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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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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賈赦素來有多麽的不著調,也甭管賈母平日裏有多麽的偏心眼兒,可當滿臉是血的賈赦被人架著走進了榮慶堂的那一刻,賈母還是徹徹底底的被驚嚇到了。

“大夫呢?鴛鴦,趕緊去喚大夫!鸚鵡你去把我房裏珍藏的好藥全都拿過來!這天殺的,到底哪個混賬東西傷了你?該死的,這事兒絕不能善罷甘休,要不然外人還當咱們榮國府沒人了!來人,去報官!”賈母一疊聲的怒吼著,其實她這個狀態,與其說是被嚇到了,還不如說是被氣到了。

憑良心說,賈赦看到這一幕,真的一點兒也不感動,甚至在聽到賈母之後說的那番話,也只是在心中連連嗤笑不已。

——這要是換作是賈政一臉血的進門來,賈母鐵定立馬兩眼一翻徹底暈厥過去。結果擱在他這會兒,生氣是生氣的,可真要說起來,恐怕也沒多少心疼。

想法歸想法,賈赦在吃過了那麽多回虧後,終於也學乖了一回。他先不說是誰傷的他,只讓人將他送到賈母跟前的椅子上,一屁股癱坐下來後,又接連不斷的嘆起氣來。

見賈赦只嘆氣並不言語,賈母也有些楞住了。正好賈赦挨過來坐了,也讓賈母終於看了個真切。

這所謂的一臉血,其實也就是擱遠著看了顯得極為恐怖,其實壓根就沒啥大不了的。畢竟,賈政又不是武將,一個文弱書生罷了,若非當時賈赦被宮中侍衛們限制住了自有,真放任這倆兄弟對掐,倒黴的絕對不會是賈赦。可就算冷不丁的讓賈政占了些許便宜,賈赦也不曾受重傷。

在當時,賈政憤怒之下一記老拳就揮了出去,直接將賈赦打出了鼻血來。

僅此而已。

廉親王忙著善後,文親王好心的喚人去請了大夫來,稍稍給賈赦看了一下。問題自然不大,事實上等太醫過來時,鼻血也止住了,賈赦本人也早已清醒過來了。且據太醫所說,賈赦這些日子也許是因著旅途疲勞,又恰逢盛夏即將到來,因而很是有些上火。這一記老拳下去,旁的不說,倒是能給賈赦清清火。

對此,在場的諸人皆沒了言語。唯獨賈赦在醒過味兒來之後,登時笑得一臉猙獰,還真別說,配上他那一臉的鼻血,確實有股子滲人的感覺。

拒絕了太醫的包紮,同時也沒顧得上清洗臉上的血跡,賈赦只立馬讓人將他送回榮國府。

這一次,就算恁不死賈政,也要讓那個混賬東西得到應有的教訓!!

“赦兒?”賈母小心翼翼的打量著賈赦,以她的目光來看,賈赦的傷勢並不算重,至少面上的血早已凝結成了塊,而他的眼神又極為清明,看著半點兒不像是有事兒的樣子。可同時,賈母又隱隱有些惴惴不安的,她不怕旁的,就怕賈赦在外頭得罪了甚麽惹不起的人,這若僅僅只是受點兒小傷也就罷了,萬一對方報覆起來,如今的榮國府卻鐵定不是旁人的對手。

思量了又思量,賈母越想越擔心,當下便將早先說過的話拋到了九霄雲外,只一臉擔憂的望著賈赦,嘆息一般的道:“赦兒,你老實同我講,可是在外頭闖了禍?這回又是開罪了哪個?竟是讓那人惱得打了你?”

都無需細問,就看賈赦面上那傷,便知曉這一定是被人轟了一圈。若是不小心摔的,臉上鐵定會有擦傷,甚至連衣裳都會有痕跡。然而,賈赦身上幹幹凈凈的,雖說衣角處有些折痕,可這也許是賈赦坐馬車回府時,沒留神給弄的呢?畢竟賈赦這人原就大大咧咧的,沒註意到細節處也是極為正常。

才這麽點兒工夫,賈母已經腦補了一出賈赦得罪權貴,被人猛轟一記老拳的可怕情形。登時,賈母幾乎急得落下淚來。

“赦兒,你倒是說句話呢!這要是對方跟咱們家的情形差不多,那托著老親幫幫忙,讓那人消消氣,到底回頭都是要在京城裏走動的。”

賈母一面說著,一面打量著賈赦的面色,雖說有血塊遮掩著,不過賈赦這人素來都是一根筋通到底的,倒也不難看出他心中的想法。

簡單地說,賈赦如今很憤怒,且還是那種在憤怒之中帶著一絲不敢置信的感覺。

半響,賈赦終於開了口:“老太太,今個兒假若是我二弟這般在您跟前,您會如何?哭天抹淚的心疼他,還是命我不顧一切的替他討回公道來?哼,甭管是哪一個結果,恐怕您都不會認為我二弟有錯罷?那麽請問老太太,憑甚同樣的事情擱在我身上,您就非要認為是我闖下了大禍呢?”

“你這是說的甚麽話?這是明著說我偏心眼兒?”賈母也是一臉的震驚,近乎控訴一般的道,“那你怎的不想想,你二弟打小是個多麽省心的人。再看看你自己,從小到大,你幹過一件好事兒嗎?說罷,到底這回又是得罪了甚麽人。”

“我得罪了甚麽人?好好,既然老太太您都這麽說了,那咱們今個兒索性就敞開天窗說亮話,把事情都掰扯個清楚分明!”

說真的,賈赦能理解那拉淑嫻素日裏偏疼璉哥兒和迎姐兒,可那是因為那拉淑嫻做的並不過分,要是今個兒她踩著十二捧璉哥兒,你看賈赦能不能容忍。至於迎姐兒,倒是占了是閨女的便宜,就因為她是個小姑娘,加之容貌身段都很平常,連腦子都不好使,也因此所有人都不對她抱希望。連期望都沒了,談何失望呢?

可賈母呢?!

聽著賈母這一句句近乎戳心窩子的話,賈赦只覺得一股子怒氣湧上了心頭。這旁人是怎麽看的,他並不知曉,也懶得去打聽,可至少從他的角度上來看,他簡直不能更委屈!

原本賈赦是好端端的待在京城裏,雖說時常要去禦史臺是麻煩了點兒,偶爾廉親王還會給他攤派些事情也蠻辛苦的,可總的來說,他的小日子還是過得有滋有味的。誰曾想到,冷不丁的賈政就闖下了大禍,賈赦絕不會認為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在於自己,哪怕他的確是在長青帝跟前說漏了嘴,可要是賈政沒闖禍,那還有後頭的事情嗎?

很顯然,絕對不可能有。

就是因為賈政貪汙受賄,這才被長青帝抓進去打算好生收拾一頓,哪怕中間是發生了一些事情,可甭管怎麽說,賈政會進去是一點兒也不冤枉,長青帝也絕對不可能有這閑情逸致去冤枉一個區區知州。

事情到這裏,賈赦仍不認為跟自己有關。可誰讓賈政是賈母最心愛的兒子呢?賈政是罪有應得,可賈母完全不這麽看,若非賈母哭天搶地的逼著賈赦去將賈政撈出來,賈赦也不用特地千裏迢迢的跑到汝州去,得了罪證後又匆匆回到京城來,也不會因著簡直瞎扯淡的緣由莫名其妙的得了長青帝青睞,沒能如願以償的削官罷職也就算了,竟然還讓他升了官!!

慘啊!簡直不能更慘了!

賈赦簡直要哭死在禦書房門外。

結果,還沒等賈赦哭死過去,他就挨揍了。哪怕這事兒的確有他挑釁的成分在,可說來說去,他還是挨揍了。甚至算上他之前揍賈政的那幾下,可賈政身上連個淤青都沒有,他卻是血流滿面。最悲傷的是,等他回到府裏,賈母還覺得是他闖了大禍,還怪他不好!

士可殺不可辱!!

“好好!一切都是我不好,回頭等聖上將所有的罪證都搜集齊全了,直接判二弟斬立決,這下您總算滿意了罷?兩年多的知州,他昧下了足足五十萬兩的雪花銀!這還只是明面上的,暗地裏誰知曉他還藏匿了多少。居然還說我不好!是啊,我就是不好,我犯賤才會出這般力氣指望把二弟盡量撈出來。結果呢?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就到此為止罷!往後,你們愛咋樣就咋樣,不用來尋我,我不奉陪了!!”

說罷,賈赦起身扭頭就走,其動作之迅速,完全看得出來內心的怒火有多甚。

賈母一臉懵逼的目送賈赦起身離開,直到都瞧不到賈赦背影了,她才堪堪領悟到方才那些話暗藏的意思。旋即,賈母兩眼一翻,又一次的暈厥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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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呀呀!老太太暈了暈了暈了!”迎姐兒跟個小麻雀的沖進了榮禧堂裏,結果還不等她跑到那拉淑嫻的房裏,就被聽得聲音急急趕過來的十二一把捂住了嘴,直接拖進了廂房裏。

“胖丫頭安靜點兒!”直到將迎姐兒拖到了廂房的裏間,十二才放開了她,結果冷不丁的被迎姐兒狠狠的推搡了一把,登時十二不高興了,“咋的了?連小哥哥的話都不聽了?”

迎姐兒有點兒被唬住了,旋即像是想到了甚麽似的,雙手插腰,向著十二怒目圓瞪道:“小哥哥是大壞蛋!二丫頭不是胖丫頭!”

“那是醜丫頭?還是笨丫頭?”十二挑了挑眉,隨手拈起放在桌案上的點心,直接丟進了嘴裏,吃完了還砸巴了一下嘴,仿佛在品嘗美味佳肴一般。當然事實上,那只是一塊最為普通的綠豆糕,一點兒都不稀罕。

可迎姐兒稀罕呢!

直勾勾的盯著十二拈起點心放進嘴裏,直到十二都吃完了,迎姐兒的目光都不曾離開過。半響,迎姐兒才咽了咽口水,舔著臉湊到十二跟前,笑得一臉的諂媚:“小哥哥,好哥哥,你是二丫頭最喜歡的哥哥!哥哥哥哥,也給二丫頭嘗一嘗唄,老太太那頭連塊點心都尋不到了,她們都不喜歡二丫頭了。”

哪怕是不喜歡,而是怕這個胖丫頭再胖下去就真的嫁不出去了。

十二上下打量了迎姐兒一番,又歪著頭仔細的思量了許久,這才仿佛下定了決心一般,點頭道:“那就吃一塊罷。”

“好!”迎姐兒當下就整個人趴書案上了,伸著胳膊挑了一塊看起來特別大的,然後拈著點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嘗著,仿佛在吃龍肝鳳膽。

可惜的是,點心原就很小,哪怕迎姐兒挑的是相對比較大的那塊,顯然也大不到哪裏去。沒一會兒,點心就吃沒了,迎姐兒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兩眼放光的望著小碟子剩餘的七八塊點心。

下一刻,十二就讓丫鬟把點心碟子給撤了。

迎姐兒:“……壞!”

“過河拆橋也沒那麽快罷?行了,點心也嘗過了,過來說說老太太那頭又怎的了?”十二先前倒是急著尋賈赦,可方才他在過堂裏瞄了一眼,旋即就被嚇回去了。倒不是害怕賈赦那一臉的血,而是賈赦面上“犯我者死”的森然神情。

簡直要嚇哭本阿哥了!

“呃。”被點心一打岔,迎姐兒哪裏還記得先前要說甚麽。好在十二特地提了一句“老太太那頭”,在略思量了一會兒後,終於想起了事情原委。卻聽迎姐兒幹脆利索的道,“老太太又暈了,好玩的是,她才暈過去,大夫就已經到了。小哥哥,你說這事情厲害不厲害?聽說是老太太在暈倒的一刻鐘前就讓人喚了大夫,可老太太怎麽會知曉自己馬上就要暈倒了?哇,這可真是一個厲害的本事!”

“那是她給咱們爹喚的。”十二替賈母感到心累,要不是早就知曉迎姐兒的性子,他還道這丫頭是在嘲諷呢。

其實,這還不如嘲諷呢!

“爹怎麽了?”迎姐兒略有些傻眼的看著十二。

“大概是上火流鼻血了。”十二隨口瞎扯一通,反正賈赦的確流了鼻血,至於究竟是甚麽緣由,真的一點兒也不重要。

聽說只是上火,迎姐兒就不擔心了,他們家好多人都會上火,哪怕迎姐兒再蠢也知曉這沒啥大不了的,頂多別吃藥膳和高湯了,再不然連肉都不用吃了,只要每天喝點兒綠豆湯,沒幾日就好了。正好也說完了榮慶堂的事兒,原就愛跑愛跳的迎姐兒自是坐不住了,順手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茶盞,格外好爽的一口悶,旋即拿手背一抹嘴,蹦蹦跳跳的就跑出去了。

這回卻是輪到十二心累了。

作為一個哥哥,十二倒是不介意自家妹妹這般豪氣,畢竟他前世也沒少見過女中豪傑般的姐姐妹妹乃至姑姑們。

可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呢!自古以來,公主都不愁嫁,哪怕再醜也頂多就是嫁得不好,哪裏會嫁不出去了?更別說清朝的公主們多半都是遠嫁蒙古和親的,就算再怎麽豪邁,能比得上蒙古那塊土生土長的馬背少女嗎?

最最重要的一點是,就算前世的姐姐妹妹乃至姑姑們都嫁不出去,十二也毫不關心,事實上自打那拉淑嫻離世後,他就沒再關心過皇室宗親。

然而,迎姐兒卻是他認定的妹妹。哪怕從血緣上來說,他們只是堂兄妹的關系,可既然已經過繼了,兄妹感情也很好,那迎姐兒就是他嫡親的妹子了。既如此,能不讓他操心嫡親妹妹的終身大事嗎?哪怕現如今妹子還小,可就算再小,那也終有長大一天!!

所以,如今最重要的並不是給蠢爹出氣,而是給妹子坑個婆家?

等迎姐兒走得沒影兒了,十二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思考著哪個同齡好友看起來比較好坑,思來想去之後,他暫時將主意打在了外祖父家裏頭的兩位表哥身上。

張家的兩位表少爺,大的是二房所出,名喚張昀彬,比璉哥兒大了兩歲,今年也有十五歲了,而迎姐兒卻只有七歲。雖說乍一看年歲還勉強湊合,可因著張家長房的小哥兒年歲太小了,故而張昀彬其實就是張家的嫡長孫。在這種情況下,說服張家迎娶迎姐兒為妻,恐怕不大可能。

說到底,迎姐兒終究不是那拉淑嫻的親生女兒。

小的那個是三房所出,名喚張昀棟,同璉哥兒一般大小,今年有十三歲了。同樣跟迎姐兒年歲差了略大了些,更別說十二對他的印象不佳,倒不是因著對方人品有問題,而是這孩子太好欺負了,說好聽點兒那叫憨厚,說難聽點兒就是傻了。

若是兩位表哥不合適,那就只能從表弟裏頭挑了。

十二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三位表弟裏頭,長房所出的哥兒,年歲是最恰當的,倆人壓根就是同歲。可長房的哥兒是正經的嫡孫,能允了這事兒?就算他們允了,十二也不樂意,實在是長房那位哥兒被寵得有些過頭了,他可不想心愛的妹子回頭嫁過去吃苦受罪。

另兩位表弟,是同年所出的,只相隔了半年,卻是都比迎姐兒小了三歲。十二倒是不介意迎姐兒吃嫩草,問題是張家能不介意嗎?

一個時辰後,十二頂著一副頭疼欲裂的神情摸到了那拉淑嫻房裏。

彼時,賈赦面上的血塊早已被處理幹凈了,也略微上了點兒藥,乍一看雖痕跡猶在,問題卻已不大了。至於該倒的苦水該訴的委屈,也基本上已經不剩下甚麽了。甚至因著賈赦在賈母跟前受盡了委屈,等見著十二時,顯得格外的親熱。

“來來,琮兒來爹這兒。”賈赦一把就將十二攬了過去,唬得十二面無血色的連連後退。可賈赦這會兒是有心摟著他,又怎麽會讓他給溜了呢?加之先前十二正在想心事,一個沒留神就被抱了個滿懷。

賈赦一臉的愛憐:“琮兒,以往是爹外頭要忙活的事情太多了,這才忽略了你。不過琮兒你放心,爹還是很疼你的,你不用擔心被璟兒搶走了父母的疼愛。”

這話一出,別說十二一臉的懵逼了,連知曉事情原委的那拉淑嫻都有些不忍直視了。也許前世十二的確因著五公主的緣故,而略微吃過一些醋,但是那拉淑嫻可以保證,在五公主夭折後,十二就再不曾吃過醋了。試想想,當時尚且年幼的十二都不曾吃過弟弟的醋,如今的他會嗎?尤其還在對方頂著他前世弟弟名諱的情況下……

“我一點兒也不擔心。”熊孩子十二完全不能理解賈赦心裏的苦,在回過神來之後,就頂著一頭的黑線無奈的向賈赦攤了攤手,“爹,說真的,我更希望您能將精力用在哥哥弟弟身上,再不然您倒是想想往後要如何給二丫頭挑一門好親事,我這頭真的無需您掛懷。”

“等等!”賈赦徒然間覺得自己耳背了,“琮兒你方才說甚麽?最後那句!”

“無需您掛懷?”

“不對不對,往前一點。”

“那就是我讓您有空幫二丫頭挑一門好親事。”一聽到這事兒,十二就愁眉不展,“二丫頭那樣子可怎生是好?先不說她的長相身段了,畢竟就算不夠出挑,也不至於真的醜。可她那性子該如何是好?都七歲的人兒了,整日裏就惦記著吃吃喝喝那點子事兒,真的是連半分心眼子都沒有。這二丫頭若是個男孩子,大不了將來我多護著點兒。可她終究是個姑娘家,遲早都要嫁人的……對了,要不咱們家給二丫頭招贅?!”

賈赦一個沒忍住,直接從床榻邊沿滑坐到了地上,楞是半響都保持著靈魂出竅的狀態。

——哎喲喲我滴兒喲,這可真讓你操碎了心罷?才九歲大點兒,就知曉操心七歲大的妹妹將來的親事了。你這不叫鹹吃蘿蔔淡操心,你這是純粹的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幹!

懵了半響,賈赦捂著心口哎喲哎喲的叫喚了好一會兒,楞是就這樣賴在地上不打算起來了。這一刻,賈赦總算是真真切切的明白了何為“兒女都是債”這個說法了,旁人家的孩子暫且不提,起碼他家裏的這幾只,哪個都不是好東西!

再看那拉淑嫻,從十二話音落下之後,就已經笑得直不起腰來。及至看到賈赦被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副魂飛魄散的模樣,那拉淑嫻笑得更厲害了。真的是半點兒同情心都沒有。

聽得那拉淑嫻毫不掩飾的笑聲,賈赦帶著一臉的幽怨扭過頭來瞧她:“淑嫻,你就看著你兒子這麽折騰?”

“老爺,您要相信我,甭管是小時候還是如今,我都不是一個愛鬧騰的人。其實呀,我最歡喜的就是過平淡如水的日子。結果,自打嫁給老爺您以後,我這日子就沒安生過,尤其是這幾個討債貨出來以後!老爺,您說這麽怎麽一回事兒?”那拉淑嫻笑得一臉無辜,只是眼底裏的幸災樂禍出賣了她此時此刻的心情。

賈赦一臉的憋屈。

成成成,這幫熊孩子都是像他,這下總成了罷?!賈赦索性賭氣般的擰過頭不去理那拉淑嫻,可如此一來,十二那憂心忡忡的神情卻再度落入了他的眼簾。

兒女都是債啊!!

他上輩子一定造了很多孽。

考慮到自己沒法向十二下手,甚至連責罵都舍不得,賈赦果斷的自個兒從地上爬起來,順手將十二推到了一旁,揚著腦袋頭也不回的開溜了。

直到賈赦閃身走人了,十二才有些茫然的看向那拉淑嫻:“我說錯了甚麽嗎?與其將精力浪費在政二叔叔身上,還不若趁早給二丫頭尋摸親事呢。兄弟幾個裏頭,我最擔心的就是二丫頭了,一來她是個姑娘家,二來她也太沒心眼子了。”

“這倒是不錯。”那拉淑嫻笑夠了之後,還真就順著十二的想法仔細的思量了一番,隨後開口道,“二丫頭今年也有七歲了,是該學著管家理事了。將來就算不能當長房嫡長媳,起碼也能嫁到二房三房去。對了,你心裏頭可有人選了?”

十二先點頭後搖頭:“我倒是想把二丫頭說給外祖父家裏的表哥表弟們,仔細算了之後,才發覺要麽年歲不合適,要麽身份不合適。”

假若今個兒迎姐兒的確是那拉淑嫻的親生女兒,那麽就算是打算將迎姐兒說給張家長房的小哥兒,那也是極為妥當的,畢竟這親上加親原就極為被人推崇。可惜的是,迎姐兒的身世糊弄旁人還使得,糊弄張家是絕對不可能的。也因此,就算要跟張家聯姻,所能選擇的也就只剩下二房、三房的兩個次子了。

可如此一來,年歲差了三歲,且還是女大男小,這就有些不好辦了。

“其實也沒啥不好辦的。”那拉淑嫻耐心的聽了十二的話,點出了裏頭的關鍵,“大不如前的不單只是咱們榮國府,還有張家。事實上,自打老爺子辭官之後,張家在朝堂上的話語權一下子少了許多。也就是老爺子先前桃李滿天下,這才使得乍看之下還湊合。可以想見,等再過個十年,張家鐵定會慢慢的落下來的。”

乍一看,張家有三位老爺,可事實上那三位老爺中,大老爺直到如今都不曾走出喪妻之痛來,之所以堅持下去,從很大程度上來看,都是為了亡妻所遺的兩個兒女。二老爺本人能耐倒是不小,無奈脾氣太沖了,而在官場上,除非你牛逼得快要上天了,要不然遲早毀在這脾氣上頭。偏三老爺又是個中庸的,不用擔心他會犯錯,可也指望不上他能一飛沖天。

總的來說,張家起碼在未來的二三十年間,不會跌得太厲害,可也絕不用指望能恢覆往昔的繁華。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張家老太爺和老太太的身子骨都不是很好,一旦他們二人故去,極有可能張家下一步就面臨著分家的險境。

“你那三個舅舅裏,跟我關系最好的自然是你大舅舅了,可他這人……太重情了,怕只怕等小鈴鐺出嫁了,再等榆兒成親了,極有可能撒手去追尋原配。就算沒發生這樣的事情,他那小哥兒也未必能立起來,最多恐怕也只是保住家業盡量不讓其敗落。”

那拉淑嫻長嘆一口氣,如果有可能,她也想拉拔娘家一把,可前提卻是在不傷害自身的情況下。偏生如今這種情況,她真的沒法插手太多,只能保證在最後一刻定會出手相救。

“你二舅舅,倒是同你挺合得來罷?彬兒是個好孩子,脾氣像你二舅母,學識卻像了你二舅舅。我就想著,若真要給二丫頭挑夫君,倒是寧願挑你二舅舅的次子。”

十二挑了挑眉:“那三舅舅呢?”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那拉淑嫻嘲諷的笑了笑,“假若沒有咱們橫插一杠子,張家極有可能當一輩子的太子黨,然後抄家滅族,只留下你三舅舅那一支。”

倘若不出意外,最沒用的自然是張家三房。可若是不幸出了大事,那麽能夠全須全尾保存下來的也就只有張家三房了。倒不是說他們是墻頭草,而是中庸之道在很大程度上,是最能夠保全自己的。可惜,那拉淑嫻並不喜歡。

“我知曉了,那就先將目標定下來。就是二舅舅家的柯哥兒了。”

張家二房的次子名張昀柯,三房的次子名張昀楠,原本十二對兩個小表弟都是一視同仁的……無視,可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他必然要改改行事作風了。譬如說,回頭抽空往張家去一趟,先培養培養感情,等柯哥兒略大一些,就可以可勁兒的摧殘了。

只是,說了半天後,十二還是有些不死心的問道:“真的非要讓二丫頭嫁出去?不能考慮招贅嗎?”

那拉淑嫻輕撫狗頭笑而不語。

最終,十二只能失望的離開了。

然而就在十二離開後不久,迎姐兒又火急火燎的跑了過來,這次沒有十二攔著,她輕而易舉的進了那拉淑嫻的房裏,張口就道:“娘啊娘啊娘!”

“別學你那蠢透了的璉二哥哥。”那拉淑嫻橫了迎姐兒一眼,又向她招了招手,喚到了跟前後,拿帕子給她擦拭了一下額間的汗,“又跑哪兒去瘋了?再怎麽下去,二丫頭就要變成瘋丫頭了。”

可惜迎姐兒只對“胖丫頭”過敏,旁的怎麽說她都沒有反應。因而,迎姐兒只順著自己的想法說下去:“娘啊,老太太又暈過去了!”

“我知曉了,先前就有人來支會過了。”那拉淑嫻淡笑著道。

不曾想,這話卻反而讓迎姐兒愈發的急切了:“不是不是,不是上一回,是後來一回。一開始,是爹去尋了老太太,等爹走了以後,老太太就暈了。差不多就是同時,大夫過來了,給老太太開了藥。結果就在方才,老太太又……”迎姐兒兩眼一翻,兩手舉到肩膀處,小舌頭一歪,活脫脫的就是賈母暈厥的翻版,“暈了。”

可憐的那拉淑嫻,忍了半天也沒忍住,只曲起手指在迎姐兒的腦門上敲了一記。見迎姐兒一副委屈至極的小模樣,愈發的沒好氣了。

“好端端的,學老太太暈厥作甚?罷了罷了,左右最近一段時間,老太太怕是還要暈上幾回,索性你給我搬回來住罷。別忙著反對,讓人將蓉兒也搬過來。”

迎姐兒認真的思索了一番,覺得若是蓉兒在榮禧堂裏,她的確沒必要非得住在榮慶堂裏。說白了,她這是舍不得蓉兒這個好玩的小侄兒,又不是舍不得賈母。這般閑著,迎姐兒很快就點頭道:“嗯,二丫頭這就去把蓉兒抱過來!”

話音剛落下,迎姐兒就撒丫子跑了個無影無蹤。

還真別說,那拉淑嫻的猜測真是一點兒也不錯,今個兒只是一個開端,賈母就已經暈了兩回了。等之後幾日,每日裏都有不同的消息傳來,賈母索性保持了一天暈三回的頻率。鬧到後來,大夫索性就不走了,免得走到一半路,就又被人攆上來喚回去了。

這般過了大半個月,六月下旬的某一日,數輛馬車晃晃悠悠的行駛到了寧榮街,且馬車上還掛著榮國府的牌子。

如此大的陣勢,豈能不驚動寧榮二府的人?只不過寧國府這頭,僅僅是出來瞄了一眼,隨後該幹啥就幹啥去了。而榮國府這頭,因為賈政一直沒有消息,慌得賈母命人時刻註意著外頭的動靜。這要是打聽旁的消息不容易,可只是寧榮街上來了掛著榮國府牌子的車隊,自是要第一時間告知賈母的。當然,在告知的同時,也要強調來的是賈政留在汝州的女眷,而非賈政本人。

說實話,賈母很失落,她早已忘記了賈政還在汝州留了女眷,況且就算記得她也不會放在心上。當然,這也是因為賈赦並不曾告知賈母,那些女眷裏頭有四個懷了身子。

如此看來,賈政雖然人蠢又傻還格外的二,可到底還是有長處的。

只是誰也不曾料到,馬車才剛停穩,馬車廂裏就傳來了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聲。

“天吶!我家姨娘要生了!快去喚穩婆,快去備熱水!姨娘,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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