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景搖頭，卻沒有說話，哪裏能扯得平，從十一年前，她就進入了自己生活，即便之間十年未見，只要看到青女劍，司徒景就會想起她，正如離落所說，這已經成了他的執念，不是輕易能割舍掉的。

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對離落到底是抱有一種什麽感情，不是愛情也不單單是友情，總之是一種很微妙的狀態，比如聽到她大婚的消息，會失落會難過，卻也是為她高興的，唯一擔心的，便是以後沒有多少見面的機會，她已是別人的妻子，男女有別，總是要避嫌的。

秦老站了起來，對他說道：“好了，別愁眉苦臉的，我懂你的感受，就像嫁女兒一樣，既高興又舍不得，但人生就是這樣，總有會散的宴席，以後再聚就是。起來，咱們得趕路了，這丫頭，公布得這麽晚，就不怕我們趕不上。”

司徒景起身，和秦老與主人家告辭後，騎馬朝東面趕路，只是一路上都在想：按照秦老的說法，我難道真的是把落妹妹當女兒？

南水國的一個小城鎮，茶樓中一藍一白兩道身影正在對弈。

白衣人姿態嫻雅，輕輕拈黑子落下，然後微微擡眼看向藍衣人，嘴角帶起一片若有若無的笑意。

藍衣人盯著棋盤凝思，手中白子遲遲未落，半晌終是嘆了口氣，道：“弟子又輸了。”

白衣人捋了捋胡須，意味深長的說道：“這些年，你棋藝大為精進，與為師對弈，勝負多為五五之數，近日卻是頻頻失利，可是心有所擾。”

白衣人正是縹緲山莊的掌門百裏言，而藍衣人是他的弟子蘇零，也是蘇焱起之父，他們幾年前離開縹緲山莊游歷，如今正落腳在南水國一小城中。

蘇零聽了百裏言的話，面色浮現愧色，“小蘇那孩子，是我虧欠他太多……”

百裏言笑道：“你想回去了？”

蘇零眼皮下垂，苦笑道：“他大約是……不想我出現的。”

百裏言站了起來，見蘇零也起身，朝他揮手道：“哪有兒子成親，老子不在場的，你難道不想見見未來兒媳婦？走走走，直接乘船去，這樣快些。”

蘇零怔住，卻見老當益壯的百裏言已經下了樓，目光一陣覆雜，終是快步跟了上去。

姬無湛站在一座高高的建築物上，看向青州的方向，好看的眼眸多了絲暖意，半晌才將目光轉向城內，千年的懸案，也該結了！

青影掠過，剛才的位置哪裏還有人。

……

臘月初一，蘇焱起陪離落一起回到了青水城。

鄭氏高興壞了，拉著離落上看下看，以前離落就愛往外跑，但每個月總有幾天是在家的，近兩年卻是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次，如今她又要嫁人了，鄭氏真是一萬個舍不得，說著說著話，眼眶就紅了。

離落摟住鄭氏，嬌聲道：“娘親，瞧您怎麽還傷心了，哪怕我出嫁了，不也還是您的女兒嗎，以後總會回來看您的。”

一旁的蘇焱起也忙著附和道：“放心吧，娘，日後您老要是想落落了，和我留下的人說一聲，立即接您去縹緲山莊，我會派最大最穩的船來接，保證您不會再暈船。”

離落瞪了他一眼，“還沒拜堂成親，你叫什麽娘！”

蘇焱起笑道：“娘子都叫了一年多，叫聲娘有什麽，我從小沒娘，你就不能讓我提前感受下麽。”

離落哼了一聲，眼神卻是柔了下來。鄭氏聞言很心疼得看向蘇焱起，最早得知他的存在，還是喬遷新居那時，他的一個隨從將太子的人趕走了，感覺是很厲害的人，直到縹緲山莊入世後，鄭氏才零零散散的從別人嘴裏了解了一些事，但她畢竟不是局中人，理解不了縹緲山莊的存在意味著什麽。

再後來蘇焱起派冷武陽前來求親，鄭氏才知道那個比女兒大不了多少的男子，竟然已經是一派掌門，雖然還未正式接手，但看門中長老行事以及彩禮的排場，就夠驚人的了。鄭氏幾乎是在驚嚇中結下這門親事，幸好有個能幹容明睿幫襯著，才沒有失禮。

前不久冷武陽又來商量婚禮的事情，按鄭氏的想法，至少得留出半年的時間準備，可冷長老說要盡快，一切縹緲山莊都準備好了，於是倉促的選了三個日子，最終通知鄭氏定在臘月十七時，她都覺得像是做夢一樣，也有些手足無措的慌亂感。好在雨煙回來幫忙操持，說嫁妝什麽的離落自己有準備，加上蘇焱起這邊給的一些，少說也有七八百擡，離府放不下，只有另買下個別院放著。

這孩子，什麽都考慮周到了，反而顯得她這個當娘的太沒本事，鄭氏常常會想，若沒有離落，她估計會一直在容府忍氣吞聲，直到容府一把火灰飛煙滅，自己也不會有什麽好下場，與其說她救了小小的離落，不如說是離落救了她，這樣聰明可人的孩子，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能被她喚一聲娘親。

“姐姐！姐姐！”容明睿原本人在葡萄園，聽到消息說離落回來了，便喜出望外的往家趕，他知道離落事情多，還以為過幾天她才回來呢。

容明睿進屋後，見離落被鄭氏拉著手說話，也顧不得行禮，一個箭步沖了上去，擡手就給了離落一個擁抱，“姐姐，明睿前幾個月去了趟京城，總也見不到你。”

蘇焱起動手拉開他，不悅道：“多大的人了還撒嬌，男女授受不親，懂麽？”

容明睿頓時臉一紅，他總是在外面跑，知道的自然比鄭氏多，所以對蘇焱起又敬又怕，但他看到離落是真的高興，才忍不住上前抱住，於是小聲嘟囔道：“再大她也是我姐姐。”

蘇焱起聽到了，抱起手勾唇道：“那你叫聲姐夫來聽聽，我就不計較你剛才的無心之失。”

離落將容明睿拉到身邊，對蘇焱起不滿道：“你適可而止吧，明睿是我弟弟，抱一下又怎麽了。”

榮明睿十分認同的點了點頭，隨即看到蘇焱起掃過來的目光，頓時心神一凜，笑容僵硬，扯了扯嘴，小聲的叫了聲“姐夫”。

護著的人在對方的淫威下繳械投降，離落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人家要娶你姐姐，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各種無理取鬧，獅子大開口討好處麽，唉。

當晚，離落和鄭氏一塊兒睡，紅菱綠櫻也過來湊熱鬧，幾人一起說著過去的事，都覺得時光荏苒，轉眼離落就要嫁人了，紅菱率先掉了眼淚，結果引出一片哭聲，第二日，四人眼睛都是腫的，看得容明睿都不知道說什麽了，命丫鬟趕緊取冰來給她們敷眼睛。

蘇焱起並沒有留宿離府，反正他有自己的去處，離落也不管他，安心的在家陪鄭氏。不過她想得太簡單了，因為這幾日，離府的門檻都要被踏平了，絡繹不絕的客人登門道喜，幾乎都交由管家接待，管家無法應付的，就請容明睿出面，還有連容明睿都搞不定的，比如皇室中人，自稱是代表皇上而來的瑞世子慕淩風，只能請離落了。

“瑞世子！你怎麽來了？”離落目瞪口呆的看著他神采飛揚的站在門口。

“老師，我們也來了！”吳曉棠蹦蹦跳跳的跑了過來，拉住離落的右手，滿臉喜色。

“老師。”沈寧馨柔柔的叫了一聲，然後也來到她身邊，“其他老師原本也要來的，但學院那邊走不開，所以派我們來給老師送親。”

離落是被收養的，又沒姐妹相伴，離府這邊人丁稀薄，僅有容明睿一個弟弟，送親的隊伍難免冷清，所以這次吳曉棠和沈寧馨前來，是打算以姐妹之稱送親。

“謝謝。”離落立即明白了她們的心意，好話不許多說，這二字已經代表了她的心情。

慕淩風道：“離落，令堂畢竟是皇上親封的二品誥命夫人，嫁女這種大喜事，皇上也想略表心意，這是為你添的嫁妝。”說罷手往後一指，露出身後百擡用紅布包裹的賀禮。

看熱鬧吸引而來的百姓紛紛倒吸一口涼氣，這情景多麽相似，去年離府新居落成，太子差人前來送禮，今年居然是當今聖上添嫁妝，還是威名赫赫的瑞世子親自送來，叫人下巴都要驚掉了，這離府好大的面子。

“離落多謝皇上厚愛，多謝瑞世子。”離落的反應很平靜，完全沒有眾人想象中的感恩戴德，又是驚掉了一地的下巴。更讓他們難以置信的是，瑞世子似乎並不認為她的反應有何不妥，笑嘻嘻的說道：“瞧你說的，我順道而已，即便皇上不說，依我們的交情，怎樣也要來一趟的。”

離落笑道：“莫非瑞世子也要一同送親？”

慕淩風揚眉，“有何不可，你若叫我一聲哥哥，我便再湊百擡嫁妝給你。”

“那還是算了。”

“你瞧不起本世子？”

“當然不是。”離落笑道：“昨日李摯李大哥才添了不少嫁妝，院裏早就擺不下了。”

“既然你嫁妝多得擺不下，那本世子不出嫁妝，出人如何，總得有人擡嫁妝，這下總能叫聲哥哥了吧。”

“我是無所謂拉，可蘇蘇要是知道……”離落故意停頓了一下，見慕淩風不爽的翻了個白眼，才繼續笑道：“那我直接叫你名字好了，淩風，如何？”

“好！”慕淩風當然沒真想離落叫他哥哥，故意怎麽說，也不過是想離落別再瑞世子瑞世子的叫他。

掃了一圈，慕淩風道：“你不是說李摯來了嗎，怎沒見他？”

離落笑道：“李大哥的家鄉也在此地，他自然是回府去了。”李摯和李君都來了，也是來給她送親，李沁因為懷孕了，不便長途跋涉，便沒有前來。

慕淩風道：“那我們家鄉不在此地，只能叨擾了。”

“你們能住下，是離府的榮幸。”離落讓容明睿給慕淩風安排房間，又讓管家將嫁妝送去別院，然後親自帶吳曉棠和沈寧馨去客房休息。當時買宅院時，鄭氏還嫌大，幸好離落堅持，不然這會兒都沒地給客人入住。

－－－－－－題外話－－－－－－

大婚了，也要接近尾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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