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突然間有點心虛。

“……原來，我長得那麽無害嗎？”

他求證一般問道。

“現在這種情況，如果你是對彭格列有害——如果是來實行暗殺的，那你未免太清閑了。”遠處的人群已經消失在了窗臺之下，Dan收回目光，回答道。

清閑的風有點不好意思。

“而且以風先生的知名度，一些下層的人想要雇傭你來暗殺誰基本不可能。那些高層的話，更不可能了。”

“為什麽？”風對此感到好奇。要知道一開始就是那位特涅斯多夫先生找上她，來暗殺眼前的女子的——雖說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被撤回了委托。

“他們沒那麽傻。”

Dan不想多說，從城堡內走了出來，繼續向著原本前行的方向前進。只看前進路線的話根本看不出她究竟想要去哪裏，要不是腳步一如既往的急忙，風都要覺得她這是在散步。

“……為什麽Dan小姐覺得我一定是來暗殺的？”

“不然呢？”

“……”

風猛地發現自己的話有暴露意圖的可能。或者說，他甚至有點隱隱期待著與她交手的時候。

特涅斯多夫先生曾誇讚過她的能力。並非肉體上的強壯，而是具有卓越的布局能力，能把手下每一個棋子的實力激發出來。加上本人的過分冷靜與自信——風足夠認為她是能與那名傳說中的殺手Reborn比肩的強者。

明明才認識不到半個月，就對她產生了這麽覆雜的情緒。風有點煩惱。

“比如說——”他輕輕呼出一口氣，姑且壓下心裏的想法，“那名安貝兒小姐不是反彭格列同盟的大小姐嗎？女兒被抓了，那位同盟主總不會坐視不管吧？”

安貝兒是特涅斯多夫的女兒，這幾乎不是什麽秘密，搭上過朱諾號的風會知道更不用懷疑其他。Dan瞥了他一眼：“我覺得應該沒有殺手會蠢到自報家門。”

有的，你面前就有一個。風輕咳一聲以掩飾尷尬。

“而且她的父親，你是說特涅斯多夫嗎？”Dan輕輕咬了咬下唇，“他更不可能會特地去請殺手來把安貝兒小姐帶回去。……他身邊的手下也許有點可能……”

懷疑的視線突然被投給了風。後者思路一凜，好在Dan很快就收回了目光，喃喃了幾個意義不明的音，這個話題就此打住，沒有繼續下去了。

“……”

所以，他現在究竟有沒有被懷疑？

弄不清自己想法的風也說不上自己希望對方怎麽想。能與強者交手確實令人興奮，但要是不小心傷到對方，似乎也有點不太好。

不知不覺走到古堡旁附屬的宅邸前，Dan卻沒有停下腳步的想法。風在門口停下腳步，往裏面望了一眼，沒有跟Dan進去的打算。不請自來是多麽讓人厭煩，這點他非常清楚。

臨別前他突然想起最近在街上看見的裝潢，在Dan走遠前叫住了對方。

“話說回來，最近城裏似乎開始準備萬聖節了。Dan小姐什麽時候有空，要一起出去走走嗎？”

“不用了，我……”

她似乎是下意識的拒絕了。以她之前抗拒的態度來看，這次拒絕也在意料之中，風倒是沒什麽想法。然而她說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動了動下巴：

“後天有空。”

夜晚。

庫瑪耶的晚上並不安靜。

特別是在萬聖節快到的現在，街頭巷尾都是來來往往的人。大家都在為一年一度的節日準備著，盡管還有快半個月才到，街頭巷尾卻已經流露出不少節日的氛圍了。

風駐足欣賞著剛剛被擺在一家餐廳門口的南瓜，始終如一的異國服裝搭上挖出一個鬼臉的南瓜頭，看起來無比滑稽。

剛剛吃完晚飯的甘納許走出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自來熟的他也不管自己跟風究竟熟不熟，撇下同行的同窗好友，上前出其不意地拍了下風的背，大笑兩聲。

“喲！風，最近在附近經常聽見你的傳言，聽說你經常在附近閑逛？”

沒想到會是他——風笑著點了點頭代替問好，然而還不等他回話，甘納許就自顧自地把話題繼續了下去。

他指著石板路的盡頭：“有沒有興趣一起去喝幾杯？”

又指著被自己撇在一旁的好友：“跟我朋友一起，三個人。放心放心——他很好說話的！”

不是喝一杯、而是喝幾杯嗎……

眼前的甘納許看上去已經有點醉了，遠處他的朋友反倒比較清醒，還朝他歉意地笑了笑。風想了想自己接下來的行程，考慮到眼前這個人曾經押送過安貝兒小姐，指不定知道什麽內幕消息——

“好，如果那位先生也不介意的話。”

甘納許迎上他和善的微笑，不知為何原本沒幾分醉的酒，突然就清醒了。

他指的那間酒館，並不是這裏最熱鬧的一間。但由於他的黑手黨身份，大多數的店家因為安全問題而將他們拒之門外——少見地有並非彭格列的老板願意接待他們，實屬難得。

風不是第一次來意大利的酒館了，對這種地方大致上的布局也有所了解。他選了一個角落的地方，聽著甘納許跟朋友的對話，時不時插進兩句自己的觀點，不卑不亢的態度相比甘納許的自來熟、又是另一種容易相處的典型。

“真快啊……”

同行的另一個男子名為喬迪，他頗為感慨，“剛剛認識你的時候你還在我手下當個毛頭小子——現在都快混成雷之守護者了。聽說還得到了嵐守大人的推薦？你小子挺行啊——”

“哈哈，這個的話，”甘納許摸摸後腦勺，看上去特別開心。說到這個話題的時候看著風，意有所指地回答，“其實我只見過九代首領。其餘的守護者都沒有正式見過面——推薦的話，是Dan給的。你知道嗎？就是那個突然上任的臨時指揮。”

“啊啊……那個人啊……”

喬迪的興致突然被澆了一盆水似的一落千丈。風看著他的模樣，不知怎的就想起先前跟他講故事的雷守下屬的表情。

“對對對。我一開始以為她只是隨便說說，沒想到真的把我報上去了。”甘納許嘴角抹著張揚的笑容，“更沒想到九代首領會同意。……現在彭格列的情況真的有這麽不妙嗎？”

“那個女人那邊，因為手段強硬所以還沒碰到釘子吧。本土那邊真的非常不妙啊。”喬迪看上去比甘納許老了四五歲，性格也比他要沈穩一點。只是在提到Dan時，突然想到了風的來歷，感興趣地挑挑眉，對他舉了舉酒杯，“說起來，我聽說風先生是她招的保鏢，隨行來到西西裏的。——真是辛苦你了啊，風先生，跟她相處很麻煩吧。”

“……”

風覺得Dan小姐肯定不僅僅做過那一件事，否則不會被人反感到這個地步。而且相處很麻煩什麽的……倒不如說，他現在都快進入覺得自己很煩的自我厭惡階段了。

“哎呀，說什麽麻煩不麻煩的，”甘納許先他一步回答，語氣輕佻，讓人聽不出他的喜惡，“Dan的話，除了對自己的看法抱有絕對自信壓根不聽人勸以外，其他還行吧？”

“就是不聽人勸這點，”喬迪神色一冷，他似乎有點看不懂面前這個認識好幾年的甘納許了，“在指揮當中，太過自我主義是對手下的不尊重。”

“但是也比沒有主見的要好吧？”甘納許舉著杯子往遠處一指，方向正好是墨西拿的位置，“就像那邊的那個指揮。要是反彭格列同盟沒有退縮，墨西拿的損失肯定不止現在這麽一點兒了。”

“……”

“……”

剛剛還勾肩搭背的兩人，就這樣旁若無人地吵了起來。

風苦笑了一聲，不知道這是不是就是意大利特色。最後似乎是喝了不少酒的甘納許吵贏了，喬迪摔下一句“該死的！酒錢你付！”就頭也不回地溜走了，消失速度之快讓望著窗外看風景的風還沒回過神來。

“……”甘納許又叫了一大杯啤酒，白色的泡沫在淡黃色的液體上翻滾炸裂著。他難得帶著歉意道了聲歉，“抱歉啊，風，讓你看到我們吵架了。”

“沒關系。”風仍舊握著從進來開始就喝過一口的雞尾酒，時不時抿一口。

“被提名成雷之守護者後，各種聲音都冒出來了。以前的朋友的的確確都疏遠了很多，……”

甘納許靠在木質的後背上，重重地嘆了口氣，“Dan那時候讓我做好心理準備——不過看來我還是太嫩了啊。明明就快就任了，還像個高中女生一樣顧慮這顧慮那的想法，……要是我也能像Dan那樣旁若無人就好了。”

被當成牢騷桶，這種經歷之前就有過不少次。風也知道自己這種性格很容易讓人開口，便安安靜靜地當起了聆聽者。

然而甘納許似乎沒有想讓他安靜的想法。牢騷只是兩句，便跟啤酒一起被吞回了肚子裏。他豪爽地把杯子放在了桌上，再開口時先前的迷茫都一掃而光，反而興致勃勃地開始八卦：

“話說風啊，快要到萬聖節了，你跟Dan怎麽樣了？有沒有約她出來玩？”

那幅模樣，像極了剛剛風在餐廳門口看見的兩個碰在一起指著他的女性服務員。

作者有話要說： 風不敢相信對方答應了自己的邀請。

但是再怎麽不敢相信，還是得做好準備。

於是他在自己應該穿什麽出門上感到了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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