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八, 甄珠扶著肚子在一圈一圈的走著, 太子趙稷小手扶著她，母子二人享受難得的溫情時光。

“寶寶，母後生了你弟弟或者妹妹後，就沒法子照顧你了, 你要自己把自己照顧好, 若有什麽事情可以說給你父皇聽。”甄珠擔憂的看著兒子。

婦人生孩子過鬼門關, 因為穩婆很早就找好了, 這位的家人甄珠都讓甄家的人看著, 否則孩子出生出了什麽岔子, 她死了倒是無所謂, 稷兒可就倒黴了。

太後未必會害趙稷, 但是她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為了權勢, 人都會舍棄很多良知，有的人比鬼還害怕。

趙稷很喜歡甄珠喊他寶寶，好像他不是努力裝皇太子範兒的那個人, 他能夠肆無忌憚的擁抱著母親, 在母親懷裏撒嬌。

“母後，兒子知道的。”

甄珠繼續走著，很快出現了腹痛，一切井井有條的安排了起來，這次替甄珠管宮務的是貴妃，貴妃還有兒子的婚事求著甄珠, 她一向和甄珠很好此次更是拼盡全力確保甄珠這次生產勝利。

成泰帝也專門空了一天出來陪產，產房裏一直沒有聲音，他駭了一下，想進去，貴妃到底攔住了，“皇上，您可不能見血，您放心，臣妾這就進去看看。”

“不，朕是天子，讓朕進去吧。”他推開貴妃進去，心裏也打鼓，他知道皇後生產，做手腳的人怕是更多了，若是皇後真的出了什麽事情就不好了。

原本一切很順利，皇上進來後產婆們嚇了個半死，生怕皇後出什麽事，額頭上的汗都滴的眼睛裏，甄珠虛弱的對皇上笑笑。

“珠兒，抓住朕的手，朕在這裏。”

突如其來的還有些暖心啊，甄珠緊緊握住他的手，再用力，聽到了孩子的啼哭聲。

又是個兒子，六斤六兩，紅皮褪去，白白胖胖的，皇上給這位新出爐的九皇子取名叫徵，因他脾氣極好，很少哭鬧和他哥哥一樣，宮中沒有不喜歡這個小皇子的，便是太子為了和弟弟玩，每日都來。

甄珠出了月子，一切都恢覆正常了，她替兒子選了乳母之後，便著手替大皇子看人，這一次貴妃不敢隨便透露了，上次跟大皇子說了麥家的姑娘，那麥姑娘那般，讓大皇子有些挫敗。

要甄珠說，若是麥家不同意也就罷了，偏麥大人當初同意了，也好，反悔了誰也不耽擱，只是皇家的顏面不會被她那樣損，皇子還沒看上你，你話裏的意思倒是直接看不上皇子了。

這邊她拿了幾幅畫像過來，又一一請人去打探姑娘家的品行，這才知道選媳婦的門門道道。

“這位鄭姑娘看著不錯，但是她爹娘當初的事情鬧的極大，我聽說是婚前就有了她。”替別人選媳婦就更要謹慎，所謂的亂家子不娶。

貴妃點頭“娘娘說的極是，還有這位曾姑娘，是喪婦長女，曾國公這些年都沒有娶妻，也不知道姑娘教導的如何，萬一不會掌家，日後大皇子畢竟還要出外開府去的，這個也不成。”

甄珠這裏又請了命婦不厭其煩的進宮，貴妃也每次觀察定奪，到最後，終於定下一女，乃甘陜總督的千金王氏。

這王氏生的好不說，性情又是一等一的，主要是和貴妃也合得來，這就難得了。

很快甄珠把王氏女上報給皇上，太後那邊卻極度不滿了，這甄氏選來選去倒是把自己的侄孫女拋了，她怎麽能忍的了這口氣。

貴妃有些擔憂，為了自己的事情，倒是連累甄珠。

甄珠笑了笑“我也不是特意為了你，只是我知道皇上的心思，應該說為人父母的心思，大皇子若是娶了張家的女兒，怕是連聖上都顧不得了。再者難得這孩子和你投緣，家世比張家可是有底蘊多了。”

這點貴妃當然知道，張家不過是靠著太後和皇上才成了新貴，本身沒什麽實力，比苗貴妃自己的娘家還不成，至少她爹現在都進內閣了。

成泰帝倒是很快拍了板，定了下來，太後越發覺得自己成了笑柄，甄珠去請安的時候，就隨意尋了一個小錯誤，讓她吃癟。

甄珠也不氣，只是到了整理宮務的時候，只叫華昭儀或者貴妃，沒有再讓張賢妃幫著協理事務。

張賢妃很是無語，她跟聶麻藍抱怨道“你看皇後這不是整我嗎？皇上也不來我這裏了，其實這和我有什麽關系。”她都差點抱怨太後了，說真的她張家的姑娘又不是嫁不出去了，她已經進宮了，還不滿足，一個個的恨不得都嫁進皇家來。

作為旁觀者聶麻藍當然不對太後發表任何看法，但她知道她要的是讓皇後人心盡失，把先皇後嘗過的苦痛全部都嘗一遍才好。

所以她便嘆氣“皇後是正妻，她又有兩個兒子，還不是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別提你了，你看你還好，我是從未掌過宮權，倒是那華昭儀，事事掐尖要強，也不知道仗著誰。”

張賢妃冷笑“仗著誰，還不是仗著皇後，其實我也知道皇後是忌憚大皇子，故意不找我的侄女，也是為了不讓大皇子對太子有威脅。”

“不會吧，好在我八皇子早就放在太後那裏了。”聶麻藍一臉慶幸。

張賢妃跟看傻子一樣的看著聶麻藍“姐姐，你傻呀，就是八皇子放在太後那裏，皇後才忌憚你呢。”

“這……我不過就是為了孝心才送過去的，既然如此，不如賢妃娘娘幫我把八皇子要回來吧。”聶麻藍一臉害怕，“我可惹不起皇後娘娘。”

張賢妃當然也有自己的私心，她雖然位列妃位，但其實除了生了一個女兒，不管皇上如何來她這裏，當然皇上來的次數也不算多，可她依舊沒懷上，她也想把八皇子做個退路。

所以，她安慰聶麻藍道“你快別害怕，在太後娘娘那裏孩子肯定不會怎麽樣，再者你的孩子跟著太後身份也不一樣啊。”

聶麻藍忽然道“若是妹妹你做皇後就好了，太後那般慈愛，你也是個好人，我的孩子就一點也不愁了。”

沒做成皇後這件事情原本就是張賢妃的心病，此時被聶麻藍一說，她便想著，若是自己成了皇後，肯定不會像皇後這樣。

若她成了皇後，姑母也不會這般操勞。

想來想去還是怪那個占了她位置的人，偏偏她雖然是皇上的表妹，皇上待她比旁人略親近些，也是看著太後的面子，可對她的好還不如皇後呢，她當時差點難產，皇上也沒有沖進產房去，想到這裏她還有些慪氣。

原本已經不肖想那個位置了卻又被勾起了奪位的心思。

她有這樣的想法，甄珠覺得再正常不過，她沒有這種心思才怪呢。

但是，她又不是前頭那個皇後，弱弱的每日等著皇上垂憐，什麽都怪在其他人身上，她早把宮中人的性子都摸透了。

皇上也知道甄珠被太後罵了的事情，還特意陪她吃了幾次飯，甄珠倒是笑道“其實臣妾覺得拂了母後的意思也愧疚。”

“愧疚不必了，承恩公的長孫女賜給四皇子正好，你也知道他們生母遭遇不好，如是朕不憐惜他們，外人就看輕他們了，正好承恩公的長孫女比四皇子大三歲，這老話說的好，女大三抱金磚。”

“既然皇上有此決斷，臣妾便不再多言了，過會子您下旨便是。”

很快把承恩公長孫女指給四皇子之事的消息就傳了出去，太後很不高興，得知要嫁入皇家的張玉文非常不高興，回到家就開始抱怨了。

這個姑娘成長的時候，家中境遇已經很好了，每次出去都是眾星捧月，沒曾想這次竟然嫁給了四皇子那個沒有前途的人，立馬開始發脾氣。

張大奶奶看著女兒這樣，也很難受，但是她也知道既然旨意來了，那就好好的籌備婚事，抵觸情緒這麽大算什麽？

“玉文，其實娘聽說四皇子人很溫和，長的也是溫文爾雅的，再者他年紀也比你小三歲，以後還不是你要他做什麽便做什麽。”

張玉文哭道“娘啊，可是我是嫡出，他是庶出啊……”

張大奶奶震驚了，這都是誰教的啊，她再也不想把孩子給她祖母帶了，張家未發跡之前，她婆婆也不過就是個牙婆，那時張家圖她有錢，張家是個小官之家，但日子過的非常清貧，入不敷出，是承恩公夫人嫁進來之後境遇才好轉，所以從以前到現在，她婆婆說的話那就是跟聖旨一般，家中的人都會聽。

後來姑母做了太後之後，婆婆更是搞些稀奇古怪的禮儀，比如這嫡庶之分，人家皇上的兒子，便不是皇後生的，未來也是王爺，她們家怎麽比？

“玉文呀，你到底搞清楚沒有，什麽叫嫡出庶出？皇上的兒子你也敢嫌棄，你是活的不耐煩了吧你。你看那麥家那個姑娘，什麽大才女那些，他家女兒作死，如今你還能聽到她的才名嗎？別被太後請去宮裏住了幾回，就覺得自己不得了了，你小姑姑進宮這好幾年，見著皇後都不敢高聲說話，你還真是有膽子。”張大奶奶老老實實的把女兒說了一頓。

張玉文對麥淩雲很感興趣，忙問“那那位麥姑娘去哪兒了？”

張大奶奶撇嘴“麥家原本是想奇貨可居的，可麥家姑娘自作聰明，京城的人也不是傻子，她呀被麥家嫁到麥夫人娘家去了，據說是在河洛，遠嫁了，麥夫人都哭的不行呢。”

“可之前那些追在她身後的公子哥呢？”張玉文以前還嫉妒麥淩雲來著。

“誰家願意娶一個這樣的姑娘壓著自己的兒子，那些公子的婚事還不是他們爹媽決定的，就跟你哥哥選嫂子，也是我和你爹挑的，和他也沒什麽關系。”

這邊張大奶奶好說歹說才勸的張玉文不敢再發脾氣了。

陳昭儀左等右等，竟然沒了後續，原本以為大皇子之後就是四皇子，然後才是五皇子，沒曾想五皇子好像被遺忘了。

她終於想起聶麻藍說的話“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再不濟那德妃壞事做盡，他的兒子還不是得皇上顧惜。

原本打算觀望的她，主動找上門了。

此時聶麻藍正在修剪花的枝葉，每次修理那些殘枝落葉，她都愛自己動手。

見陳昭儀給自己請安，她一點也不奇怪“看來你終於想通了，竟然主動來找我。”

陳昭儀苦笑“我不是為別的，我只是覺得皇上眼裏完全沒有我們母子，四皇子年紀才比我們五皇子大幾歲，便有了太後娘家做靠山，而皇上跟不跟我們五皇子選，也從未跟我說一句。”

還是她不得寵害了自己的兒子。

聶麻藍放下手中的剪刀，讓貼身宮婢上了茶，她又把人打發了出去，才笑道“這也是我為何把孩子送去太後那兒的原因。我倒是沒指望他成才，但總不至於被人完全忽略。”

這種感覺陳昭儀當然懂，當年五皇子眾星捧月，還得了玄龍玉佩，若非當年享受到那樣的待遇，她如今恐怕生不出什麽奪嫡的心思來，安分守己的守著孩子過日子，等兒子成家了開府出去，或許自己年紀大了，還能出宮跟著兒子過。

可明明她的兒子是有這樣的命的，她的兒子不該是普普通通隨隨便便的就過完這一生，甚至日後太子都不記得他這個兄弟。

他的兒子現在就已經看的出來很聰明了，除了不是太子以外，其他的並不輸給太子，可皇上每次都只會誇太子聰敏好學，卻從來不曾誇自己的兒子。

甚至一般大的年輕，他的兒子還要跪著跟太子磕頭，她如何能忍。

先皇後在的時候，現在的皇後不過是淑妃而已，先皇後的養子都比甄氏她嫡親的兒子要貴重。

明明她兒子是可以成為太子的，現在卻要匍匐著跪在太子的面前，她的心像刀子割著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概括陳昭儀一句話“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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