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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番外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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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喜問出來, 才隱約覺得有哪裏不對, 再看師父, 背著她也沒有回頭解釋的意思。

不知是否錯覺,師父背影有些僵硬。

約莫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師父也不是萬事通。

“師父, 那我睡了。”

再醒時, 隱約聞到糊焦味,阿喜轟地從床上爬起, 趿拉寫跑出去, 忙喊, “師父, 是不是著火了……”

她止聲,瞪眼看文慎。

他白袍染塵,頭發淩亂,顯得有些狼狽。

“醒了?過來吃飯。”文慎故作淡然,咳一聲先坐樹下。

“哦, 哦。”阿喜忙端飯菜,一張石桌, 師徒二人對坐而食, 一時無人作聲。

“阿喜。”

“哎,師父。”她放下碗筷。

“你是大姑娘了,再跟著師父住山上多有不便,你聰穎好學,把師父交你的口訣用心記下, 師父沒其他再教。”文慎思慮片刻,正欲再開口,撞上溢滿淚珠的一雙眼,張張嘴,再無其他話可講。

“師父,你要趕阿喜走了?”她從小跟文慎長大,從未想過離開。

文慎微嘆氣,“不是趕,阿喜不是最喜歡下山?師父送你下山,你住國師府,念想為師再上來。”

阿喜悶悶道,“我喜歡跟師父下山。”

她又道,“我不在,沒人照顧師父。”

“這點阿喜不用擔心,為師會讓府上管家安排人上山。”文慎語氣雖溫和,卻不容拒絕,“過兩天你就下山,帶話給管家。”

“知道了。”她再無食欲,擱下碗筷回屋。

見她還剩半碗飯,文慎搖頭,暗道自己對小徒弟是否太過溺愛,以致她離不開自己。

這可不算好現象。

這一年,阿喜十五歲,成了大人,到了嫁人年紀,也下山離開了師父。

國師府管家年逾五十,圓圓臉龐,笑起來像彌勒佛,他對阿喜照顧多多,吃穿用度事無巨細。

少了文慎約束,阿喜在山下過了一段頗為逍遙的日子,是不是扮作少年郎,在建康城中擺個攤,搖頭晃腦為人化災解難。

她唇紅齒白,模樣俊俏,惹得良家女子頻頻側目,遮遮掩掩,伸出柔夷讓阿喜幫看。

只是時間長了,難免惦念師父,夜深人靜時,更輾轉難眠,想師父想得睡不著,這日還未亮便頂著露水往山上跑。

“師父……”她人還未到,已先喊出聲。

一早就聽出她腳步聲,文慎不覺嘴角帶笑,許久不見,對這個小徒弟也想念了。

“師父!”她迫不及待推門進去,風一樣撲進文慎懷裏,像幼時那樣摟他腰不放。

文慎卻是避之不及,扯開她胳膊,板臉斥責,“為師教你的禮數扔哪去了?”

阿喜摸鼻幹笑,站好給文慎看,“師父,我好不好看?”

她一身鵝黃衣裙,發髻插一只步搖,明眸皓齒,極為靈動。

小徒弟長成大姑娘了。文慎於心裏喟嘆日子過得快。

師徒相聚,自然有講不完的話。多是阿喜在問,問府上小廝做飯如何,問洗衣灑掃勤不勤快,又猛的記起管家讓問的,“師父,管家伯伯講有來府上求親的,問你意見。”

文慎微愕,反應過來之後,不由再打量小徒弟,十五歲,是該為她考慮親事了。

枉他還是師父,竟不如府上管家思慮周全。

“阿喜呢,阿喜有什麽想法?”文慎決定先參考小徒弟意見。

阿喜有些茫然,她似乎還沒意識到管家日日操心的是她的終身大事。

看她這樣,文慎給她點提示,“阿喜是想再陪師父兩年,還是找個夫婿,像阿忠和他娘子那樣?”

“我想陪師父一輩子。”扯住文慎衣袖,阿喜無不央求,“師父,我像阿忠娘子那樣,給師父做娘子好不好?”

文慎一楞,沈了臉斥責,“以後這種話再不許亂講,阿喜當敬我如父。”

印象中阿喜還是第一次見師父這樣,不由禁聲,良久還是忍不住小聲反駁,“可師父並不是阿喜的爹爹。”

文慎起了身,兩手背負,淡淡道,“為師的歲數足以當你爹爹,為師平時教你的那些都丟到哪裏了?”

“知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阿喜竟開始討厭師父這個字眼,她只是想陪他,永遠和他在一起而已。

見她氣鼓鼓的模樣,文慎只當她是小孩心性,思慮片刻道,“我和你一起下山。”

一掃剛才郁郁,阿喜瞪大眼,“師父要陪我在山下住?”

文慎點頭,是該下山為小徒弟打理婚事了。

國師大人並非徒有其名,不僅受到帝王尊崇,亦被天下人稱作半仙,國師大人無妻無子,膝下唯有一愛徒,傳聞養若掌珠。

是以從國師大人下山那日起,國師府上賓客絡繹,求親無數。

管家將各家公子畫像拿給師徒二人看。

“尚書令高大人府上大公子,二十有二……”

阿喜好奇,“二十二還未娶親?師父才二十六,已經有我這樣大的徒弟。”

文慎掃小徒弟一眼。

管家笑呵呵道,“小姐有所不知,高公子早年納有兩房妾侍,今有一子一女,只是妻位一直空懸……”

“不行。”當事人還未表態,文慎已經冷下臉,“下一個。”

管家惴惴,再念。

念來念去,一再被否決,竟無一人合適,不是歲數足夠當爹,便是家中妻妾成群,再不然便是親王郡王這種皇室子弟。

文慎飲一口茶,轉頭看小徒弟。小徒弟一手托腮,眼皮打架,昏昏欲睡,全然事不關己模樣。

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建康城中總算有適齡公子,寧國公獨子,翩翩佳公子一個,風評也上佳,家中無妾亦無子。

文慎做主,“阿喜,梁公子為師見過,天庭飽滿地閣方圓,一表人才,可作夫婿。”

“不喜歡。”阿喜抱住他腰,低聲道,“阿喜只喜歡師父。”

“阿喜。”他僅喊她名,語含警告,“再當胡言亂語,別怪為師逐你出師門。”

“師父看好就好,不需要問阿喜意見。”她賭氣。

小徒弟講話夾槍帶棍,文慎竟生出父親難當的錯覺,丟出一句父親們的至理名言,“為師是為你好。”

她不吱聲,儼如反叛少女。

眼見新年,是他們師徒在山下過的第一個年頭,阿喜生父生母不詳,當年文慎在年初一撿到她,至此便將年初一用作她生辰。

大鄴子民慣來有守歲習慣,溫一壺酒,對坐至子時。

管家釀的果酒,清甜爽口,適合師徒二人小酌。

外面鵝鵝雪花,屋裏燒了火爐,絲毫不覺寒冷。文慎酒量極差,幾盅酒下肚,臉頰隱泛紅。

“阿喜,為師小憩片刻,到子時了再喊為師。”他一手撐額,斜靠在榻上,闔上了眼。

阿喜兩手捧腮,癡看文慎睡顏,似喃喃自語,“師父……”

燭光微弱,四周靜謐無聲,酒勁上來,文慎似熟睡,仍是方才睡姿。

“師父……”阿喜又喊一聲,悄無聲息朝文慎身旁挪動,趴在榻上,仰看他睡顏。

“文慎?”她大膽喊他名。

他仍不理會。

她試圖靠近,一寸接一寸,越接近越能聽見砰砰砰的心跳,似要跳出嗓子眼。終於,她離他極近,不過一寸距離。

再近一寸便是親密無間,她瞪大眼,仔細盯著文慎,極怕他突然醒來。

大約是真醉酒了,竟毫無知覺,任由她唇貼唇半響。

註意到他睫毛微動,阿喜慌忙彈開,擺出收腹挺腰,一副正襟危坐架勢。

“幾時了?”文慎坐起,宛若尋常。

“師父,亥時了。”阿喜乖乖報備,垂下眸,纖長睫毛似蝴蝶振翅,眼底投下陰影。

難得乖巧。文慎看她一眼,開口道,“累了就先去睡,為師守著就好。”

“阿喜陪師父。”她不願去睡。

文慎隨她,引起茶爐開始煮茶,動作漫不經心,卻又熟稔有餘。

“年後為師要出趟遠門,你在家當靜下心修煉,別再去街頭擺攤為人算命蔔掛。”文慎交代她。

阿喜不由慚愧,原來師父早就知道。

“師父,你多久才回?”她追問。

文慎道,“或許一年,或許兩年,等你成親時,為師一定趕回。”

阿喜秧秧無力,“哦,阿喜會乖的。”

文慎欣慰點頭。只是年後外出,才行至建康城外,便察覺有人不遠不近跟隨他。

小徒弟什麽時候能聽話,他便能安心了。

“出來吧。”文慎回頭。

自一車草垛後探出一顆腦袋,“師父……”阿喜幹笑,自草垛上跳下。

“師父,阿喜想隨你游歷四方。”跳上馬,阿喜緊摟師父後腰,面頰貼他背上。

文慎無奈,“少給為師添麻煩。”

“阿喜知道!”她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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