受重傷。”

幻象往前走去,又道:“巧的是,開陣的機關,就在這紫煙洞內。”

雲衿見他走遠,連忙扶起了還在昏迷當中的花晴,跟在他身後往這石室內中走去,轉過又一條漆黑甬道之後,終於又來到另一處的洞穴之中。

這出狹窄的洞穴之內看來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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