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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回 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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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修與平雋幾乎是暢通無阻的進了懋勤殿,路上連個太監宮女都沒遇上,想是早已逃得遠遠的了。

然後不待二人吩咐,秦三英周四平已先沖進去,將圍著明貞帝的十來個瑟瑟發抖的太監宮女,全部給驅趕了出去,他們雖滿臉的驚恐,往外走的腳步卻是輕快而如釋重負的,想是早已想逃走了,只到底明貞帝積威猶在,他們不敢罷了,如今總算有機會逃出生天了。

明貞帝自是早已得到消息了,本就嚇得一張臉青白交錯,這會兒更是渾身都在發抖。

見到宇文修和平雋後,他左右看了一回,忽然拔出墻上的劍,雙手握緊著胡亂揮舞了幾下,似是終於有了幾分勇氣,總算色厲內荏的開了口:“你們兩個亂臣賊子,好大的膽子,竟敢犯上作亂!朕念在你們兩個都曾為朝廷立下過汗馬功勞的份兒上,只要你們束手就擒,朕可以既往不咎!”

心裏卻近乎瘋狂的叫囂著,只要能過了眼下這一關,他一定將他們兩個亂臣賊子亂刀砍死,挫骨揚灰,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

又忍不住後悔,為什麽給了他們那麽大的權柄,為什麽他不一開始就先發制人,為什麽他今夜不在暢春園那邊,為什麽老天爺這麽不開眼,讓亂臣賊子馬到功成……總之什麽都後悔怨恨到了,惟獨沒有檢討過自己。

宇文修冷冷一笑,聲音跟淬了冰似的,道:“你可以既往不咎?只可惜,我不願意!我等這一日,可等了好幾年了,你覺得,那麽多新仇舊恨堆在一起,我會放過你嗎?”

看了一眼平雋,平雋便自袖裏掏出一份聖旨,朗聲念起來:“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自登基以來,常念列祖列宗之創業艱難,而守業難之尤甚,故克勤克儉,夙興夜寐,不敢有須臾之怠惰也,致每常自覺力不從心……現特冊封皇長子翀為太子儲君,以固國本,為朕分憂,群臣當……”

洋洋灑灑的念完了,笑道:“皇上只管放心的去罷,江山社稷還有太子殿下呢,宇文將軍和我一為攝政王,一為首輔,一定會竭力輔佐太子殿下匡扶社稷,造福百姓的!”

明貞帝聞言,就抖得更厲害了,既是怕的,也是氣的:“你們、你們……朕幾時立過太子了,又幾時封你們為攝政王首輔了,分明就是你們狼子野心,想大權獨握,所以挾天子以令天下,朕告訴你們,朕還沒死呢,還輪不到你們一手遮天!這聖旨也不是朕下的,更沒蓋過朕的玉璽,朕至死也不會承認,文武百官也絕不會服氣的,你們就等著遺臭萬年罷!”

宇文修一臉的冷漠,看也不看他一眼,就跟沒聽見他的話似的。

倒是平雋,上下打量了他一回,笑得風輕雲淡:“誰說聖旨就一定要是皇上親自下的,誰說玉璽又必得皇上自己蓋上才作數了?我和攝政王一心匡扶社稷,為臣工和百姓們謀福利,將來史書工筆自然會濃墨重彩的為我們記上一筆,倒是你宇文嵩,因為過量服食丹藥,之後連禦數女,以致暴斃身亡,才是真要遺臭萬年了。”

他們連自己的“死因”都已想好了?

反正太子他已先“下旨”立了,何況宇文翀如今是他唯一的兒子,哪怕他才幾個月大,那也是他唯一的兒子,父死子繼本就名正言順,有了這面大旗,宇文修與平雋這兩個亂臣賊子行起事來,自然方便得多,也沒有什麽可顧忌的了!

明貞帝很想維持自己身為帝王,在臣下,尤其是兩個亂臣賊子面前的威儀和尊嚴的,可一想到自己隨時都有可能人頭落地死於非命,以後這大好的河山就拱手成了別人的,他再也享受不到如今的一切了,他就怎麽也威嚴不起來,他還這麽年輕,他不想死,不想死啊!

不但威嚴不起來,雙腿還忽地一軟,再也撐不住身體的重量般,癱倒在了地上,手裏的劍也“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說出口的話更是破碎得句不成句,調不成調:“朕、朕知道朕不好,朕答應你們,以後一定做個好皇帝……不是,朕以後什麽都不管,朝堂的事都你們兩個說了算,朕只安心煉自己的丹修自己的道,做個擺設就好,你們千萬別沖動,千萬別沖動。宇文愛卿,不是,十四弟,朕知道你必定是因為惠安妹妹的事,才惱了朕的,朕早已知錯了,腸子都悔青了,都怪那人容妃給朕喝了太多的酒,朕意識不清之下,把惠安妹妹當成容妃了……朕真不是成心的,朕補償惠安妹妹,封她為公主好不好?享親王俸祿的公主,朕以後都聽你和平愛卿的,你們就放過朕好不好,這樣不是你好我好大家好嗎……”

宇文修不聽他提及宇文倩還好,一聽之下,滿腔的怒氣簡直遏制不住。

上前就一腳將他踹翻在地,腳尖碾上了他的臉,冷聲道:“我想殺你,不是一日兩日了,早在你竟敢覬覦我的人之時,在百姓們苦難成這樣,你卻不但不勵精圖治,反而只知道享樂,甚至還挖大鄴的墻角之時,我就想殺你了,我姐姐的事,不過只是一根導火索,一根讓我徹底下定決心,提前行動導火索罷了!”

平雋則在一旁“嘖嘖”有聲的道:“這副慫包軟蛋的樣子,竟然是一國之君,難怪大鄴成了這樣,難怪百姓們苦成這樣,都是因為攤上了你這樣一個皇帝,卻到了這個地步,還不知悔改,甚至連自己究竟錯在哪裏都不知道,你說你這樣的貨色,不趁早殺了,難道留著過年麽?我說子羽,你還跟他廢什麽話,是時候該敲響喪鐘了,省得橫生枝節。”

宇文修聞言,“嗯”了一聲,叫了周四平進來:“敲響喪鐘罷,記得,要敲滿整整二十七下,才好讓滿盛京的人都知道,是皇上駕崩了!”

“是,爺。”周四平恭敬的應罷,退了下去。

“朕明明還活著,敲什麽喪鐘,朕明明還活著!”明貞帝狼狽的趴著,聲音近乎尖叫,巨大的恥辱與恐慌壓得他的心跳都快停止了。

宇文修已又叫了秦三英進來,冷然道:“請了淑妃娘娘和太子殿下進來罷,總是夫妻父子一場,如今皇上駕崩了,他們母子也該哭一哭,好生送一送皇上才是。再把後宮的妃嬪們,內務府的人,宗人府的人,行人司的人,內閣的人,所有相關的,全部請到,皇上,不,該叫先帝了,先帝的喪事,得立刻操辦起來才是。”

秦三英恭聲應了:“屬下這就去辦。”卻行退了出去。

宇文修方看向平雋:“除了立太子的聖旨,其他聖旨都已擬好蓋上玉璽了嗎?我可不想節外生枝,麻煩!”

平雋笑道:“我辦事你還不放心?行人司早就姓‘平’了好嗎,你就等著看我這個首輔大人的手段和本事罷。”

二人旁若無人的談著明貞帝的喪事,明貞帝癱在地上,簡直要瘋了,他明明還活得好好兒的,他們竟然已在商量怎麽給他辦喪事了,他們到底會怎麽對他,難道連死都不給他一個痛快嗎?老天爺怎麽還不劈一道雷下來,劈死了這兩個亂臣賊子!

“嗡——”

喪鐘忽然響起了,在黑夜中,清晰而悠遠的回蕩在偌大皇宮每一座殿宇的上空,然後穿過重重的宮闕,往整個盛京城由內自外的來回漾開,一圈一圈的,似是要將這原本平靜的夜色攪起,露出下面洶湧的波濤來。

整個皇宮都驀地被驚醒了,所有的殿宇幾乎是在同一時間,燈火喧囂,亂作一團。

若這會兒能有人生出翅膀來,飛到盛京城的上空一看,就會發現,不但整個皇宮,漸漸幾乎整個盛京城的內城,都點了燈,星星點點的,煞是好看,只是旁觀者看得的熱鬧,身處當中的人,卻只會滿心忐忑著,徹夜無眠。

簡沫抱著尚是嬰兒,卻是短短兩個時辰不到以內,先是做了一國太子,繼而又做了一國皇上的大皇子宇文翀,踩著喪鐘,一步一步,走進了懋勤殿的內殿。

就看見,明貞帝被宇文修單腳踩著臉,以一副狼狽而屈辱的姿勢趴在地上,仍在茍延殘喘著,並沒有真的已經駕崩了。

簡沫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滋味兒,既有松快,又有恐慌,還有失落與悲哀,總之五味雜陳,好似自己整個人都在夢裏般,但總算沒忘記秦三英方才叮囑她的話,一進來跪下便哀哀的哭起來:“先帝啊,您怎麽就這樣走了呢,留下我們孤兒寡母的,可該如何是好……先帝啊,您怎麽就不帶了臣妾一塊兒去呢……”

她本以為自己不會流淚的,沒想到才一張口,眼淚便嘩嘩落了下來,根本止不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自己母子以後的命運,還是在哭自己已經逝去了的愛情,那些曾有過的美好與甜蜜,那些曾有過的希望與憧憬,終究,都再回不去了。

大皇子被母親的哭聲驚醒,也“哇哇”的哭了起來,簡沫卻沒有哄他拍他,讓他不哭了繼續睡,總是父子一場,哪怕他的父親,真沒給過他多少父愛,如今他的父親“沒了”,他還是該哭上一場的。

明貞帝一見簡沫母子進來,便憤怒懊惱得快發瘋了,他竟不知道,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這個賤人是什麽時候和那兩個亂臣賊子勾結在了一起的,他待她不薄,若不是他,她連命都早沒了,更別說有如今的尊榮富貴了,她卻這樣背叛他,他一定要殺了她,便是做鬼,也絕不會放過她!

又懊悔不該讓簡沫早早生下大皇子,不然他如今沒有兒子,宇文修和平雋兩個混蛋為了最後一層遮羞布,未必會殺他,那他就總能有一線生機,總能把如今的局勢都扭轉過來,可他有了兒子,他當然沒用,當然可以去死了,不是嗎?

明貞帝本已氣得快發瘋了,誰知道簡沫還直接對他視而不見,口口聲聲哭起‘先帝’來,她是眼睛瞎了嗎,他明明就還活得好好兒的,她若是識相的,就該立刻設法營救他,那他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還有可能賞她一條全屍……

他終於忍不住破口大罵起簡沫來:“賤人,你竟敢如此對待朕,枉朕素日對你們母子那麽寵愛!你是不是想著,朕死了,你兒子上了位,你就可以做太後,從此高枕無憂,享盡富貴榮華了,朕告訴你,沒有那麽便宜的事,這兩個亂臣賊子怎麽可能讓你們活太久,朕就等著看,你們母子會落得什麽下場,朕等著呢!”

簡沫充耳不聞,仍一心一意的哭著,等外面隱約傳來喧嘩聲後,宇文修一記手刀砍在了明貞帝的後頸上,他立時兩眼一翻,什麽都不知道了。

宇文修這才與平雋說了一句:“裏面就交給你了,我去外面看著。”大步去了殿外。

就見幾個宮室離懋勤殿最近,自然也是最有體面的妃嬪,譬如賢妃、謹妃還有容妃之流,已經趕了過來,每個人都是滿臉的淚痕,眼裏的驚恐與慌亂根本遮掩不住,但好在,都還沒忘記換上素色的衣裳和赤銀的頭面首飾。

一見宇文修出來,眾人都是一驚,賢妃仗著自己位份最高,娘家也勢大,先就拭了淚說道:“這位可是金吾衛的宇文將軍?更深露重的,宇文將軍一個外臣卻忽然出現在內宮,怕是不妥罷?”

之前皇城由外至內亂起來,後宮卻一直都安安靜靜的,所以至今眾妃嬪也不知道,這會兒各大宮門前青磚地上的血跡,都還沒幹。

賢妃說完,又道:“皇上如今在哪裏?好好兒的,怎麽會忽然駕崩了?快帶本宮去見皇上,皇上一定不會那般狠心,什麽也不說的就丟下我們母子的!說來宇文將軍年少有為,不止皇上曾在本宮面前多次誇獎,本宮的父兄也是對將軍讚譽有加呢,將軍將來一定前途不可限量。”

她的反應極快,不過眨眼間,已意識到不管宇文修這會兒出現在禁宮裏是什麽原因,做什麽來的,以他的權勢和能力,只要拉攏了他,於她和她腹中沒出生的孩子來說,都是大為有利了,所以立刻變了口風。

至於她的夫君才死了,又是怎麽死的,於她來講,真不是什麽事兒,她既已懷孕了,以她的福氣,必然就將生下一個兒子來,繼承他父親的大好河山,只會是兒子!

賢妃的反應快,謹妃的反應也不慢,生兒生女都有一半的機會,憑什麽她要讓賢妃專美於前,她的位份也就只比自己高了一級,兩家的家世實力其實算得上旗鼓相當不是嗎?

所以謹妃也立刻紅著眼圈向宇文修道:“是啊宇文將軍,論公來講,您是皇上的得力忠臣,論私來講,您卻是皇上的堂弟,如今皇上卻扔下我們這些人,說去就去了,後面的事,少不得要勞您主持大局了,等大局定了,我們母子必定永世不忘您的高義。”

賢謹二妃打著機鋒,宇文修卻是充耳不聞,這兩個他連誰是誰都分不清的女人,也想指著他為她們沖鋒陷陣,怎麽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配是不配?

他的目光,徑自越過二人,落在了一旁的容妃身上,冷冷的、不帶任何感情的目光,看得容妃渾身都打起顫來,只差一點兒,就要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了,滿腦子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的叫囂著,她完了,宇文修一定不會放過她,她死到臨頭了!

可她有什麽辦法,當日是皇上吩咐她召宇文倩進宮,是皇上讓她制造機會,讓他與宇文倩春風一度的,她自己都酸得不行了,卻不能拒絕他,不然惹惱了皇上,她娘家本就不算頂尖了,又至今沒個孩子傍身,再讓皇上厭了她,她哪裏還有活路?所以,她都是被逼的,宇文修要恨,也該恨皇上,她是無辜的啊!

容妃越想越怕,終於再支撐不住,“噗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去,哭了個不能自已,卻連一句求饒的話都不敢向宇文修說,因為知道說了,自己只會死得更快,更難看。

好在她才死了夫主,便是哭得再傷心再撕心裂肺,在別人看來,也是應當的,至多只會讓人覺得她的反應會不會過激過假了,倒是不至於惹人懷疑。

很快其他妃嬪也紛紛趕來了,見容妃跪著,自發在她身側或是身後,跪成了幾排,都低頭哭起來,她們都沒有孩子,既沒有孩子,自然什麽都不用去爭去搶,只做好本分即可。

弄得賢妃與謹妃也只能不甘不願的跪下了,宇文修就跟個門神似的杵在殿門口,一句話也沒說,就只是那樣站著,也讓人不敢靠近一步了,她們不跪下還能怎麽著,難道一直站著不成?那不是現成的落人口實嗎?

只是二人都自謂如今與旁的妃嬪大不一樣了,直接跪到了容妃前面,還誰也不讓誰,就跟太後之位,已是她們的囊中之物了一般,手不出的可笑。

------題外話------

肯定不能便宜了狗皇帝,得慢慢兒的折磨他才是,哦呵呵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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