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厝領著一群人抵達無妄海，爬滿珊瑚蟲的界門比往日多了幾分肅穆。一群人進入界門。江蘺洛熟門熟路，徑直往伽奈的水晶宮去。而白厝駐足在小花園邊上，想著怎麽安排跟來的幾個人。

此時已入夜，無妄海底卻星星點點。阿蟒一行三個，跟在白厝後面，瞧著白厝繞著小花園轉啊轉，幹脆就地而坐，等白厝的吩咐。

流光靠在阿蟒身上，想著白日的事情，覺著神君大概是生氣了。

那時，他松開神君的衣角，朝她大吼大叫。

“什麽自由，不就是流蘇不在了，神君就走了嗎？這不是拋棄，又是什麽？你也說，我們陪了你六百年，我們何曾說過一句無聊。都不過是神君，你，拋棄我們的借口罷了。阿蟒哥哥說的沒錯，神君就是自私！”

那時，他發洩完，就跑了。在山頂上呆了很久，起碼，他覺得已經很久了。直到阿蟒過來找他，他才知道，其實也不過就是一上午而已。

“流光，我現在自由了。”阿蟒摸著他的頭，輕聲笑了：“神君說，要帶我們一起回家。”

這時，他才從被拋棄的情緒中抽身開來。跟在白厝後面時，他甚至不敢看她，連呼吸都小心翼翼地。

白厝在小花園轉了半天，終於還是放棄了。心想，幹脆全都帶到伽奈那裏去，讓伽奈安排好了，反正伽奈向來在這方面很在行。如此，白厝吩咐大家跟上後，也朝水晶宮去了。大殿裏，伽奈坐在上首，手裏把玩著一只夜光杯。白厝眼尖，一眼就認出，那是她小時候自己打磨送給伽奈的。

界門沒有感應到龍女的氣息。所以，白厝領著一群人到水晶宮大殿裏時，伽奈有那麽一瞬的失神。江蘺洛坐在左邊的珊瑚凳上，假裝自己不是白厝一夥的。

伽奈借放杯子的動作，掩蓋一時的悵然。白厝走到伽奈面前時，伽奈已是一副嚴肅的管事姑姑的表情。

伽奈似笑非笑地問：“回來了？”

白厝身形一顫，硬著頭皮道：“嗯！”

伽奈註視著白厝的眼睛，面無表情說：“界門沒有反應。”

白厝一聽，立時皺了眉。想了一會，開口道：“大概，是因為沒有藍玉珠。”

伽奈挑了挑眉，不動聲色：“角長好了？”

“還沒······”

“什麽？”伽奈不由得捏緊了拳頭，難道這幾百年都白費了嗎？

白厝發覺伽奈的神色變了，連忙解釋：“雖然還沒有長好，但是，但是，傷口已經愈合了。近來一直腫脹，應該開始恢覆了。”

伽奈聽著，心頭幾個念頭繞過，最後還是蹙著眉讓白厝化形，她必須看過以後才能放心。白厝拗不過伽奈，只好化作銀龍。

一聲龍嘯後，水晶宮大殿裏，一條銀龍閃閃發光。銀色的龍鱗重新亮起銀光，在燈籠魚的照耀下，越發閃耀。只是碩大的龍頭上，右邊原本應該是漂亮的龍角的地方，被一大塊肉疙瘩取代。雖然是難看的肉疙瘩，但是此前焦黑壞死的跡象已經查不見。伽奈細細檢查了一番，連番施了療傷的法訣，確認這顆肉疙瘩確實生命力旺盛，這才作罷。

一直坐在一旁的江蘺洛在白厝化形後，沒忍住，笑得樂不可支。“原來、噗，這副模樣，真真是太美妙了，哈哈哈······”而原本站在白厝身後，在白厝化形後，自動站在江蘺洛身邊的阿蟒、流光和趴在流光肩頭的銀星全都憋著笑。

銅鈴般大的龍眼，抽了抽。待伽奈徹底檢查完，白厝立馬易形，隨後假裝淡定地坐在一旁。

伽奈看著這群人若有似無的互動，眉頭跳了跳，狀似無意說了一句：“洛洛，你對他們比較熟，幹脆你來安頓他們好了？”

江蘺洛一聽，頓時不笑了。正想怎麽遁了，又聽見伽奈說：“真是長能耐了。現如今，我是管不了你們了。”

一時，大殿裏寂靜得很。

良久，白厝與江蘺洛對視了一眼，瞥見阿蟒幾個不明所以的神情，只好硬著頭皮上。“伽奈，是我不讓洛洛說的。不關洛洛的事。”

伽奈哼了一聲，不作評價。

白厝只好朝江蘺洛示意，讓她帶阿蟒他們下去安頓。

江蘺洛收到訊息，輕輕地帶著大家退出大殿。一行人方才踏出後腳，大殿門砰一聲關上了。

江蘺洛頓時松了一口氣。

“那個人是誰？”阿蟒停在殿門兩頭石頭麒麟獸中間，發問。

江蘺洛瞧著，不說些什麽，阿蟒大概是不會那麽輕易跟她走。只好輕聲說：“你放心，伽奈姐姐等白厝等了幾百年，不會對她做什麽的。”

阿蟒點點頭，這點，他大概能信。畢竟方才在大殿裏，那人的作為確實像是關心。

“所以，你早就認識神君？”那語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江蘺洛只好訕笑：“也不算，虛合山上，是我第二次見她。我們的交情，其實也不過就是這幾百年吧。”

阿蟒沈吟了片刻，釋放靈識，卻處處受制。“那麽，這裏又是哪裏？”這裏的陣法很不一般，阿蟒看不透。他不過兩千年的修為，若不是得益於水鏡，他大概至今還披著綠得發黑的蟒皮。

“這裏是無妄海啊，白厝的家。”江蘺洛理所當然，不曉得，無妄海只有少數人知曉。

阿蟒聽著，不想再跟她講話，閉上了嘴。江蘺洛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白癡。

大殿裏，伽奈一直沈默著。

白厝終於忍受不了，開口問：“伽奈，你要打要罰就說吧，我認了就是。”

伽奈睥睨她一眼，沒好氣地說：“你以為，我很樂意罰你？”

白厝一聽，心下一喜。伽奈似乎不生氣了。於是厚著臉皮說：“那，不罰了？”

伽奈嘆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厝厝，無妄海龍女事關重大，你如此任性，實在難堪大任。所幸，方才那些人性情尚且純善。這大抵，是最安慰我的一件事了。”

“我錯了。”白厝很正經地認錯。伽奈的話，讓她想起一些事。她確實任性極了，甚至刻意忘記自己身為龍女，守護無妄地界的責任。

白厝認錯認得誠懇，伽奈也不好再說什麽，捏了捏眉心，“你跟我來。”

伽奈說罷，起身，從大殿走出。繞過小花園，往冰樓的方向去。白厝不明所以，還是跟在後面。進了冰樓，伽奈施法，將冰樓籠罩在她的元神護盾中。隨後，不知起了什麽法訣，寒冰池裏，寒氣凝聚，開出一道門。

“你母親，在這裏。”伽奈沒頭沒腦說了這麽一句，便進去了。白厝的腦袋轟一下，反應不過來，呆呆地站在寒冰池邊。

許久，白厝被伽奈的傳音喚醒。伽奈說：“跟我來。”

白厝有那麽一瞬，以為，母親還活著。伽奈的傳音，讓她回歸現實。母親是在她眼前隕落的，她親眼所見。所以，伽奈是什麽意思？

進了那道寒氣凝成的門，白厝心中震動。這裏是龍骨冢，龍女的歸所。隨處可見的龍骨，或大或小，有些還發亮，有些卻已經暗淡無光。半空中，殘留著以往龍女的意識。那些意識忽明忽滅，保留在這裏，可能是從上古時期保留至今。

“新一任的龍女也沒有藍玉珠？”陌生的語調，在白厝耳邊響起。白厝閉上眼，想要感受先輩們的教誨。閉上眼的瞬間，卻發現自己置身於一片混沌之中。

正納悶，眼前這片混沌開始有了變化。

作者有話要說： 大半夜的，我又熬夜了。好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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