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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來年撞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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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來年撞日死

安離從來沒想到會有人來找她,更沒想到的是,來人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尹新月。她暗地裏約安離見面,安離知道她身份的特殊,自然應邀。

這次見面,尹新月臉色與上次相比難看了許多,一副心有郁結的可憐模樣,似乎是沒吃好也沒睡好,非常的憔悴,打扮得也沒有上次那般光鮮亮麗了。待安離坐定,下人關好門退出去後,尹新月忽然抓住了安離的雙手:

“安離……你一定要救救二爺……”

安離一怔:“二爺?”

尹新月大概地將過往的事情講了一下:張啟山和二月紅等人下礦查探礦內的秘密,誰知就在他們下礦期間,一直和張啟山不對頭的情報官陸建勳竟然聯合了日本人以及二月紅的徒弟陳皮、老九門裏的霍家,一同想把張啟山扳倒。

而與他一同下礦的二月紅則成了最好的人證,更何況他還是親自下過礦的人,又是張啟山極為在乎的人,對他們來說用處更是大,自然是要抓來囚禁著的。

正是因為二月紅在日本人的手上,所以張啟山不管想幹什麽都得提前考慮過這個生死兄弟,不能隨心所欲,才會如此被陸建勳等人牽制在手中;而如果,二月紅成功地被救出來,那麽張啟山也就不會再受到他們的威脅,處境也會好上許多。

尹新月一條一條羅列下來,眉頭緊鎖:“我也曾想過很多辦法想將二爺從陸建勳的手上救出來,但是都不管用。我也是迫不得已來求安離你,希望你可以幫幫二爺,也幫幫佛爺,你現在和日本人有些關系,應該比我們更容易接近二爺才是……”

安離此時身處日本人的戰營,何況區區戲子,很容易讓人放松警惕,如果讓她想辦法去救二爺,或許真的是一條可行的路。

安離心中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輕蹙眉頭,她輕聲問:“是佛爺的意思麽?”

“是我的意思。”尹新月說。

安離不說話。

“我思來想去,你是最有把握救出二爺的人,”尹新月握著安離的手腕,“我希望你去,但是,不會強迫你去。去不去……你自己決定,不管如何我不會逼你更不會怪你,本身這要求就很無禮,但若不是我看夫君整日憂愁的樣子我實在……”

她說的話,字字真切,真切到安離忍不下心來拒絕她。

安離知道尹新月說的一切都是真的,也看得出她眼中的急切與懇求。只是事態緊急,這一時半會兒安離也想不出什麽法子。況且,這件事不管完成與否,都必然會搭上安離的性命——放走了對他們來說如此重要的二月紅,哪怕安離是什麽天王老子怕是也不管用了。

也正是得知這層利害關系,尹新月才說由安離決定要不要答應,其實是給了她拒絕的機會。

可……又如何拒絕呢?先不說佛爺,光光是曾經救了她性命的二月紅,安離就無法棄之不顧,她一直想著向二爺報恩,如今不正是報恩的好機會麽?

打定了主意,安離擡眸望進尹新月的眼中:“夫人,我答應你,但是接下來我說的幾點你一定要為我備好,切不可有半點閃失……”

素來只會唱戲的我,今時今日也算是派上了些許用場。

****

安離提的要求,尹新月一樣不漏地辦妥了,效率之快令人咋舌。

其一,是要找一個身形面容和二月紅相似的男人過來,而且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其二,陸建勳的大牢內戒備森嚴,怕是想進去沒那麽容易,且多方勢力纏鬥,就得請她提前搞定門口的牢頭;其三,做好二月紅出來後的接應工作,切不可輕敵大意。

前兩點都很難做到,但是尹新月還是憑著自己的人脈關系搞定了。

於是安離就開始行動了——到了晚上,安離已經和男人換上了戲服,化好了戲妝,一層一層的粉將二人的臉塗抹得辨不清本來面目,在搖曳的燭火下看起來,蒼白的臉龐如同鬼魅一般,面無表情。

安離領著這個男人,來到關押了二月紅的牢門前,對著牢頭們下拜:“妾身乃是梨園的戲子,此番來,是為犯人二月紅再唱一曲,以謝過他曾在梨園對妾身的照顧,這是裘德考先生批下來的手信,請大人過目。”

手信自然是假的,區區牢頭又怎會看過裘德考的筆跡,想要模仿一個輕而易舉,更何況還有尹新月暗中助她偷按了裘德考的印章,牢頭們自然不疑有他。而且,安離是梨園的人,她聽聞二月紅被關押,來此看看他,倒也是合情合理。

“去去去,早點出來,”牢頭們喝了酒,不負責地放了行,但仍舊很不放心地吼了一句,“快點啊!”

安離忙答謝,順著他的指點找到了關押著二月紅的牢房。

牢房裏昏暗無光,鋪滿了幹草,破舊的桌子幾乎站不穩,桌上擺著幾只臟得不能入口的碗,和二月紅曾經生活過的府邸簡直天差地別,饒是安離這個做好了心理準備的人,也沒想到二月紅竟然會淪落至此。

他見了安離,極為吃驚的模樣:“安離?”

“二爺,”心中的不忍湧了上來,安離咬著牙才能勉強讓眼中的熱淚不落下來,“您受苦了。安離今日前來,是來為二爺唱最後一場戲的,願不負二爺這些歲月的教導。”

嘴上如此說著,安離卻將已經寫好的信交給了二月紅,告訴他,她表面上是來唱戲,實際上卻是用身邊的人將他換出去——只是,安離沒法說話,隔墻有耳,她不得不防,她只能用眼神和信中的內容,來讓二月紅理解她究竟要做什麽。

身邊的男子始終低垂著頭,一言不發,乖順的模樣。

二月紅看了信,先是震驚地搖頭,而後觸及安離堅持的視線後,也緩緩閉上了眼睛,啞聲道:“……好。”

原本二月紅擔心安離被自家徒弟陳皮監視著,但是他側耳聽也沒有聽到任何異樣的聲音,可見真如安離心中所講,尹新月安排了解決陳皮的人的打手。而且這個計劃,內外都有人配合,幾乎沒有什麽閃失。

只是要拿安離身邊的人一命換一命了。

但如果二月紅執意不肯走,那麽遭殃的就是整座長沙城。

孰輕孰重,二月紅自然心裏有數。

無聲之間已經達成了共識,安離放下心來,執起眉筆替二月紅上妝。邊上妝,安離邊唱著自個兒熟悉的曲子,一曲終,二人已經徹底對調了——那個男人成了關在牢裏的二月紅,二月紅成了隨安離進來的男人。

安離與二月紅對著一句話都沒說過的他深深而拜:“二爺,安離……走了。”

****

許久未呼吸到外面的空氣,二月紅從未如此覺得空氣如此清新,和牢裏的腐朽氣息根本是雲泥之別。

安離將二月紅安全送到尹新月派來的人手中,沒有說一句話,轉身往自己現在的住處而去,卻被身後的二月紅叫住了。安離轉過身來,恬靜地笑著:“二爺,還有事麽?”

二月紅滿身的傷,看起來卻依舊俊朗非凡,怪不得有那麽多女人往二月紅的身上撲。

他站在安離的面前:“安離,你會怪我麽?”

“二爺說笑了,安離從來不怪任何人,都是已寫好的命運,逃不掉的,”安離依舊是笑,“安離謝二爺的救命之恩,謝二爺給了安離新的身份、新的棲身之所,謝二爺讓安離認識了佛爺……卻不會怪二爺。今日的事,是為了報恩,也是為了這長沙城的百姓。想來我這小小戲子,竟然也有機會做這等大事,也算是奇妙的經歷了。”

二月紅凝視著安離:“從未有人當你是戲子。”

安離一顫,笑容在月光下看起來極為蒼白:“可我早已把戲子的身份刻入了骨子裏。”

若是換個時間,換個身份,安離的結局絕不會如此。

但是這樣也好,起碼這一輩子,安離覺得自己沒有白白活過。

告別了二月紅,安離回了自己的房間裏。二月紅被人掉包的事情似乎還沒有被發現,她的房間裏安靜極了。安離卸了身上累贅的戲服,洗去了臉上的妝容,長發披肩,一身素衣,在月光下看起來格外的美。

桌上擺著一壺酒,那就是她最終的結局,酒壺折射著動人心魄的光芒。

安離為自己斟了酒,借著月光豪氣地舉杯,桌子對方似乎出現了與她一同微笑舉杯、眼中寫著無限柔情的張啟山。她眉眼朦朧,嘴邊泛著解脫的笑意:

“佛爺,請——”

從未試過為一人醉生夢死的滋味,但有了佛爺您,安離這一生也不算白走一遭。

您讓安離懂得了情,在紛飛的大雪中,在妖艷的臘梅中,在相貼的肌膚中,在相視的一笑中,在剛勁的筆跡中,在……您送的,安離的生辰賀禮,白玉簪子中。

安離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將簪子插在自己的發髻裏,而後閉上眼睛,安靜地睡去。

安離從未嘗試過瘋狂的滋味,現如今,此生唯一的瘋狂,僅為佛爺您。

容我擇日瘋,來年撞日死,孤身邁入這喧沸城池。

逆人海向你撐開雙臂如是,今日我是那天地間最無名的勇士。

月光碎了一地,像是隱隱的淚痕。

——全文END——

——感謝觀賞——

作者有話要說: 到此完結啦,怎麽一個中篇寫得我像是在寫長篇一樣呢【跪】

感謝諸位追到這裏的小夥伴啊~

其實開坑也是因為《擇日瘋》這首歌而已,聽見的時候就好不負責任地開了坑,最後發現腦洞似乎有點堵不上了???

不過好在還是順利地完結了。

關於安離這個姑娘呢,似乎是被我從頭虐到尾,一直都是個悲劇色彩比較濃厚的人啊。

她總是淡淡的,事不關己的樣子。

她喜歡佛爺,但是她被戲子的身份綁著脫不開身,二爺也是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麽,才會說“沒有人把你當戲子”。

一直都是安離自己作繭自縛,丟失了愛佛爺的權利。

或許和大膽主動的尹新月相比,安離確實是個膽小鬼吧。

最後還是感謝追到這裏的大家~

接下來我要去寫八爺的長篇啦~佛爺的文不出意外還會再開,計劃裏還有嫖副官和四爺,希望大家可以賞臉跳個坑吧,地址都在專欄裏~

我們下一篇文再見。

伊絀

2016.8.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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