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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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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廊流水、花團錦簇,金夏宮城華麗非凡,古曉霖讓人擡進懷寧殿前,沿路見識了金夏工匠極致的雕鏊手藝,沿路鳳凰飛檐、翔龍盤柱,栩栩如生,姿態各異。

軟轎七彎八拐終於轉到懷寧殿,她尚未落轎,只見一列宮女已等伏在軟轎前,轎子方落地,宮女齊聲嬌喊,「姑姑萬福,陛下遣奴婢們前來服侍姑姑。」

姑姑?古曉霖沈默一楞。

十幾個奴婢低頭伏在軟轎前,古曉霖哪裏見過這等陣仗,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沿路跟在軟轎邊的內侍見她無措,低聲道:「她們等著姑姑叫起呢。」

古曉霖望一眼內侍,這才註意到他年紀約略十五、六,模樣頗好,看來機靈。

「可否叫她們以後別對我行禮了?!」

「這不成,宮裏有規矩的。」

「我並非宮裏人。」

「姑姑這話可要折煞人了,陛下交代過,以後姑姑要在宮裏住下,姑姑自然是宮裏人,只有陛下萬分看重的人方能住進懷寧殿。」

「我該怎麽稱呼你?」古曉霖眼角掃過那列仍蹲伏著的宮女,暗暗嘆氣的先叫了起,「你們都起來。」

「奴才小五子,家裏排行老五,凈身入宮後便叫小五子。」

她點頭,準備離轎,一個年紀看來稍大的宮女立刻上前,伸手要攙扶,「不必了,我自己走就成。」

「奴婢該死,姑姑是否不喜奴婢?奴婢伺候不好,陛下要降罪的。」

古曉霖望著跪伏下來,身子明顯輕顫的宮女,無言以對片刻,才道:「我並非不喜,只是慣了一切自己來,你起來吧,別動不動就跪。」

「姑姑深受陛下寶愛,若有輕待,奴婢們全要領罰的。」

來之前,掌事公公緊張地交代,這位美得像仙子的姑娘指不定就是未來的金夏皇後了,盡管未賜名分,但想來也是時間早晚而已,能住進懷寧殿,陛下的意思再清楚不過。

被挑選過來服侍的宮女全是手腳俐落、面容出挑,她們面容雖為上選,但與古曉霖一比依舊失了顏色。

掌事公公領她們來的路上,她們幾個感情好的曾私下說過,認為再美的佳人能美過國輔大人的女兒蕙儀妃嗎?後來擡頭一見,才知天下之大果然無奇不有,人竟能美到這等程度,壓根沒有可形容的詞句,蕙儀妃根本比不上。

先前宮裏盛傳,蕙儀妃定會是皇後,陛下親征前,蕙儀妃懷上了,如今陛下返京,小皇子早滿周歲,是殿下第一個皇子。

陛下告捷凱旋、天降麟子,是喜上加喜,連朝臣們都傳,待陛下返京,必會加封蕙儀妃為後,誰料得陛下竟帶了名身世未明的民間女子回來。

事實上,陛下看上一名村鄉野婦的消息早傳回京了,天下皆是王土,要看上哪個女子都可以,只是誰也料不到,陛下竟讓車駕隨帝王坐輦入都城,到了宮城大門,更命人擡軟轎直接將人擡進東宮區的懷寧殿。

夏帝返京後接連做出驚人之舉,讓西宮區的妃子們蹦跳得腳疼,宮女們奔相走告傳遞消息,原先大夥兒揣測,陛下長途征戰,許是一時母豬賽貂蟬,路上遇見有幾分姿色的女人便湊合,興頭上罷了。

哪裏知道,先前被形容為村鄉野婦的女子,居然是個艷冠群芳、美如謫仙的美人,連最美、最得陛下疼寵的蕙儀妃也比不上美人的一根指頭……

這消息,聽在其他美不過蕙儀妃的妃嬪們耳裏,簡直是青天霹靂。

阢爾夏後宮十二妃、十八佳人、二十二才人,算是金夏有記載以來最不重欲的王,以往金夏族長至先帝,後宮美女少說也有百來個,夏帝已是最為節制的,妃嬪數不到六十個。

說來蕙儀妃跟阢爾夏最久、也最得寵幸,承繼大統前他僅有三位側妃,繼大統後,他才按宮廷規制,陸續納進其他妃子,阢爾夏納妃多因朝政考量,進得了西宮區為妃、為美人,甚至是小小才人,多是世族嫡女,背景雄厚,家族有功於朝政、軍政。

在後宮,若要比家世背景,眾妃們莫不是父兄得了功勳才得以入宮,若是比才德,嫡女們從小皆以最高規格教養出來,差不到哪兒去,最終能比的,只有美貌了。

美貌兩分儀態、三分妝,剩下五分承繼父母,沒得選。

論美貌,金夏後宮的妃子們根本比不過蕙儀妃,她出閣前便占了個天下第一美人的稱號,然而,進得了宮的女子也都算是一等一的美人,阢爾夏雖偏疼蕙儀妃,對於其他人一直以來也算公平。

蕙儀妃是個明理的,雖占了夏帝大部分寵幸,卻也公平,眾人也認定了蕙儀妃將是皇後,自是無法計較夏帝對她偏寵。

如今來了個家世背景不明的民間女子,也不知是不是個有教養的,萬一人美心野,不知理的霸占夏帝,該如何是好?

西宮區現下已是亂得翻天了,至於東宮區懷寧殿裏,古曉霖也正頭疼得緊。她讓一列宮女領進懷寧殿,十幾個宮女、十幾個凈身內侍,在她一落坐後,又成列跪伏在她腳前,這景象讓她很頭疼。

「你們都起來說話。」這回,她曉得要趕緊叫起了。

「是。」

宮女、內侍們起是起來了,卻全低著頭,靜默等她發落。

古曉霖嘆氣,「你們跟我說說你們自己吧,我好知道怎麽叫人。」

二、三十個宮女內侍喊了一輪名字,她仔細地全記下了。待他們都喊完,她讓內侍全出去,留下宮女們,她原是要全打發出去,結果宮女們又對著她跪了,叫又叫不起,令她頭痛不已。

古曉霖沈默許久,這些宮女們年紀十三到十七,個個機靈貌美。

「這樣好了,白月、墨秋,你們留下來,其他人都出去吧。」

「姑姑,這不成的,寢殿裏得四個人守著,姑姑可留奴婢與墨秋,再點兩名婢子近身服侍姑姑,餘下婢子可安排在寢殿、外殿、殿門外等候姑姑吩咐,也能幫姑姑守著外頭動靜。」

「就聽你的,你找兩個,其他的都出去吧。」十幾個宮女站在她面前,她實在不習慣,只想趕緊打發了。

唉,才過了半天,古曉霖就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座富麗堂皇,卻讓她感覺快窒息的宮殿。

「白月,我能見一見陛下嗎?」

白月與墨秋相視,墨秋微訝新主子很是不同於宮裏的妃嬪,白月心裏頓時生了幾分輕視,果然是村裏出來的,一點規矩不懂。

換成西宮區隨便一位妃子,誰不是安安分分等著陛下傳召,哪裏說得出「見一見陛下」這等失了臉面的話?

她心裏雖有了輕賤之意,但畢竟是特意挑過的,面上仍顯恭順,「回姑姑,陛下正在前朝處理朝務,奴婢猜想,陛下一得空,定會立即傳召姑姑。現下差不多該進午膳了,奴婢趕緊替姑姑傳膳可好?」

「我吃的簡單,自己來就好,竈房在哪兒?」

四個宮女面面相覷,敢情是要自個兒燒柴,起鍋煮食?

白月已掩不住的流露淡淡輕視,帶著笑答道:「姑姑愛吃什麽交代奴婢就成,大江南北吃食,禦廚都懂,一定能教姑姑滿意。」

古曉霖瞧著白月的笑,也看出白月似是在笑話她,但她並不以為意。

「我吃得清淡,不重什麽口味,只是慣了……」

「奴婢知曉,姑姑只是慣了自個兒張羅。但這是宮裏,膳食得交由禦膳房處理,宮裏住的個個金枝玉葉,就怕吃出了差錯,食材入宮全要先仔細驗過,才進禦膳房,進禦膳房的內侍、小廚娘個個要清凈了身子才得進。娘娘們的膳食按規制配送,愛吃些什麽,可另外交代禦膳房。」

白月的話很明了,要進禦膳房得先要凈身,不是隨便就能去的。

古曉霖楞了楞,從前在鄉在野不拘慣了,沒想過一入宮城,凡事都講求規制、規矩,她幾乎動彈不得。

見她不語,察覺自己方才過於無禮,以為古曉霖心裏怪罪,她雖是村鄉野婦,往後身分卻指不定多高,白月也不敢真得罪了,連忙低聲道:「姑姑可有特別想吃的?奴婢這就去交代,不消片刻定能為姑姑布置好。」

「我沒特別想吃的,你說宮裏的膳食按規制配送,該送什麽送什麽,量不需要多,半碗米飯就好。」

「知道了,奴婢這就為姑姑傳膳。」

半刻鐘後,古曉霖見一列宮女雙手高舉食盤,垂首魚貫而入,轉眼,一張大圓桌擺滿十六道菜,五葷五素,兩熱湯兩糕點兩甜湯,半碗米飯置在她桌前。

「姑姑,臘食已備妥,奴婢為姑姑布菜可好?」白月拾起銀筷,恭敬立在古曉霖身旁等候。

「這些……是讓大家一起用的嗎?」

白月一時想不明白,轉了轉,才懂了她的意思,耐著性子答,「陛下讓姑姑暫住懷寧殿,禦膳房照著懷寧殿的規制配來膳食,這些都是姑姑的。」

她心裏是越來越輕看這位仙人似的姑娘,美則美矣,卻沒見過一點世面,幾道大菜就教她張口結舌,碰上國宴豈不要驚得由高椅跌落鬧笑話嗎?

「我吃不完。」古曉霖直接說。

「姑姑不必吃完,每道菜嚐上一兩口便是。」

「剩下的菜如何處理?」

白月楞了楞,從未有主子問過這種問題。「會有內侍來收剩食。」

「然後呢?」

「興許是再拿去餵豬仔了。」

古曉霖望著滿桌刀工擺盤精細的食物,沈默良久,才道:「你們肯定不知……在宮城外頭,有許多人忙碌終日,仍求不得一日飽食。」

一旁的墨秋仔細瞧著,暗暗猜想這位新主子應是個寬厚心慈的人。

「往後,我每餐只要半碗米飯、兩道青蔬即可。」

「姑姑請別為難奴婢,懷寧殿規制要配送十六道食盤,任意縮減膳點,陛下若怪罪誰也擔不起啊!」白月跪伏在地。

「……我知道了,不會讓你難做,起來吧。」古曉霖已經忘了這是她今日第幾度嘆氣,應允隨聖駕返京前,她要能先想到該問問宮城裏有多少規矩,絕對會選擇冒險抹去夏帝的記憶。

她思慮過於簡單,以為入京沒多大難事,但面對這些被皇城規則拘慣了的宮女內侍,動不動要跪、要磕頭,她狠不下心斥責,說到底最難對付的不是他們,而是她自個兒沒法對這些無辜的孩子們擺臉色。

來人間十數回,她無情無欲,不與人爭,這些宮女內侍,在她眼裏就是些孩子,她對孩子的容忍度,比面對成年人要大上許多。

看著那一張張幹凈漂亮的臉蛋,她半點不想為難他們。

罷了。古曉霖想,她只能等阢爾夏來。

阢爾夏一來,她便要抹去他記憶,她不能違反大道,使用神能抹去多數人記憶,可只要阢爾夏不記得她,其他人應是無關緊要。

如今想離開宮城,唯有抹去記憶了,盡管要冒點風險,萬一上聖者神能沖出禁錮,她極可能敵擋不了上聖者神威而自損神能。

蜿蜒廊檐邊,傍晚便亮上一盞盞燈籠,在微風裏搖曳,別有一番風情。

古曉霖站在殿外曲廊前,她幾十世為人,卻不曾真正見識人間奢華,沒想到權貴人家如此豪奢浪費,尚未入夜已然掛上盞盞燈籠,照得曲廊小徑流光燦燦……

一旁隨侍的白月走過來,提了個醒,「姑姑,該用晚膳了,奴婢讓人將食廳裏的午膳撤了,替姑姑傳晚膳可好?」

「午膳別撤,不需再傳晚膳。」

「姑姑已經在殿外站了兩個時辰,可要入內殿歇歇?」

「我等陛下。」古曉霖應道。

白月在心裏輕哼,西宮區的主子們,哪個不曉得陛下想來才來,是等也等不來的。

古曉霖瞧了白月欲言又止的模樣,被這些小心仔細的宮女們拘了一天,她不想再問,閉眼想探探白月思緒,卻訝異地睜眼,她竟使不動神能?!

心頭正大驚著,她就聽見外頭內侍通報,「陛下駕到。」

幾個近身宮女慌忙跪伏在地,白月見古曉霖不動,便輕輕扯她裙角,道:「姑姑,陛下要入殿門了。」

古曉霖摸了摸臉蛋,手感滑嫩,終於有疑,垂首望著跪伏的白月,沒頭沒尾的問:「白月,你覺得我好看嗎?」

白月仰頭,在宮裏服侍的,見多了主子們在意自個兒樣貌,深怕討不了陛下歡心的樣子,她順口就讚美起來。

「好看,姑姑比天上的仙子好看。」

古曉霖蹙緊眉頭,問了墨秋,「墨秋,你真心覺得我好看嗎?」

「奴婢真心覺得姑姑美,這世上再沒有比姑姑好看的了。」墨秋黑白分明的眼透著微微不解,何以主子似乎不滿白月的讚揚?

古曉霖靜默了,她再度閉眼,確定了自己真的無法使動神能,她完全聽不見天地風樹的言語。

張開眼,阢爾夏已來到面前。

「霖兒,今日可還好?」

古曉霖望著夏帝,萬分想抹去他記憶,卻又無能為力。「陛下萬安。」她福了福身,心裏一團亂。

「說過了,不必拘禮。」阢爾夏伸手扶她,此舉令服侍的宮女們莫不瞪大了眼,她們從未見過殿下對誰如此,哪怕是最受寵的蕙儀妃也是從沒有過的,陛下非但親手扶起,還說了不必拘禮……

「用過晚膳了嗎?!」

「尚未,民女等著陛下過來,有事同陛下商量。」

「一邊用膳一邊說。來人,傳膳。」阢爾夏說,邊朝內殿走。

「陛下,民女讓她們不用傳膳。」古曉霖低聲道。

「吃不慣宮裏膳食嗎?想吃什麽交代禦膳房便是,口味鹹淡可以……」

「陛下,我的膳點只需半碗米飯、兩道青蔬。」

夏帝旋身望她,默了半晌,道:「若是量多,可讓禦廚每道料理菜量減半。」這算是妥協了。

古曉霖擡頭直望夏帝的眼,也默了,她不再多言,逕自越過夏帝,往食廳走去。

候在一旁的宮女、內侍們見狀呆上半晌,這、這是僭越,是冒犯啊!沒人能走在陛下前頭啊!

一幹宮女內侍們回過神來,慌亂跪了一地,深怕被連累,畢竟冒犯天顏是要殺頭的。

阢爾夏也楞住,最終什麽話也沒說,跟著進了內殿。

眾人饒是再傻都看明白了,殿下對這位姑姑是寵愛極了。消息很快被遞出懷寧殿,西宮區又是好一陣跳腳,連沈穩的蕙儀妃都讓人去打聽遞出來的消息究竟是真是假。

偌大的食廳,雕花圓桌上仍擱著午間未進完的膳點,古曉霖心緒飛亂,對著一桌冷了的菜肴嘆氣,拾起碗筷,誰也不搭理,挾了最前頭一道菜,送進嘴裏嚼了爵。

阢爾夏入了食廳,見她已入座,夾了午膳剩食就吃,心頭頓時一陣火起。

快步迎上去,抽去她手裏筷子,怒斥:「宮裏難道少你吃喝?你要這麽苛待自個兒,膳食冷了磨胃,過了一下午的食物指不定發了艘,還能吃嗎?」

古曉霖坐著,不懼不怒不動,一雙透亮的眼迎著他,「陛下,覺得民女好看嗎?」

阢爾夏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直覺她在意的不是她貌美與否,然而摸不清她意圖,眉頭微皺,半晌才道:「霖兒甚美,這世上大概找不出比霖兒貌美的女子。」

「陛下何時覺得民女美?」古曉霖蹙眉,他不該看得見。

夏帝認真思索,「仿佛是車駕在宮城大門停駛,換軟轎時……我像是忽然看清了你的樣貌。」

如今回想,他也疑惑起來,返京一路上,他並不覺得古曉霖美,就是尋常民間姑娘模樣,怎如今竟美若天仙?

眼前的古曉霖一對眼瞳如墨深濃,清澈得足以讓人望見自己,又深邃得像是能卷了人的魂,讓他一見難忘,但她的臉好似是入了城門,他才真正瞧清了。

阢爾夏走至她身旁坐下來,擱了筷子,瞧著她,模樣十分專註,瞧得古曉霖心神不寧。

「陛下不該覺得民女美!」古曉霖沖口便道,說完才惱。

「覺得霖兒美,霖兒不高興嗎?」

他今日在前朝忙,稍得空便念著她,憂心她剛入宮,或許凡事不適應,憂心她不會使喚下人做事,被欺侮也不懂,畢竟,他沒給她任何名分。

他一整日忙得連午膳也沒進,只想趕緊了結要事,餘下的明日再說,先來瞧瞧

她一日來好不好。

等處理完,他打議事殿急行而來,心緊著,自記事以來,他沒嚐過這樣的滋味,更沒對誰上心到像是想將對方揉進骨血。

他寵過女子,蕙儀妃向來受他疼寵,他曉得疼寵女子是什麽感覺,但像現在這樣卻是不曾有過。

他難以言明那種感覺,每每望入古曉霖那雙眼,他平靜淡漠的心總會翻湧激動……

原先他理不清自己何以執意要古曉霖伴駕返京,直至她在城門外打著離開的念頭,他心裏起了震蕩,好似許久許久前,他稍沒留神便失去她,明明是從沒見過的人,失去過的難熬卻那樣真實烙入他心頭。

他不要失去她,不要再嚐那仿佛寫進魂魄的遺憾……

皇宮高門外,古曉霖下了車,那瞬間他忽然看清一路理不清的心思,也看清古曉霖那張不染凡塵的臉,他知道他要定了古曉霖,遂直接讓人將她擡進懷寧殿。

古曉霖不解懷寧殿的意義,他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皇後之位空懸,沒有其他緣由,單單是他認定世間沒有任何女子足以與他平起平坐,直到他遇見古曉霖,她仿佛是他求了許久的存在,讓他的心為之悸動。

在古曉霖前,他就是阢爾夏,不是皇帝,古曉霖或許沒察覺,但這世間也只有她能真正若無其事對著他談你說我。

他愛極那感覺,好似天地間真正只有他跟她,再沒別的人了。

古曉霖不解他翻騰思緒,心裏盤算著如何離開這拘人的宮城?

「陛下可還記得曾允民女兩件事?」

阢爾夏許久不語,方才在外頭跪一地的宮女內侍早已跟進食廳,候在一旁等吩咐,耳雖尖著聽主子對話,卻個個恭謹垂首,大氣也不敢喘上一口,偌大的食廳靜默無聲。

古曉霖見他沈默不答,開口道:「陛下允過民女,凡民女想要的,都能為民女尋來,陛下還允,民女不欲之事,絕不強加於民女。」

耳尖的宮人們聽得驚呆,陛下這不單是寵愛而已,應了這兩件事,不等於把整個天下捧到了她面前?

想來皇後之位非她莫屬了……

這會兒,宮女內侍們開始起了盤算,在宮裏討活的,哪個不是人精?時刻鉆營盤算著哪裏能得好處。

「我絕不會讓你離京。」話出口後,他惱著現下並非只有他們,如此厚待古曉霖,早晚為她招妒,於是將所有下人遣出食廳,「你們都出去,禮安,你到食廳門外候著,其他人退到殿外。」

「是。」宮女內侍們飛快的退了個幹幹凈凈。

等到食廳只剩他們了,古曉霖直接了當的問:「你說的話還算不算數?」

他一雙眼閃了閃,染上笑意,他的霖兒比起他,倒是更守規矩,他深憂她開口要離宮,惱得忘了分際,她在人前反倒緊守禮儀,一逕地以民女謙稱、拿陛下尊稱他,待無旁人才流露出真性情。

「除了不允你離開我,其餘都好商量。」

古曉霖眨了眨眼,詫異著,他說的是不允她離開他,莫非……他真對她動了那樣的心思?她摸了摸臉頰,無法使動神能,應也是遮抹不了真我,她知曉自己真正的臉相較尋常世人臉面等同貌美如仙,好比眼前上聖者俊逸非凡,任何世間男子都攀比不上。

想來,一時半刻她是離不得京了。

她暗暗盤算,其他事她皆可拋去不顧,只要完成今生的使命,她便能得自由,凡人多半壽促,短短幾十載,忍忍興許就過去了。

只要了卻今生的局就好。古曉霖理了理輕重緩急。

成了凡人的上聖者,若真貪愛她這張容貌,她咬牙忍忍也就罷了。他若真願意幫她,說不定她可以更早達成最後一世使命。

「那好。往後我的膳點只要半碗米飯、兩道青蔬;我要一畝藥田、還要尋一個有習醫天分的童子,你幫我。」

夏帝打從心裏想笑,她理所當然地使喚他,他竟也覺得她可愛。

他咳了咳,思忖片刻,緩言輕語解釋道:「懷寧殿有規制——」

「我是暫居,要不你讓我住到別的地方?」古曉霖打斷他,不能離開,她也耐不住性子委婉曲折了,說話直來直往的,反正就他們倆。

「你必須住懷寧殿。」

「假若住在這兒一定得遵規制,我不想。你知道外頭多少人求不得溫飽,這宮裏卻如此浪費,你看看桌面,我吃得了多少?把食物大半扔進剩食桶,這事我做不來,再說我又為何非得住這懷寧殿?」她動氣了。

「宮內規制,皇後得住懷寧殿。」他笑著回。

古曉霖窒了窒,事情也許比她料想的糟上許多……

「我要讓你成為皇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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