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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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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夜上樓叫劉醫生,順道與朗醫生打了招呼,朗醫生看她身上沾了血,嚇了一跳,同她一起下樓幫助護士幫輕傷患者包紮。

忙忙碌碌到後半夜,幾個重傷患者被送去省醫,那時阿夜才知道剛才被送來的人當中竟然有餘康業。

手術之後,餘康業未被轉移,在這家醫院住著,傷了腿,不重,卻也不輕。

阿夜的腳步走到餘康業的病房外,已有康雲集團的人聽到消息匆匆趕來,黑壓壓擠在外面,最中間那個,阿夜看得清楚,是餘朝。

她懷著期待,卻沒找到那個夢裏夢外都在思念的人……

餘康業是從外地趕來的路上出了車禍,三車相撞,牽連無數無辜傷者,其中重傷三人,有一個是他的司機,已經被送到省醫。

阿夜在外面站了會兒,悄然下樓。

陳迅走了,餘康業沒有陪在她身邊,可是卻在趕來見她的路上出了車禍,有人感嘆,有人唏噓,大兒子餘朝陪在膝下,二兒子餘妄卻沒回來。恐怕,康雲集團要有翻天的變化……

這些是阿夜聽值班的小護士們說的,她們或從新聞中,或從身邊人口中得知了這些八卦,只當作跟自己無關的事情聊著。

從手術臺上下來的劉醫生沒回家,也在這裏跟他們一起閑聊。這些被討論的人身上,總是帶了些傳奇色彩,令人津津樂道,可是偏偏沒有阿夜想聽到的那個人的消息……

煙霧在夜色中裊裊升起,她走出住院部,躲在附近的林子裏抽煙。

天暖了,夜裏還有些涼,擡頭,明月散著溫柔的光。

四處安靜,唯有離她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身影,背著她,漏出一點煙星,阿夜看著那點煙星,不一會兒楞住了,等她手裏的煙點了手指頭,她疼得急忙甩掉,再擡頭看那人的身影正在遠去……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想的,那一刻,她突然拔腿奔跑,向著那人——

樹林不大,小路彎曲,她大口喘息,從林子裏跑出來時,那人卻已經消失無影!

她站在林外茫然失措,前路坦蕩,卻再也沒有她想追的那個人的蹤影了。

這時,一個人蹦出來,在她身後大叫一聲:“阿夜!”

阿夜暈眩了半秒,轉身過來,瞪大了眼睛,等緩過來氣,她道:“劉醫生……”

劉俊堯看她一臉驚慌,忙問:“你怎麽了?我嚇到你啦?你沒事吧?”

阿夜臉上的慌亂還在,搖頭:“沒事……”

劉俊堯道:“不好意思啊,我看你一個人匆匆忙忙好像要追什麽人似的,就過來看看,接著你又不動了……對不起啊,看來我是嚇到你了!”

阿夜勉強笑一笑:“我真的沒事……”

劉俊堯建議她:“過來坐坐吧。”

她低頭順從,等坐下來,又忍不住看了眼四周。

空無一人。

劉俊堯是位年輕的外科醫生,模樣周正,個頭不算高,他看著阿夜的眼睛裏,帶著笑。

他喜歡她,這已經不是秘密,半個醫院的醫護人員都知道,但劉俊堯從未明確表示過,既然他不表明,阿夜也只當自己不是這場暧昧的女主角,帶他疏離而冷淡。

她知道,他喜歡她,可是他不了解她。

如果他了解了,恐怕就沒這麽喜歡了。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比那人更喜歡她了……

阿夜與劉俊堯保持著距離,兩人之間隔了小半米,劉俊堯還是有些抱歉:“你剛才在找人嗎?找誰啊?”

阿夜無法解釋,只能道:“沒什麽……”

劉俊堯多少有些失望,實在無話可說,便道:“今晚辛苦你了,中醫藥那邊沒什麽事的,都是我們外科急診多,等會兒天亮了,我請你吃早飯吧?”

既無結果,阿夜也不想與他有太多糾纏,便拒絕:“不用了,我有個朋友回來東城,我得過去陪她……”

劉俊堯聽出來這是借口,只是嘆了口氣,說:“你是真的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啊……”

這是男人第一次這樣直白地表達心意。

他是個謙遜的人,生在書香門第,喜歡阿夜,是被她身上那種安靜和勤勉吸引的,他自以為他們很般配,是一樣的人,如水一般,波瀾不驚,可是阿夜知道,並不是。

阿夜頓了頓,輕輕道:“謝謝劉醫生,不如,改天吧……”

既然說開了,劉俊堯也不繞彎子了,他盯著她的眼睛,道:“阿夜,你在等一個人嗎?”

“……”

“認識你也有兩年了,你這人雖然不錯,可是總是有距離感……年紀不小,不可能男朋友也不交一個,我也是前幾天才聽朗醫生說,你心裏有喜歡的人……”

“……嗯。”良久之後,阿夜應了一聲。

阿夜終於不再對他隱瞞,她說:“我是有喜歡的人。”她垂著頭,腦海裏都是剛才那個身影,究竟是不是他,她不確定,如果是,該多好……

劉俊堯聽了,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

他徹底死心,心裏好奇死了,想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他到底有多好,能讓阿夜等他這麽久……年年月月對於一個三十歲的女人來說,太難熬了。

年輕的時候,我們有大把的時間能夠浪費,消耗,為一個瘋狂的人,可是長大了,成熟了,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慎重思考該如何利用……

劉俊堯知道,既然阿夜選擇等待,那他一定沒機會了。

從醫院回去後阿夜睡到中午接到徐妙的電話,再去東城趕了個晚午飯,阿夜還沒提餘康業受傷的事,徐妙已經先說。

她和餘朝這樣的關系,像不知道都不行,說罷她又道:“看吧,他們這些人果然跟我們是不一樣的,他們父親剛住院,餘朝就要有大動作了,前年餘妄的’互聯網計劃’失敗,兩兄弟僵持不下,餘朝幹脆把弟弟發配到南方的分公司了,這一下,父親受傷住院,他連讓餘妄回來看一眼都不準。我算是明白了,餘妄再精明,卻鬥不過餘朝!”

阿夜也這樣想,餘朝到底比餘妄像是做大事的人,但想起餘妄,阿夜又不是不恨,當年若是沒有他的阻撓,陳佳煦又何必有那樣的下場……

徐妙道:“先前餘妄剛去分公司的時候,是打著把分公司從總公司脫離出去的主意,結果今年形勢不好,他騎虎難下,恐怕不好收拾……哎,陳迅葬禮還沒辦,餘康業又出事了……”

阿夜仍帶著希望,問她:“餘朝……真的沒說陳佳煦會不會回來嗎?”

徐妙臉上透著失望:“他要是說了,我還能不告訴你啊?”

也是……

徐妙建議她:“要不你再試試聯系一下黃石山吧?”

回到酒店,徐妙睡了個午覺,阿夜睡不著,起來借了徐妙的電腦。

那之後的一段時間,林鶴繼續教了阿夜使用電腦和互聯網社交工具,到現在她已經使用的很熟練了。

打開電腦登陸了msn和□□,看到陳佳煦的兩個頭像都還是不在線的狀態,她試著打了條消息,等了許久,依舊無人回覆。

阿夜嘆了口氣,像洩了氣的氣球。

接著,她又找到了黃石山的□□的,發消息過去——

等會兒,就在她要絕望的時候,黃石山灰色頭像突然亮起來,跳出來一個消息。

“在,明日到東城。”

阿夜的心臟突突的跳起來,裏面揣了只猛獸,將要突破出來。

她的手放在鍵盤上都有些顫抖,生澀地敲出一行字,還沒發出去,黃石山又回:“到了再聯系。”

她將那一行字刪除,又重新打,然後又刪除,最後只發了一個字——“好。”

她想問的問題太多了,可是她害怕了。

怕他說他沒有陳佳煦的消息,怕他說他這麽多年也從來沒見過陳佳煦……這樣的話,她連最後一個希望都沒有了。

林鶴曾經安慰她,現在互聯網這麽發達,你坐在屋裏,就能跟整個世界對話,要找一個也很容易,可是這個世界上有五十億的人,到底他藏在哪裏……

海中撈針,只有她一個人在努力,太辛苦了。

陳迅的葬禮在三日後舉行,阿夜本不應該出現,卻還是去了殯儀館。

那日剛下過一場大雨,濕氣綿綿,頭頂著了烏壓壓的雲。阿夜到門口就見許多轎車排成排到達。這算是個大新聞,和餘康業受傷住院一起上了商業新聞版頭條,來往也有不少記者,被邀請的,也有和阿夜一樣沒有被邀請的。

來來往往中,阿夜見到了餘家兩兄弟,徐妙不在,這種場合她和阿夜一樣都不適合出現。

那兩兄弟推著父親餘康業一起進場,身後有陳家的人,個個面色凝重,心事重重。

阿夜在葬禮結束後沒多久見到了黃石山,他見到她,匆匆前來。

也是好久不見了,黃石山做派依舊,卻經過打磨,也多了幾分成熟。

“來啦?”黃石山道,“還想說這事兒完了之後再找你呢!”

阿夜下意識就往他身後看——沒有,什麽人都沒有。她點點頭:“我就過來看看,你忙的話,改天再說。”

她心思昭然若揭,黃石山怎麽會看不透,他臉上表情覆雜,最後道:“這樣吧,到附近坐坐。”

附近有個石凳子,平時也沒什麽人坐,黃石山給她鋪了口袋裏的帕子,兩個人坐下來,聊,不過就是這幾年的事情——

阿夜先問他這段時間都去哪兒了,黃石山說在美國混,沒做出啥成就,但也比在爹娘眼皮子底下舒坦,夠養活自己。可是黃石山說今年不行了,美國泡沫經濟,金融崩潰,失業破產的,都排著隊在樓頂等著跳,中國人能回國的都回來了,想死的還在那兒耗著。

他這趟回來,想趁著金融危機的風在中國稍小一些,趕緊騙一騙國內的有錢人。

他說話還是那樣不著調,逗笑阿夜好幾次,可是笑過之後,阿夜終於還是問出了最想問的問題。

既然黃石山在國外,陳佳煦也出國了,黃石山會不會有他的消息?

這麽一問,黃石山頓了頓,說:“這我也不清楚……我就知道,他去治病了,這也好久了,估計馬上就回來了……”

馬上就回來了是什麽時候?

陳迅是陳佳煦在這個世界上最親的親人,她的葬禮,他真的沒來嗎?

阿夜不知心裏什麽滋味,只仿佛有個窟窿,什麽情緒都掉進去。

馬上……她也每天都在告訴自己,他馬上就要回來了,馬上……等,無休止,不等,她還能怎麽辦?

黃石山看她這樣,心裏也難受,幾次欲言又止,最後卻都咽下去。

葬禮結束,呼啦啦裏面走出許多人,黃石山看到,慌忙站起來,說送她回家。阿夜失魂落魄,搖頭道:“不了,我自己回去啊……”

她一直走出陵園好久才打到車,司機問她去哪兒,她腦中一片空白,最後竟報了棉紡廠的地址。

三年了,失去陳佳煦的消息後,她再也沒有回去過。

這個時候,她想回去看看。討一些回憶,支撐她繼續等下去也是好的。

車子沿著熟悉得道路不斷接近目的地,不知不覺中,阿夜看窗外,見已到了老東華會所附近,錢和春兩年前關了東華會所跟餘妄到南方幹,結果可想而知。

如今東華會所已經改成一家川菜館,足有兩層,鄰近市區,生意倒是不錯。

繼續往前走,更是熱鬧。

車子減速下來,遇到一個又一個紅燈,開車的司機抱怨:“又堵了,城市發展太快了,才幾年啊,到處都是車,走哪兒哪兒不通!”

阿夜笑笑,和司機隨口聊了幾句,等前面一個路口,實在走不通,司機都不好意思了,對她說:“姑娘,要不你下去走吧,這堵著心裏著急,還浪費錢!”

於是阿夜付了車前,下車準備走到棉紡廠。

還是那條熟悉的小路,她晃悠著,發現,雖然附近建築在變,這條路卻還是從前的樣子。

狹窄,潮濕,死角堆著生活垃圾。

她沿這條路走著,天氣不好,沒到六點鐘,頭頂就像蒙了一層抹布,讓人透不過氣。

阿夜小步慢走,恍惚中,聽到身後有聲音,她下意識加快腳步,等到了前面一個拐角,她走進去,再回頭,迎面撞上一個高大的身影。

那人似乎沒想到她會這樣堵他,楞在原地,半晌才平穩下來,定定地看著她,兩個人竟都沒有說話。

直到後來,阿夜猛地抽起身後的木棍向他砸去!那人慌忙去躲,哀嚎大叫!

阿夜每一次揮手都用足了力氣,可是沒有一下打在他身上,她只是用盡力氣發洩,到後來,她疲憊地扔掉木棍,大哭起來——

男人慌了,不管她還打不打他,只管上前一把抱住她……

太熟悉了。

他的力度,他身上的味道,甚至他呼吸的頻率……她每日都在腦海中重覆播放無數遍,將屬於他的一切都印刻在骨子裏,發洩之後她頭昏腦脹,目眩神傷,一時想,是不是幻覺錯認了人,一時想,不對,就是他!

看,果然是他!

是什麽時候意識到他已經在身後了?

可能一開始就感覺到了,因為她知道,除了他,沒有別人了。

她摸著心口,此刻淚眼朦朧,卻也不敢擡頭看他,不知是喜是悲,是怒是怨,所有的情緒都化作眼淚洶湧而至——

這哭聲驚天動地,將陳佳煦也嚇了一跳,他無法動彈,只這樣抱著她。

無數個夜晚,他都在期盼著這一刻,他心想,哭吧,打吧,不管你對我做什麽,我都甘心忍受,因為我知道,這些日子裏,你所受的苦難煎熬一定比不我的少……

樓上聽到動靜的住戶開窗看,見這兩人相擁在一起,以為是小情侶吵架,罵了句:“吵架回家吵!擾民啊!”

阿夜頓時停住哭聲,她借力將他推開,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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