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殊在送白城回家後，就在大街上亂逛。夜晚的寧靜讓他很亂，他有些害怕。陸岐綺離開快一個月了，一直沒有消息。公司的股東一個個鬧著要變賣股份，要把蕭氏換人。

他從前認為自己很厲害，做什麽事情都是順風順水，現在才知道有很多事情他不得不低頭，甚至有時候，他低了頭仍舊沒有用。

就是這個晚上，他遇到了黃鄀。

他看著敲打他車窗的中國女孩，漂亮的眸子有著幾分驚恐，他突然不知道為什麽想到了陸岐綺，他打開車門讓那個女孩上來，開了車把後面的一群混混甩在了後面。

黃鄀長長的頭發因為奔跑有些淩亂，身上只穿了薄薄的一件洗得發白的T恤，她側頭打量開車的男人，好看，是黃鄀對蕭殊的第一印象。

到了蕭殊的公寓，黃鄀看著蕭殊，輕聲道，“謝謝你，我叫黃鄀。”

“舉手之勞。”蕭殊看了看她，“有家人朋友嗎？”

黃鄀眸子微垂，“我不認識什麽人，我是坐船偷渡過來的。”

“你來美國幹什麽？”蕭殊楞了楞，“一個中國女孩來美國，你怎麽活得下去？”

黃鄀笑了笑，露出一排白凈的牙，“我想作演員。你能不能收留我兩天？”

“隨你，我房子裏沒人住，你願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吧。”蕭殊頓了頓，“你想幹什麽我管不著，但出了麻煩我也不負責收拾。”

蕭殊這幾天都住在公司裏，他想過回國，但公司的壓力逼得太緊，他也害怕回去後可能沒辦法很快解釋清楚，便想索性等事情處理完，再好好解釋清楚。

黃鄀則每天都出門去跑一個個劇組，因為是華人，總是被迫出演一些受辱的角色。但只要不過分，黃鄀都不介意，因為她心裏有一個隱隱紮根的想法，她想和這個男人比肩，她想替他分擔一些。

黃鄀也的確有做演員的天賦，在跑龍套的第二年就因為機緣巧合獲得出演了大導演的電影，這個容貌精致，演技精湛的東方女性在美國人心中有了印象。

顧晚很喜歡這個演員，利用職務之便搭上了黃鄀，說要給她設計服裝。黃鄀就約了她晚上見面。湊巧那天蕭殊回去早，碰到黃鄀說順便送她。

聊起來才知道要見的人是顧晚，蕭殊笑了笑，“顧晚是我老同學了，我們認識快六年了，我也好幾個月沒見她了，一起吧。”

顧晚看到蕭殊的時候，楞了楞，問了才知道有這麽一段曲折，不禁感嘆，“怎麽，不想追家養的小貓了？覺得流浪貓也不錯？”

黃鄀疑惑地看著兩人，蕭殊微微皺眉，“公司的事處理得差不多了，資金已經回轉，我也打算回國——”

“蕭殊，你以為人家憑什麽在你拒絕後還傻傻地等你？”顧晚嗤笑，“說不定人家根本不想見你，現在交了別的男朋友，日子過得好著呢。”

蕭殊沒有說話，黃鄀卻明白了顧晚剛才那句話的意思，話裏的譏誚不言而喻。

“蕭殊，我早就跟你說過有些人要及早抓住，現在你後悔來不及了。”

顧晚的話像針一樣紮進蕭殊的心，他突然沒了勇氣回國。萬一回國後看到的並非如自己所想的呢？他突然有些理解白城那日的心情。

顧晚那日的話到沒有針對黃鄀，兩個人很快混熟，黃鄀的禮服也幾乎由顧晚一手承包。

顧晚在家裏辦了個舞會，請了幾個圈內的朋友，黃鄀，蕭殊都在受邀之列，白城跟著蕭殊不請自來，顧晚也沒說什麽。

郁淮見到恍若的時候，難以描述第一眼的驚艷。黃鄀和顧晚的感覺不一樣，顧晚太耀眼，妖嬈而又風情得像一朵玫瑰，似乎沒有什麽東西能讓她真正在乎，她熱愛一切美的東西，卻都愛得不長久。黃鄀卻像是雪山上的蓮花，幹凈澄澈，她的眼裏只有一樣東西，心裏只有一個目標。幾乎第一眼，郁淮就放不下黃鄀。

他從前覺得自己是愛顧晚的，為了她，願意放棄在法國的名聲，在美國這樣一個陌生的國度重新開始。他從前欣賞顧晚熾熱的美好，享受她的若即若離，可時間久了他明白，顧晚之所以那樣瀟灑，是因為她從未動心。

她的心裏，早就有一個人。

之後郁淮便總找機會送顧晚去見黃鄀，然後留下同他們聊兩句。

起初，郁淮還擔心顧晚會發現自己的心思，可後來顧晚會主動讓他送黃鄀回家。郁淮最初的心情竟不是喜悅，而是失落和解脫。原來自己的愛究竟怎麽樣，她根本不關心，不是嗎？她甚至是希望分開是自己先提出來的。

那好吧，顧晚，就當成全你最後一個願望。

郁淮和黃鄀表白了，然後設計讓顧晚撞破，顧晚只是眸子清冷地看著他，然後漂亮的唇輕輕說出一個字，“好。”

然後，是她轉身的背影。

依舊窈窕美麗，一如自己初見她時，在街頭的動心。

黃鄀淡淡地看著郁淮，“我不喜歡被人當槍使，我當顧晚是朋友，你配不上她。”

郁淮看著另外一個女人也轉身出門，他不愛黃鄀，他早就明白了。

法國街頭，女孩回眸的一笑在他心底烙成了灰，一輩子都忘不掉，郁淮只是站在那低低地笑，然後轉身離開了這個地方。

白城在門口等顧晚，“顧晚，你看到了，他就是這樣的人，他值得你——”

“白城，我顧晚就算一輩子一個人，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顧晚輕輕勾唇笑，看著白城，“事情究竟是怎麽回事，我很清楚，是我想分手，他給了我一個機會。”

——讓我不需要內疚的機會。

白城怔了怔，有人發了匿名短信給他，讓他帶了顧晚來這撞破一切。

可顧晚就像早就料到了一切，神色平靜，一切如常。

黃鄀很快追了出來，“顧晚姐，你聽我解釋，我和郁淮什麽關系也沒有。你知道的，我喜歡的一直是——”

顧晚回頭，“我知道，就像你知道蕭殊喜歡的誰一樣。”

黃鄀楞了楞，面色蒼白地看著顧晚依舊高傲地往前走，脊背挺得筆直，妝容精致，笑容依舊勾人，黃鄀突然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人，這個人瘋狂而不理智，做事隨心，好像所有規矩於她而言都是浮雲。

黃鄀覺得她是有底線的，可她的底線是什麽，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和顧晚一年多的友誼大概是徹底完了。

蕭殊很快就從白城口中得知了這件事，“白城，顧晚的事讓她自己處理吧。”

看著已經日漸穩定的蕭氏，蕭殊覺得自己快要沒辦法騙自己，他那麽想陸岐綺，兩年多了，什麽傷疤都該撫平了。她應該相信自己的心意，不應該會被那麽一句話左右了。

與此同時，蕭殊派去打聽國內消息的人有了回覆，陸氏出了內鬼，卷了內部的信息賣給對手，陸家現在處在焦頭爛額的狀態。陸堯看中了一個項目，據說風險挺大，但盈利非常可觀，只是現在缺少啟動資金。

蕭殊楞了楞，選擇了他最不願意但最有效的方式，接下來的一個月他派人開始和陸氏交涉，自己則計算可以用來註資的資金。

回國的前一夜，是黃鄀從慶功宴回來的晚上。

黃鄀這幾年賺的早就夠再買一套房子了，可她不願搬，蕭殊也不提，只是減少了來這裏的次數。這次難得回來整理行李，卻撞見了黃鄀。

聽到蕭殊要回國的消息，黃鄀楞了楞，笑，“祝福你，蕭殊。”

蕭殊眼神愉悅，笑意達到眼底，“承你吉言，黃鄀，你在美國也會更火的，到時候我帶小綺過來看你。”

顧晚依舊像以前一樣，分手沒有阻擋她設計師的靈感，一件件令人感嘆的作品在她手裏誕生，外界稱她“繆斯的寵兒”，她的天分幾乎百年來難以見到。

郁淮回了法國，臨走的時候只有顧晚去送了他。郁淮在機場看到顧晚的時候很驚訝，半晌才笑，“顧晚，沒想到你會來。”

顧晚還是穿了三年前的那天黑裙，身姿依舊美麗，好像時光沒有給這個設計師留下一點點痕跡。顧晚輕笑，“是我把你帶來，就要由我送你。郁淮，是我對不起你，從始至終，辜負人的那個都是我。”

郁淮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顧晚，你心裏那個人究竟是誰？”

“郁淮，這個人我誰也不會說，他會爛在我的心裏。”顧晚看著他，眼神平靜。

郁淮眸子露出幾分心疼，“顧晚，不是我，不是白城。那個人是——”

“郁淮，不要說。”顧晚輕聲打斷他，“說出來我連美國也待不下去了。”

郁淮輕笑，“顧晚，待不下去的時候來法國找我吧。”

顧晚擡眸看他，郁淮笑，“我會以朋友的身份招待你的，說不定那時候我都有兒子了。”

“行啊，我混不下去了就找你。”顧晚笑出了聲，眸光盈盈。

番外·晚城淮予（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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