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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三回 徹底死心 離開大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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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潯冷聲道:“是,我不願意,哪怕沒有這次的救命之恩,也不會對你動惻隱之心,為了讓你願意接受治療哄你,因為在我看來,那是對你的輕慢與侮辱,也是對我們十年兄妹之情、對你和師兄十年惺惺相惜之情的侮辱,你若是需要同情的人,當初也不會說走就走,也不是我認識的那個從來高高在上睨睥世人的平子清了!所以,要不要接受治療,你自己看著辦罷!”

平雋低頭沈默片刻,才擡了頭來,苦笑道:“我該為我話都說到這個地步,姿態也卑微到了這個地步,表妹卻仍對我不假辭色而難過悲哀呢,還是該為表妹對我評價竟這般高,這般看得起我而高興呢?”

不待簡潯說話,又道:“雖然早就猜到結果會是這樣了,到底還是忍不住抱了一絲僥幸的希望,哪怕是恩情與同情呢,好歹也是情,時間長了,我總能捂熱你的心的,只可惜……不過我自此總算能徹底死心了。”

“啊?”簡潯一時還反應不過來,只感覺到平雋不再如方才那般消沈與萎靡了。

平雋道:“啊什麽啊?你那麽聰明,難道猜不到這是我和謹之合起來演了一出戲嗎?”

“真的?”簡潯這才恍然大悟了,臉上立時滿是驚喜:“那表哥的腿傷情忽然惡化,也是假的了?我這提了兩日的心,總管是可以放回原地去了!”

可他的腿青腫成那樣,也不像是做假能做出來的啊,他別不是為了讓她安心,所以在善意的欺騙她罷?

平雋卻沒有如她所願的點頭,只是沈聲道:“傷情惡化是真的,只不過不是天災,而是人為罷了,這事兒虧得有謹之,不然,我們都得被算計了去。”

李如海臨行前,很是擔心他出征後,李慎會感情用事婦人之仁,把他們的計劃對平雋縱使不和盤托出,只消假做不小心,說漏了一言半語的,以平雋的聰明,只怕也能將事情猜個八九不離十了。

所以特地將李慎叫到跟前兒,很是耳提面命了一番,若不是李夫人攔著,只差就逼他發毒誓了,畢竟“知子莫若父”,李慎對平雋的感情有多真,他對自己真正在乎看重的人又是多麽的掏心掏肺,李如海再清楚不過了。

只可惜李慎在他出征後,見到平雋的腿真如他們計劃的那樣,傷情一下子就惡化了,平雋因此消沈絕望得不得了,他還是沒忍住心軟了,把李如海夫婦的計劃,對著平雋和盤托出了。

卻在羞愧難當的同時,苦口婆心的勸平雋:“大哥,你既然那般心悅簡大小姐,不若就將計就計,趁此機會讓她成為你的妻子罷?女人都心軟,你又是為救她才成這樣的,我就不信知道你以後別說騎馬打仗了,甚至連路都走不了,她能不心軟不感動?我再讓我娘在一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事情沒準兒就成了呢?我知道經此一事,你是絕不肯再留下的了,我也不強留你,不管事情最後成不成,都不強留你,但作為兄弟,我實在不想讓你抱憾終生,所以你千萬三思!”

平雋對李如海夫婦這樣大費周章的算計簡潯和自己之舉,當然是憤怒至極,本已生了去意的心,也因此越發的堅定了。

只是對李慎勸他的話,他卻沒辦法不動心,哪怕知道簡潯心裏只有宇文修,從來拿他當表哥,也沒法不動心。

她對他又不是絲毫感情都沒有,只不過在她心裏,宇文修擺在了第一位而已,等她成了他的妻子,他們有了兒女後,自然就是他和他們的兒女擺在第一位了,怎麽可能經年累月的下來,都捂不熱她的心?

退一萬步說,即便他一直都真正捂不熱她的心,不能取代她心裏宇文修的位置又如何,與她朝夕相處的人是他,與她生同衾死同穴的人也是他,有宇文修什麽事兒,眼睜睜看著她在別人懷裏笑,自己只能在一旁黯然神傷這樣的事,他自問做不到,他寧願她在自己懷裏哭,那樣至少她也是在他懷裏!

所以平雋默許了李慎的要求,也是給自己最後一次機會,雖然他對李慎擅自打探猜測自己心意的舉動很是不高興,而李慎對此的解釋則是:“只要簡大小姐在,大哥的眼睛就立刻長到她身上了,我便是想看不出來都難啊,也就只有你自己情不自禁,沒有意識到而已。”

是故昨日平雋的親衛才會忽然找到了簡潯,有了之後這一系列的事。

平雋是驕傲慣了自尊慣了,但如果他摒棄自己的驕傲與自尊一時,就能得到心心念念的人,別說只是摒棄一時了,在她面前摒棄一世他都是願意的。

只可惜,自輕與卑微,終究換不來愛情,他自此縱仍不想死心,也不得不徹底死心了!

簡潯這才知道,這件事的背後竟隱藏了這麽多的心機與算計,對李如海夫婦本就沒有多少好感,總是覺得他們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的,這會兒更是只剩反感與惡感了。

不由冷笑道:“從來只聽說過禮賢下士,讓人心悅誠服生死追隨的,劉玄德貴為真命天子,尚且三顧茅廬才請動了諸葛孔明出山,李總兵想徹底的收覆你,不靠自身的才德,不付出真心,只知道使這些歪門邪道,他以為他貴為一方總兵,就真是一方諸侯,將來可以有大作為了?可笑至極!”

平雋道:“他始終以為我不與他真正同心同德,是因為他有不可宣諸於口的心思,以為我出身書香門第簪纓世族,就對朝廷忠心不二,所以不能茍同他,其實坐在那個位子上的人到底是姓宇文,還是姓張姓王,與我什麽相幹,只要老百姓可以不再流離失所,吃不飽穿不暖,不必再時刻擔心成為亡國奴,誰坐那個位子,我通不關心。”

冷笑一聲,“可他做了什麽,眼見韃子都已攻破山海關,大鄴都快要亡國了,尚且不肯派精銳部隊前往驅逐韃子,眼見盛京都淪陷了,尚且不忘盡可能的保留自己的實力,道不同,不相為謀,我還怎麽追隨他,替他賣命?如今他又用了這樣的陰微招數,這宣同總兵府,我更是不可能再待下去了,所以我們後日一早就離開,表妹明兒就去華嚴寺,讓胡家兄弟和縣主準備一下罷。”

這樣一個胸無大義只有私心的人,怎麽可能笑到最後,他既不能笑到最後,他又何必追隨他到底?士為知己者死,他當然要趁早明珠另投了,此番之事,恰是觸及了他底線的導火索。

簡潯皺眉道:“能早日離開,當然就最好了,可表哥的腿怎麽辦,腫成這樣,哪能趕路啊,不管怎麽說,也得先等你的傷情得到控制了,我們才能出發,何況李夫人與李公子肯讓你離開嗎?你這一去,可就算是與他們撕破臉了,他們怎麽可能放虎歸林?”

若是換了他處在李家母子的立場上,既已留不住平雋,那便只能殺了他永絕後患了,他這樣的人才,不管以後投到了誰麾下,或者索性就自立門戶,都只會給他們帶來無窮的後患。

平雋看了看自己的腿,道:“我從小博覽群書表妹是知道的,醫書也多少有所涉獵,所以我的傷情忽然惡化時,我已引起警覺了,之後謹之又把一切都告訴了我,我就更小心了,哪個大夫的藥都沒再沾過,所以我的腿只是看起來嚇人,實則並不怎麽嚴重,完全可以趕路的。至於表妹的後一個顧慮,李夫人得了李大人的話,勢必不肯放我和你們走,但李夫人到底只是一介女流,再能幹外面的事她也鞭長莫及,能做主的還是謹之,謹之已與我說好,若你最後還是不肯答應我,後日一早,他便親自送我們離開,表妹不必擔心。”

簡潯這才松了一口長氣:“那就好,總算表哥沒有看錯人,李公子到底是個好的,你這個兄弟,也算是沒有白認。”

李慎是真挺難得了,有那樣工於心計的父母,尚且能保留自己的初心,雖然這初心,只可能是針對他真正在乎看重的人才有的,那也極難得了。

平雋點了點頭,沈聲嘆道:“謹之是極好,只可惜想法不同,立場不同,我們註定只能分道揚鑣了,好在他到底是李大人的獨子,李大人回來後再生氣再惱怒,也不會真把他怎麽樣,我是真的既盼望他能始終保留自己的這份赤誠,又盼他能慢慢長成李大人那樣,在這樣的亂世裏,到底還是李大人那樣的人,才能活得更好,更長久,便有例外,也只是少數罷了。”

說得簡潯也嘆息起來,這也算是“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的另一種寫照了。

不過這畢竟是以後的事,當務之急是他們離開大同後,去往哪裏,簡潯因忙說道:“那表哥,我們離開大同後,是回盛京,還是怎麽樣?我們之前是打算去薊州的,要不,你也跟我們一起去罷,好歹彼此都能有個照應。”

若平表哥去了薊州後,索性就留下了,當然就最好了,有了他與宇文修強強聯手,以後不管怎麽樣,他們都能立於不敗之地了。

平雋卻道:“盛京暫時回不去,其他地方也不安全,你們的確只能去薊州,我也可以一路將你們送到薊州,不過我沒想過留下,我要盡快趕去山海關打韃子,之前我就該去了,哪怕李大人一直不讓我去,若我之前就去了,早跟子羽一樣,殺了不知道多少韃子了,也不必窩在這裏日日感嘆自己壯志未酬,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說到底,之前還是他的決心不夠,若決心夠了,就跟一心求死的人一樣,要活下去難,要死卻是怎麽都能想到法子的,同理,他若鐵了心要去打韃子,那便誰也攔不住他!

簡潯聞言,雖有些失望,卻立刻肯定了平雋的話:“表哥志存高遠,我舉雙手支持你,不過你腿傷未愈,還是要多加小心才是,等韃子被滅了後,你的另一個志向‘天下未定’還等著你實現呢。”

平雋點點頭:“多謝表妹支持我,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本來誰都知道“攘外必先安內”,只可惜如今的局勢,容不得大鄴先安內,那他也只能先把刀口對準韃子,等韃子被趕跑後,再將刀口調轉回來,對準那些只為一己之私,根本沒想過為百姓謀福利,讓百姓真正安居樂業的所謂“同胞”了。

他也定會向她,向所有人都證明,打起仗來他一點不比宇文修差!

平雋說完,又向簡潯道:“表妹且先回去罷,把謹之叫進來,我得開始接受治療了,腿這樣腫著,事事都不方便,而且我還有話與他說。表妹回去後,也不必多想,明兒一早只管帶了澤兒沂兒去華嚴寺與縣主他們回合,把一切都收拾妥當,後日一早我便去接你們。”

簡潯應了,“那表哥也多加小心,更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我們後日一早見。”這才去到外面,與李慎說了平雋等著見他後,告辭離開了。

翌日,也不知是不是李慎與李夫人說了什麽,簡潯去向她辭行,說要回華嚴寺去時,李夫人竟沒有攔她,只笑道:“早去早回,旁的事也還罷了,有一件事卻是非你親力親為不可的。”

然後讓貼身嬤嬤送了他們姐弟出去。

等回了華嚴寺後,宇文倩少不得要問簡潯平雋的傷怎麽樣了,“我還以為潯妹妹怎麽也得再等三五日才能回來呢,沒想到今日便回來了,是不是平子清的腿已經大好了?真是阿彌陀佛。”

簡潯在人前當然不會多說,只說平雋已開始接受治療,想來不日就有望大好了,等之後回了房間後,才低聲與宇文倩道:“平表哥因著一些事已與李總兵夫婦撕破臉,所以決定明日一早,就同了我們一道離開大同,等送了我們去薊州後,便立刻趕去山海關打韃子了,讓我們今日把什麽都收拾好了,明兒一早就出發。”

至於平雋是因為什麽事與李總兵夫婦撕破臉的,就沒必要告訴宇文倩了,倒不是怕宇文倩聽了生氣,將來再告訴了宇文修,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而是不想讓平雋在人前的形象毀於一旦。

宇文倩滿臉的驚訝:“可李總兵不是已領兵出征了嗎?難道,是他離開後,李夫人又舊事重提,想將自己的女兒許給平雋,所以兩方才鬧翻了?那我們能順利離開大同嗎,萬一李夫人惱羞成怒之下,阻撓我們離開怎麽辦?”

簡潯道:“李夫人不讓我們離開,還有李公子呢,他說了明日一早會親自送我們一行離開大同的,倩姐姐就放心罷。”

宇文倩方松了一口氣:“幸好李公子是個明理重情的,不然事情還真是麻煩了。那我這就告訴夫君他們去,讓他們把東西收拾好了,今晚上早些歇下,這七日法事做下來,他們兄弟都瘦了一圈兒,不休息好了,哪裏能趕路?”

簡潯點點頭,目送她出去了,才單手托腮,想起昨日她離開平雋的屋子時,還沒走到門口,又被平雋叫住,問她的問題來:“表妹,我到底比子羽差在哪裏?或者說,你到底喜歡他什麽呢?”

她當時並沒有回答平雋的問題,事後卻忍不住想了好幾次,所以現在,若平雋在她面前,她便可以回答他了。

她喜歡的,是宇文修看她時那始終清澈純粹的目光,是他任何時候,都毫不保留的將最真實最純粹的自己,呈現在她面前,讓她飽經滄桑的心,無端就會生出希望與勇氣來,覺得只要有這麽一個人陪著自己,前路便是再艱難再未知,也沒什麽可怕的了!

而這種感覺,平雋卻給不了她,其他任何人也給不了她,只除了宇文修,也不知道他如今怎麽樣?要什麽時候,才能再次與她團聚?

簡潯想著宇文修,彼時千裏之外的宇文修,卻忙得連想她的時間都沒有。

誰讓他運氣不好,或者說所有將士乃至大鄴所有的子民都運氣不好,攤上了明貞帝這樣一個皇帝呢?

不過只在陽高打了一場勝仗,認真說來,還不是大捷,只是小勝,卻被隨駕的臣工一吹捧一奉承,便立刻覺得自己乃不世出的將才,連曾經的大將軍王都比不上他,得意自負得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之後,便是一系列不合情也不合理的命令,還誰勸都不聽,剛愎自用得讓一眾副帥參將前鋒,總之就是所有武將都恨得是牙癢癢,卻還敢怒不敢言,只能明知前路不通,也惟有一條道上走到黑。

於是結果不言而喻,大軍慘敗,山海關內的幾座城池都落入了韃子之手。

明貞帝這才知道怕了,也知道後悔了,忙將所有武將都召齊了,命令大家立刻拿出對策來,那慫包的樣子,看得宇文修是嗤之以鼻,簡直恨不能韃子即刻把明貞帝給擄了去生吞活剝,反正他早看他不順眼了!

只可惜外患未除,內憂又至,盛京竟落入了逆賊康王之手。

宇文修這下徹底的坐不住了,他心愛的人,還有他的親人們都在盛京,如今盛京卻落入了逆賊之手,誰知道他們會落得什麽樣的境地,甚至會不會有性命之憂?

哪怕之後他通過自己一些秘密的消息渠道,知道了簡潯姐弟和宇文倩夫婦都在城破前離開了盛京的消息,他依然沒法安心,外面那樣亂,他們一行卻書生女子孩子都占齊了,叫人怎能不擔心!

宇文修眼見山海關之困一時解不了,軍令如山,形式危急之下,他又不能私自帶兵回京去營救自己的愛人和親人們,只能另想法子,好歹先解了山海關一時之困,待內憂平定後,再回來殺韃子一個片甲不留了。

而此時此刻,他便正與秦三英周四平等自己的親衛和親信們密謀此事:“……我們去的人決不能多了,否則容易打草驚蛇,也沒有那麽多紙鳶可用,但去得少了,成事的希望自然也要小許多,成事後想要逃脫生還的希望更小,所以此行每個人都必須保定必死的決心,決不能有半點退縮,好了,我言盡於此,有誰不想去了的?只管站出來,我絕不會怪他,其他人也絕不會因此嘲笑他!”

說完見所有人都一臉的堅定,遂又問了兩遍,卻仍沒有一個人站出來,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都是我的好兄弟,等回來後,我絕不虧待你們任何一個!好了,都下去準備罷,二更天我們準時行動。”

待所有人都行禮魚貫退了出去後,宇文修方又與秦三英周四平道:“你們兩個今晚就不必跟我一起去了,各自帶一隊人馬,隨時做好接應我們的準備。”

秦三英與周四平看著他因為痩了不少,而顯得越發輪廓分明的臉和亮得有些瘆人的雙眼,忙都急聲說道:“爺,還是讓我們跟您一起去罷,我們是您的親衛,本就該無論何時何地,都護衛於您身旁的,怎麽能讓您一個人去涉險呢?”

尤其最近所有將士都缺吃少喝的,便宇文修這個級別的將軍,又是宗室,不至於跟底層士兵們似的那樣日夜挨餓,也絕對離吃飽吃好差得遠,所以體能都有所下降,也就不怪秦三英與周四平擔心了。

宇文修卻一擡手:“我幾時一個人了,其他親衛不是人嗎?你們只管安心的等著接應大家夥兒即可,不但我,所有人都一定會順利完成任務,平安歸來的!”

眼見通過正面作戰,讓韃子盡快退兵已是不可能了,他不得不鋌而走險,與自己的親衛親信們一道,制定了秘密潛入敵營,刺殺韃靼各部首領,最好還能嫁禍給韃靼可汗布日則的計劃,只要韃子們內部也亂了起來,退兵自然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

只是回報大,風險也大,一個不慎,便有可能全軍覆沒,所有人都回不來了。

但宇文修如今卻顧不得這些了,他趕著回去營救保護自己在乎的人們,哪怕韃子一時退不了兵,他只要能殺死一兩個首領,他便是立了功,便可以向明貞帝自請先行回盛京去討逆了。

秦三英與周四平聞言,還待再說,但見宇文修一臉的堅持,只得把已到嘴邊的話都咽了回去。

很快天便黑了下來,宇文修帶著待會兒要潛入敵營的一百名親衛親信飽餐了一頓,又喝了壯行酒後,一早便換好了夜行衣的大家夥兒,便在宇文修的帶領下,消失在了夜色當中……

翌日一早,簡潯與宇文倩便起身了,簡單收拾一番後,即與簡澤簡沂和胡家三兄弟齊聚到了廳堂裏,等著平雋依約來接他們。

卯時三刻,平雋來了,雖拄著拐杖,看起來仍行動不便,氣色卻好了不少。

簡潯暗暗松了一口氣,她方才一直都擔心萬一平表哥傷重來不了,或是李慎改變了主意該怎麽辦,所幸他終究還是來了,遂上前行禮問道:“表哥,你的腿好些了嗎?”

平雋強迫自己用看自家姐妹一樣的目光看了她一眼,點頭道:“已經好多了,你們都收拾好了嗎,收拾好了我們就走罷。”

帶著一行人去到了山門外。

就見簡潯他們的馬車早已在那裏候著了,除了他們的馬車,還多了一輛平雋的,再就是平雋的二十名親衛,他們都是出身平家,或是受過平雋恩惠的,自不受宣同總兵府的管轄,也不必擔心他們的忠心,只不過這會兒他們都已換了便裝,有他們一路護衛,料想不至於發生前番半路被劫道的事了。

李慎立在一匹白馬前,臉色十分的難看,眼圈也微微有些發紅,見平雋領著簡潯一行出來了,立刻幾步迎上前道:“大哥,我們這便出發罷。”

平雋“嗯”了一聲,待簡潯他們都上了馬車後,自己方就著親衛的手,也上了馬車。

不想李慎也跟著上了平雋的馬車,平雋想著這一別,還不知道下次什麽時候才能相見,便是見了,彼此也極有可能是對立的立場了,讓李慎下車的話就說不出口了,改為了:“我為謹之沏最後一次茶罷。”

“多謝大哥。”李慎的聲音明顯帶著鼻音,坐到了平雋的對面。

這馬車卻是李慎親自為平雋準備的,他的腿雖已得到治療了,到底三五日內,是好不了,更騎不了馬的,李慎怕他在路上吃苦,挑了自家最大的一輛馬車不說,還把裏面連車壁在內,都鋪上了厚厚的褥子,其他東西更是一應俱全,不然平雋現下也為他沏不了茶了。

很快平雋便凈了手,開始動作起來。

熱氣氤氳中,李慎看著他熟悉的臉,想著就是眼前的人,這兩年多以來教了自己那麽多,讓自己收獲了那麽多,他以為他們兄弟可以一直相伴下去的,誰知道這麽快他們就要分開了……他的眼角不由濕潤起來。

挽留的話卻是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道不同,不相為謀,這是誰也改變不了的,只能強笑道:“雖然以大哥的能力才幹,去了哪裏都會活得更好,都會鶴立雞群出人頭地,我還是那句話,若哪日大哥想回來了,只要我在一日,我們李家的大門,就隨時為大哥敞開!”

平雋心裏也不好過,他這輩子只怕都再遇不上李慎這般肝膽相照的兄弟了,沈默了片刻,他才澀聲道:“多謝謹之的好意,他日我若真混不下去了,一定回來投奔你,倒是你,總兵大人的脾氣其實真不算好,等他回來後,知道你的所作所為,必定會雷霆震怒,你別與他硬著來,適當的說幾句軟話,不然吃苦的是你自己。”

李慎應道:“我再怎麽說也是我爹的獨子,他總不能打死了我,讓自己絕後罷?大哥別為我擔心,我不會有事的。”

縱然父親要因此打死他,他也認了,人活在這世上,總要有自己的信仰與堅持,總要有所為有所不為,他從來不是君子,但對自己的兄弟,無論任何時候,他都做不到算計與背棄!

他只是可惜,以後二人再也不能朝夕相對,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快意人生了。

他更可惜,二人的兄弟之緣,竟只有短短兩年……

一行人很快便到了大同城外的十裏亭,卻見那裏早已候著一群兵士了,個個手裏都舉著黑漆漆的連弩,打頭的卻是李如海的心腹幕僚之一,一見了李慎便笑道:“大爺,總兵大人早已料到您必定會心軟了,所以讓屬下做了兩手準備,還請您不要為難屬下。”

李慎早已是神色大變,冷笑道:“我為難你做什麽,誰不知道你是我爹跟前兒一等一的紅人,我哪敢為難你?只是我要保的人,除非踏著我的屍體過去,否則誰也休想動一根毫毛,你自己看著辦罷!”

話音落下,他的親衛們也自後面忽然上前,列隊擋在了平雋等人的馬車前,手裏同樣舉著黑漆漆的連弩。

那幕僚便再也笑不出來了,且不說大爺的親衛們不好對付,就算好對付,難道他們還真踏著大爺的屍體過去不成,大爺可是總兵大人唯一的兒子,他若有個什麽好歹,總兵大人就後繼無人,斷了香火了。

怎麽大爺就這麽固執,對平子清就這般好呢,再是過命的兄弟,也該以大局為重,好歹盡過心意也就夠了……只能恨恨的讓手下都散開,想著現下奈何不得平子清,後面總能找到機會的。

不想這事兒卻提醒了李慎,本以為他控制住了府裏和城裏的局勢,自家大哥一行便可以暢通無阻的離開了,沒想到光控制住了府裏和城裏還不夠,他們照樣有危險。

索性一咬牙,親自將李如海的那個心腹幕僚扣了,送走平雋一行,回去後又雷厲風行發作了一通李如海留下的其他幕僚老將後,才算是將他們都震住,不敢再去找平雋他們的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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