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會試考下來, 陸春陸琮的精神狀態截然不同。陸春雖然累得夠嗆，可人看起來卻很有精神，陸珊問他發揮如何，他笑而不語，陸珊頓時就明白了，這至少是正常發揮了。

陸琮則不然，他自小文武雙修，會試的條件再艱苦，他也該是考完後狀態最好的那批人才對。但是陸琮考完回到家, 陸珊都不敢問他考得如何，因為一看就是沒什麽戲了。

其實早在考試之前，這樣的結果就在陸家眾人的意料之中, 畢竟陸琮的底子不如陸春紮實，勉強考上了多半也在三甲, 還不如考不上，努力三年再戰一回, 爭取更好的名次。

因此看到陸琮從考場回來備受打擊的樣子，大膽如陸珊都不敢去安慰他，就怕一句話說不對，不小心又把人給刺激著了，只有陸珅無所畏懼, 拉著他哥徹夜長談了一回。

夜談翌日，陸琮天不亮就來找陸珊了。陸珊正要出門，在院門口看到陸琮大吃一驚。

“哥, 這麽早你找我有事？”陸珊這是明知故問，陸琮沒事就不會來堵她了。

陸琮點點頭，示意陸珊墻邊說話：“上回你跟我說，嘉興郡主約我，你幫我回她一句，就說我應了她，時間地點她定。”

陸珊聞言驚訝不已，這都過去幾個月了，難道陸琮一直吊著顧元娘沒給回話嗎？

看出陸珊眼中的疑惑，陸琮又解釋道：“我當時有給嘉興郡主回話，說忙於準備會試，無暇應約，還請她見諒。”

陸珊頓時汗顏，會試成績還沒出來陸琮就有空應約了，這說明什麽，說明他心裏有數，下個月的殿試沒他什麽事了。

“那行，我見到嘉興郡主就把話轉告給她。”陸琮會試沒考好心情不好，用這樣的方式調整下也不錯，陸珊很爽快就答應下來，還叮囑陸琮，“不管輸贏，回來可要告訴我結果哦。”

陸琮挑挑眉，對陸珊的話不置可否，他小時候見過顧元娘的，她最愛掐他的臉了，掐得特別疼。

過了幾日，會試成績張榜，陸春不出所料考了個第五名，如果殿試發揮好，一甲可期。倒是所有人都以為沒戲的陸琮竟然也上榜了，只是名次很不理想，幾乎排到了倒數幾位。

面對這樣的結果，誰也不知該說什麽。說恭喜嗎？三甲同進士可不好聽。說節哀嗎？到底也是上榜了，人家沒上榜的不是更傷心……

張榜那日陸琮並不在家，早早就出門去了，還是陸春最先反應過來：“是不是先派人把琮兒找回來，他還得準備殿試呢。”想從倒數逆襲到二甲，難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陸春這話說得在理，哪怕誰都知道，陸琮這個時候才開始準備肯定晚了，想從三甲突圍幾乎沒有可能，只是這樣的話，誰會說出來呢，不過在心裏想想罷了，絕不會說出來膈應人。

只有吳夫人，她似乎很不高興陸琮成了陸家第三代第一個通過鄉試和會試的人，不冷不熱來了句：“琮哥兒這會子回來有什麽用，三甲同進士，說出去還沒有落榜好聽。”

拋開感情因素考慮，吳夫人這話還是有道理的，時下的風氣的確如此，甚至有人嫌棄同進士名聲不好聽，考中了也不去做官的，可吳夫人是陸琮的親祖母，這個話說出來就不合適了。

顧蘿的臉色原就不是很好，陸琮考完就對她和陸昊說了，他審題出了問題，答題有點偏了，極有可能名落孫山。

她當時還安慰兒子說沒關系，陸昊也不是一次就考中的，他頭回沒能上榜，第二回 就直接是探花了，讓陸琮別氣餒，努力向他爹看齊。

或許是今年的閱卷標準有所改變，原以為肯定考不上的陸琮竟然考上了，就是名次太過尷尬。

顧蘿還沒緩過神來，又聽吳夫人那樣說，臉色頓時更冷了：“太太此言差矣，朝廷開科取士乃是為國家選取有用之才，無論一甲二甲三甲，都是為皇帝效力的，豈能說是無用。”

再說了，殿試不同於會試，並非不具名錄取，除非陸琮交白卷，不然元琪怎麽可能讓他落到三甲去。

只是不管陸琮排名多少，只怕都會被人說是皇帝在偏袒他，這反而是顧蘿更擔心的。

比起自家小叔子和侄子，陸顯和曹氏更關心卿家父子的成績，那可是他們親家和女婿。得知卿研排名第二，而卿赫不幸落榜，陸顯夫婦的小失落很快就被欣喜所代替。

卿赫沒考中算什麽，他年紀小，三年後還能再戰。倒是卿研的成績讓人嘆為觀止，會試第二名，差點就是會元了，只要殿試不發揮失常，那就是沖著一甲去的。

元琪剛登基那會兒，說起陸玲選了卿赫而不是顧鴻，陸顯偶爾還會嘆氣，他們家要出皇後了，要是陸玲成了王妃，說出去也是美談一樁，偏偏她就不選，真是讓人著急。

後來陸瑋被指婚給了顧英，陸顯心裏就更不平衡了，他原本也有機會有個王爺女婿的，唉……

每回陸顯這麽說，曹氏都不搭理他，因為在她看來，女婿的門第再高也不如女兒喜歡更重要。

但是會試成績一出來，陸顯再不嘆氣了，錯過王爺女婿就錯過吧，他快要有個狀元親家了，說出去也是很有面子的。

晚些時候，陸琮陸珊一起回家的，聽說會試名次都是一楞，兩人面面相覷，好半天沒有說話。

轉眼到了殿試那日，陸春陸琮又是結伴去的，只是這一回，陸琮的神色顯得比陸春更輕松。

“做好準備了？”和一個月前的會試相比，陸春感覺陸琮變了不少，可具體哪裏變了，他又說不出來。

“最差也就是同進士了，還能差到哪裏去。”殿試沒有落榜一說，不過排定名次而已，而且大多數人的名次和會試相比不會有大的出入。

“可我看你好像很有信心的樣子？”陸春看出來了，陸琮的眼神變了，變得更堅定了。

“因為已經超出預期了。”陸琮展眉一笑，又斂起笑容正色道：“陛下最討厭墨守成規了，哪怕是不成熟的新想法，可能也比中規中矩的老點子更得聖心。”

陸春楞了楞，沈聲道：“多謝。”他差點忘了，陸琮在西川時就認識今上的。

誰知陸琮還沒說完，他繼續道：“還有，陛下討厭紙上談兵，千萬不要觸了他的黴頭。”

後來的事實證明了陸琮的話，元琪親自點中的一甲前三，個個都是理論與實踐的完美結合，其中狀元是陸家人都認識的卿研。

陸春在殿試的發揮也不錯，中了二甲頭名傳臚。陸琮則是有超水平發揮的嫌疑了，從會試時的倒數直接沖到了二甲十三名。

有人說是皇帝給未來皇後面子，不能讓大舅子的名次太難看，但在看過陸琮的殿試答卷後，這種聲音就變得很少了，因為誰都看得出來，陸琮的卷子是所有人裏新意最足的。

新帝登基後的第一次春闈，安遠侯府堪稱最大贏家，然後就可以喜氣洋洋地辦喜事了。

三月底，卿家正式下聘，整整六十四擡聘禮擡過來，叫曹氏又是欣慰又是不安。

欣慰的是卿家辦事穩重，給足了陸玲面子，不安的是聘禮太貴重了，陸玲的嫁妝可能配不上。

畢竟，陸玲只是陸勉的孫女，她的婚事公中頂多能拿出一萬兩銀子，其餘的都得二房自己貼補。

若是曹氏手頭寬裕，貼補倒也無妨，她就這麽個閨女，不給她還能給誰。可問題是，整個安遠侯府就屬二房最窮，就算把聘禮都讓陸玲帶回去，也顯得不太夠。

就在曹氏為難之際，老太太打發人送來兩萬兩銀子，說是陸玲陪了她這麽些年，她要出閣了，她這個曾祖母不能毫無表示。

四月初，陸春和萬穗兒正式定了親，因為都是自家人，各種程序走起來倒也方便。

隨後不久，陸珊又收到了大表哥顧澈的來信，說是下個月送顧三姑娘出嫁要來遙京。

陸珊看完信不由吐槽道：“怎麽感覺全世界都在忙著嫁女兒？”

“你過兩年也要嫁了，你的姐姐們比你先嫁不是很正常麽？”顧蘿好些年沒有見過顧澈了，聽說他要來十分高興。

“正常是正常，就是感覺太集中了。”陸珊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惆悵什麽。

顧蘿淡然一笑，把信從陸珊手上拿了過去：“你三表姐訂婚都三年了，也該辦婚事了，不然等墨哥兒放了外任，辦喜事就更不方便了。”新科進士出來了，前科的也該出去歷練了。

“大表嫂也要來，我猜他們要去求見空明大師。”顧澈和陶氏至今無子，陸珊也是很認真在為他們擔憂了。

“到時候你陪著他們去，也讓大師幫你看一看。”空明大師說過，陸珊十八歲還有一劫。

陸珊卻沒明白顧蘿的意思：“我成親還早呢，現在就去求子是不是早了些？”

“誰讓你去求子了，你個鬼丫頭。”顧蘿哭笑不得，伸手拍了拍陸珊的肩頭。

陸珊恍然大悟，回味過來顧蘿的用意，不由悻悻地笑了笑：“我知道了，我一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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