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想起一事，我問道：“虎符是哪裏來的？”

他從袖中拿出來，掂樂掂分量，笑道：“偷的。”他拿劍抵著高緯脖子的時候，高緯嚇壞了，哪裏還顧得上懷中的虎符。

高延宗稱帝之心早有，他先是大造輿論，再是眾將請命，最後二十萬精兵到手的時候，水到渠成地稱帝。朝中早有一部分臣子暗中支持高延宗，但是自古亂世最不乏趁火打劫的人，朝中動蕩在所難免，尤其是伯父總是我感到隱隱的不安。

周國突然退兵。

“宇文邕要等著高緯和我拼個你死我亡的時候再來，意料之中。”鹽粽子說。

我無奈道：“好在暫時平息了。”

接著朝中傳來旨意：“朕年少無知，難當帝位，特將帝位禪讓於高延宗，著高延宗火速班師回朝受封。”

這個旨意超出所有人的意料，怎麽琢磨事情都不會這麽簡單，“鹽粽子，我覺得這件事有點像伯父的手筆。”

“必須是他。”他說。

我納悶道：“他先將你推上帝位，再把控高緯，利用高緯來對付你。他都這麽大年紀了，何苦執迷於帝位呢？你回去會羊入虎口啊！”

“什麽羊入虎口，”他拍我一下，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近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進入鄴城，在進鄴城城門的時候，守門士兵道：“陛下旨意，只允許安德王和慕容千語二人進城，大軍在城外駐紮，不得進城。”

斛律將軍拔劍直指，怒道：“放肆，眼前這位才是當今陛下！”

高延宗擺手制止道：“既然高緯有心禪讓，那我受封便是，省去很多麻煩。”斛律將軍欲要多言，見高延宗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便不再說。

鹽粽子和我兩人進了城門，我低聲道：“伯父一定讓高緯布置了天羅地網，你的武功再高，也難以抵抗伯父與裏面無數的陷阱，迫不得已的時候拿我做人質，我不信伯父會置我生死於不顧。”

他揉揉我的腦袋，道：“真要到那個地步，我就不進城門了。”

走進皇宮，踏上長長的臺階，兩旁羽林衛整齊森嚴，遙遙坐在上首的是高緯和馮小憐，旁邊太監手中托盤裏該是放著玉璽，另一邊仙風道骨的那人，不是伯父又是誰。

高緯和馮小憐兩人身著朝服，用打量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看著高延宗和我拾級而上，直到走到高臺上，伯父點點頭，太監便端著托盤上前道：“安德王高延宗接旨，當今政務亂神，皇上無暇顧及，特傳位於安德王，請安德王接受玉璽大寶。”

高延宗不接寶印，先道：“為君者當君無戲言，皇上能做到嗎？”

“朕……我當然能做到了，你快收了玉璽吧！”高緯迷迷糊糊道。

高延宗這才收了玉璽，道：“那小王恭敬不如從命。”

“放箭！快放箭！”高緯突然大喊道。鹽粽子不假思索地一把抓我過去，將我直直地扔向伯父的方向。

伯父接住了我，我安穩落地，此時高臺周圍全部布滿了弓箭手，萬箭齊發朝著高延宗射去，他見我安全了才專心應對不斷的箭，我的心狠狠揪著，見到有人正在裝帶著火把的箭，看到鹽粽子身旁散落的“玉璽”，我急忙喊道：“小心玉璽！”

火箭朝著“玉璽”的方向飛去，“砰”的一聲引發了巨大的爆炸，我驚魂未定地等待塵煙散落，好在鹽粽子躲避及時沒有受傷，但是衣服和臉上都落滿了煙塵，一波又一波的侍衛湧來與鹽粽子死死糾纏著。

“你要置他於死地嗎？他是你的徒弟啊！”我急忙向伯父央求道。

伯父雙眼直直盯著鹽粽子，仿佛沒有聽見我說的話。這樣的車輪戰法下去，鹽粽子一定會體力不支，我剛要繼續央求，卻見伯父飛身而起，灌了十分的內力，一掌朝著鹽粽子直直飛去。

“蓉兒！”我突然朝他大喊。

他的一掌有了些許偏移，給了鹽粽子緩沖之機，讓鹽粽子能夠及時抵擋著突如其來的一掌。我慶幸著能幫鹽粽子躲過這一劫，又愧疚自己利用了伯父對母親的感情，愧疚自己直喚母親名諱。

馮小憐的緊張不亞於我，她剛才也被伯父的一招給嚇到了，忙站起身來喊道：“國師，抓活的，不要傷他性命！”

世間所有的因愛生恨，多是由於太愛卻得不到。她的一句“不要傷他性命”，竟讓我無限傷懷，愛終究是比恨多。

眼前的兩人是生死之戰，伯父絲毫沒有因為馮小憐的話而有所緩解，加之鹽粽子面對的是伯父和無數的侍衛，他漸漸處於弱勢。我在伯父要將他置之於死地的那一刻，毫不猶豫地沖到了鹽粽子身前，對伯父決絕道：“要殺他，你先殺了我吧！”

這一刻，我突然想起自己曾經也是這樣義無反顧地撲上去給宇文邕擋刀劍，而玉斷魂也義無反顧地替我擋了刀劍。

“你！你敢威脅我，別以為我不敢殺你……快讓開！”伯父恨聲道。

我搖搖頭，我怎麽會讓鹽粽子死在我面前呢，絕對不會。

高緯急道：“國師，還不快把謀逆犯上的人殺了！”

馮小憐阻止道：“既是謀反犯上，本宮要好好審問，先把他們兩個抓起來吧！”

我和高延宗被分別關在了不同的牢房，最開始馮小憐來騷擾過我，無非是給我最差的夥食，外加精神上的羞辱，“你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會讓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呵呵。”她這樣說。

但是接下來幾天，我一直沒有看到馮小憐，牢房裏安靜地很，她的一句“求生不能”也讓我很放心地吃下了牢房裏難以下咽的飯菜，除了睡覺，偶爾我也會想幾個令我困惑的問題，比如高延宗為什麽羊入虎口，明明外面還有二十多萬大軍，比如我被抓起來了，宇文邕有沒有可能想辦法救我。靠著這樣的疑惑帶來的信念，我支撐過了最難熬的十幾天。

十幾天後，臉色憔悴精神尚好的鹽粽子把我晃醒接我出牢房，隨即被送進來的，是高緯和馮小憐。

這十幾天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高延宗被關起來以後，伯父依仗自己國師的身份，假傳聖旨收服了城外的二三十萬大軍。接著伯父控制了高緯和馮小憐，把耿燁、半雲半月以及他的所有屬下都調到宮中，企圖稱帝。卻在這個時候，宮中和城外的兵馬突然暴動，將伯父帶來的兵馬幾乎殺的片甲不留，伯父見稱帝無望，帶著耿燁、半雲半月以及三四個屬下匆匆逃出宮去，高延宗被放了出來，次日在宮中舉行了登基儀式。

高延宗嘆道：“可惜讓蘇綽逃了。”我也跟著嘆氣，或許是慶幸他逃走。

“皇上，冷宮裏有個花婕妤，自稱是您的昔年好友，哭喊著要見皇上。”一人前來稟報。

我看著高延宗，等著他動惻隱之心，他道：“不見，讓她出宮去吧！”

我奇道：“我以為你會好好對她，就算不封個妃子，至少會給她安排無憂的生活。”

他毫無表情道：“換做其他人派殺手殺你，朕早就滅他九族了。”我心中一涼，我記得花輕屏與我爭風吃醋，卻差點忘了她派殺手殺我，如此已是對她最大的寬容了。

“花家的財產都被耿燁坑去充作蘇綽造反的物資了，花府中妻妾爭風吃醋，只剩個空架子，由她去吧！”高延宗道。我點點頭。

我去牢房裏看過高緯和馮小憐，高緯瘋瘋癲癲，嘴裏說著風言風語，極力向獄卒請求把馮小憐和他關到一處。而在第一間牢房的馮小憐則一句話不說，一口飯不吃，只有在見到我的時候才開口：“看在以往對你的情分，讓王爺親自來殺我。”

我道：“我不會殺你，他……應該也不會殺你吧！”

“那為什麽把我關在這裏，為什麽不殺了我，你現在是皇後了吧，呵呵，我從來都不稀罕當皇後，你有必要來我面前耀武揚威嗎？”她怒道。

我無奈地說：“我不是皇後，也不會當他的皇後。”

她冷笑一聲：“連高延宗的皇後你都不當，天下還有比這更好的東西嗎？你真是個可惡的女人，可惡到令我妒忌地要發瘋。我詛咒你，詛咒你不能跟你最愛的人在一起，詛咒你被你愛的人傷的體無完膚，那時候你就體會到我的心情了，哈哈哈！”

她笑得像一個被關起來的女魔鬼，我聽著瘆人，匆匆離開了牢房。

－－－－－－題外話－－－－－－

好期待寫宇文邕和慕容千語的虐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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