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一個星期之前。

“什麽？讓聶倩倩退賽？”池若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紀暄問她要不要豪賭一把的時候, 她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地就答應了——出於對成功的向往, 也出於對紀暄的信任。但是，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紀暄的“豪賭”——不, 這根本就不只是“賭”了, 這根本就是“瘋”！而身為軒轅黃帝的紀經理, 連“瘋”起來, 都那樣與眾不同。

“可是……不……”池若語無倫次了一會兒，才終於勉強找回理智，“咱們想要解約，節目組那邊也不會答應的吧？”

“為什麽不答應？”紀暄反問，帶著些理直氣壯，“你知不知道，節目組正在研究關於選手的新合約問題，這兩天應該就會和你聯系了。”

“什麽新合約？”池若一頭霧水。

紀暄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 “火龍果臺做這個綜藝, 一開始只是為了跟風——火龍果臺的歷史，你總該有所了解吧？大約十餘年前, 上一輪選秀節目盛行的時候，火龍果臺絕對可以稱之為業內翹楚。無論從節目形式上，還是選手推廣上，都無人能出其右，只有銀杏臺能勉強與之爭鋒, 但是在推廣維度和選手人氣上，也總是差了一頭。可是，隨著網絡的興起，這兩三年網絡選秀綜藝更為火爆，火龍果臺的發展就顯得停滯不前了。《青春協奏曲》這個節目起初的策劃案，還是更接近火龍果臺擅長的傳統選秀綜藝，就是決定權大部分都掌握在評委手中的那一類。是後來，幾方博弈後，才變成了現在的模式，更趨近於網綜。”

紀暄很少這樣長篇大論地指導池若，池若連忙用心記下，恨自己手機內存太小，不能用手機錄音，也沒戴個錄音筆之類的。

無論是池若還是聶倩倩，一開始對《青春協奏曲》這個綜藝都是趕鴨子上架，江驍都把機會遞到眼前了，怎麽能拒之門外？火龍果臺鼎鼎大名，雖然池若以前在孤兒院的時候沒有機會觀看這個臺的節目，但是也總有耳聞，甚至在火龍果臺最鼎盛時期，舉辦的那些選秀節目中的人氣選手，池若在上學的時候也曾聽說過他們的名字。可是，了解也就僅此而已，《青春協奏曲》這個節目的原策劃是什麽樣的，池若根本無從得知，她只知道這個節目改過名字，最終出道組的成員數也有所減少。

這樣的了解，當然並不足以讓池若聽懂這和更改合約之間的因果關系，她的依舊疑惑不解的表情說明了一切。

“早些年，火龍果臺的高層們以勇於創新出名，但是到了現在，銳氣已經被時間磨平，高層領導們也愈發趨於保守，並且不自覺地鄙視網絡綜藝熱潮。火龍果臺的高層們一開始對這個節目並不看好，因此才找了卓春娛樂合作——卓春對這個節目也說不上有多重視，算是下一步閑棋，並沒有真的看好這個項目能夠賺錢。”

池若的疑惑稍緩，她也有點能夠跟上紀暄的思路了，“可是，這個節目出乎他們意料的爆了。”

“是啊，這個節目出了一位話題選手，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爆了，眼看利益就在面前，火龍果臺礙於合同，必須要和卓春分享成果，卻不再願意把所有桃子都讓卓春摘了。”

“所以，電視臺那邊要改合同？”

“已經交給律師審核過了，我私下聽到一點傳聞，很……苛刻。”

“所以你不打算讓聶倩倩簽這個合約？”

“為什麽要簽這個合約？”紀暄又將問題反問回去，“池若，這份新合約會持續三年，三年之後，你還能指望自己的新手任務能得到一個好的分數？”

池若默然。無論紀暄有沒有別的打算，聽上去還是也為她考慮過的。如果這份新合約真的持續三年，這三年裏聶倩倩的一切成績都不可能被算在池若的身上，那麽她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三年？更不用說，就連池若自己都拿不準，這個經紀人系統到底會不會等自己三年。

聽紀暄的口風，她也不會抱著什麽過分樂觀的期待。

紀暄幾乎沒有廢什麽力氣就說服了池若。不僅是因為合約問題，紀暄還指出了另一個讓池若無法反駁的事實，“你真的覺得聶倩倩的表現足夠完美了嗎？她的舞臺表現力確實不錯，但是實力的高低，做不得假。現在粉絲對她寬容，是因為舞臺小，她隊友們表現得也說不上完美，但是等到真的出道後，登上更大的舞臺，她的一切缺點都會無所遁形。到了那時，口碑就不是幾篇通稿能夠影響的了。”

他拿起杯子徐徐地喝了一口水，繼續一針見血，“當斷則斷，見好就收，與其這樣下去自曝其短，還不如留下些美好的印象，也留下些餘地。”

在紀暄面前，池若暫時只有點頭聽話的份，紀暄見她沒有異議，舒展了一下雙手，才問：“最近有沒有什麽資源找上門來？”

池若為難地回答：“找上門來的資源是一只都有，節目第一期播出後就有廣告商打聽到我的郵箱給我發郵件了，一開始多是些微商，或是小作坊。第一次晉級排名播出後，多了些站臺之類的邀請，也有劇本找上來，但是大多都是些網劇，有的是客串，有的直接承諾演女一、女二，真正的大制作幾乎沒有。”她擔心紀暄覺得她工作能力不夠，稍微找補了幾句：“先前大家都覺得倩倩一定會在最後出道，到時候雖然一樣是卓春在運營，但是經紀人是誰還不好說，恐怕就些人就算想邀請倩倩，也還處於觀望階段，不會在塵埃落定前提出邀約的。”

紀暄不予置評，只吩咐池若：“你回去準備一下，什麽時候節目組的人聯系你談簽合同的事，記得把我的態度轉達出去——態度強硬一些，不要怕得罪人。那些先前發來工作邀請的，你再仔細篩查一遍，小制作的那些不要，就算是女一號，也不會有什麽提升，反而容易壞了口碑。但是，如果有稍微大一些的制作，網劇也無妨，客串也沒關系，讓聶倩倩先積累著經驗，劇組同樣可以用聶倩倩的名氣炒作，互惠互利的事。”

在紀暄的字典裏，似乎從來都沒有“被利用”這三個字，任何人和事都是可以反過來利用的，當然，如果能夠互惠互利達到雙贏，那就再好不過了。

“就算挑不出好的。”紀暄話鋒一轉，又提出了另一種——概率更高的可能，“你也不要著急，先沈住氣，不要偷著放出風聲，等到時節目播出之後，肯定會引起一陣風波，那之後無論是劇本、廣告、雜志拍攝，甚至某些格調更高些的資源，都會找上門來的。”

***

對於聶倩倩的發展，池若不想說喪氣話，但是也不像紀暄那樣樂觀。

只是一個選秀節目中途被淘汰的選手，就算被淘汰是另有原因，就算先前引發了廣泛的討論，在離開比賽之後，她真的能接到什麽好資源了？

會有資源——這一點池若倒是不愁，以聶倩倩現在的人氣，就算是給微商拍廣告，賺得的錢也夠他們吃用三年的了，但是，好資源會找上門來，那可就未必了。

不過，在煩惱這些事之前，池若首先要面對的，還是同《青曲》節目組的溝通問題。

正如紀暄所料，節目組的人很快就給池若打來了電話。

“池小姐，我是《青春協奏曲》節目組的王瓔，我想和您商量一下選手聶倩倩的合約問題……”

池若醞釀了一下，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就故作疑問，“倩倩的合約？有什麽問題嗎？”

“是這樣的。”對方顯然早有準備，“在參加節目錄制之前，選手和節目組都簽有合同，現在節目組這邊制定出了一份補充條款，希望您那邊能夠配合一下……”

“合同？”池若詫異地、提高了音調反問，“什麽合同？我怎麽不記得我或事倩倩和你們簽過合同？”

這是她剛剛仔細回想了之後才發現的：是的，她或是聶倩倩，都並沒有和節目組的人簽過什麽合同。《青春協奏曲》是電視臺的正規節目，每一位參賽選手在正式參賽前，都和節目組簽有合同，這份合同內容不多，對選手也不會提供什麽實質性的保護——就像一份憑證一樣，只是得到這個機會的入門證。

但是，包括她和紀暄在內，大家都在不知不覺中忽略了，聶倩倩的參賽名額是江驍內定給池若的，江驍那邊是如何操作的池若並不清楚，但是她可以保證，江驍沒有代替聶倩倩簽合同的資格，聶倩倩確實沒有簽過這份合同。

電話那邊的王瓔明顯楞了一下，但是小姑娘有幾分機靈，很快就反應過來，“我這邊先查一下，等下再回覆您。”

池若等了約15分鐘，王瓔的電話再次打來，這一次，她著重的就不再是合同的補充條款了，而是，“池小姐，既然聶倩倩選手還沒有簽過合同，那麽依照電視臺的規定，她必須補簽一份合同，才能在節目中繼續出演。合同內容我已經發送到了您的郵箱，請您看過之後盡快和聶小姐一起完成補簽合同的程序。”

“這份合同……”池若打開郵箱，點開最新郵件中的附件，粗略地掃了一遍，心中大體有數，“這份合同的內容很不公平，我們不會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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