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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相見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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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四更天一到,宇文修便起來了,半點也沒有因如今正值休沐便松懈,照例打了一套拳,又練了一回劍,才回屋梳洗過換了衣裳,草草用完早膳,就想出門直奔崇安侯府而去。

然想到昨夜宇文倩再三再四的叮囑他,今日一定要等著她一塊兒去侯府,到底還是只能暫時按捺住內心的急切與期待,等了宇文倩大半個時辰,才總算等到她收拾完畢,姐弟兩個一塊兒去了二門上車。

宇文倩才上了馬車坐定,便忍不住打了個哈欠,有些語焉不詳的道:“這才剛卯時呢,得虧如今是夏日,天亮得早,若是冬日,還要好一會兒天才能大亮,哪有你這樣打早兒就登門的客人,你懂不懂為客之道啊。”

害她寅時三刻就起了,眼睛都差點兒睜不開,這會兒整個人說不出的難受。

宇文修倒是精神煥發,道:“我又不是去做客的,而是回自己家裏,要為客之道做什麽?”

宇文倩就撇了嘴,“是哦,我都差點兒忘了,那是你自己家了,宇文千戶!”‘宇文’兩個字被她有意咬得極重,擺明了奚落弟弟他姓宇文不姓簡,還自己家呢,他倒是想得美!

宇文修才懶得跟姐姐打嘴仗,難得好脾氣的問車轅上的秦三英:“怎麽還不走,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若實在不舒服,就換了個人來駕車,你留下歇息便是。”

秦三英忙道:“我沒有不舒服,沒有不舒服,這便出發了,多謝爺關心。”挪了挪還隱隱作痛的屁股,暗暗慶幸這是回了盛京,爺日日都可以見到簡大小姐,所以人都比素日寬和幾分,只打了他們二十軍棍,若是在薊州,他們昨夜鐵定少不了五十軍棍,真是萬幸。

他於是揚起馬鞭,“駕——”了一聲,便要出發。

“縣主,大爺,請等一下!”冷不防卻傳來一個聲音,宇文倩聽得那聲音頗為耳熟,不由撩起了車簾,就見來者果是熟人,不是別個,正是睿郡王妃跟前兒的高嬤嬤。

宇文倩的臉一下子冷了下來,大清早的,那個女人想幹嘛呢?

高嬤嬤已帶著人快速走到馬車前了,行禮後笑道:“回縣主,大爺,王妃娘娘請您二位過去一趟,說是有十分要緊之事問大爺,還請大爺給個合理的解釋,也請縣主做個見證。”

宇文倩的臉就更冷了,淡聲道:“我們這會兒急著出門,著實沒時間先去見母妃,還請嬤嬤回去回了母妃,就說我們回頭得了閑,自會去給她請安的。秦三英,還等什麽,出發罷。”

哼,大清早就沒頭沒尾的想對他們姐弟興師問罪,一刻也不消停的作妖,真以為她臉大呢,他們會買她的賬!

早年宇文修沒回京,宇文倩不知道他的遭遇時,還能與睿郡王妃維持表面上的母慈女孝,等到知道了睿郡王妃對弟弟做的那些事後,宇文倩哪還能繼續與睿郡王妃母慈女孝下去,人前也就只維持一層面子情兒的,到了如今,她更是連面子情兒都不想與之維持了。

秦三英是宇文修的親衛,素日連宇文修上峰的賬都不買的,自然也不會買睿郡王妃的賬,聞言“駕——”的一聲,便駕著馬車直沖了出去,若不是高嬤嬤躲得快,指不定就要被撞飛,再不然就是被踩成肉泥了。

高嬤嬤嚇得差點兒就尿褲子了,靠在丫頭身上渾身抖得篩糠一般,好半晌才稍稍平靜了下來。

立刻沖著宇文倩和宇文修馬車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在心裏破口大罵,小賤人和鬼之子是去奔喪嗎,這麽著急,如今是王爺還在,王妃娘娘也還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他們已敢這般囂張,這般不將王妃娘娘放在眼裏了,等明兒萬一那個鬼之子真做了世子,他們豈非得狂上天,讓王妃娘娘和二爺連立錐之地都沒有了?不行,她一定要幫著娘娘,將他們的囂張氣焰打壓下去,讓他們以後在這個家沒有立錐之地,王妃娘娘經營了這麽多年的家,憑什麽讓他們坐享其成!

宇文倩待馬車出了睿郡王府後,才皺眉問起宇文修來:“那個女人雖從來不是好人,卻也不是個蠢貨,不會平白無故來找我們的事,是不是你先做了什麽?”

宇文修冷哼一聲,言簡意賅道:“昨夜她送了個女人去我屋裏,讓我先踹了一腳,然後送出去給我的親衛們玩兒了。”

也就是說,那個女人竟還玩起了賊喊捉賊?

宇文倩氣得臉都黃了,怒聲道:“你還沒娶親呢,她就急著往你屋裏塞人了,誰不知道簡伯父出了名的潔身自好,屋裏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一心一意只守著簡伯母過日子?讓簡伯父知道你還沒定親,就先有了通房,怎麽可能再答應將潯妹妹許給你?若是你再色令智昏一些,弄出個庶長子來,別說潯妹妹了,其他比潯妹妹差十倍的女孩兒,你也休息娶到了,那個女人真是好歹毒的心思!再者說了,她以為她是誰,憑什麽往你屋裏送人,回頭我見了父王,不狠狠告她一狀,我就跟她姓!”

宇文修仍是一臉的寡淡:“她要送是她的事,我怎麽處理卻是我的事,橫豎我那些親衛跟著我出生入死,也實在辛苦了,能賞幾個上等貨給他們玩玩兒……”

本想說怎麽著也比八大胡同那些個鶯鶯燕燕強出許多,忽想起對面的人是自家姐姐,不是軍營裏那些個葷素不忌,什麽都能說的同僚下屬們,忙堪堪打住了,道:“總之姐姐就別為此生氣,也別為此煩心了,我會處理好的。”

宇文倩聞言,忿忿的還待再說,轉念一想,潯妹妹生得那般漂亮,那些個庸脂俗粉給她提鞋且不配,自家弟弟除非是瞎了,才會放著珍珠不要,反去俯就死魚眼珠呢,何況弟弟對潯妹妹的心,別人不知道,她還能不知道嗎,就更不可能色令智昏了,方吐了一口氣,道:“反正我一定會盡快回了父王知道的,也省得她惡人先告狀。”

彼時睿郡王妃的確打著‘惡人先告狀’的主意,恨聲與高嬤嬤道:“本宮一片好心,想著他也是這麽大的人了,跟前兒卻連個鋪床疊被的人都沒有,所以特特挑了好的與他送去,誰知道他卻是這個態度,自己看不上,給本宮送回來,或是安排去做個其他差使都使得,偏要送去給一群大老粗糟踐,不是白白毀了人家姑娘的一生嗎?他就算從不將我這個母妃放在眼裏,從來沒有半分尊敬,更遑論愛屋及烏,給本宮跟前兒的人三分體面,也不該狠絕至廝才是,本宮一定要回了王爺,請王爺還本宮一個公道!”

高嬤嬤驚魂甫定,附和道:“可不是嗎,長者賜不敢辭,他這豈止比違逆長輩更惡劣十倍,娘娘一定要借此機會,好生振一振自己的威風才是,不然何值他們姐弟,府裏其他人只怕也會不將娘娘放在眼裏了。”

這話說得睿郡王妃越發的惱怒,想到了唐孺人的肚子,那個賤人,竟敢與她玩兒暗度陳倉的招數,等確定有了身孕後,才當著王爺和闔府上下人等的面兒張揚開來,害她短時間內根本不敢輕舉妄動,實在可恨至極!

昨夜太醫連夜被請來給唐孺人請過脈後,確定她的確已有了一個多月的身孕,睿郡王當即大喜,賞了唐孺人不少東西不說,還親自免了她日後的晨昏定省,留在了唐孺人屋裏歇息。

把睿郡王妃氣了個半死,滿以為自己精心準備了晚間的接風宴,王爺晚間順勢也就歇到她屋裏,把二人這些日子的冷戰給結束了,誰知道卻讓唐氏這個賤人給生生破壞了。

以致睿郡王妃回到自己屋裏後,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亂砸了一氣的東西,折騰到三更天,才胡亂睡下了。

誰知道一早醒來,又得到消息,宇文修竟把她精心準備的美人兒給送去了外院給自己的親衛們玩兒,別說她如今才得到消息,便是昨夜當時便得到了消息,怕也挽救不了她的一番心血了,立時把來回此事的管事媳婦罵了個臭死:“你是死人嗎,不知道當時便來回本宮的,你知道那丫頭是本宮花多少銀子買來,之後又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銀子嗎?把你們全家賣十遍百遍都不夠賠的,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東西,本宮養你到底有何用!”

罵得那管事媳婦忙忙跪了下去,磕頭告饒不絕,心裏卻是委屈至極,昨夜她不想來回稟娘娘嗎,是娘娘跟前兒的姑娘們說,娘娘正大發雷霆,誰挨上誰倒黴,都不肯去替她通傳,她才一直拖到今早的……可主子跟前兒,哪有下人自辯的資格,還不是只能什麽都受著。

睿郡王妃罵了管事媳婦一通後,心裏稍稍好過了些,立時便打發了高嬤嬤親自去叫宇文倩和宇文修,想著高嬤嬤是她跟前兒第一等得意之人,那姐弟兩個總得給高嬤嬤幾分面子了罷?

萬萬沒想到,二人不給高嬤嬤面子不說,還差點兒撞死了她,王爺此番再不給她做主,就休怪她不客氣,用自己的法子為自己出氣了!

清晨簡潯才剛起身,便有丫鬟笑瞇瞇的進來回道:“大小姐,縣主與修少爺來了,這會兒正給侯爺請安呢,侯爺十分高興,留了縣主用早膳,請大小姐收拾一下,便過去陪縣主。”

簡潯昨夜沒大睡好。

因為小吱也不知是不是換了一個新環境的緣故,放它在外間睡覺老是“吱吱”的叫個不住,丫頭們都哄不好,簡潯沒辦法,只得自己上,沒想到小吱倒是與她真投緣,一到她床上便不叫了,她只能將它留下與自己一起睡,可又怕自己睡實了會壓著它,所以一直都半睡半醒的,到四更天才算是真正的睡熟了,這會兒沒有精神,也就不言而喻了。

不過聽得宇文修和宇文倩來了,她立時來了精神,笑道:“師兄與倩姐姐這麽早便來了,便用了早膳也一定沒用好,讓我們的小廚房做幾樣師兄愛吃的小菜小點送去祖父那裏,唔,倩姐姐上次不是說我們家的水晶小餃以魚翅湯佐了好吃嗎,也做一屜送去罷。”

待丫鬟應聲而去後,才梳妝打扮起來,想起宇文倩與宇文修都是萬裏挑一的好看,未免自己在他們姐弟的“夾擊”之下自慚形穢,遂將瑞雨瓊雪兩個大丫鬟事先配好的衣裳棄之不用,親自挑了一身素地鵝黃的短襦並一襲水綠地暗花紋的羅裙,又簪了支金托底紅寶石牡丹花樣的步搖,前後照了幾回鏡子,自覺滿意了,方出門徑自去了景明院。

一時到得景明院,果見宇文倩與宇文修正陪著崇安侯說話兒,姐弟兩個也不知道說了什麽,哄得崇安侯是眉開眼笑,精神也比素日好上幾分。

簡潯忙上前給祖父見了禮,又給宇文倩見了禮,才含笑給宇文修見起禮來:“師兄,好久不見,你一切都好罷?”

宇文修終於見到朝思暮想的人兒了,眉眼間的溫柔一下子滿得要溢出來,也融化了他身上還不自覺保留著的幾分冷峻與淩然,笑著給簡潯還了半禮:“我一切都好,多謝師妹關心。”

他這一笑,更顯得他清雅俊美如謫仙,別說房裏服侍的丫頭們一個個看得止不住的臉紅心跳了,就是簡潯自詡見慣了前世今生見多了美男子的,遠的不說,如今屋裏就有一個現成的平雋,那也是盛京出了名的美男子,也有些受不住了,暗暗腹誹道,師兄一個大男人,長這麽漂亮做什麽,以後他老婆得悲劇了,日日對著一張比自己還漂亮的臉,得多自卑多郁悶啊?

除了簡潯,屋裏還有平雋、簡沫並簡澤簡沂兄弟兩個作陪,平雋與簡沫是聞得宇文修來了,不請自來的,簡澤與簡沂則是本就跟著崇安侯起臥作息,又是家裏這一輩唯一的兩個男丁,來了客人,自然要作陪的。

這會兒簡沫瞧得宇文修溫柔寵溺的笑,也是忍不住心跳加速,她本來打小兒就愛黏著宇文修,只長大些後,知道修師兄眼裏只看得到姐姐,若是換了別人,她還能恨一恨妒一妒,可對方是簡潯,她也妒恨不起來,只能暗暗羨慕,然後想著時不時能見上修師兄一面,若他能再與她說上幾句話兒,就滿足了。

平雋則是忍不住暗自冷哼,由來只聽說過女色惑人,想不到如今男色也一樣了,表妹素日見他之前,可不會精心打扮,看來他很有必要在訓練送給表妹的鸚鵡時,讓其以後見了那個蔫兒壞的混蛋,便直撲他的臉,給他的臉抓個十道八道的血口子啊,看他還怎麽迷惑表妹!

簡潯給宇文修見了禮,便先謝起他昨兒送的禮物來:“小吱太可愛了,我屋裏上上下下就沒一個不喜歡它的,多謝師兄,這份禮物可比以前你送來的那些奇珍異寶都好出太多了,我很喜歡,所以以後師兄別送其他東西來了,我有小吱就夠了。”

宇文修嘴角浸著一抹笑,眼神一刻也舍不得自她臉上移開,點頭緩聲道:“我知道了。”潯妹妹怎麽說是她的事,他照舊送回來卻是自己的事。

簡澤簡沂第一次聽說小吱的“大名”,忙在一旁叫道:“師兄,你又送大姐姐什麽好東西了,你的心也忒偏了罷,不行,我們也要,我們也要!”

對未來的小舅子們,當然也要時刻給予春天般的溫暖……宇文修轉向他們,照樣笑得一臉的溫柔:“你們也有,我怎麽可能把你們給忘了?澤弟要的長槍,沂弟要的弓箭,都給你們帶回來了,全是戰場上見過血的,絕非普通長槍弓箭能比的,我還給你們帶了兩套比著你們身量做的甲胄,這下該滿意了罷?”

簡澤與簡沂便歡呼起來:“我有長槍了……我有弓箭了,還有甲胄,我們可以上戰場了……師兄真好,師兄最好了!”

宇文修又看向崇安侯,笑道:“師祖,我這次回來,還給您帶了薊州當地一種秘制的藥酒,裏面加了十幾樣藥材,說是天氣轉冷後,每日喝上一杯,舊傷便不會似往常般又痛又癢了,您回頭試一試,若是吃著好,我再打發人給您送回來。”

頓了頓,又道:“我還給您獵了一張虎皮,做了褥子冬天裏鋪在榻上,再暖和不過了,待會兒用過早膳,我便帶您親自瞧瞧去可好?”

崇安侯如今看宇文修比看兩個親孫子還喜歡,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徒孫,上了戰場果然絲毫不墮他的威名,才這個年紀便已是千戶了,關鍵他在薊州軍中的舊時同僚還不止一次來信誇宇文修,說他是真武藝超群心思細密,天生一把打仗的好手,來自薊州當地將軍的評價,顯然是最直接最中肯的,不會有多少水分。

這樣算來,他便比自己年輕時,更要強出許多了,叫崇安侯如何能不喜歡他,他老人家保疆衛國,熱血灑疆場的畢生所願,如今可都寄托在宇文修身上了。

崇安侯因呵呵笑道:“你每次回來便回來,還帶這麽多東西做什麽,每次都是全家上下,一個都不落下,再加上你們王府上下眾人的禮物,你那點兒月俸軍餉,怕還不夠你置辦禮物的。”

宇文修輕描淡寫道:“月俸軍餉當然不夠,不過師祖也知道,能上戰場便窮不了,所以師祖不必為我擔心。”

宇文倩在一旁看著自進了侯府後,便跟變了個人似的弟弟暗暗撇嘴,他根本從來不會為王府上下,包括她父王準備禮物好嗎,旁人他不準備也就罷了,偏連父王也不準備……不過算了,他肯叫‘父王’,肯與父王同桌子吃飯,同住一個屋檐下已經不容易了,其他的,還是慢慢來罷。

平雋忽然笑著插言道:“那我呢,子羽你給我準備了什麽禮物啊?”

二人本就相鄰而坐,說著他便湊到宇文修身旁,壓低了聲音:“不會除了小吱,其他什麽都沒有了罷?”

宇文修鳳眼含笑回視著他,也壓低了聲音:“當然不止了,至少也還有我的大拳頭不是,你做好挨揍的準備了嗎?”

“誰揍誰還不一定呢!”平雋挑眉冷哼,別以為他日日在戰場上,他就會怕了他,他也一直在勤學苦練好嗎。

說話間,二人的眼神已在空中激戰了幾個回合,只差濺出劈裏啪啦的火花了,不過除了宇文倩,其他人都沒瞧出來,崇安侯還老懷欣慰的感嘆了一句:“這倆孩子小時候見了面,還時不時要打上一架,如今年紀越大,感情卻是越好了!”

簡潯也含笑暗暗點頭,這二人一文一武,又是打小兒一起長大的發小,將來若能強強聯手,那可就真是所向披靡了。

聽得宇文修與平雋都是一陣牙癢癢,誰跟他感情好了?

宇文修索性伸手攬住了平雋的脖子:“師祖不說,我還不覺得,一說我就想到,我的確好久沒跟平表哥你切磋了,不若我們現在就去演武場練練手?橫豎我是用了早膳的,你呢,用早膳沒,若沒用我就等等你,省得你待會兒氣力不繼。”

別說平雋早起的確用了早膳的,他的作息習慣其實與宇文修差不多,都是四更一過即起,不到卯時便用早膳,就算他沒用,這會兒肚子還空空如也,面對宇文修顯而易見的挑釁與激將,他也會空著肚子與他一戰的。

是以毫不猶豫就應道:“等什麽等,當然是現在就去,不過你才晝夜兼程的趕路回來,一夜時間夠你緩過來嗎?若你還沒緩過來,我們改日再戰也是一樣,我不急的。”

宇文修笑道:“平表哥一介書生,不比我胡打海摔慣了的,晝夜兼程趕路算什麽,我幾日幾夜不合眼後,照樣上陣殺敵了,平表哥,請罷。”

於是二人很快辭了崇安侯與大家,勾肩搭背的去了。

崇安侯是知道他二人自有分寸的,也不擔心,笑著吩咐人擺起早膳來:“他們不吃我們吃,你們幾個小姑娘家家的,可不比他們都是打早起來的,必定都還沒用早膳,動作都快些,別餓壞了縣主和小姐們。”

簡澤與簡沂也還沒吃,崇安侯沒吃,哪有他們先吃的份兒?

可這會兒他們的心思早跟著宇文修與平雋飛到演武場去了,每次師兄和表哥對戰,都好看得緊,他們也能自他們身上,尤其是師兄身上,學到好些平時祖父和祖父跟前兒叔伯們不會教他們的招數,只可惜這兩年二人至少也得幾個月才能對戰一次了,如今終於有了機會,他們豈能放過?

待稍後早膳擺齊後,兄弟兩個抓了筷子便是好一頓狼吞虎咽,草草吃完沖崇安侯行了個禮:“祖父,我們也去演武場了。”便急吼吼的直奔演武場而去了。

餘下崇安侯對著三個花兒一樣的小姑娘,胃口都比往日好些,好容易吃完了,又與宇文倩說了一會兒話,才笑著吩咐起簡潯來:“中午就讓修兒和雋兒跟著你爹娘吃了,今兒澤兒和沂兒耽誤了練功,中午得補起來,整好也讓你父親與修兒師徒說說話兒,晚間再設了家宴,大家一起好生樂呵樂呵,讓你母親吩咐廚房提前準備一下。”

簡潯少不得一一應了,目送崇安侯也去了演武場,才笑著招呼起宇文倩來:“倩姐姐,快去我屋裏瞧小吱去,你不知道它有多可愛。”

宇文倩故意含酸道:“再可愛又如何,也不是我的,不過幸虧我早知道自己弟弟的心都偏到沒邊兒了,不然慪也慪死了。”

她們兩個一邊說著話兒,一邊往前走,沒註意到簡沫一直跟著她們,還是簡潯走著走著,餘光終於發現了她,因停下來說道:“二妹妹跟著我和倩姐姐做什麽,你不必回去陪二嬸嗎?”

簡沫咬了咬唇,才小聲說道:“聽姐姐說小吱那麽可愛,我也想去瞧瞧。”除了想看看小吱以外,她還想與姐姐盡可能的多相處,再就是盡可能的多看修師兄幾眼了,但僅此而已,她從沒想過更多,也知道自己想不來更多。

簡潯說不清楚這會兒是個什麽心情,簡沫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要說不惹人憐惜也不是,她如今眼神清澈,一眼就能讓她看出至少現下,她是沒有壞心的,可現下沒有壞心,並不代表將來就不會有,她前世不就是這樣被蒙蔽了,以致萬劫不覆的嗎?

所以簡潯又很討厭看到簡沫這個樣子,掙紮半晌,她才松了口:“那你同我們一起去罷。”

一時到得簡潯的屋子,小吱正在桌上雙手抱了核桃小嘴啃個不住,大大的尾巴在後面一晃一晃的,看得宇文倩心都要化了,撲上前便趴在了桌子上,想伸手去摸小吱,又有些不敢,惟恐重蹈了昨兒平雋的覆轍,只得在一邊感嘆:“怎麽辦,我越發覺得弟弟偏心了,想把小吱搶了帶回家自個兒玩去,怎麽辦?”

簡潯笑道:“你想帶回去,只管帶回去便是,不過前提是小吱得願意跟你走,小吱,你願意跟這個漂亮姐姐回去嗎?”

小吱當然不會回答願意或者不願意,卻一下子跳到了簡潯懷裏去,雙眼警覺的看著宇文倩,擺明了不願意跟她回去。

宇文倩反倒樂了:“嘿,這小家夥竟真聽得懂人話,竟真通人性不成?不行不行,我得讓弟弟下次回來,也給我帶一只才成,小吱小吱,你過來姐姐抱抱成不,姐姐不帶你回去,就抱抱你,學一學怎麽抱你養你,以後等你修哥哥再給你帶個妹妹回來,我才知道怎麽養她啊。”

哥哥姐姐妹妹的胡亂說了一氣,聽得簡潯止不住的笑,讓宇文倩拿了核桃和花生逗引小吱,自己也在一旁幫忙說好話兒,慢慢的小吱總算肯讓她抱了。

簡沫一直在一旁看著,雖然宇文倩與簡潯都少有與她說話兒,她的心情一樣很好,姐姐這裏,果然比她和母親死氣沈沈的屋子,溫暖有活氣得太多了。

逗了小吱一會兒,平氏打發人來請簡潯過去商量中午的菜色,簡潯總不好讓宇文倩替她陪簡沫,雖然簡沫才是主人家,索性將二人一並帶去了平氏屋裏。

平氏待三人給自己行了禮落了座,便笑向簡潯道:“你師兄帶了好些薊州當地的幹貝野味回來,正好莊子上昨兒送了今年第一批鱘魚並其他冷泉魚來,不然我們用幹貝野味熬了底湯,涮了魚片做主菜吃,另外再搭配幾樣爽口的小菜,晚間也這麽吃,只再多配幾樣大菜也就是了。”

簡潯點頭笑道:“母親安排便是,不過這麽熱的天吃火鍋,怕是得備了冰碗子,另外再多備些水果才好。”

平氏笑道:“那就這麽安排罷。”

正說著,簡澤與簡沂簇擁著宇文修,嘰嘰喳喳的進來了:“師兄,你方才那招好厲害,叫什麽名字啊……就是那招一下子放倒了表哥那招嗎,你教我們好不好,教我們嘛……”

宇文修一臉的閑適,含笑道:“我下午有話單獨與師妹說,怕是不得空教你們,這樣罷,我明兒過府來教你們,一直到教會你們為止,好不好?”

兩個小的忙歡呼著應了,仍圍著宇文修說個不住,早忘了就在昨兒,他們還跟這會兒一樣,圍著平雋滿眼崇拜的說個不住了。

平雋走在後面,面色蒼白,腳步虛浮,心裏更是快慪死了,宇文修那個混蛋,媽的到底每日吃的什麽,力氣怎麽一下子就變得這麽大了,而且招招刁鉆狠辣,最可惡的是,他剛剛趁人不註意時掀起衣裳看了看,自己身上別說傷口了,就是紅腫青紫都沒有一塊的,他明明都痛得半死了,卻連想對著表妹轉彎抹角的告個狀,賣了可憐都不成,他一定要報仇,一定要報仇!

平氏眼尖,很快發現了侄兒的異樣,忙關切的問道:“雋兒你怎麽了,臉色這麽難看,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簡潯聽得這話,忙也看向平雋,這才發現他臉色的確很難看,忙也道:“是啊表哥,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我這便打發人給你請大夫去。”

平雋正要回答母女二人的話,就見宇文修似笑非笑看了過來,本來還想趁機說一句:“子羽下手越發重了,下次再比試,不提前說好‘點到為止’,我都不敢與你動手了呢!”,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笑道:“我沒事,多謝姑母和表妹關心,噝……”

誰知道這一笑,就扯痛了身上的肌肉,立時痛得他差點兒沒申吟出來,看向宇文修的目光,簡直能吃人了,不行,他也要上戰場,他也要日日實地操練去,不然下一次那個混蛋再回來,他鐵定越發不是對手了,明明上次他回來,他都還勉強有還手之力,這次只過了短短半年不到,卻只有招架之力了,他可從來不曾松懈過一日,不該存在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的情形才是。

宇文修倒是一副好以整暇的樣子,在心裏冷哼,小樣兒,我日日不是上戰場,便是與親衛和其他千戶百戶們切磋,對敵時講究的從來都是“快狠準”,是你那幾招花拳繡腿能比的嗎?被揍了活該,下次再敢單獨與潯妹妹說話兒,還要揍你,揍得更厲害!

平心而論,平雋的武藝已算得上萬中無一了,他多年的苦練絕不是白費的,何況他頗有這方面的天賦,尤其他還文采出眾,才高八鬥,比當世絕大多數所謂“文武雙全”的人,都更當得起這一句話。

可他吃虧就吃虧在,他別說上戰場了,連與人真正毫無保留的對決,真正遇上生死攸關的時候都從沒有過,與人對決時,便少了一種非生即死的果斷與狠絕,單在氣場和氣勢上已落了下風,豈能是已打過大小數十回仗,刀下亡魂不下百條的宇文修的對手?

當然,宇文修也沒有真對平雋下死手,不然平雋這會兒就不是全身酸痛,卻還能行動自如,而是早該身負內傷,躺地上爬不起來了。

平雋好容易才將已到嘴邊的申吟咽了回去,強笑著繼續向平氏和簡潯道:“我沒事,想是方才與子羽比試了一場,本就累了,又走得急了些,便岔了氣,很快就好了,姑母與表妹不必擔心。”

平氏與簡潯聞言,方松了一口氣,宇文修則趁機上前給平氏見起禮來:“徒兒給師母請安,師母一向可好?”

除了沒考慮過將簡潯許給宇文修這一點以外,平氏對宇文修還是很疼愛很看重的,打小兒看著長大的孩子嘛,怎麽也有幾分感情,何況宇文修向來不是個事兒多的,平氏待他雖不至於跟自己的兩個兒子一般,也算得上無微不至了,所以才能換來宇文修的敬重與愛戴。

平氏因忙笑道:“都是自家人,且別多禮了,我瞧你這次回來,人倒是長高了不少,卻也瘦了不少,可得好生補補才是,對了,你這次回來待多久?要待一個多月呢?那真是太好了,記得時常回來,師母讓廚房日日給你做愛吃的。”

娘兒兩個說話時,平雋接過簡潯遞上的一杯溫茶,緩緩吃起來,吃了兩口後,覺得舒服了不少,才猛地想到,自己幹嘛以自己的短處去攻宇文修的長處啊,他一個武夫兵痞,與人打架鬥毆還不是家常便飯麽,他有本事與自己比文采比引經據典啊,也怪自己腦子一時被門壓了還不會轉彎,白吃了他好幾次虧,還是暗虧,說理都沒地兒說去,打今兒,不,打此時此刻起,他得好生想一想,該怎麽以自己的長處來攻擊宇文修的短處,然後大獲全勝了!

哦對了,還有他的鸚鵡,也得盡快挑了盡快訓練起來才是,宇文修不讓他跟表妹單獨說話兒,那他自己也休想靠近表妹一步!

大家說著話兒,不一時簡君安回來了,他這幾年去禮部謀了個五品的員外郎,雖是個清閑職位,日日也要去衙門應卯坐班的,今兒若不是聽得小廝說宇文修回來了,他也不會半道回家來。

宇文修少不得又給簡君安行了禮,送上了自己帶回來的禮物,見時辰不早了,平氏便吩咐人擺了宴,男一桌,女一桌,熱熱鬧鬧的用了起來。

一時飯畢,宇文修大大方方的向簡君安和平氏道:“好久沒喝過師妹泡的茶了,十分想念,所以想去討師妹一杯茶喝,再與師妹說一會兒話,還請師父師母能允準。”

宇文倩聞言,忙幫腔道:“簡伯父簡伯母放心,我會一直陪著舍弟的。”

姐弟兩個都這般大大方方的,簡君安與平氏豈有不允的理,笑道:“這有什麽,你們兄妹長久不見,有體己話兒要說也是人之常情,且說你們的去罷。”

平雋聞言,正要插話說自己也去,就見宇文修似笑非笑目露威脅的看了過來,大有他敢去湊熱鬧,他就敢再揍他一頓的架勢,想起自己也有正事要做,到底咬牙把已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他都不去湊這個熱鬧了,簡沫自然也不敢去了,雖然她實在很想去,只得在大家都起身後,也跟著起了身,與眾人道過別後,怏怏的回了自家的文安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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