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很清楚，自己不是變態，在不知房間裏有多少攝像頭的情況下，還沒有當眾甩著大鳥去覓食的心思，一群妹子倒是累壞了，臨走時桃谷看林牧的眼神，竟然還有些幽怨。

良峰貞義對這些，已經並不在意了，他只是覺得林牧很奇怪，幾乎如同精神分裂一般，根本沒法用常理測度。

前一秒，還在為了千葉一真憤怒如狂，逼著五鬼助奉天自殘身軀；下一秒，就放蕩形骸，肆意放縱到這種地步，仿佛心裏的一切顧忌與擔憂，都完全消失不見，只留下最無所顧忌的七情六欲。

偏偏，在這種放縱之中，良峰貞義發現林牧還沒有沈淪進去，更像是一個俯觀者，看著一出荒誕的舞臺劇，那種性情的急速轉變，讓他幾乎以為林牧精神分裂。

林牧並沒有在意他的想法，事實上，對於這個一臉睿智、性情沈穩的異國同齡人，林牧連理會的心思都沒有，把儲存卡往兜裏一丟，看了看旁邊的望君劍，猶豫了一下，還是拿在手裏，沒有棄而不管。

不遠處的五鬼助奉天，似乎一夜沒睡，雙眼通紅，對於一個一生醉心於武術之中的人來說，林牧昨夜對整個日本的汙辱，已經超過了他原先的心理預期。

車上，良峰貞義跟著兩人上了車，靜靜地看著兩人，只想近距離地增加對林牧的認知。

“知道千葉為什麽最後留手嗎？”，林牧突然發問道。

五鬼助奉天猶豫了一下：“他知道自己反抗不了命運！即使打敗了我，後面還有天一般的壓力在等著他！”

林牧笑著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旁邊的良峰貞義卻是好奇心起，詢問道：“貴客以為千葉為什麽放棄呢？”

沒有理會對方，林牧只是看著五鬼助奉天，對這個不甘心昨天屈辱的武人，還有那一點好感：“如果千葉在，他一定不會訝異昨天你們的反應。這是一個把人心看透了的聰明人，我最佩服他的就是這一點！

知道嗎？

他之所以拒絕利用光子來獲得資料，並非單純為了友誼、道義，畢竟這件事上，你們在他面前，確實占了大義！

但不論是他，還是我，都知道，一個國家、民族想要興盛，最緊要的還是自己要任苦任累、自強發展。你應該也讀過史書，可見過哪個國家，是靠偷靠搶來強盛起來的麽？”

……

這句話，仿佛如箭一般地刺進五鬼助奉天心口，憶及千葉一真反手飛出陽臺的眼神，他突然就明白了其中的絕望！

網吧難民、房奴、底層民眾龐大的生活壓力，這些，都曾是千葉一真著眼的重點。

但日本今日的困境，又何曾只有這些？！

在高層，龐大的資本集團，不再專心發展工業科技，不再把所有的資金都投入到尖端科研，最優秀的人才、最龐大的資金流，卻是被他們理所當然地註入股市、房市之中！

即使是上世紀90年代“失去的十年”，都沒法讓這些頂尖人才、資本反省，只要賺錢，誰管你是不是泡沫？

如果單只是這些上層的問題，那還沒什麽，畢竟支撐一個民族的，是那龐大的底層群體。

但五鬼助奉天想想這些年底層民眾的樣子，終於知道當時千葉一真的絕望，從何而來了。

自家功夫的師父，當初就是伐木工人出身，連五鬼助奉天自己，當初也是最底層工人出身，在日本最初重建的時候，或許是亞洲人特有的吃苦耐勞，又或者是為了生活不得不拼命勞作，五鬼助奉天清晰得記得，那時候的自己與工友，每天吃著小小的、冰涼的飯團，就能從早上一直工作到晚上，精神高漲，哪怕辛苦工作只能保得全家填七分飽的肚子，也沒什麽抱怨。

但自己前兩年再去昔日的工廠去看時，卻發現老一代的工人或是退休，或是冷眼坐在“技術崗位”上，看著那些年輕人毫不愛惜地使用著機器，都懶得動一根手指去指導。

這只是個例，但五鬼助奉天已經無奈地發現，現在這一代的日本工業人，確實沒有像以前一樣能吃苦了，所有人都在想著怎麽賺錢，包括老板、職員在內，卻很少有人能靜下心來安心做工業。

這很奇怪，京東城中，無數的職場員工奮力工作，每天加班，只求一份穩定的薪酬，連那些拍小電影的職員，都敬業得厲害。可是在工業領域，這種“敬業”的風氣卻似乎並不相同，只有那些老工業人，聚會時痛苦的醉酒亂語。

從上到下，都已經浮躁了！

五鬼助奉天無奈的發現，這或許才是千葉一真絕望的原因。

自己原本以為，極真空手道龐大壓力，在他眼中，或許只是最後一絲親情被剝奪後的痛苦失望吧？

如同林牧所說，一個正常些的國家，會看著一個外人，在自己的土地上這般的橫行無忌嗎，哪怕是最頂尖的富豪、最優秀的科技人員，單只是一個“國民尊嚴”的問題，就不可能讓他們無視這種行為，最不濟，也會制止林牧的行為。

可是，放在日本這個“不正常國家”裏，在正治、經濟、軍事，全部都被控制、剝奪的國度，這些卻成了司空見慣的事情，戰後數十年的駐軍問題，早就讓無數的日本人，習慣了臉上印著強者的腳印。

五鬼助奉天，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

旁邊的良峰貞義，卻是沒有五鬼助奉天的覆雜心思，在他看來，日本雖然有些社會問題，但這些問題在哪個發達國家中沒有？只要自己以後一點點改變這個國家，遲早會見到一個強盛的國度。

只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林牧那句“沒有國家是靠偷、靠搶能強盛起來的”的話，他很是認同。

在日本歷史上，發展最快的，並非是那些戰場上勝報連連的時期，反倒是史書上看似沒什麽看點的“維新”、戰後重建，平靜、堅實的奮鬥，確實兩次改變了這個國家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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