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直落下，自黃昏至深夜，仿佛就這樣不會停止似的，大鳥離他們越來越近，青執的眼睛裏歡喜地都迸出亮光來了。

“逃犯青執，現在止步，本護法還可以讓你死的痛快。”

乾闕低沈的聲音穿破夜的寂靜落入她的耳中，完了，完了，他們追上來了。

“小東西，你倒是飛快點兒啊，再慢了，我死了看以後誰還餵你吃喝。”

乾闕棠樾在身後不遠，青執開始慌亂起來，蒼止握住她的手，凝了幾分法力，帶著她加快跑了起來。

乾闕棠樾一見青執逃跑，將法力凝於掌心一伸手，紫色的氣流團飛了出去，直奔青執蒼止而去，青執喚來的鳥兒眼看就要過來，蒼止一咬牙把青執抱在懷裏就要替她擋住棠樾的襲擊。紫色氣流愈靠愈近，大鳥飛到青執身側。青執一縱身，將蒼止的手反拉著更進了些，身後的身體卻是一沈，險些落了下去，幸而青執反應快，轉過身來拉住了他。

“小東西，快點跑離開魔界，否則我就沒命了。”

青執把蒼止扶著坐在鳥背上急切道，那鳥兒似乎聽懂了青執的話，居然飛快飛了起來。乾闕棠樾見此情景不由得蹙了眉頭，本來都已經追上了如今又要跑了。

絕對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魔界，否則帝上一定會雷霆大怒。兩人想著，禦風的速度愈發快，也顧不得是不是會損耗自身了。

落祁白曦緊跟在乾闕棠樾後面，棠樾出手時兩人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幸好蒼止替青執擋住了。

大鳥乘著風雨雷電而飛，速度不遜於乾闕棠樾，眼見天色逐漸清明，遠方景色奇異，忽而山川，忽而湖泊沙漠，忽而峽谷溝壑。乾闕暗道不好，馬上就要離開魔界了，看起來此處與魔界相鄰的是仙界，如今帝上與四帝相商對付父神，若是青執跑了過去，他們還真不能追過去。

“棠樾，用法力打傷那只鳥，不能讓他們離開魔界。”

乾闕一面飛著，一面側首對棠樾道。兩人同時法力，兩束白色的光芒自兩個方向而來，鳥兒沒有防備，拼命展翅飛翔著，突地白色光芒打到它的翅膀。痛苦的哀嚎劃破蒼域，只剩下一鳥兩人下落的身影。

“小東西！”

青執睜大了眼睛，眼眶裏面滿是淚水，那是她養了一千多年的小東西啊，當初她和別人玩鬧逃跑的時候都是小東西偷偷載著她跑得，如今居然被她害成這樣，早知道就不讓它來了。

身影極速下落，鳥兒羽翅折損，青執蒼止自蒼域下落。

她眼睜睜地看著雷電暴雨之中原本可以淩駕風雲的鳥兒再也揮不動它的翅膀，喉嚨發出悲哀的啼叫，一聲聲，直擊她的心臟。沒想到最後，她居然害死了它。

耳邊風雨聲呼嘯，她用盡了全身力氣控制自己不墜下，可是怎樣也沒辦法把小東西救下來，只能眼睜睜看著它落入無邊的黑暗。

蒼止受了傷，沒法提起法力，她扶著他的身子，青色的光暈在黑暗中格外亮眼，包裹著他們兩人。

乾闕棠樾乘著風追了過來，四人一起落到地上，周圍盡是無盡的黑暗，雨水如註地落下，這樣的夜晚，最適合悄無聲息地死去了。沒想到她青執有一天也可以死的這樣聲勢浩大，驚動魔界，值了，不是嗎？

“你啊，是不是傻，魔帝緝殺的是我，你來湊什麽熱鬧，現在好了，命都搭上了。平日裏那麽不喜歡打架，現在居然逞英雄，我青執最怕欠著別人什麽了，現在你為我死了，那下輩子我都要給你做牛做馬，任你欺壓了。”

蒼止臉色已經變得蒼白，棠樾的那一掌凝了七成的法力，他本就法力高深，蒼止現在傷得不輕，說話都困難。

他緩緩抓著她的手，慢慢支撐著坐起來，認真地看著青執

“不要管我，走，馬上就離開魔界的地域了，只有你離開了魔界，魔帝就會有所忌憚，你就有可能活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害怕了，青執居然哭了出來，淚水自眼眶一顆顆不間斷地落下，幸而雨水打濕了她的臉頰，看不真切。

“你為了我傷成這樣我會丟下你嗎，蒼止你再胡說八道一句，我就揍你，看你還敢不敢。”

氣勢洶洶的話卻沒有半分威懾力，蒼止一把推開她著急吼道

“走啊，你走了，他們都會去追你的，我也會有機會活下來，青執你走啊。”

他都已經拼盡了全身力氣，可是青執不過退了幾步，他傷得太重了，重到讓她走的力氣都沒有。

衣服浸泡在雨水裏，青執伸手抹了一把臉跑到蒼止身邊死死抓著他的肩膀

“我才不會走，我現在走了，以後活著也不會安心的，不就是一死嗎，我青執才不怕。”

固執的語言裏滿是倔強，蒼止盯著她的眼睛重重地嘆息了一聲，他終究是擰不過她的。

“逆犯青執，你冒犯帝上是死罪，如今我便替帝上誅滅你。”

乾闕冷冷地走到她身前，冰冷的語氣蝕骨透心。青執緊緊抓著蒼止的手，雨水流淌過她的臉頰，仍然是倔強地仰著頭顱看著乾闕棠樾二人

“兩位護法大人，我青執不怕死，還請護法大人規勸帝上莫要起兵，危害天下，否則不止神界，天下生靈都會遭殃的。”

棠樾乾闕一楞，沒想到她臨死前居然想說的是這個。他們也不讚成帝上起兵，但是主要是為了魔帝的安危考慮，不過青執倒是個有膽識的，若是沒有聽過那件事，他們重用她也說不定。

可是如今，有了帝令，他們留不得她。

“青執，念在的膽識魄力，我們可以讓你痛快死去，也算是優待你了。”

棠樾自上而下看著她道，青執揚唇一笑，沒想到，到了最後死法還能給她留個好的。

雨水不停落下，蒼域驚雷未斷，風吹拂起她被雨水淋濕的頭發，乾闕掌心的氣流顏色漸濃，青執含笑看著蒼止戲謔道

“對不起啊，欠你一條命，下次有機會還你。”

蒼止失笑，努力支撐著身子也含笑看著她道

“那我可是要加息的，不能只是一條命這麽簡單。”

“你這是趁火打劫知道嗎？”

“不可以嗎？”

滿天的殺氣充斥在他們的周身，可是好像完全沒有影響到兩個人，打從三千年前他們就是這樣互相鬥嘴的，現在臨死前還是。

只是他們都沒有想過，陪著對方走到最後的會是彼此。

“逃犯青執，可算是找到你了，我今日便代帝上殺了你，替帝上出氣。”

落祁的聲音劃破雨水而來，青執順著聲源望去，只見落祁執了一把利劍直刺她而來，閃電的光落在劍刃上，反射著落祁的眼神。

蒼止突地退了青執一把道

“動手！”

青執楞了片刻反應過來，在落祁的刀落在心口的一瞬間側過身去，落祁移身到兩人身側看著青執到

“你們快跑，前面就是仙界境內，他們不會追過去，快跑。”

劍刃紛飛在雷雨之中，乾闕棠樾蹙眉看著與青執打鬥的落祁，現在青執就在眼前跑不了，或許並不需要他們親自動手。

白曦自落祁之後趕來也加入了進去，兩人只供青執，不攻蒼止，而且打鬥得久了青執居然游刃有餘起來，反而換落祁白曦兩人糾纏羈絆了。

“青執，快帶蒼止走，再也不要回來了，好好活著。”

在落祁白曦兩人糾纏在一起的時候，白曦開口對青執道，眼匡裏是快要落出來的淚水。

青執最後看了一眼白曦落祁，一個縱身帶起蒼止。

“再見，落祁白曦。”

細微的聲音化入雨水裏，了無痕跡。

乾闕棠樾一見青執逃跑，方知不妙，趕緊追了出去，地上重傷的鳥兒撲棱起來，擋在青執蒼止前面，青執緊緊地咬著下唇，鮮血滲出，似極了鳥身上的鮮血。

棠樾一掌擊過，那鳥兒周身的羽翼都散落開來，和著鮮血被雨水沖刷著。青執拼命地向前跑著，不敢回頭，她怕一回頭就會忍不住沖過去，它的死亡就會沒有任何意義，她和蒼止，一個都活不了。

“逃犯青執，你跑不了的。”

棠樾追在她身後，低沈的聲音透著嗜血的殺意。仙魔邊境近在咫尺，棠樾在她身後，她帶著蒼止，棠樾手中的氣流已經凝聚開來。青執一咬牙，將手中法力連帶著蒼止拋了出去。

“青執！”

蒼止明白青執想把他一個人送進仙界的時候已經為時晚矣，他努力凝聚著法力，可是還是只能任由身體下沈，眼睜睜看著棠樾手中的法力向青執襲過去，看著青執轉過身去，伸手打出法力與棠樾相對。

棠樾法力雄厚，青執不敵，自胸口吐口一口鮮血，堪堪用法力穩住身形。棠樾愈靠愈近，青執一個轉身又向前跑去。棠樾眼色一沈，用了十成十的法力打向青執，再一步，再一步就可以踏過仙魔邊境，今入仙界境內，再一步她就可以活下去。

青執嘴角噙著笑意看著面前的邊界結界，她就要離開魔界了，馬上。

身後的氣流直直擊像背部，她如同那只折翼的鳥兒，緩緩地墜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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