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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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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晉炎把新大樓圖紙拿給賀喜看,圖紙右下方簽有貝德月的英文名。

“看來貝生深谙風水之道。”賀喜喟嘆,“明堂開揚,立養方向上佳,得生得旺,又趨利避害,將帶煞之砂撥為己用,食正龍口地,地有脈氣,主蔭發長久,已經是風水之絕。”

一旁客良鏞聽得開心,不過片刻,他又皺眉,“我們講求中庸之道,萬事萬物以和為貴,貝生國外長大,可能體會不到其中深意。”

客良鏞這只老狐貍早已將身後尾巴幻化無形,“阿喜,比起風水之絕,我更信物極必反。”

賀喜暗喝彩,“爹哋眼厲。”

她指新大樓周遭環境,“貝生的設計棱角太過鋒利,形似三面尖刀,一面朝向港督府,一面向西九龍警署,還有一面…”

賀喜直指維多利亞港,“煞中維港。”

父子二人對視一眼,皆不語。

客晉炎皺眉,“貝生是有意?”

“誒。”客良鏞擡手打斷,“晉炎,沒憑沒據前,我們不好蓋棺定論。”

視線落在新大樓模型上,賀喜垂眸沈思,這種看似絕佳實則狠戾的設計風格,倒是和沙田馬場的設計極為相似。

“客生,能不能打電話問表哥,沙田馬場是出自哪位設計師之手?”

客晉炎微楞,隨即撥通丁家電話。

掛下電話後,客晉炎道,“就職於美國墻街的番佬史密斯。”

看出賀喜心事重重,客晉炎低問,“老婆仔,怎麽了?”

賀喜搖頭,可能是她猜測有誤,或許正如客良鏞所言,沒憑沒據,肆意蓋棺定論也是一種惡意。

“爹哋,如果客氏實業將來順風順水,是以破壞周圍風水為代價,爹哋還會繼續嗎?”

客良鏞是商人,追求利益無可厚非,但商人畢竟是人,擁有選擇權,可以選擇有良知,可以選擇置若罔聞。

沈思良久,客良鏞將問題拋給兒子,“晉炎,換成是你,你會怎麽做?”

“爹哋,錢賺不完,耗得盡的是善德。”客晉炎幾乎沒作停頓,“天道循環,我們該為子孫積德,眼前得失只管棄之一旁。”

客良鏞抹臉,有慚愧,“晉炎,爹哋老懵懂了,比不過你。”

客氏實業大樓建至一半,設計陡然改變風格,在原有的三角設計上再巧妙添一角,變成中規中矩的四方大廈,在一眾設計優美的中環建築裏極不顯眼。

港地嘩然,紛紛猜測客氏此舉目的。

啪。書房傳來水晶杯碎裂聲,菲傭不敢上樓,直到貝德月西裝革履外出之後,才戰戰兢兢進去收拾。

……

客良鏞近來心情異常舒暢,換句話講是踏實,不懼天地鬼神,堂堂正正做人,不枉人間走一遭。

年逾半百的客家話事人帶老婆牛津鄉村度假,丟下爛攤給客晉炎,任由他焦頭爛額。

牛津鄉村,河谷草地,早間依稀有紫霧,客良鏞挑選一條鄉村小道,騎自行車載老婆,身後遠跟開賓利的司機和保鏢。

客丁安妮有擔心,“老公,我們這樣會不會不好,晉炎勞累,太傷身體,阿喜什麽時候才能為客家添丁。”

其實她心中仍有憂慮,唯怕賀喜犯五弊三缺。

不怕缺錢缺權,只怕缺命,更怕傷殘,命裏無子。

客氏新大樓建一半改設計,無疑要和貝德月鬧翻,客晉炎為處理這件事,日日很晚才回。

賀喜會等他,在廚房陪他一起吃飯。

浴室裏客晉炎懷抱老婆仔泡澡,舒服到喟嘆,賀喜問他事情處理的怎麽樣。

“老婆仔放心,已經處理好。”他有後悔,“圖紙該早拿給我阿喜看。”

賀喜有察覺,客家極少拿買地、投資等生意問題為難她,也知道她不會因為是親屬就為他們設下有利風水陣。

“客生,我要自薦。”對上他詢問目光,賀喜摸他下巴,“做客氏風水師。”

客晉炎並不應聲,垂眸看他,“老婆仔,不用因為我為難。”

賀喜萌生暖意,軟軟趴在他胸口,“沒有為難,我不會刻意助你和爹哋飛黃騰達,但也不會讓有心人傷害你們。”

她話音才落下,鋪天蓋地的吻已經追來。

客晉炎抱她出去,一條浴巾堪堪遮住兩人,快到四柱大床時,他不耐扯掉浴巾,與她雙雙倒在床。

“老婆仔,我們該拍婚紗照。”支肘撐起上半身,客晉炎捧她臉,以唇摩挲她的,“有天醒來你不在,自己躺在床上出神,總覺哪裏不對,現在才想起,原來是缺了老婆仔的婚紗照。”

賀喜哭笑不得,以手撫他眉眼,“正好,我也沒見過客生拍照。”

忙完所有,又適逢女王誕辰,港地大放三天,客晉炎帶她去倫敦,教堂的鐘聲敲響,繚繞在倫敦城上空,紅色制服的儀仗隊在前開道,四輪馬車由他們面前經過,年輕的戴安娜揮手向街道兩旁致意,笑容幹凈甜美。

“是查爾斯娶王妃。”賀喜將頭伸出窗外,何瓊蓮幾日前便打電話給她,講新王妃的穿衣風格風靡倫敦城。

客晉炎抓她腰,將她拖回車中,一巴掌打在她臀上,輕斥,“坐好了。”

等儀仗隊經過,司機才繼續開車,送他們去牛津鄉村。

連牛津鄉村姑娘的穿衣風格都受到了王妃的影響,她們穿及踝裙和淺口皮鞋,出門習慣戴遮陽帽,其實英國的夏天也沒有多大太陽。

在看到客丁安妮穿衣風格之後,賀喜語滯。

“媽咪,你有年輕二十歲,像戴妃。”

客丁安妮開心不已,摘下遮陽帽,“爹哋幫我選的,出門之後人家講我二十出頭,你爹哋帶女兒出來玩。”

客良鏞重重咳嗽,老臉羞窘。

賀喜哭笑不得。

休息一天,賀喜和客丁安妮去試婚紗,客晉炎一邊旁觀。

覆古婚紗,闊袖,賀喜一套套試,穿出來給客晉炎看,每換一件,他會由衷道一句,“老婆仔好靚。”

或許連他自己都未察覺,說的次數太多,惹得客丁安妮取笑,她笑瞇瞇對賀喜道,“養晉炎這麽大,從沒見過他這樣失態。”

賀喜笑,有些許羞赧。

傍晚他們去河谷草地散步,夕陽朦朧,為遠處山林蒙上一層紅色薄霧,羊腸小道上,仍有奶牛經過與他們搶道。

“好像薄扶林山道。”賀喜分外有熟悉感。

客晉炎重點不在此,他仍在回味賀喜穿婚紗的樣子,捉住她手,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回去我們就擺結婚酒。”

“發癲。”賀喜乜他,“擺酒雜事多多,說辦就辦,我也太廉價。”

客晉炎怔然,問道,“即是說,我阿喜同意擺結婚酒,不等畢業?”

話畢,不等賀喜回話,他便自我篤定,“一定是了。這樣好,公證只有你我少數幾人知道,擺完結婚酒,全港都會知道你是我客晉炎的太太,將來寶寶出生名正言順,還要為他先想好名,到時候入族譜…”

話匣子打開,他收不住。

賀喜怠懶理會他,想太多。

既然來了英國,賀喜便想去爵祿街拜訪七哥。

能讓客晉炎同意的前提是,他也一起,否則撲街佬總惦記他老婆。

車停華埠街口,司機在外等,出於禮貌,客晉炎拎了禮盒。

門鐘叮咚,力哥從櫃臺裏伸出腦袋,隨即瞪大眼,“阿、阿…”

在看到客晉炎之後,力哥咽下即將脫口而出的“嫂”。

“客、客太。”力哥別扭喊。

賀喜環顧四周,“店裏怎麽就你一人,他們呢?”

力哥為他們送茶水,“教堂做禮拜,七哥被子君拉去。阿三老婆生產在即,醫院陪產,大飛接仔下課。”

人世滄桑,變化萬端。當年旺角街頭紋身滿背,兇神惡煞收保護費的人都已成家立業,賀喜難掩感慨。

講話間,門鐘叮咚,在教堂受洗禮的七哥歸來,提大包小裹,身後尾隨子君。

“叼,再讓我去聽念經,拔光你身上所有毛!”七哥腦殼發脹,“講講講,日日同我宣講耶穌,快煩死!”

這人色厲內荏,子君已摸清,才不怕他,“我已申請政治庇護,獲得合法居留權,可以控告你耍流氓。”

“你倒是講講,我哪裏耍流氓?”七哥回頭,臉上露出熟悉奸笑。

“死相,走開啦。”子君拍開他欲揪她頭發的手。

“也不知是哪個日日纏我這個死相…”七哥語滯,懷中文丹撲通掉地,“阿、阿喜?”

賀喜綻開笑,“七哥,許久不見。”

七哥激動,要給她擁抱,被客晉炎半道攔住,改向七哥伸手,“林生。”

七哥翻白眼,與他擊掌,“白斬雞,陰魂不散啦。”

客晉炎還他,“撲街佬,你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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