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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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過了多久，斯比特似乎感覺到蒂拉的氣息安靜了不少，他看了眼蒂拉，目光有些閃爍。
蒂拉身上又掉了一塊鱗片，泛著深藍色的光澤，哪怕黯淡了，也精致美麗，一眼望去如同深海之中點綴的萬千星光，帶著巨大的吸引力，不斷迫使他靠近靠近再靠近。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中懸浮在水中，浮力托起他的身體，衣服盡數打濕，而他就在蒂拉身邊不到一米的位置，鱗片觸手可及。
斯比特有些慌亂，他想要回到階梯上，可剛回頭沒游幾下，突然頓了頓停在原地。
蒂拉睡著了，趁著她睡著的時候，他想要蒂拉的鱗片。
這個儲水罐裏，陽光照射不進，冷的只剩下水的潮濕氣息，在這個廣大的空間裏，只有他和蒂拉……
他偷偷拿一片，應該沒關系吧？斯比特的內心不禁陷入糾結，目光時而盯著鱗片，又時而悄悄看她的臉，心中忐忑的上下跳動，可又麻麻酥酥的如同萬千螞蟻啃食，手指微微顫抖。
可是蒂拉醒來會發現吧？她會不會生氣？她會不會惱怒？
他目光深深地看著蒂拉沈睡的眉目，心中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樣，一個惡魔一個天使，惡魔唆使著他伸出罪惡之手，天使警告著他不知好歹。
斯比特覺得自己腦子都快要炸了，最後索性心一狠，迅速握著蒂拉身旁掉下來的鱗片——就一片，留下給自己做個紀念，他只要鱗片，就好了。
蒂拉突然皺了皺眉，隨後有了水的舒緩，又恢覆了平靜。
斯比特嚇得心驚膽跳的，悄悄地往後挪了挪，一點點的回到了岸上，踩在鐵皮上，引起了細微的簌簌聲。
他握著魚鱗，傻傻的笑了笑，隨後小心翼翼的放在懷裏收好，這個可不能讓陛下知道，要是讓陛下知道了，她指定又要怎麽罵自己了！思及此，他猛地嚴肅著臉，掃了蒂拉一眼，見她沒有醒來的樣子，頓時松了口氣。
他就這一次貪心，斯比特這麽想著，一邊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安慰，一直等到蒂拉再次醒來，這個時候她身邊又掉了幾塊鱗片，她醒來的時候也沒發現不對，只是一一將鱗片收好。
見斯比特還在那裏等著自己，她想了想，道：“斯比特，你回去吧。”
斯比特猛地回過神，見蒂拉清澈的目光望向自己，好不容易緩解的心跳又跳了起來，語氣多少染上了小心翼翼。
“可是我……”
蒂拉只當時他放心不下，道：“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況且這裏這麽大，就算有人來了也不一定會看見我，我會藏好的，你就放心吧，你先回去，等有事情我再用光腦聯系你。”
“可是陛下，你一個人真的沒事嗎？”
“沒事的，你放心吧。”蒂拉笑了笑，眉目之間微微彎起，在水澤映襯下瀲灩其華，萬千花海綻放般。
斯比特臉頰微微一紅，不知道是慌亂還是別的，目光有些躲閃：“那好吧……可是陛下，如果有事，一定要打給我啊！一定要打給我！第一時間打給我！”
見他這般擔心自己，蒂拉無奈的點了點頭，看他一步三回頭的樣子，好不容易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她這才松了口氣。
隨即，她臉上的表情一陣扭曲，在水裏面翻滾，一副疼得死去活來的鹹魚樣。
qaq好疼啊！
疼痛是在她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可是她每年的換鱗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所以當疼痛來臨之時自然是翻倍疼痛。
對此，她只能在外人面前佯裝還有力氣活動的，除了臉色蒼白之外並沒有什麽其他的變化，可實際上她的內心在滴血啊。
她疼的快要滴血啊。
蒂拉此刻無比想念奧古大人安撫自己的手法，就像回到尚未出生之時那樣，在冰涼蔚藍色的海水之中，一雙溫暖的大掌托起自己，帶來源源不斷的海洋精華。
她閉上眼，正想繼續睡的時候，突然聽到頭頂的鐵門咿呀打開的聲音，她心中一顫，下意識的往海水裏鉆，也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以緩慢的速度堅定往下沈溺隱藏。
因為不確定獸人的視線是不是也很好，但更多的是這個平日裏除了阿爾瓦和斯比特才會來到的地方，為什麽會突然有人過來——
她很快沒有糾結，因為來人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腳步聲，隨著他的接近，水面仿佛結了冰霜一般，一股子熟悉的味道鉆入水中，融入她的四周。
蒂拉眼前一亮，猛地鉆出水面，望著來人一襲雪白長衫，包裹在褲腳中的雙腿筆直筆直，她擡眼仰望他的胯間，再往上則是他沒有表情的容貌，精致的眉眼中尚且帶著一絲犀利，雙瞳冷淡到了極點。
他的容貌極好，哪怕在這黑暗中也擋不住他的絕世芳華，一頭銀絲縈繞被捆綁在背後，露出光潔雪白的額頭，蒂拉自下而上望著，他自鐵欄之上，自上而下的盯著她，抿唇不語。
見此，蒂拉不禁縮了縮脖子，扁了扁嘴有些慌亂，因為他的表情太冷了，就像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亦或者比第一次見面時還要冰冷異常。
她冒出濕漉漉的腦袋，一臉委屈的望著來人，那雙濕漉漉的雙眼像極了剛出生小鹿，奧古斯特即使有心生氣，可在她的目光下，只好收斂一身顧冷清高，微微嘆了口氣。
“陛下，您換鱗為何不通知我？”
他不是對蒂拉生氣，他只是氣她換鱗沒有第一時間通知他，甚至這麽久了連一個消息都沒發給自己，而他卻發了好幾條信息給她，一個都沒有回覆。
在他來找蒂拉的時候，她又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在他的感應之下，仿佛離開了他的世界，讓他陷入一片恐慌。
他一點點的下了樓梯，緩慢而又堅定：“陛下，為什麽不通知我？為什麽寧可選擇阿爾瓦與不願選擇我？”
他以為他會聽到自己最厭惡最惡心的回答，亦或者是他不想聽到的答案——可是沒關系，不管她回答什麽，他都不會生氣，他都不會怨她，他更不會傷害她。
但是……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個答案的話，他不介意……讓她重頭來過，忘記一切，在她的生命中只有自己——
蒂拉一臉懵逼：“可是奧古大人，您不是很忙很忙嗎？”
奧古斯特微微一楞，她的答案與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這個答案……
蒂拉又說了一句，語氣帶著委屈：“奧古大人，您不是說被獸人關在理事館了嗎？”
這個意思是……他被關在理事館裏，所以她就以為自己出不來的意思嗎？奧古斯特的眼神有些呆，滿腔情緒瞬間化作煙霧消散，唇角似有若無的勾起，帶著滿滿的無奈。
“我可以讓人代替我活動。”
蒂拉微微驚訝：“怎麽會？”
“這一次來，我帶了海洋騎士團的一支小隊，這個小隊裏有一尾人魚，擁有特殊能力，能夠幻化成我的模樣。”奧古斯特見蒂拉一副驚訝的模樣，抿唇又道：“放心吧陛下。”
“下回無論遇到什麽事，請一定先同我說，陛下。”奧古斯特目光深深的盯著蒂拉尤帶著稚嫩的臉頰，“請不要讓我為您擔心，我的陛下。”
蒂拉抖了抖身，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被他那麽盯著，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事先沒有通知他的確不對，但轉念一想，自己也是為了他好，隨即放下心，不再去討論，而是靠近奧古斯特，委屈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褲腳。
“奧古大人，本殿有點疼。”
她的聲音軟綿綿的沒有殺傷力，可字字句句戳入他的心尖尖，心跳顫動，為她的可憐而激動，為她的眼神而停留，為她流露出來的依賴而歡喜，覆雜的情緒讓他的頭腦有那麽一瞬間當機。
不過奧古斯特很快恢覆正常，目光柔和，蹲下身摸了摸她濕漉漉的腦袋，水漬還殘留在她的臉頰上，他替她抹去，唇瓣微微顫動：“乖。”
他的手掌好似冬日暖爐一樣，不同於獸人的滾燙不爽，他的溫度溫和到令人留念，蒂拉感受到身體的每一處細胞都在舒服的叫喚著，源源不斷堵塞的海洋精華仿佛找到了通道口一般，重新開始運轉。
蒂拉蹭了蹭，頓時感覺疼痛舒緩了不少，尾巴仿佛也註入了新的力量，她開心的甩了甩尾，一時間忘了自己的尾巴已經不能見人——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眼尖的奧古斯特已經看見了她魚尾上有些半吊在上面的死鱗，有些新鱗還沒長出，掉了鱗的魚尾露出了慘白慘白的皮肉，觸目驚心。
他指尖傳遞的力量微微一滯，就連呼吸都仿佛停頓了一秒。
蒂拉小心翼翼的藏起尾巴，不敢再搖尾巴的她又小心翼翼的偷瞧奧古斯特緊抿的唇瓣，敏感的她已經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清冷氣息越發冰涼，頓時那個心裏拔涼拔涼的。
又惹奧古大人不高興了。
眼見著奧古斯特眉宇快要皺成一團，她果斷的扁了扁嘴巴，眼角泛紅，一雙濕漉漉的眼神盯著他，假意賣萌：“奧古大人，我好疼好疼好疼啊！”
奧古斯特：“……”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摸了摸蒂拉的頭，道：“下次您換鱗，請您一定要通知我，行嗎？”
蒂拉見他收回了氣息，頓時安心，也收回了賣萌的表情，乖巧的點了點頭：“這個，本殿答應，若是再有下次，定會叫你在身旁伺候！”
奧古斯特：“……”
他也是無奈，蒂拉總是能抓住他的命門，犯錯的時候一副乖巧認錯的樣子，慣性賣萌，總是讓他心軟，待自己感覺到危機解除之後，又瞬間恢覆原樣。
“過來吧，把尾巴露出來。”
蒂拉微微一楞，想到自己已經醜的不能看的鱗片，小心翼翼的擡眼：“奧古大人，您不會討厭嗎？”
奧古斯特無奈：“不討厭。”
“為什麽？我的尾巴那麽醜。”
“您十年之間的換鱗都是我幫您渡過，又怎麽會嫌棄？”奧古斯特安撫她，道：“把尾巴露出來，乖。”
蒂拉還是有些害怕，畢竟她的尾巴連自己都不願多看一眼，可看著他目光沈靜地盯著自己，她想了想，最後選擇相信他，仔細的盯著他的眼，確認他沒有一絲鄙夷厭惡的情緒，這才松了口氣。
奧古斯特看著她那慘不忍睹的魚尾，心疼不已。
他護著蒂拉換鱗時，從未出現過這般參差不齊的模樣，見她一聲不吭的，怕是早就疼痛難忍了，只不過礙著面子不肯叫喚，只是偶爾受不住的時候與他委屈的說一聲“我疼”。
奧古斯特愈發心疼。
蒂拉既然放任奧古斯特，自然而然相信他，她閉上眼直挺挺的躺在水面上，悄悄地睜開一條細縫瞧著奧古斯特，他此刻正在替她看著尾巴，將一些需要剔除的廢肉削了，速度快的不可思議，而且他很明確的明白哪些該留著哪些該不要。
見此，蒂拉雖然疼痛難忍，但也只好這樣，畢竟這一回自己度過換鱗期，因為沒有多少準備，導致有些地方出現了膿口。
她閉上雙眼，昏昏沈沈，腦海中盡是冰涼海水在魚尾處激起的疼痛，而奧古斯特的雙手就像柔軟的羽毛，撫摸過的地方一片酥麻瘙癢，她恍惚沈睡，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不知過去多少時間。
奧古斯特就盤膝坐在她身旁的水面之上，潮濕的水似乎沒有給他帶來半點影響，他的衣服依舊整潔，長褲包裹著修長大腿，雪白的靴子之上沒有任何水痕，只有依稀自他身上醞釀散發出的禁欲與清冷。
蒂拉彎起自己的長尾，目光在尾巴之上掃過，所有傷痕都消失不見，就連鱗片都一一處理幹凈，她看著這雖然顯得參差不齊的魚尾，但精神氣貌遠比之前來的好的尾巴，頓時是高興的笑了，眉目彎彎如天邊弦月般勾勒出優美弧度。
她看向奧古斯特，他此刻正閉著雙眼盤膝坐在水面上，冷峻間禁欲色彩濃厚，如墨跡一筆一劃勾勒，身為顏控的蒂拉不禁靠近了點，水紋隨著她的動作而蕩漾開。
奧古斯特很快就睜開眼睛，就在蒂拉接近的時候，他垂眸看著蒂拉那雙澄亮澄亮的瞳眸，眼底裝滿了自己的身影，仿佛自內而外，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個人一樣。
他喜歡她這樣的眼神。
奧古斯特唇角似乎勾了起來，如曇花一現，柔和眉眼中的犀利。
“陛下，您醒了？”
蒂拉伸出雙手爬到他的腿上，絲毫不自覺的托著下巴仰望他：“奧古大人，你好漂亮。”
“……”奧古斯特明白了，她這是又因為他的容貌把自己看呆了。
他只好無奈的摸了摸蒂拉的濕漉漉的頭，也不管會不會弄濕手掌，低聲道：“陛下您也很漂亮。”
“我當然知道。”蒂拉撇了撇嘴，又說：“可我就是覺得，看著奧古大人的相貌和看自己的相貌的感覺完全不同。”
奧古斯特：“……”
一個看自己，一個看別人，哪能一樣？
奧古斯特覺得蒂拉的腦思維跳躍能力有些大，他抿唇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眼她身後的魚尾，基本上鱗片都已經生齊，但還有一些小部分魚鱗因為是剛長出來，所以顯得有些嬌小。
她的尾巴沒有問題，他也放下心來，按照以往的規矩，將自己從蒂拉那邊得來的魚鱗盡數交給她，小心叮囑：“這些鱗片一定要小心保管。”
至於他有沒有私藏……咳，這個時候不宜解答，至少他比較在蒂拉面前還是比較“誠實”。
蒂拉收好鱗片，然後又對著他的容貌發呆。
奧古斯特：“……”
雖說蒂拉親近他，他很高興，但是她這麽正大光明的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還撐著……他是以多強大的意志力才沒有將蒂拉掀翻？
奧古斯特就算再怎麽喜歡深愛，也不可能對現在的蒂拉下手，況且她年級尚小，那一方面的事情他也從未教導過她，是以他不過是心中一陣顫動之後恢覆原樣，反正在蒂拉看來，他一直一直都沒什麽表情。
不過奧古斯特很留念蒂拉看著自己發呆時的欣賞情緒，她眷念的趴在自己身上，仿佛自帶一層溫暖的光澤，籠罩在他身上，驅走陰暗潮濕。
時間不會因為他的眷念而停留，也不會因為他的喜愛而停頓，他摸了摸蒂拉的頭，想著馬上她就要去找回神格，心中不僅悵然若失，有種“吾兒漸長成”的覆雜心理。
再想到她會通過提前成年而提前步入重建亞特蘭蒂斯的使命征途，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舍，在他看來，有些事情蒂拉只需要好好的坐在那裏看著，不管她想要什麽，他總有辦法給她尋來。
神諭要她重建亞特蘭蒂斯，那麽他會成為蒂拉成功的墊腳石，親吻著她的腳尖，托起她，親自把人送上亞特蘭蒂斯的王座之上、
他做的一切，全心全意皆是為她。
為了當年那個還巢卵中尚未出生，蜷縮成一團緊閉著雙眼，卻能感覺到他的存在，能伸出手，隔著卵層與他的手掌重合的她。
奧古斯特對蒂拉的感情說不上來的覆雜，既參雜了家長對孩子的期望和溺愛，又融入了霸道與占有，最後更是隨著她的長大慢慢被她吸引，全身心的想得到她一個人的關註。
他閉上眼嘆了口氣，不知道是感慨時間流逝，亦或者是對蒂拉的無奈。
倘若他的計劃不出錯，那麽亞特蘭蒂斯……也不會太遠了，很快，他就能帶她回去，回到那個原本屬於古代人魚種的故鄉。
等到亞特蘭蒂斯重新建造起來，未來一切都會變得美好。
思及此，奧古斯特拍了拍蒂拉的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著，像照顧嬰幼兒般——他本意只是想親近蒂拉，可是蒂拉不高興了。
她炸毛了！
奧古斯特又把她當成幼崽！蒂拉恨恨的後退，見他目光沈靜地看著自己，不禁來了氣，傲嬌的擡起下巴，一頭紮進水裏。
他微微一楞，顯然還沒從蒂拉突然生氣中回過神，可再一眨眼，她就消失在自己視線當中。
奧古斯特很快回過神，但他有點想不明白蒂拉為何生氣，仔細回想自己剛才的言語和動作，頓時明白了，滿心無奈。
蒂拉有那麽一點不好，就是容易和他慪氣。
她怕是以為自己又把她當成孩子才生氣的吧？
這麽孩子氣……還說不是孩子。
奧古斯特揉了揉太陽穴，他覺得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出了問題，雖然蒂拉一歲的時候鬧騰了點，可到底乖巧聽話，最重要的是暖心，哪怕是再微小的一個動作，都能帶給他歡喜眷念。
可是……
大了就更調皮了，還總說自己長大了……不過是知道一點傳承記憶而已。
他可也不想總這麽任由她下去，低頭看了眼泛起波瀾的水面，目光微微轉深，閉上眼，索性隨她去了，反正過不了多久，蒂拉會浮上來的。
奧古斯特幹脆利落的不理蒂拉，著反而讓蒂拉感到挫敗。
蒂拉扁了扁嘴，無論度過多少時間，多少次生氣，他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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蒂拉身上又掉了一塊鱗片，泛著深藍色的光澤，哪怕黯淡了，也精致美麗，一眼望去如同深海之中點綴的萬千星光，帶著巨大的吸引力，不斷迫使他靠近靠近再靠近。
等他回過神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中懸浮在水中，浮力托起他的身體，衣服盡數打濕，而他就在蒂拉身邊不到一米的位置，鱗片觸手可及。
斯比特有些慌亂，他想要回到階梯上，可剛回頭沒游幾下，突然頓了頓停在原地。
蒂拉睡著了，趁著她睡著的時候，他想要蒂拉的鱗片。
這個儲水罐裏，陽光照射不進，冷的只剩下水的潮濕氣息，在這個廣大的空間裏，只有他和蒂拉……
他偷偷拿一片，應該沒關系吧？斯比特的內心不禁陷入糾結，目光時而盯著鱗片，又時而悄悄看她的臉，心中忐忑的上下跳動，可又麻麻酥酥的如同萬千螞蟻啃食，手指微微顫抖。
可是蒂拉醒來會發現吧？她會不會生氣？她會不會惱怒？
他目光深深地看著蒂拉沈睡的眉目，心中仿佛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樣，一個惡魔一個天使，惡魔唆使著他伸出罪惡之手，天使警告著他不知好歹。
斯比特覺得自己腦子都快要炸了，最後索性心一狠，迅速握著蒂拉身旁掉下來的鱗片——就一片，留下給自己做個紀念，他只要鱗片，就好了。
蒂拉突然皺了皺眉，隨後有了水的舒緩，又恢覆了平靜。
斯比特嚇得心驚膽跳的，悄悄地往後挪了挪，一點點的回到了岸上，踩在鐵皮上，引起了細微的簌簌聲。
他握著魚鱗，傻傻的笑了笑，隨後小心翼翼的放在懷裏收好，這個可不能讓陛下知道，要是讓陛下知道了，她指定又要怎麽罵自己了！思及此，他猛地嚴肅著臉，掃了蒂拉一眼，見她沒有醒來的樣子，頓時松了口氣。
他就這一次貪心，斯比特這麽想著，一邊不斷給自己做心理安慰，一直等到蒂拉再次醒來，這個時候她身邊又掉了幾塊鱗片，她醒來的時候也沒發現不對，只是一一將鱗片收好。
見斯比特還在那裏等著自己，她想了想，道：“斯比特，你回去吧。”
斯比特猛地回過神，見蒂拉清澈的目光望向自己，好不容易緩解的心跳又跳了起來，語氣多少染上了小心翼翼。
“可是我……”
蒂拉只當時他放心不下，道：“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的，況且這裏這麽大，就算有人來了也不一定會看見我，我會藏好的，你就放心吧，你先回去，等有事情我再用光腦聯系你。”
“可是陛下，你一個人真的沒事嗎？”
“沒事的，你放心吧。”蒂拉笑了笑，眉目之間微微彎起，在水澤映襯下瀲灩其華，萬千花海綻放般。
斯比特臉頰微微一紅，不知道是慌亂還是別的，目光有些躲閃：“那好吧……可是陛下，如果有事，一定要打給我啊！一定要打給我！第一時間打給我！”
見他這般擔心自己，蒂拉無奈的點了點頭，看他一步三回頭的樣子，好不容易離開了自己的視線，她這才松了口氣。
隨即，她臉上的表情一陣扭曲，在水裏面翻滾，一副疼得死去活來的鹹魚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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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是在她能夠承受的範圍之內，可是她每年的換鱗從來沒有像現在一樣，所以當疼痛來臨之時自然是翻倍疼痛。
對此，她只能在外人面前佯裝還有力氣活動的，除了臉色蒼白之外並沒有什麽其他的變化，可實際上她的內心在滴血啊。
她疼的快要滴血啊。
蒂拉此刻無比想念奧古大人安撫自己的手法，就像回到尚未出生之時那樣，在冰涼蔚藍色的海水之中，一雙溫暖的大掌托起自己，帶來源源不斷的海洋精華。
她閉上眼，正想繼續睡的時候，突然聽到頭頂的鐵門咿呀打開的聲音，她心中一顫，下意識的往海水裏鉆，也顧不得身體上的疼痛，以緩慢的速度堅定往下沈溺隱藏。
因為不確定獸人的視線是不是也很好，但更多的是這個平日裏除了阿爾瓦和斯比特才會來到的地方，為什麽會突然有人過來——
她很快沒有糾結，因為來人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腳步聲，隨著他的接近，水面仿佛結了冰霜一般，一股子熟悉的味道鉆入水中，融入她的四周。
蒂拉眼前一亮，猛地鉆出水面，望著來人一襲雪白長衫，包裹在褲腳中的雙腿筆直筆直，她擡眼仰望他的胯間，再往上則是他沒有表情的容貌，精致的眉眼中尚且帶著一絲犀利，雙瞳冷淡到了極點。
他的容貌極好，哪怕在這黑暗中也擋不住他的絕世芳華，一頭銀絲縈繞被捆綁在背後，露出光潔雪白的額頭，蒂拉自下而上望著，他自鐵欄之上，自上而下的盯著她，抿唇不語。
見此，蒂拉不禁縮了縮脖子，扁了扁嘴有些慌亂，因為他的表情太冷了，就像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亦或者比第一次見面時還要冰冷異常。
她冒出濕漉漉的腦袋，一臉委屈的望著來人，那雙濕漉漉的雙眼像極了剛出生小鹿，奧古斯特即使有心生氣，可在她的目光下，只好收斂一身顧冷清高，微微嘆了口氣。
“陛下，您換鱗為何不通知我？”
他不是對蒂拉生氣，他只是氣她換鱗沒有第一時間通知他，甚至這麽久了連一個消息都沒發給自己，而他卻發了好幾條信息給她，一個都沒有回覆。
在他來找蒂拉的時候，她又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消失在他的感應之下，仿佛離開了他的世界，讓他陷入一片恐慌。
他一點點的下了樓梯，緩慢而又堅定：“陛下，為什麽不通知我？為什麽寧可選擇阿爾瓦與不願選擇我？”
他以為他會聽到自己最厭惡最惡心的回答，亦或者是他不想聽到的答案——可是沒關系，不管她回答什麽，他都不會生氣，他都不會怨她，他更不會傷害她。
但是……如果真的是他想的那個答案的話，他不介意……讓她重頭來過，忘記一切，在她的生命中只有自己——
蒂拉一臉懵逼：“可是奧古大人，您不是很忙很忙嗎？”
奧古斯特微微一楞，她的答案與自己所想的完全不同！這個答案……
蒂拉又說了一句，語氣帶著委屈：“奧古大人，您不是說被獸人關在理事館了嗎？”
這個意思是……他被關在理事館裏，所以她就以為自己出不來的意思嗎？奧古斯特的眼神有些呆，滿腔情緒瞬間化作煙霧消散，唇角似有若無的勾起，帶著滿滿的無奈。
“我可以讓人代替我活動。”
蒂拉微微驚訝：“怎麽會？”
“這一次來，我帶了海洋騎士團的一支小隊，這個小隊裏有一尾人魚，擁有特殊能力，能夠幻化成我的模樣。”奧古斯特見蒂拉一副驚訝的模樣，抿唇又道：“放心吧陛下。”
“下回無論遇到什麽事，請一定先同我說，陛下。”奧古斯特目光深深的盯著蒂拉尤帶著稚嫩的臉頰，“請不要讓我為您擔心，我的陛下。”
蒂拉抖了抖身，感覺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被他那麽盯著，她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畢竟事先沒有通知他的確不對，但轉念一想，自己也是為了他好，隨即放下心，不再去討論，而是靠近奧古斯特，委屈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拽了拽他的褲腳。
“奧古大人，本殿有點疼。”
她的聲音軟綿綿的沒有殺傷力，可字字句句戳入他的心尖尖，心跳顫動，為她的可憐而激動，為她的眼神而停留，為她流露出來的依賴而歡喜，覆雜的情緒讓他的頭腦有那麽一瞬間當機。
不過奧古斯特很快恢覆正常，目光柔和，蹲下身摸了摸她濕漉漉的腦袋，水漬還殘留在她的臉頰上，他替她抹去，唇瓣微微顫動：“乖。”
他的手掌好似冬日暖爐一樣，不同於獸人的滾燙不爽，他的溫度溫和到令人留念，蒂拉感受到身體的每一處細胞都在舒服的叫喚著，源源不斷堵塞的海洋精華仿佛找到了通道口一般，重新開始運轉。
蒂拉蹭了蹭，頓時感覺疼痛舒緩了不少，尾巴仿佛也註入了新的力量，她開心的甩了甩尾，一時間忘了自己的尾巴已經不能見人——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為時已晚。
眼尖的奧古斯特已經看見了她魚尾上有些半吊在上面的死鱗，有些新鱗還沒長出，掉了鱗的魚尾露出了慘白慘白的皮肉，觸目驚心。
他指尖傳遞的力量微微一滯，就連呼吸都仿佛停頓了一秒。
蒂拉小心翼翼的藏起尾巴，不敢再搖尾巴的她又小心翼翼的偷瞧奧古斯特緊抿的唇瓣，敏感的她已經能感受到他周身的清冷氣息越發冰涼，頓時那個心裏拔涼拔涼的。
又惹奧古大人不高興了。
眼見著奧古斯特眉宇快要皺成一團，她果斷的扁了扁嘴巴，眼角泛紅，一雙濕漉漉的眼神盯著他，假意賣萌：“奧古大人，我好疼好疼好疼啊！”
奧古斯特：“……”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摸了摸蒂拉的頭，道：“下次您換鱗，請您一定要通知我，行嗎？”
蒂拉見他收回了氣息，頓時安心，也收回了賣萌的表情，乖巧的點了點頭：“這個，本殿答應，若是再有下次，定會叫你在身旁伺候！”
奧古斯特：“……”
他也是無奈，蒂拉總是能抓住他的命門，犯錯的時候一副乖巧認錯的樣子，慣性賣萌，總是讓他心軟，待自己感覺到危機解除之後，又瞬間恢覆原樣。
“過來吧，把尾巴露出來。”
蒂拉微微一楞，想到自己已經醜的不能看的鱗片，小心翼翼的擡眼：“奧古大人，您不會討厭嗎？”
奧古斯特無奈：“不討厭。”
“為什麽？我的尾巴那麽醜。”
“您十年之間的換鱗都是我幫您渡過，又怎麽會嫌棄？”奧古斯特安撫她，道：“把尾巴露出來，乖。”
蒂拉還是有些害怕，畢竟她的尾巴連自己都不願多看一眼，可看著他目光沈靜地盯著自己，她想了想，最後選擇相信他，仔細的盯著他的眼，確認他沒有一絲鄙夷厭惡的情緒，這才松了口氣。
奧古斯特看著她那慘不忍睹的魚尾，心疼不已。
他護著蒂拉換鱗時，從未出現過這般參差不齊的模樣，見她一聲不吭的，怕是早就疼痛難忍了，只不過礙著面子不肯叫喚，只是偶爾受不住的時候與他委屈的說一聲“我疼”。
奧古斯特愈發心疼。
蒂拉既然放任奧古斯特，自然而然相信他，她閉上眼直挺挺的躺在水面上，悄悄地睜開一條細縫瞧著奧古斯特，他此刻正在替她看著尾巴，將一些需要剔除的廢肉削了，速度快的不可思議，而且他很明確的明白哪些該留著哪些該不要。
見此，蒂拉雖然疼痛難忍，但也只好這樣，畢竟這一回自己度過換鱗期，因為沒有多少準備，導致有些地方出現了膿口。
她閉上雙眼，昏昏沈沈，腦海中盡是冰涼海水在魚尾處激起的疼痛，而奧古斯特的雙手就像柔軟的羽毛，撫摸過的地方一片酥麻瘙癢，她恍惚沈睡，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已經不知過去多少時間。
奧古斯特就盤膝坐在她身旁的水面之上，潮濕的水似乎沒有給他帶來半點影響，他的衣服依舊整潔，長褲包裹著修長大腿，雪白的靴子之上沒有任何水痕，只有依稀自他身上醞釀散發出的禁欲與清冷。
蒂拉彎起自己的長尾，目光在尾巴之上掃過，所有傷痕都消失不見，就連鱗片都一一處理幹凈，她看著這雖然顯得參差不齊的魚尾，但精神氣貌遠比之前來的好的尾巴，頓時是高興的笑了，眉目彎彎如天邊弦月般勾勒出優美弧度。
她看向奧古斯特，他此刻正閉著雙眼盤膝坐在水面上，冷峻間禁欲色彩濃厚，如墨跡一筆一劃勾勒，身為顏控的蒂拉不禁靠近了點，水紋隨著她的動作而蕩漾開。
奧古斯特很快就睜開眼睛，就在蒂拉接近的時候，他垂眸看著蒂拉那雙澄亮澄亮的瞳眸，眼底裝滿了自己的身影，仿佛自內而外，從頭到尾都只有他一個人一樣。
他喜歡她這樣的眼神。
奧古斯特唇角似乎勾了起來，如曇花一現，柔和眉眼中的犀利。
“陛下，您醒了？”
蒂拉伸出雙手爬到他的腿上，絲毫不自覺的托著下巴仰望他：“奧古大人，你好漂亮。”
“……”奧古斯特明白了，她這是又因為他的容貌把自己看呆了。
他只好無奈的摸了摸蒂拉的濕漉漉的頭，也不管會不會弄濕手掌，低聲道：“陛下您也很漂亮。”
“我當然知道。”蒂拉撇了撇嘴，又說：“可我就是覺得，看著奧古大人的相貌和看自己的相貌的感覺完全不同。”
奧古斯特：“……”
一個看自己，一個看別人，哪能一樣？
奧古斯特覺得蒂拉的腦思維跳躍能力有些大，他抿唇沒有說話，只是看了眼她身後的魚尾，基本上鱗片都已經生齊，但還有一些小部分魚鱗因為是剛長出來，所以顯得有些嬌小。
她的尾巴沒有問題，他也放下心來，按照以往的規矩，將自己從蒂拉那邊得來的魚鱗盡數交給她，小心叮囑：“這些鱗片一定要小心保管。”
至於他有沒有私藏……咳，這個時候不宜解答，至少他比較在蒂拉面前還是比較“誠實”。
蒂拉收好鱗片，然後又對著他的容貌發呆。
奧古斯特：“……”
雖說蒂拉親近他，他很高興，但是她這麽正大光明的把手放在他的大腿上，還撐著……他是以多強大的意志力才沒有將蒂拉掀翻？
奧古斯特就算再怎麽喜歡深愛，也不可能對現在的蒂拉下手，況且她年級尚小，那一方面的事情他也從未教導過她，是以他不過是心中一陣顫動之後恢覆原樣，反正在蒂拉看來，他一直一直都沒什麽表情。
不過奧古斯特很留念蒂拉看著自己發呆時的欣賞情緒，她眷念的趴在自己身上，仿佛自帶一層溫暖的光澤，籠罩在他身上，驅走陰暗潮濕。
時間不會因為他的眷念而停留，也不會因為他的喜愛而停頓，他摸了摸蒂拉的頭，想著馬上她就要去找回神格，心中不僅悵然若失，有種“吾兒漸長成”的覆雜心理。
再想到她會通過提前成年而提前步入重建亞特蘭蒂斯的使命征途，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舍，在他看來，有些事情蒂拉只需要好好的坐在那裏看著，不管她想要什麽，他總有辦法給她尋來。
神諭要她重建亞特蘭蒂斯，那麽他會成為蒂拉成功的墊腳石，親吻著她的腳尖，托起她，親自把人送上亞特蘭蒂斯的王座之上、
他做的一切，全心全意皆是為她。
為了當年那個還巢卵中尚未出生，蜷縮成一團緊閉著雙眼，卻能感覺到他的存在，能伸出手，隔著卵層與他的手掌重合的她。
奧古斯特對蒂拉的感情說不上來的覆雜，既參雜了家長對孩子的期望和溺愛，又融入了霸道與占有，最後更是隨著她的長大慢慢被她吸引，全身心的想得到她一個人的關註。
他閉上眼嘆了口氣，不知道是感慨時間流逝，亦或者是對蒂拉的無奈。
倘若他的計劃不出錯，那麽亞特蘭蒂斯……也不會太遠了，很快，他就能帶她回去，回到那個原本屬於古代人魚種的故鄉。
等到亞特蘭蒂斯重新建造起來，未來一切都會變得美好。
思及此，奧古斯特拍了拍蒂拉的背，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拍著，像照顧嬰幼兒般——他本意只是想親近蒂拉，可是蒂拉不高興了。
她炸毛了！
奧古斯特又把她當成幼崽！蒂拉恨恨的後退，見他目光沈靜地看著自己，不禁來了氣，傲嬌的擡起下巴，一頭紮進水裏。
他微微一楞，顯然還沒從蒂拉突然生氣中回過神，可再一眨眼，她就消失在自己視線當中。
奧古斯特很快回過神，但他有點想不明白蒂拉為何生氣，仔細回想自己剛才的言語和動作，頓時明白了，滿心無奈。
蒂拉有那麽一點不好，就是容易和他慪氣。
她怕是以為自己又把她當成孩子才生氣的吧？
這麽孩子氣……還說不是孩子。
奧古斯特揉了揉太陽穴，他覺得自己的教育是不是出了問題，雖然蒂拉一歲的時候鬧騰了點，可到底乖巧聽話，最重要的是暖心，哪怕是再微小的一個動作，都能帶給他歡喜眷念。
可是……
大了就更調皮了，還總說自己長大了……不過是知道一點傳承記憶而已。
他可也不想總這麽任由她下去，低頭看了眼泛起波瀾的水面，目光微微轉深，閉上眼，索性隨她去了，反正過不了多久，蒂拉會浮上來的。
奧古斯特幹脆利落的不理蒂拉，著反而讓蒂拉感到挫敗。
蒂拉扁了扁嘴，無論度過多少時間，多少次生氣，他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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