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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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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簡之拿著手電筒懟近了看,可是就看得出來是兩個孩童,紮的兩個小丸子頭,根本看不出是男是女,問道:“你怎麽看出來是一男一女的,明明就是兩個小孩啊。”

兩個小孩一起下河抓魚,一起上山爬樹,調皮搗蛋,胡作非為的,怎麽可能其中一個還是一個女孩子。

瀾瀾側頭,見他離自己好遠,也就說道:“你過來這邊看看,前面模糊不清就知道是兩個小孩,但是第一百一塊石板畫開始,畫得就是少年時期了。”

“是嗎?”周簡之就想著瀾瀾走來,真的數到第一百一塊,石板畫的主人公就從兩個小孩,變了一個模樣。

一個穿著寬袖長裙,頭發也綰起來戴上了簪子,是一位剛及笄的小姑娘。另外一個站姿挺拔,手裏還握著劍,是一位意氣風發的少年。

刻畫的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石板上畫著他們相互作揖的景象,兩人臉上都有些緊張和羞澀,也許也是他們分開後,成年的第一次見面吧。

稍後的石板上,畫著他們一起上學堂,他們一起舞劍,一起游歷四方。女孩一直陪著男孩,無論多遠,多貧寒,只要男孩想去的地方,女孩都陪著。

他們形影不離,仿佛這個世界上能分開他們的,只有自己。

“他倆這是有貓膩啊,你們說這裏會不會是一個夫妻墓。”周簡之說,滿嘴裏都不是不靠譜的腔調。

瀾瀾也微微點頭,這是她向往的。

只要蘇湛在哪裏,她就會在哪裏,無怨無悔,誓死相隨。

蘇湛心裏有事,急於尋找答案,所以看得很快,漸漸的就看到了第兩百二十三塊石板,可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語氣低沈沙啞:“這也許這就是一個女子墓,那個女孩死了。”

他們一驚,連忙跑到蘇湛身邊。見石板上畫著大燈籠,女孩蓋著紅蓋頭,男孩戴著新郎帽,他們手裏牽著紅綾,身邊烏泱泱的圍著好一些人。

可下一塊石板上,就畫著新郎手裏緊握著長劍,刺穿了自己新娘的胸口,血流成河。

唯獨只有這塊石板都被染成了紅色。

瀾瀾霎時哏噎:“他怎麽能殺死自己的新娘呢?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互相愛慕與陪伴,他們……”

“所以這些都是新郎刻的……”周簡之也有些心裏不舒服,他不是很懂情愛,但是他知道被信任的人傷害是一件多麽淒慘的事情。

他將手電筒照向遠方,發現還有好多好多的石板畫,輕輕嘆息:“雕刻了這麽多,也換不回一個人。”

瀾瀾停在了拜堂的那塊石板畫面前,她輕輕擡手摸了摸新娘,新娘被雕刻得很好,紅蓋頭輕盈飄逸,衣服上的紋路都很清晰,就連身上的繡花都栩栩如生。

可新郎雕刻得簡單草率,連五官都是模糊的。

如果這真的是新郎刻下來送給新娘的,那新郎一定愛極了新娘,所以才會連新婚時,她的服裝姿態記得一清二楚,對於自己的反而模淩兩可。

可他為何會親手殺了自己的心上人?

石板畫中,在新娘死後新郎就哭了三天三夜,後來像是發瘋了一樣,東奔西跑從外城找來上萬人在鐘毓山山腳下修建陵墓。

結果被全鎮人嫌棄,往他頭上丟菜葉子,可他還是一意孤行,在鐘毓山上修陵墓。

而他卻抱著新娘的屍體,去了鐘毓山山頂,那裏靈氣充沛,卻終年積雪,他們去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下山。

兩年後陵墓修建好,他獨自一人下山了,卻像是變了一個人,玉冠被丟棄,華服被脫下,他就穿著一身破爛衣服,長長的頭發用破布條系上。

手中的不再是劍,而是一塊玉。他小心翼翼的抱在懷裏,生怕自己磕著碰著壞了這塊寶貝。

可瀾瀾心裏徒然空一瞬,瞳孔微微收縮,伸手一直摩擦著石板畫,有些難以置信:“新娘呢,他怎麽把自己的新娘留在山頂了。”

陵墓按照新郎的想法,修建成了皇帝墓的樣子,墓內機關重重,金銀無數。

隨後他穿著結婚時的喜服,抱著新娘服和玉徑直躺進了棺材裏,工人們將棺材封死,木材裹了一層又一層。

棺材裏的呼吸漸漸稀薄,心跳聲漸漸停息,血液四肢流入心脈,溫度降低冷卻……而他似乎沒有停止愛他的新娘。

這裏變成了是一個男子墓的樣子。

“他明明還活著,怎麽就躺進了棺材裏,他瘋了嗎?”周簡之問道,聲音都有些微微顫抖。

蘇湛輕輕嘆息,他曾聽說過一個古老的法子,他凝視著盡頭裏的黑暗,聲音輕薄:“以自己的血肉之軀,鑄就他心上人的回家之路。”

“所以……”瀾瀾紅了眼眶,想伸手去觸碰石板畫,卻有怕自己的怨靈之身,汙染了他們的愛情,“他把自己悶死在了棺材裏,是為了覆活自己的新娘。如果……他的新娘沒有活過來呢……”

“那他就陪她一起死。”蘇湛緩緩說道,“死在藏有他們所有回憶的陵墓裏。”

一陣陣陰風吹過墓道,傳來嗚嗚嗚的聲音,如泣如訴,久久不散,似乎也在感嘆世間癡情人的傻。

他們停在了原地,周簡之看著遠處還有好多的石板畫,問道:“既然在這塊石板畫上,新郎也死了,那後面的石板畫是誰雕刻的啊。”

瀾瀾往前走了幾步,發現石板畫又回到了他們幼年時第一次見面的場景,溫婉伊人意氣郎。

不過在雕刻的手法和線條上都要比前面那副,來得更加溫柔和細膩。

他好像把他們的一生又走了一遍。

帶著微風,帶著細雨,帶著傾盡所有的溫柔和細膩,只願與你將此生同行。

霎時,一聲刺耳尖銳的叫聲傳入他們的耳中,血腥味隨著陰風溢了過來。

“那些盜墓人也在這裏。”周簡之頓時躲在了他們身後。

蘇湛緊握六寸桃木劍,劃破手指,一滴鮮血落在地上,徒然間,金光陣法畢露。

“簡之,你待在陣法內,不要動,我感覺有怨靈過來了。”

話音剛落,一片漆黑如墨的怨氣向他們蔓延過來,蘇湛急忙念著驅魔咒,上萬張縛靈符結成巨網,向怨氣沖去。

瀾瀾翻手凝聚長弓,猛然一拉,屠昏箭飛出,帶著一路金光與閃電,刺中了正中心的怨靈。

在瀾瀾眼中,向他們沖來的不是一大片黑霧,而是張牙舞爪的口吐黑血的惡靈,他們渾身散發著腥臭味,五官血肉模糊。

蘇湛的縛靈網攔住了他們前行的道路。

瀾瀾又一次拉滿長弓,心中默念“萬箭”二字,霎時屠昏箭變化出上萬只,萬箭齊發,惡靈應聲倒地。

可轉瞬間,他們又重新站立起來,張著血盆大口向他們沖來。

“不好,這些惡靈吸食了上千年的生人怨氣,怕是不好對付。”瀾瀾又一次拉滿長弓,萬箭齊發。

“生人怨氣?”蘇湛頓悟,咬了咬後槽牙,“我還在想他為何要修建成皇帝墓的模樣,而且墓中還藏有金銀珠寶無數。原來都是為了吸引貪財的生人來。”

周簡之蜷縮在陣法內,他聽得見惡靈的嘶吼聲,用縛靈符堵著自己的耳朵和眼睛,顫顫巍巍的問了一句:“為何要生人來?”

“他要以上萬人的血肉,來滋養他的心上人。”

如果我的血肉之軀帶不回你,那便用上萬人的性命,只求你大發慈悲,回頭看看我。

蘇湛攥緊桃木劍,他身為驅魔師,一直都是以拯救蒼生為己任,而如今卻有人,願用蒼生的性命救一人。

他握住桃木劍,猛然一下,紮進了自己的心口,腥甜充斥胸腔。心頭血染紅了桃木劍,他緩緩抽出,鮮血隨著劍柄滴落。

“蘇湛,你在幹嘛?”周簡之嗅到更濃的血腥味,擡頭一看,就見桃木劍染上血跡,血液從蘇湛的胸口噴出。

血從嘴角溢出,腥甜噎在喉嚨裏,他生生的咽下去,聲音無力:“我的血是陰陽汙血,我的心頭血更甚,惡靈嫌棄,沾了我血的東西,都不願觸碰。”

他手持滴血的桃木劍,一個飛身撲進濃黑的怨氣當中,他聽見惡靈在他耳畔嘶吼,看見惡靈猙獰的面容。

他被怨氣層層包裹,可他卻只是微微一笑,雙手握住桃木劍,猛然向地上紮進去,血液灌入地裏。

瀾瀾猛然一驚,見蘇湛的鮮血已經染紅素衣。霎時紅了眼眸,可食指的認靈戒驟然金光閃現,一口黑血噴湧而出,她渾身癱軟,倒在地上。

她忘記了,認靈戒將她的怨氣困於體內,便再也不能強行使用怨氣,可……不能讓蘇湛傷害自己。

轉瞬間,地下的靈氣噴湧而出,印滿了蘇湛周身,他嘴裏念念有詞:“驅魔為民,伏魔在心,爾等奸邪,速速……灰飛煙滅!”

強風襲來,強勁的風刃切割著惡靈的身體,傳來一陣陣淒慘的叫聲,惡靈退散。

風刃無主,以至於有些切到的蘇湛的身上,片刻間,他的素衣徹底鮮紅。

瀾瀾摘下認靈戒,藏於懷中,瞬息萬變,一股更為強勁霸氣的怨氣壓制而來。瀾瀾猩紅的眼眸,黑氣徹底遮蓋住她的面容。

她擡眸間紅光畢露,薄唇輕啟:“為鬼數年,囂張跋扈,今日我便讓你們知道,什麽叫……做鬼不配。”

怨氣鎖鏈飛出,如妖蛇將所有的惡靈擒住,她一個縱身飛躍,將蘇湛帶出。

翻手間,屠昏乍現,她的聲音沙啞至極,帶著怒火:“給我死。”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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