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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說說說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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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學過的女子防身術,她又不做警察,也沒什麽必要再動不動就把人打趴下。

但是現在,她開始了這種運動,習慣了這種運動,並且愛上了這種運動。站在沙袋或者對手面前,攻擊,攻擊,再攻擊!出拳、踢腳、肘擊,全力以赴。不需要顧忌,不需要想,只需要憑著本能,放任自己。

她的教練跟她說:“r,其實你的技術很好,但是每次出拳都沖得太狠,贏得幾率是比別人高,但是受傷的機會也更大。如果有可能,多多練習一下防守,你之後起碼提高一個檔次。”

孟初夏違反健康原則地運動過後大口大口地狂灌著礦泉水,身上汗流浹背地同時,也多出了幾塊青青紫紫的傷痕。

她是這樣回答的:“我又不做專業選手,用不著太高level(等級)。”

教練也只能搖搖頭,有點惋惜這個好苗子。

又一天的練習結束後,孟初夏去浴室裏洗澡,脫下衣服,打開開關,蓮蓬頭裏的水從頭頂噴灑而出。

她想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天,其實也並不算是很多年,大概只是幾年前。那一天的天氣很好,在一個廣場上舉行著一場隆重而溫馨的婚禮,廣場上有一個噴泉,在陽光下看起來美極了。

她風塵仆仆、興高采烈地去參加婚禮,然後她很疼愛的小妹妹穿著優雅的婚紗,就在她眼前對她說:“你為什麽要回來?如果你不回來該有多好?我恨你你知道嗎?我恨你!”

當時的氣氛冷得象冰,父母怕事情鬧大,也勸著她離開。她離開了,再次見面時,那個漂亮的新娘子躺在床上,身上插滿了各種各樣的管子。

再後來,孟初夏回到了國外,放棄了神經外科的打算,進了腫瘤科。學成歸來,她又回到了香港,但是這一次,她變得“鐵石心腸”。

就像是每個醫院都一定曾經死過人一樣,孟初夏的病人裏也有不少去世的病人,她自己也見過很多人死亡,甚至上輩子她還親手擊斃過歹徒。對於死亡,她應該是麻木的,應該是司空見慣的,但也不知道是好運還是什麽,她從來沒見過親近的人死亡,她最親最愛的人,全部都是坐在床前,看著她閉上眼睛的。

這是第一次,她看著監護儀屏幕上的心電圖變成一條直線,她親口對著眾人宣布死亡,她親手合上了自己親人的雙眼。

有句話叫“刀不紮到肉不知道痛”,她覺得自己就是這樣。每一次的穿越,每一次的新生,總是滿懷希望,總是開心快樂,總是充滿新鮮感。但是,她也總是下意識的不去想,自己去世後,身邊的人會是什麽樣的狀況。會不會為她哭?會不會為她悲傷?

這次終於輪到了她自己。

這是第一次,但不會是最後一次,她知道。

人生變得如此的無趣,一次一次的重覆,乏味而蒼白。

——

“餵,請問孟小姐嗎?”

孟初夏換過衣服,看到手機裏有一個未接來電,是她常去的一個書局打來的。

“是啊,我是,頭先你們有打電話給我?”

“是的,孟小姐,是這樣的,上次你說的那本書,前些日子斷貨,現在到貨了,不知道孟小姐你有沒有時間來店裏一趟?”

“現在?”孟初夏看了一眼手表時間:“沒問題,我大概半個鐘頭之後過去。”

半個小時後,孟初夏到了書店,沒想到也碰到了熟人。

“孟醫生?”範子妤看著眼前穿著很隨意,並且身後卻背著一副巨大的拳套的人,幾乎不太敢相認。

孟初夏的車子送去檢修,她直接坐的士去的俱樂部,所以拳套自然也跟著一起走。

看了一眼穿著很有品位,職業女性裝扮的範子妤,孟初夏點了點頭,算作打招呼:“這麽巧,你來買書?”

她是這樣問的,目光卻掃過範子妤身邊的另一個女仔身上,女仔是齊耳學生短發,濃眉,大眼睛雙眼皮,鼻子微挺,嘴角微翹,五官帶著點英氣,但同時又很柔和,並不給人以尖銳的感覺。從某個角度來看,很像還沒穿越前她好友喜歡的女明星賈靜雯。

範子妤連忙介紹著這位更年輕一些,穿著也更休閑一些的女仔:“這位是洪美雪,她是我們醫院今年的an來的。美雪,這位是孟初夏醫生,上次洋蔥惹禍,好彩有孟醫生幫忙。”

寒暄了幾句,孟初夏買了書就走人了,範子妤和洪美雪也出了書店。

“想不到孟醫生竟然鐘意boxing(拳擊)。”範子妤有些感慨。

和她一起的洪美雪反而不是這個態度:“我覺得都挺好的,我們平時那麽累,偶爾做一下運動,都ok啊。”

“你也鐘意boxing?”範子妤有點意外:“我不是說不好,其實我都有做運動的,不過通常只是在健身房做gym(健身)。拳擊這麽容易受傷,又很激烈,我一定不敢的。”

說到最後,還搖搖頭,以示害怕程度。

洪美雪也一樣:“我都不敢的。但是可能是性格關系吧,我對於比較強勢的人都比較有好感。雖然醫院裏的傳言有很多,可是孟醫生堅持做好工作的同時又玩這個,我覺得她很專業,很有勇氣。”

“看來你對她的評價很高啊。”範子妤道。

這一點上,洪美雪有自己的看法:“也不算是,我這個人還是更傾向於眼見為實。現在的好感是基於晶晶的評價上,過幾個月我轉到腫瘤科,同孟醫生相處下來,我才會確定自己的觀感和評價。”

範子妤笑了:“這點來說,你好過我。我這個人可能比較主觀,如果對一個人第一印象不好,我想我很難改變自己的看法。”

洪美雪想起醫院裏的情形:“比如一件頭?”

範子妤有些不好意思,她平時還是很公事公辦的,只是張一健在她父親面前總是卑躬屈膝的樣子,實在很令人厭惡:“有嗎?”

洪美雪聳聳肩:“可能是我看錯了吧。”

——

從書局裏出來,孟初夏繞道去了一趟超級市場,家裏有專門打掃衛生的鐘點工,吃飯她通常自己解決。有力氣的時候就自己做,不耐煩了就叫外賣或者出去吃。放假時她大多數都是自己做的,最近天氣比較炎熱,她打算做個冷面什麽的,拎了不少東西回了家。

拿著鑰匙打開門,孟初夏就開始忙活。而在此時,隔壁兩個發小也在忙活,在忙著做什麽呢?在忙著聽墻角,看貓眼。

劉炳燦耳朵貼著大門:“我聽到鑰匙聲了,怎麽樣怎麽樣?”

張一健在他旁邊彎下腰盯著門孔:“她手裏拎著袋子……是隔壁街超級市場的購物袋,好像買了不少東西。”

劉炳燦跟張一健對視:“你猜今天會不會?”

張一健跟劉炳燦對視:“我覺得很有可能。”

劉炳燦:“那我們要不等一個鐘?”

張一健:“安全起見,等兩個鐘。”

就在這時,一聲近距離的“餵”,令兩人震耳欲聾地齊刷刷站直。

一群(實習醫生)奇怪的看著大房東和二房東,其中以最和張一健有矛盾的楊沛聰最為好奇,甚至幹脆打開了門。

“你們兩個在做什麽?隔壁有美女嗎?”

得到的當然只是隔壁跟這邊一樣的大門,以及靜悄悄的音效——孟初夏裝修時隔音效果要求很高。

劉炳燦無辜臉:“做什麽?隔壁有美女嗎?”

張一健嫌棄臉:“有都不會看上你了,連打drip(打點滴)都不會做。”

楊沛聰作為an被分配給張一健,結果他抽血也做不好,打點滴也做不好,還搞得很多事情亂七八糟,氣得張一健總是訓他。

“古古怪怪。”看了兩個人半天,都沒看出有什麽不同的楊沛聰只能給出這麽一個評價。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差不多是平時晚餐的時間,大家就三三兩兩的出了門,也不是宿舍裏不能煮飯,而是這些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熱愛煮飯的還是屬於鳳毛麟角,幾乎沒有的程度。

等問到張一健,後者從書本和電腦中擡起頭,如同往常:“我要溫書,等會叫外賣就行了。”

至於另一個熱愛交際的房東,則笑著表示:“我新女朋友等會要打宿舍電話查崗,你們慢慢吃,不用算我。”

又過了半個小時,張一健和劉炳燦的手機裏同一時間來了簡訊。

不到一秒鐘,兩個人同時沖出了宿舍裏唯二的單人間,互相囑咐。

“拿鑰匙,拿鑰匙!”

“拿餐具,拿餐具!”

五分鐘後,兩個人一人手裏一個巨大無比的碗,裏面裝著熱騰騰、冰涼涼,剛剛做好的,冷面,一起走上了二樓的室外陽臺,觀賞著夜景,坐在一起邊吃邊聊。

劉炳燦“滋遛滋遛”地吃著冷面,滿臉讚嘆的表情,道。

“說起來啊,初哥哥的廚藝真的是沒話說,從小到大都是這麽正,不知道哪個有福氣的娶了她。要我說,反正你都做過她的假男友了,不如就努努力,追到她,到時天天都能吃到好吃的,兄弟我也受惠。”

張一健也吃得停不下來,不過他還是很有話說的。

“你也做過她的擋箭牌,不如你追她?我看她也都挺中意調侃你的。”

“不是調侃,是欺壓,”劉炳燦畫重點號的強調:“而且她每天都在鄙視我你沒見到嗎?身為一個正常的花花公子,我還是鐘意同她做朋友多點——只不過呢,你不得不承認,初哥哥長得其實挺嫩的。”

張一健不是很懂:“什麽意思?”

劉炳燦解釋道:“就是你說有沒有可能,我們家裏這些血氣方剛,不知天高地厚,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裏,會有那麽一兩個,想要追求她的呢?你知道了,現在的後生仔,腦回路都比較奇特的。”

張一健忽的笑了,他平時不太常笑,不過笑起來還是很帥的。

“你覺得他們有幾個可以頂得住阿夏一拳?”

滿懷希望的劉炳燦瞬間又失望了:“也是的,她沒學拳擊的時候我們三個每一個都打不過她,現在學了拳擊……唉。”

——

絲毫不清楚自己發小正在八卦自己的孟初夏正在便利店跟熟人尷尬對視,其實也不算是熟人,這人正是之前在書局裏見到過的實習醫生,洪美雪。彼時洪美雪因為下班晚走正挑選快捷方便的食物好回去溫書,而孟初夏,她在選擇姨媽巾。

嗯,對,就是那個姨媽巾。

能不尷尬嗎?

孟初夏的經期一向不準,雖然她運動很好,但是生活不規律,加上做醫生工作壓力大,神經常年緊張,沒有問題那才是奇怪的。

也因為如此,她才會在剛要開餐時,發現自己親戚到來。

還好發現了,不然這種時候吃冰鎮冷面,也是極爽的。

兩個人感尷尬尬的打完了招呼,孟初夏看到洪美雪手上拿著的面包,頓了頓,就把她叫到自己家裏去了。

於是當宿舍的人陸陸續續回到宿舍時,很多人都發現了洪美雪跟兩個高級專科實習醫生吃的是一樣的食物:“你們一起叫的外賣啊?”

洪美雪還沒張嘴,劉炳燦迅速回答:“是啊,美雪回來的時候見到我們兩個在吃,正好一起叫了。”

張一健也在旁邊點頭:“是啊是啊。”

連洪美雪的份數多,他們兩個的份數少都解釋了,洪美雪瞥了劉炳燦一眼,也不知該敬佩他還是該蔑視他。

大家也沒多想,畢竟只是隨口問一句,誰也不可能上去吃一口,畢竟大家住在一起還沒有多久,又都是做醫生的,都是比較講究衛生的。

等到群眾們各自娛樂時,兩個不著調的房東把女房客挾持到一個單獨又密閉的空間,進行了一場事關他們終身幸福的談話。

“絕對,絕對,絕對,不可以告訴他們,初哥哥的廚藝很靚這件事。”

洪美雪不明白:“為什麽?”

兩個人七嘴八舌的講了一番,之前住在這裏的一批實習生,看到他們兩個大快朵頤也就湊過來嘗了嘗,孟初夏的廚藝是沒的說,這樣一來,也就有人問可不可以讓孟初夏多做一點,出錢買也是沒問題的。

孟初夏的回答當然是:“我又不是廚娘,誰鐘意做誰做。”

事情本應到此為止,但是人總是有好奇心的,一件事情很多人知道了就不是秘密,再加上孟初夏在醫院那麽有名,她本人又冷又酷,會做飯幾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在各種各樣的原因之下,自然就有不少人湊到她身邊,要麽打聽,要麽暗示,搞得孟初夏煩不勝煩。

她煩了,後果就很明顯——劉炳燦和張一健斷了兩個月的“糧”,只能看著呂小益那個不講義氣的小人大吃大喝,為此兩人跟呂小益絕交了兩個月。

洪美雪聽得好想笑,沒有想到這兩個高級醫生這麽……幼稚,飯菜而已,她承認孟醫生的手藝很不錯,但也不至於到嚴防死守的地步吧?

不過轉念一想,其實這樣也不算錯,盡管做不做都是孟醫生自己的選擇,別人無權幹涉,但不可否認的是,總是有那種不顧別人意願的人。從這方面來講,大房東跟二房東,也是為了朋友。

“好,我不會同別人講。”她本來也不是什麽愛講八卦的人。

兩個被認為“幼稚”的男房東松了口氣,然後就有人開始思路跑偏。

“一件頭,你不覺得奇怪嗎?初哥哥從來沒有主動給我們幾個以外的人煮過飯,為什麽今天要破了這個例呢?”

“是哦,你這麽一說,我也有點奇怪。”

洪美雪垂下眼簾,她倒是知道為什麽,但總不好告訴兩個大男人女性個人問題,她最討厭的就是三姑六婆,自己自然也不會這樣做。

劉炳燦摸著下巴,一副假裝柯南的樣子,盯著洪美雪:“你覺不覺得,她有點似一個人?不是近看,我都沒發現。”

張一健也細看了一下洪美雪,怔了一下,道:“的確有點像。”

兩個人一搭一唱,讓洪美雪忍不住擡起了頭。

她很像一個人?像誰?

第六集姐姐妹妹

“我長得像誰?”洪美雪很幹脆的問出了這句話。

張一健:“呃……”

劉炳燦:“似一個電影明星!叫,叫什麽來的?mandy還是mary來的那個,你不覺得你跟她很相似嗎?一樣都眼大大嘴小小,初哥哥最中意看她的戲了,別說送你冷面,送熱面都很正常的。”

洪美雪聽得嘴角直抽,她看著劉炳燦:“你不覺得你現在說這番話是在侮辱我們大家的智商嗎?”

劉炳燦笑得燦爛:“其實是不是侮辱智商有什麽要緊的?最重要的是,這件事有關初哥哥的*,所以我們不可以講。”

洪美雪並不是胡攪蠻纏的人,所以她也沒有再追問:“這個理由我接受,不過我很討厭別人把我當傻瓜。我不是你那群女朋友,你沒有必要對我用這種心思。”

劉炳燦被好一頓噎,半晌道:“習慣而已。”

直到洪美雪走人,劉炳燦心有餘悸地對張一健道:“你覺得不覺得她好似是在針對我?明明我們兩個都在,她一定要同我吵架似的。”

張一健斜眼看他,上上下下看了他半天,看到最後劉炳燦都發毛了,才拍拍他的肩膀,說道:“你平時撩女仔撩的太多,現在遭到報應了。”

說完,張一健施施然地走了,劉炳燦瞪大眼指著自己,難以置信。

“我撩女仔總好過你沒女仔,整天在家當宅男,活該你現在還單身!”

——

洪美雪對於這件事並沒有糾結太多,對她來說這只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一件事而已。目前人生中的大事,大概就是好好學習,爭取做個好醫生——最好能進神經外科,成為一個神經外科醫生。

“美雪,美雪!”身後傳來一把微微的厚重的女聲。

又來了,洪美雪翻個白眼。

老實說,在一群實習醫生裏,她最聊得來的不是同年的晶晶和其他幾個,而是基礎專科實習醫生範子妤。然而就在前些天,她才發現,範子妤居然是著名神經外科國手範智岳的女兒。

範知岳跟她半毛錢關系都沒有,除了他是她媽媽的前夫。

“你又想做什麽?”洪美雪回身,面向範子妤。

範子妤深呼吸,神色認真的說道:“美雪,雖然我們大家認識不是很久,但是我真的覺得同你很合得來,我不想因為一些階級、不公正之類的無聊的誤會,影響大家的友誼。”

洪美雪很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餘光見到走過來一個人,於是更加不耐煩地對範子妤道:“我想誤會的是你,我同你只是同事來的。”

話音未落,洪美雪轉過身子,遠遠地對另一邊喊道:“孟醫生!孟醫生!”

孟初夏正翻著手裏的病例,聞言擡起了頭,映入眼簾的就是急匆匆走過來仿佛撞鬼了的洪美雪,和她身後遠眺著這邊,表情戀戀不舍的範子妤。

……因垂死聽。

這兩個是在玩什麽?百合*嗎?

洪美雪就像見到救星了似的,眼睛裏都是小星星:“孟醫生,上次的事,我還沒同你講多謝,多謝你。”

孟初夏瞟到範子妤走了,再看眼前洪美雪松了一大口氣的樣子。

問道:“什麽事啊你要多謝我?”

洪美雪有點尷尬:“就是上次,冷面的事。”

“哦……”孟初夏百轉千回地“哦”了一下,道:“你不是謝過了?”

洪美雪:“現在再多謝一次。”

孟初夏點點頭:“哦,那我可以走了嗎?”

洪美雪扯著嘴角:“可以,慢走。”

孟初夏就真的慢悠悠地走了。

洪美雪看著她的背影,覺得張一健和劉炳燦擔心什麽的明顯很多餘,人家孟醫生也根本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不過話說回來,孟醫生看起來很冷冰冰很不好接近的樣子,但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那麽回事,剛剛孟初夏的態度似乎是什麽都曉得但又什麽都不說。看破不說破,孟醫生人還挺不錯的。

——

孟初夏從病房裏出來,剛好見到同科室的侯醫生。

“什麽事?”

“急診室送來的,車禍,病人又查出動脈瘤,需要即刻做手術。”

“哦。”孟初夏點了點頭。

侯醫生看她似乎不太對,耳邊還聽到了哭泣吶喊的聲音,沖著病房擺了擺頭:“那邊有事?需不需要幫手?”

孟初夏面無表情:“c15床的,剛剛certified(證實;宣布死亡)。”

c15床是一位老人家,因為年紀太大,不能化療,也不能手術,就連藥物治療也只能挑選一些對身體刺激不大的。在腫瘤科,這種病癥,這種年紀,基本上就是在等死。

侯醫生默然,道:“我先去手術室了。”

孟初夏繼續點了點頭:“嗯。”

侯醫生走了,孟初夏走到休息室裏,此時已經是下班時間,休息室裏空無一人。她沒有上天臺,也不太想抽煙。

剛剛沒有跟侯醫生說過,c15床的婆婆臨走前兒女並不在,這不是這位婆婆第一次病危,家屬來了兩三次也就沒有以往那麽急。所以在婆婆閉眼前,都是孟初夏在急救,臨死前也是孟初夏在跟她說話。

那個婆婆說,她不怪他的兒女,希望孟初夏幫她轉達,她希望他們以後都好好的。

那個婆婆還說,謝謝孟初夏,在她住院的這些日子裏都是孟初夏在陪伴她。

那個婆婆最後說,她唯一的遺憾就是沒能多見見家裏的人,但是她並不希望孟初夏也把這件事告訴她的家人。

孟初夏答應了她的請求,在幾次三番搶救後,婆婆閉著眼睛含笑而終。

自從做了醫生以後,這種事不是第一次見了,照理來說也應該習慣了,可是這一天,也不知道就怎麽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孟初夏拿出手機,給孟父打了個電話。

“餵,阿爸,”她的聲音依舊沒什麽起伏:“生日快樂。”

——

巡視了一圈病房,換了衣服,從蛋糕店買了老爸愛吃的蛋糕,孟初夏開著自己的寶馬迷你來到了酒樓。這家酒樓是孟家的產業,嚴格來說孟初夏家裏應該算得上是小康之家,但那也是她穿過來之後的事情。

她穿過來之前,孟初夏的父親是一個酒店領班,母親是酒店的服務員,原主自己則是個內向不願說話的女孩子,後來她把內向變成了不易接近,也就沒有那麽多小朋友來找她玩游戲了。

父母都忙著賺錢,也就沒什麽註意力在她身上。後來她多了一個妹妹,就幫著帶這個妹妹。再大一點,她就開始自己兼職家教,得來的錢自己投資,買畫,買藝術品……等到她出國留學時,已經完全可以自己買幾棟樓了。當時她交了一部分錢給父母,父母就開了一家小飯店,後來逐漸擴大,到了現在的水準。

她平時不太過來,但是父母卻始終給她在這邊留了一個職位,名義上的副經理,其實也不過是請客時方便而已——盡管她從來沒在這邊請過客。

“阿夏,你來了?”對於她的到來,父親很高興。

“是啊,阿爸,”孟初夏把手裏的蛋糕拎出來:“我買了你最中意吃的蛋糕,你的口味沒變吧?”

“沒有沒有。”接過蛋糕,孟父連忙讓孟初夏入座。

包房房間很大,一般是坐一桌子人的,不過今天有點冷清,只有孟父、孟母和孟初夏,三個人有點尷尷尬尬地入席,聊天,寒暄客套著。

慢慢的,倒也沒那麽尷尬了,孟初夏也不是不會幽默,所以她說了說話,氣氛也就更加的熱絡了。

直到今天同樣盛裝打扮的孟母開始抹眼淚……

“可憐我的冬兒,不知道在下面吃不吃得到這麽好的東西。”

急轉直下的冷空氣充斥在整個包房中。

孟父連忙打圓場:“今天是我生日,女兒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做什麽講那些事,來來來,吃菜,吃蛋糕。”

孟母開哭:“我有說錯嗎?我阿冬那麽靚,那麽後生,剛剛二十幾歲,就這麽死了。你們過生日過得這麽開心,我做不到!”

“嗚嗚嗚”的聲音不絕於耳,做了幾個小時手術的孟初夏覺得頭疼,她站起了身:“我去下洗手間。”

走出房門時,依稀還能聽到身後兩個人的對話。

“你做什麽這麽掃興?阿冬是女兒,阿夏也是女兒,你以為阿冬走了,阿夏就不傷心嗎?做什麽一定要這麽厚此薄彼?”

“我就是不忿!為什麽阿冬那麽好要那麽早死?阿夏,哈,你覺得她當自己是我們的女兒嗎?十年左右的時間,阿冬剛剛上國中,說走就走!留給我們一筆錢有什麽用?來燒金箔還是燒冥紙?”

“你當初也是答應了阿夏去國外讀書的。”

“但我沒有答應她去這麽久!如果不是阿冬,她是不是還要在那邊移民?永遠不回來?人家都能老老實實嫁人生仔,為什麽她不行?!”

孟初夏忍不住閉上眼。

嫁人生孩子,她嫁過,也生過,然後呢?再來一遍?

深呼吸了一口氣,孟初夏走向洗手間的方向。

做人真沒意思。

——

從洗手間裏出來,孟初夏本來是要回去的,後來想了想,還是在走廊抽根煙再回去。這邊的走廊旁邊是有吸煙室的,就是吸煙室跟包房的隔音不是很好,有時還會聽到很嘈雜的聲音。

“智岳是我前女婿,但人家也一向都關心我,吶,那年我生日,人家送了一個玉鐲給我,整十幾萬,那還是二十年前呢。”

“哇,也是,人家範智岳可是大醫生,如果是我怎麽都不會離婚。大醫生有名有利有地位,教跳舞能賺多少嘛。”

孟初夏吸著煙聽著八卦,範智岳的八卦可不是哪裏都能聽到的,這位大國手她見過,還是托一件頭的福才見到的,的確是很有派頭的一個人。

就在這時,她又聽到了一個年輕一些的女聲,有點清脆,有點尖細,很熟悉的女聲:“做醫生也不是很難,外婆啊,我現在也在讀醫科,明年就畢業了,到時呢,我都是醫生來的。”

然後最初那把蒼老的女聲,又道:“到時呢,你只不過是一個醫生仔,什麽時候才升到顧問醫生?倒是,外婆恐怕早就躺在棺材裏了。”

後面他們似乎又說了些什麽,不過說什麽都不重要了。

範子妤和洪美雪是同母異父的姐妹,洪美雪從小到大聽著親戚家的閑言碎語,討厭範智岳,甚至是恨他都是有可能的。從範子妤的表現來看,她似乎什麽都不知道,也就難怪會出現之前孟初夏見到的場面。

熄掉煙頭,孟初夏出了吸煙室,叫了領班過來,從包裏拿出自己的卡,讓他幫了個忙。順便讓他傳個話,就說她走了,祝孟父生日快樂。

其實她也不想這樣沒禮貌,但是幾乎每次,每次,只要她透露出想和好甚至只是回家探望的意思,孟母一定會像奔喪一樣的大哭特哭,哭的最後她什麽心情都沒了。有時她甚至很懷疑,她媽是不是恨她,因為妹妹。

過了兩三個鐘頭,孟初夏已經回到家洗洗睡準備進入夢鄉的時候,洪美雪那邊的壽宴也結束了,而她居然也如願以償的出了一次風頭,不是因為範智岳,而是因為另一個人。

“我師父?”她有點發楞的問服務員。

領班點頭:“是啊,洪小姐,是孟小姐,就是孟初夏小姐特地交代過的,這一餐她請,替您的外婆賀壽,她說這是她身為師父應該做的。”

“阿雪?你不是讀醫科的嗎?你師父都是大醫生來的?”

剛剛還態度愛理不理的外婆,有些熱切地問。

洪美雪有些僵硬的點點頭:“是啊,是我們醫院腫瘤科的專科醫生來的,我們……比較投緣,她認了我做徒弟。”

外婆笑容滿面:“那你一定要好好學,順便明天替外婆多謝她。”

“好,知道了,外婆。”洪美雪回答道。

——

第二天,洪美雪去了腫瘤科,沒想到孟初夏居然不在辦公室。

“晶晶啊,”洪美雪問同樣是實習醫生的簡晶晶:“你有沒有見到孟醫生啊?她裏面沒有人的。”

簡晶晶:“你找孟醫生啊?我想她這個時候應該在天臺吧。”

洪美雪很是驚訝:“天臺?哦,唔該(多謝)嗮。”

上了電梯,到了樓頂,然後又順著安全通道上了天臺,洪美雪見到的就是同樣穿著白大褂的孟初夏一個人站在天臺上抽著煙望著外面的情景。

她怔了怔。

孟醫生,似乎總是這樣獨來獨往,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也不在乎什麽流言蜚語。就像現在,明明是一個醫生,卻在吸煙。應該是很瀟灑的一個人,但此時看起來,卻總有些孤獨寂寞的味道。

“孟醫生?”洪美雪喚道。

孟初夏回頭,她其實長得很乖巧,就是那種乖乖女似的長相,但也不知道為什麽,給別人的感覺就是尖酸刻薄,性冷淡。

“有事?”孟初夏問。

洪美雪躊躇了一下,道:“昨天,在酒樓……”

孟初夏或者不缺少這筆錢,但對她來說這筆錢很重要。至少經過昨晚,外婆那邊的人就沒有再說她父母的,以前那些糟糕的話語瞬間煙消雲散了。她並不喜歡他們誇讚自己,但是只要父母不再受氣,她就謝天謝地了。

她只說了個開頭,孟初夏就一副了然了的表情:“哦,昨天我也在那裏,不過聽到一些不該聽到的八卦,花點小費而已。”

昨天洪美雪外婆辦了至少十桌,加上酒水和包間,這可不僅僅是“小費”,起碼也要幾萬塊,還是折後的價格。這筆錢,對於還在實習期沒畢業的洪美雪來說,不是一個小數目。

“我會還給你的,”洪美雪已經記好了數字,打算一點一點還:“不過可能沒那麽快,可不可以……分期?”

孟初夏突然笑了,這個女孩還挺可愛的,於是她也答得很痛快:“好啊,分期,利息就按照銀行計,明天我把卡號給你。”

洪美雪又楞了一下,大概是沒想到這件事就這麽解決了。

“我寫個欠條給你。”等她反應過來,就是這句話。

也不是為了自尊心什麽的,而是她真的很感謝孟初夏,所以也不想辜負她對她的信任。對,信任,她從來不相信有人會拿著錢當玩物,至少連範智岳那樣的人也做不到。孟初夏肯幫她,也許是同情,也許是別的什麽,但沒關系,對她來說,這就是信任,她也要回報孟初夏的信任。

這話讓孟初夏呆了兩秒鐘,跟著驀然一笑,笑得很是開懷,看洪美雪的眼光也更溫和了些,她帶著笑意道:“好啊,你寫,明天我們兩個交換。”

洪美雪連忙點點頭,約定好了時間,然後就打算回去了,她還是個實習生,沒有孟初夏這樣能夠有自由的時間。

在臨走前,孟初夏又叫住了她。

她回頭,就聽這個一邊吸著煙,一邊抖著腿,看起來很流氓,偏偏長得很乖巧,渾身散發著一種奇怪氣質的女醫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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