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小心！”木一安一貫從容的臉也變了色，他這個距離營救來不及，若是對方直接上陣打殺還好，他自信能截住人。但暗器這類可就比人快的多了，他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寄希望於皇上能避開。

慕允雖然一直關註著木一安岸邊，但他更多的精力卻是在慕涵身上，所以他有所行動時，幸好保持了警惕，堪堪避了過去。

木一安松了口氣，下手更重起來，得趕緊結束這邊的戰鬥，以防萬一。

“果然重病什麽是假的，為了引我上鉤，你裝病了月餘，真是勞心勞力啊！” 慕涵冷嘲的說道。

“你還是先關心自己的性命吧。”慕允目光微凝，語氣深沈。

“死我也要拉你陪葬的！去吧，鳩！” 慕涵又是一揮袖，這次飛出的東西竟然是個活物，渾身墨綠色，長著獠牙，似蛇非蛇的樣子，十分駭人。

慕允不住的往後退，但此物是活的，能跟著他改變方向，眼看著那東西就要到面前了，慕涵稱呼它為鳩，再看其猙獰惡毒的樣子，不用想都知道，被咬以後肯定中毒而死。

難道是報應嗎？

不管當年發生什麽事，他畢竟是殺死了自己的兩個哥哥，眼下輪到自己被殺死。

慕允閉上了眼睛……

啊！－－咚！

慘叫聲後是倒地聲。

慕允想象中的劇痛沒有傳來，他睜開眼睛便看見面前有一個人，他傳來一聲悶哼後便後倒在自己身上。

慕允下意識的往後避開，那人便直接倒在了地上，脖頸上赫然一個帶血的牙印，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手裏死死的抓著那條兩指粗的毒蛇。

竟然是一開始出現的那個面具人。

木一安神色凝重的持刀走來，刀尖一挑，便將那蛇砍成兩半，然後將蛇頭定在了地上。然後從懷裏掏出一包東西，打開後是一些粉末，他將粉末撒在蛇頭上，那還在動的半截身子便慢慢融化，最後變成一灘黑水。

“這半截身子也需要這樣處理，否則這蛇是死不了的。”木一安凝重的說道，但下半截身子被那人死死的拽著，若是直接撒上去，連他的手也會消融掉的。

慕允雙目茫然，喃喃道：“為什麽？他不是來殺我的麽？”

木一安瞥了一眼不遠處，那裏躺著剛才被他殺死的慕涵。

剛才情急之下，木一安速度殺死了黑衣人，然後將他手裏的長刀猛地一甩，正中慕涵的心口，現在他已經死得不能再死了。

“皇上，這毒蛇其實是一種蠱蟲，沾者斃命，這人被咬中那一刻就死了。”木一安嘆了口氣，除非他的猜測沒錯，那真是個天大的誤會啊！

慕允呆呆的看了他一眼，顯然還在消化眼前的一幕，他心裏也是有些猜想的，只是他不敢去想。

“恐怕這人才是真的慕涵，他之前從火中逃離，面容估計被燒毀，聽聞有一種蠱術可以改變人的相貌，只是過程非常痛苦，常人難以承受。”木一安扒開那人的衣服，見他肩膀連著胸口那裏都是猙獰的疤痕，一看就是被火燒後留下的。

慕允頹然的跌坐在地，痛苦的閉上眼睛，喉嚨中發出幾個奇怪的悶聲，顯然在忍受巨大的痛苦。

木一安從一開始就在帳幔後，自然是那些話都聽見了，所以他能理解慕允現在的心情，茫然、悔恨、失落……

後來的事情就沒什麽波折了，楊追因為瀆職被關入大牢，順著各種線索也查出了事情的真相。

那個假慕涵其實和慕允並沒什麽仇怨，數十年前，他是南水國的一個蠱巫，名為牙幾，對於巫蠱之術很有天分，但行事太過兇殘，喜歡拿活人做實驗，被巫寨除名，成了無人敢用的閑散蠱巫。

不過他身邊慢慢的也聚集了一群臭味相投的蠱巫，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勢力，為非作歹，惹得天怒人怨，最後巫寨不得不出手抹殺。

也是因為巫寨的追殺，牙幾等人在南水國待不下去了，正好遇到積攢力量覆仇的慕涵，牙幾無意中發現慕涵的真實身份，猜測出他要做什麽後，發現這是一個極好的滿足自己欲望的機會，便稱願意助其一臂之力，於是隨著他來到了金鑾城。

他們棲身於快活街，利用閱春樓將樓中女子安插在朝中大臣身邊，掌握朝廷的動向，尋找作案的機會。牙幾的人為了錢財，也會接活殺人。之前不少朝廷命官被殺就是出自他們之手，用的自然是蠱術。

只是慕涵不知道的是，牙幾不僅僅想要皇上的命，他更想要的是那把龍椅的至高權利。所以牙幾暗中一直在命人研制可以控制人的蠱術，也就是楚羨被帶到的那個村子做的事情。

當初楚羨流連於快活街，是為了尋找據說是被賣去妓院的母親，但他畢竟是個孩子，不懂得隱忍，看見那些卑鄙齷齪的變態男人，想起自己被山賊的淩虐，就出手抹殺了那些人。

也正是因為楚羨所用的也是蠱術，所以引起了牙幾的註意，他看中了楚羨的天分，將其捉住後便讓人用纏夢控制住，讓他加入研制控制人的蠱術。

正如楚羨之前所說，現有的蠱術控制住人，要不就是時間很短，要不就是將對方變成活死人，顯然牙幾想要完美的控制人的蠱術，好為了他日後掌控金鑾皇權做準備。

但他完美控人蠱術還沒有研制成功就被中止了，因為被離落等人破壞掉了。但也不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很早以前他就在太子身邊安插了一個自己人，通過他可以給太子下蠱，雖然那個蠱術達不到控制人，但起碼可以將其性命掌握在手裏。

可是萬萬沒想到，那人竟然失手了，或許是因為緊張，原本要給慕辰逸下的纏夢，結果弄錯下了噬木蠱，此蠱並不能達到控人的目的，反而引起了慕辰逸的警戒，失去第二次下手的機會。

皇上病重的消息傳出，對慕涵和牙幾來說都是一件好事，慕涵是想要親手了結慕允，所以他得加快行動，萬一慕允自己病死了，那他二十多年的韜光養晦就白費了。

牙幾興奮之下也不得不加快行動，但失去了慕辰逸這條路，一時半會也沒機會再向他下手，畢竟慕辰逸身為太子，身邊的人都是親信，他又懂武功，別人很難近身。於是牙幾一發狠，將目標轉向慕辰宇。

之所以選擇慕辰宇，他也是多番考慮的。從線人那裏收集來的情報，此人心高氣傲，各方面表現優秀，他生母身份卑賤，不過是個宮女，被皇上寵幸後懷了龍子，但她也是個福薄的，生下慕辰宇沒多久便病死了。之後慕辰宇便養在柔妃身邊，但兩人並不親近，相比下來，慕辰宇與瑾妃更親近些。

幼時，慕辰逸曾經拿慕辰宇的生母是個卑賤的宮女之事嗤笑過他，兩人還動了手。此事被皇上得知後，嚴厲的罰了兩人。之後雖然慕辰逸嘴上不會拿來說，但他看不起慕辰宇是有目共睹的。

所以表面上幾位皇子和和睦睦，暗地裏還是水火不容。

牙幾正是抓住了慕辰宇的這個心理，找到機會給慕辰宇下了一個蠱，此蠱名為勾欲，顧名思義，可以引出人內心深處的欲望，並將其不斷強化加深。

接著太子要祭天祈福的消息傳了出來，牙幾通過太常寺少卿魏牧和身邊的線人，找到了一個可以要慕辰逸命的機會。

然後他通過之前埋好的線人接觸到慕辰宇，與他說了計劃除去太子的事情，但隱瞞了要皇上命的這個環節。如果是清醒下的慕辰宇未必有膽量參與，但中了蠱的他被自己的仇恨和欲望蒙蔽，竟然答應了。

瘋狂的慕辰宇還將要在相國寺對付太子的事情透露給了瑾妃，希望她事成後能助自己一臂之力，若是有朝一日當上了太子，繼承皇位以後一定會給慕蕓蕓一個好歸宿。

瑾妃最恨的人是皇後，她自然不喜歡皇後的兒子當太子，何況上次出現了皇上指定慕蕓蕓和親的那事以後，她的心也冷了許多。在幾位皇子之中，慕辰宇與她最親，對慕蕓蕓也是最好的，只是沒想到他會有這種想法，還敢付之與行動，瑾妃雖然嘴上勸說了他，但心裏還是有自己的考慮，打算等事成之後再表態。

那日瑾妃喝了燕窩後昏迷不醒，也是牙幾的手段，目的是為了牽制慕辰宇，自然是因為他最親近瑾妃。順便也是為了引開皇後，畢竟皇後也是有武功的人，她在的話使用迷香可能會被發現，萬一驚動了禦林軍就不妙了。

牙幾等人能順利進到宮裏，一個是因為慕涵提前策反了楊追，二來也是因為他本身就很熟悉這個地方。雖然隔了二十多年，但他日日夜夜都想著報仇，皇宮這個地方從未從他的記憶中減弱。

只是沒想到，最終卻是那樣的結果，所謂的報仇，根本就是他的一廂情願，是生在帝王家的不幸。

這件事情並沒有公開，百官知道皇上被蠱巫刺殺的事情，但慕涵的存在被隱瞞了，只有少數幾人知情。百姓只知道祭天完沒幾天，皇上就痊愈了，紛紛聲稱是太子孝感動天。

慕辰宇雖然是受了蠱惑，但畢竟他的確是起了殺害太子取而代之的心思。皇上找了個由頭，將他派遣到了藍州，讓其修身養性，也算是網開一面了。

至於瑾妃，皇上只是說讓她好好養病，之後就在也沒召見過她。直到慕辰宇被送走後，瑾妃才知道事情暴露了，雖然沒有被追究知情不報，卻是徹底失寵了。

還有慕涵，他死後雙手緊緊的抓著半截毒蛇的身子，直到皇上聲音哽咽的叫了他一聲二皇兄，明明已經死了好一會兒，但聽到那一聲後，僵硬的雙手卻松開了，木一安才趕緊將那半截蛇身也處理了。

他的屍體，皇上讓人秘密送進皇陵，也算是慕涵最好的歸處了。

離落是好幾日後才從蘇焱起嘴裏知道這些事情的，聽後唏噓不已。不得不說，慕涵真的是個悲劇人物。他無心皇權，生性單純，希望兄弟和睦卻又被太子皇兄欺騙利用，誤以為三弟殺了四弟，決定於太子同進退後又被慕允下手除去，沒死成在南水國忍辱偷生，回來報仇還是被人利用。

好在最後他與慕允之間的誤會解除了，知道了當年發生的真相，慕涵心中也是說不出的感慨吧，所以才會在最危及的關頭舍身救了慕允。

只是好可惜，到最後，他們兄弟都沒能好好說上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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