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 他們結束了機甲對戰後, 艾菲問：“夜傾，Omega究竟有多弱？”

夜傾挑眉：“為什麽這麽問？”

艾菲低頭，盯著自己的腳尖，低聲說：“就是……比如拎著三四十斤的東西，會覺得很累嗎？”

“你對Omega是不是有什麽誤解？”

“嗯？”

“這種事幾萬年前的人類都做得到，何況是進化後的人類？即使是體質F級的Omega, 拎著幾十斤的貨物走上幾個小時, 也不會覺得累。”

“是這樣啊……”艾菲的肩垮了下來。

最近來自媽媽的擁抱越來越少了，上輩子的經歷, 讓艾菲心裏有點慌, 心裏不由多想。

她不知道哪裏出錯了。

“你……怎麽了？”夜傾看不得她失落的樣子, 坐在她身旁, 看著她。

“我讓媽媽幫我搬東西，她不肯。”艾菲垂眸說道，沒有告訴夜傾，那個“東西”就是她自己。

夜傾：“……”

夜傾想了又想, 也沒弄懂來自藍星的腦回路, 最後他只能把她的行為，歸結為求關註。

他正想安慰來自藍星，她卻忽然擡頭，扯著他的袖子, 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看著他，嬌嬌軟軟地問：“夜傾, 我不萌了嗎？”

又雙叒叕一次受到暴擊的夜傾，捂著臉，艱難地說：“……萌。”

“那是哪裏出錯了呢？”艾菲放開夜傾的胳膊，兩個手掌托著粉嘟嘟的臉兀自煩惱。

她眉間的皺褶，仿佛擰在他的心上，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夜傾第一回 體驗。

疼，卻不討厭，只是為她著急。

“有什麽不開心可以告訴我。即使不能幫你解決問題……”明知道或許幫不上什麽，夜傾還是這樣問了。

艾菲擡頭笑了笑，“謝謝了，只是一點小矛盾，沒那麽嚴重。”

在夜傾眼裏，她怎麽都該有十歲了吧，艾菲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三歲小孩子得不到足夠擁抱的煩惱。

怎麽講，似乎都很矯情，只能回避了。

夜傾抿唇。

……被拒絕了。

……

“艾菲，你該去睡覺了。”莉亞娜無奈地催促抱著靠枕，坐在沙發不肯走的艾菲。

“不要！我要在這裏等爸爸！”艾菲半張臉埋在抱枕裏，執拗地說。

她已經好幾天沒有看見爸爸了，最近媽媽越來越冷淡，艾菲心底隱隱生出不好的預感……似乎有些事在朝著她害怕的方向發展。

莉亞娜試圖勸解：“爸爸很晚才會回來，你快點上樓去睡覺！明天你還要去幼兒園。”

“不要！爸爸說他今晚會回來的，我要等他！”艾菲不肯走。

“好吧……”莉亞娜生氣地說：“你就在這裏等著好了，我要去睡覺了，我現在可不能熬夜。”

說著她撫著自己的小腹，毫不留戀地走上臺階，進入二樓臥室。

“嘭”的一聲，房門夾雜著莉亞娜的憤怒，被關上了。

“媽……媽……”艾菲盯著樓上緊緊閉合的房門，原來不是這樣的，原來的媽媽會留下來，陪著她一起……

的確……有什麽在改變著，媽媽離她越來越遠了，而她無能為力。

無論是撒嬌賣癡，做個乖寶寶，還是發脾氣求關註，都無濟於事。

她早該明白的……上輩子就該明白。

艾菲緊緊抱著抱枕，小小的身子，縮成一團，陷進單人沙發裏。

“為什麽……我已經是一個alpha了……”

艾菲的唇囁嚅著，聲音輕而又輕，像細沙墜落在地，激不起半點波瀾。

夜很靜，空曠的客廳裏，鐘擺“滴答滴答”的響，艾菲睜著的大眼睛，盯著鐘擺的軌跡，終是熬不過沈沈睡意，慢慢闔上，她的身體漸漸軟了下來，抱著的枕頭，從懷中翻滾而下，跌落在地。

……

幾天沒合眼的艾寧軒一屁股坐進沙發裏，疲憊洶湧而來，連走進臥室的力氣都沒了，只想先睡一場。

在他閉眼前，光腦一閃，他按了按額角，接通視頻。

“寧軒，你那邊現在一團亂吧？”視頻的那邊，是個中年女性alpha，容長臉，兩道深深的法令紋，令她看起來十分嚴肅，讓人望而生畏。

“現在哪裏不亂？都是蘭歐斯特家的Omega小子惹出來的……”想到那些因為信息素清洗劑，被刺激得發狂的alpha，艾寧軒忍不住皺眉。

誰也沒有預料到，Omega的永久標記清除後，對alpha的影響會那麽大，這讓許多alpha心中一凜，人人自危起來。

“現在最要緊的，是控制信息素清洗劑外流，誰也不想像費迪南那樣……”女性alpha說到這裏，頓了頓，目露感傷，“費迪南的性癖是惡劣了些。但他的幾個Omega也太過分了，居然會同時使用信息素清洗劑，為了揭露他的暴行，還一起出現在費迪南面前，之後發生的事，更是……”

“費迪南算是廢了。”艾寧軒捏了捏鼻梁，“當眾做出同時標記三個Omega的癲狂行為，還在公共場合大打出手，實在有失貴族體面。”

“他清醒之後，已經將家主的位置傳給了他的繼承人。”

艾寧軒目露嘲諷，“他還算有點理智。”

“任由信息素清洗劑流通下去，會摧毀alpha的尊嚴和驕傲。”

艾寧軒不滿地抱怨：“你以為我最近這麽忙是為了什麽？還不是為了收拾信息素清洗劑造成的騷亂和爛攤子。而且……現在還能有什麽辦法阻止信息素清洗劑外流？萊茵.蘭歐斯特已經把信息素清洗劑的配方公開了。”

女alpha唇角含笑：“這就是我要和你說的了……”

“洗耳恭聽。”

“蘭歐斯特家族的醫療技術，至少領先其他家族40年，即使萊茵.蘭歐斯特公開了信息素清洗劑的配方，以我們的制藥技術卻無法覆制。”

艾寧軒點頭：“艾家的醫療機構，制作出的信息素清洗劑，只能清洗beta身上的標記，根本沒有意義。”

女alpha一笑：“所以……只要把萊茵.蘭歐斯特控制住，幾十年內，信息素清洗劑就無法外流。”

艾寧軒翹起唇角：“只是如此？”

“哈哈哈……怎麽可能？蘭歐斯特家捅出這麽大簍子，怎麽也要出點血。”

“你想要什麽？”

“蘭歐斯特家的藥品刻錄儀。”

艾寧軒十指交疊，“這也是我想要的。”

“我可以分給你四成。”

“成交。”艾寧軒滿意地點頭。

艾家在軍方根基深厚，有了他的支持，女alpha放下心來，盤算道：“我們可以將一部分信息素清洗劑走私到帝國去，不但能賺取暴利，還能給帝國造成不小的騷亂。信息素清洗劑對那些悲慘的Omega吸引力太大了……”

艾寧軒笑著調侃：“你可真是壞透了……”

女alpha不以為意地問：“難道你不是這麽打算的？”

“當然。”想著馬上有大筆財富入賬，艾寧軒眼中的疲憊褪了些，“可是萊茵.蘭歐斯特滑不留手的，並不好捉。”

女alpha露出噬血的笑，語氣淡漠：“如果控制不住，就毀掉。蘭歐斯特家嫡系這一代竟然只有萊茵.蘭歐斯特一個孩子。蘭歐斯特家的旁支，想要萊茵.蘭歐斯特命的，不在少數。只是一個Omega而已……我們只需要……”

艾寧軒聽著女alpha的布局，頻頻點頭。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即使有巨大的利益刺激著，艾寧軒漸漸露出疲態，結束了通話後，他沒有力氣關上光腦，竟就那樣睡著了。

客廳裏響起輕微的鼾聲，一直縮在沙發裏，呼吸松弛的艾菲睜開眼睛。

爸爸和那個女alpha說話的時候，艾菲就醒了，沒有想到，剝開光鮮的外表，在無人的暗處，那些陰暗的算計，竟比上輩子艾菲接觸的，有過之而不及。

這就是貴族嗎？

艾菲粉嘟嘟的唇，勾起嘲諷的笑意。

真讓人失望……

和他們平時的教導，一點都不一樣吶……

萊茵.蘭歐斯特，艾菲不認識他，今天是艾菲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可是……艾菲佩服他的勇氣。

生長在大家族裏，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意味著什麽，萊茵.蘭歐斯特本可以做個普通的Omega，像她的母親那樣，被alpha供養著，富貴悠閑地度過一世。

可是他卻選擇了一條荊棘漫布的道路。

雖千萬人吾獨往矣。

只有那樣的人，才能被稱之為貴族吧。

艾菲無聲無息地爬下沙發，走到爸爸身旁，手指輕輕點在他因為太過疲憊，而沒能關閉的光腦上。

她經常陪著爸爸辦公，熟知他光腦中的賬戶和密碼……

所以……

艾菲夜空般的眸中劃過自嘲，這輩子她是個alpha，可是……她似乎仍舊沒能擺正自己的位置……

點開郵箱，將輸入法切換成語音錄入模式，雖無人教導，可是不知不覺中，艾菲已經掌握了常用的文字和輸入法。

但是，為了讓自己少露點馬腳，她還是選擇了語音輸入。

艾菲給諾頓發了一條帶有家族章紋的郵件：下午2時，諾蘭中心廣場，全力保護萊茵.蘭歐斯特。

很快，諾頓的回覆傳來。

遵命，主人。

看著熟睡中的父親，艾菲目露倔強，即使她盡力維持，可這一切似乎都敵不過一個備受期待的新生命。

她不想重蹈覆轍，卑微地期待父母的愛，那種虛偽的溫暖，她不需要。

在他們之間尚存一點溫情的時候，至少……讓她做一點自己真正想做的事。

父親十分疲憊，不到晚上是醒不來的，到那時，一切已成定局，改換了立場的艾家，也只能一條路走到黑。

縮回沙發裏，纖細的胳膊，緊緊抱住自己幼小的身軀，試圖給自己一點安全感，艾菲定定地看著她這輩子的父親。

父母總會原諒犯錯的孩子，不是嗎？

如果……

如果他們真的在乎她，會原諒她的。

而她……願意承擔試探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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