郯安在青執離去後又恢覆了往昔的平靜安寧，素藜漸漸地又成為了眾人的焦點。打仗不是一兩年就可以打完的，而且青執捷報頻傳，執行者所到之處無往不利，踏平仙界邊境有勢如破竹之勢。慕沂大喜，想著憑借青執訓練的執行者大軍徹底擴大仙界疆域，使仙界成為屹立天下最大的一界，屆時別說魔冥二界，就是神界那樣的大界她也是可以與之抗衡的。

每次有青執的消息傳回來的時候，素藜雖然不喜，可是青執不在，她也愈發順風順水。關鍵的是她和蒼止獨處的時間更多了，恐怕等到青執凱旋歸來的時候不僅朝堂上沒有她的立足之地，就是蒼止和她也回不到當初了。

“蒼止！”

人潮擁擠的郯安街市中素藜一眼就看見了認真挑選弦琴的蒼止，蒼止回頭正對上素藜盈盈的目光，垂首淡笑，以示回應。

現在幾乎整個郯安都知曉六品護法素藜與明善院的先生蒼止關系很好，街頭巷尾還能聽見不少流言蜚語。當然，對於這些素藜是喜聞樂見的，而蒼止卻頗有些頭疼，可是沒得法子，流言並不是憑借一兩句話就可以說的清楚的。

素藜讓跟在身後的執事先離去，然後大步向蒼止走去。

“素藜護法。”

蒼止開口，有些生疏，素藜楞了一下，旋即又揚唇笑著。

“在選琴啊，幫我選一把吧，我也想學學，可是不怎麽會，不知道蒼止先生肯不肯教我啊。”

眉眼之中有幾分調皮，蒼止垂眸笑道

“自是願意，但是我自身才疏學淺，恐怕會貽誤了大人。”

他和素藜確實有些私交，素藜想要學琴他是不好拒絕的，可是現在流言四起，無論對他還是對素藜都是不會好的，他總是想避些嫌的。

“蒼止先生的名氣可是轟動郯安的，能得你相授，我是榮幸不過，怎麽會是貽誤，若是貽誤，那也是我天資愚鈍了。”

素藜笑著，一派泰然，全然不顧四周不同的目光。

蒼止不好再拒絕，只得笑道

“如此，那便只有傾盡蒼止才力了。”

兩人說話恭敬有力，周圍的話卻說得難聽，什麽不過是在人前裝模作樣，實際上早已經暗渡陳倉。蒼止身為男子都有些聽不下去，更何況素藜一個女子，不過素藜倒是淡然得很。蒼止見她如此，倒覺得自己有些多心了，自己什麽都沒有反而還如此仔細。這樣想著，也就釋懷了些。

素藜同蒼止說的卻是實話，她是真的要學琴，但也不過是看蒼止在挑而一時興起的，當即讓蒼止給她挑了一把，就同蒼止回了他的住處，要開始學習。素藜興致頗高，蒼止也不好說不。

倉促吃過晚飯後，就在院中的玉石桌上擺放好了，蒼止坐於旁側指導，素藜纖纖十指放於琴弦之上輕攏慢撚。她是出自司命世家，也是貴胄了，這些琴棋書畫自是學過的。可是貴胄之家更重的卻是法術能力，只有那個才能實打實光耀門楣。所以素藜懂些皮毛，到底是不夠精湛。可是今日彈來卻顯得生疏得很，一連幾個音調都是混亂的。蒼止看不過，在旁說得仔細，可是素藜依然錯漏百出。

“讓你看笑話了，我太久不碰這個，生疏了。”

素藜略顯尷尬地對蒼止笑道，蒼止只說無礙，多連幾次就好了，給素藜講述的仍然仔細耐心。但是素藜手下的琴音到底是難聽得很。

“蒼止，不如你來試一下，我看看，你一直說我也拿捏不好分寸。”

素藜放下弦琴，眼睛巴巴地看著蒼止，蒼止許是看出來素藜真的無能為力了答了一句

“好”

適才站起來走到琴身前，素藜起身，讓座於他。蒼止的手指覆上琴弦就有清脆的音響落了出來，明顯可以與素藜剛剛的分別。

坐直身子，衣袍整潔，墨絲垂於身後，手指起落之間，只聽得樂聲開始充斥在耳邊，清雅悅耳，當真不凡。

素藜立在蒼止斜後方可以清清楚楚看到他彈琴的樣子，他的眉眼，俊美出眾，溫潤無雙。他的動作，瀟灑流暢，大氣優雅。

天底下，能夠配得起她素藜的，只有這般的男子。

“多好的琴音，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可以聽一輩子。”

突地，琴聲戛然而止，發出一聲低沈的音調，蒼止的手指停了下來，掩飾好眼底閃過的詫異笑道

“素藜護法謬讚了，蒼止琴藝普通，郯安之中比蒼止琴藝好的數之不盡。”

素藜呵呵笑著，半蹲著身子在蒼止身側，雙手扶著他的手臂，眼睛直直落在他的臉上。

“蒼止，其實我不是喜歡你彈琴，也不想聽著你的琴聲一輩子，我是喜歡你，我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

三年了吧，她和蒼止相識已經有三年了。從最初的一見鐘情，到現在的確定無誤，她已經不想再耗費任何時間來等待和繞彎子了。

蒼止有些意外地看著素藜認真的眸子，和煦的清風徐來，蒼域上晚霞的光芒落在院落裏，透過參差的枝葉落了下來。素藜今日著了一襲藍白色長袍，清麗之中透著絕美。

琴弦上的手指擡起，蒼止伸出手拉開素藜拉著她衣袖的手。

“素藜，其實蒼止不過自魔界而來一個落魄之人罷了，別說蒼止配不上護法大人你，即使蒼止有那個榮幸，恐怕也無法和大人相伴一生。”

他說著，一字一句，緩慢平穩，不急不躁，卻透著無法拒絕的堅決，就連目光中都透著堅毅。

素藜的心有些涼了，可是她還並不想放棄。

“我不在乎身份地位，而且蒼止你是那樣有本事的一個人，我明白你之所以偏安於書院不過不喜歡朝堂的爾虞我詐罷了，如果可以，我可以放棄護法的位置，做一個普通的生靈守著你。”

就連聲音裏都有幾分不屬於護法的委屈求全，是的，她現在順風順水，可是保不定哪天就掉了下去，那些不可擔保的榮華與她喜歡的人比起來顯得都不重要了。

柔軟纖細的手掌抓住蒼止的手，蒼止勉力掙開道

“謝謝素藜護法的垂青，可是護法大人大可不必為了我一介普通生靈而放棄那樣好的前途，而且護法大人的背後還有素氏一族的榮辱。我喜歡自由閑散，不是適合大人的人。”

他是沒有想到素藜會對他說這些話的，這麽多年從魔界道仙界，他卻是沒有經歷過兒女感情的，但是他也清楚，他並不喜歡素藜，更加不可能與她過一生，與其將來拖泥帶水，不如現在幹脆利落一些。

素藜垂首，眸色有些深了，的確，她的背後還有素氏一族的榮辱，她可以辭去護法高位不幹，恐怕以後她也再也沒有半分踏入素家大門一步。

可是是為了蒼止啊，那樣好的男子。

“我可以丟棄一切的，蒼止，只要我們在一起，哪怕一無所有，哪怕顛沛流離，我都不在乎，只要可以和你在一起，什麽都可以。”

緊緊地抓著蒼止的手掌，素藜是真的下定了決心。蒼止閉上眼睛，心裏有些躁亂，覆有睜開之時好歹恢覆了平靜。

“素藜，不可能的，我和你不可能的，無論你舍棄了多少放棄了多少都是不可能的。我，不喜歡你。”

這恐怕是再決絕不過的話了，即使她丟棄了一身尊嚴與權位，依然不可以換得他的半分憐憫和慈悲。

纖長的手掌滑了下來，素藜的眼眶已經通紅，緊要著下唇克制著淚水。

“為什麽，是因為青執嗎，你不喜歡我，但是你喜歡她，對嗎？”

雖然她很不想承認，很不想知道，可是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蒼止心底突地好像被什麽擊中似的，就好像內心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突然被人打開一扇門來，有害怕，有擔心。

素藜看見了蒼止的沈默，以及他的表情變化，他什麽都沒說，卻又什麽都說了。淚水再也控制不住一顆顆順著臉頰落了下來，素藜站起來，身體有些不穩，向後退了幾步

“哈哈哈，我說對了，蒼止你喜歡青執，你喜歡的人是青執，憑什麽，她憑什麽可以得到這一切，她憑什麽？”

質問的聲音充斥著怒氣，素藜已經有幾分失控，蒼止回過神來，看著哭鬧不止的素藜囁嚅著唇畔解釋道

“不是的，我不是喜歡青執，只是我和她經歷了很多，有很深的感情罷了。”

他緩緩說著，可是心底卻傳來奇怪的感覺，一種未曾體驗過的感覺。素藜聞聲，冷靜了幾分，好歹哭聲止了，心底升騰起喜悅。他不喜歡青執，雖然蒼止不喜歡她，可是也不喜歡青執不是嗎，所以她還是有機會的，只是現在蒼止還沒有喜歡上她罷了。可是剛剛那麽一鬧，他和她現在到底是尷尬的。雙手攥著衣袖，臉頰居然有幾分泛紅，她的眼神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那個，蒼止，我不過是開了一個玩笑，有些過頭，你別介意，我先走了，以後再來看你。”

話還未說完人影就已經消失了，蒼止看著離去的背影陷入了深思。

喜歡，什麽是喜歡，他對青執的是喜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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