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嫵抽了抽嘴角，表情有些扭曲。

不等楚澤開口，她嘆了口氣，自言自語地說：“我真是一點都不想見祖母，總想著給我立規矩，我剛過來時候沒少受磋磨。後來我發現，祖母是想把我揉捏成一朵水做的小白花。只要我表現得柔柔弱弱，被瞪一眼就要掉眼淚，祖母對我態度就慈愛了。”

林嫵完全不明白為什麽好端端的侯府世子嫡女，不教育的端莊大氣，非要往小白花方向培養。

記憶裏，原主她娘從小沒少給她灌輸要立起來有貴女風範的思想，所以她在穿過來之前，原主和趙氏一直對著幹。

等她穿過來弄明白趙氏的心思，開始扮柔弱，可真給她娘蕭氏氣得夠嗆，差點想把她送去蕭家讓舅母管教一段時間。

林嫵擔心事情鬧大會讓便宜爹為難，這才告訴蕭氏自己其實是裝的。她至今還記得蕭氏睜大眼看著她，哭笑不得的表情……

“小白花？”楚澤眸光微撚，仔仔細細打量著林嫵，皮膚白膩如瓷，只不過小白花聽起來不像好詞，若說是朵小嬌花還差不多。

“哎呀，我忘了，你不知道什麽是小白花，估計祖母也不知道。”

林嫵拍拍臉頰，給楚澤解釋道：“小白花就是那種，外在貌美柔弱，楚楚可憐，眼淚像不要錢似的，一陣風吹都能淚眼盈眶的女人。我才不做小白花。”

見楚澤對她的描述似乎很感興趣，林嫵心中警鈴響起，眼珠一轉，趕緊給楚澤打預防針，十分嚴肅地補充道：“你不要被小白花的外表騙了哦，小白花內心惡毒陰險，工於心計，她們很可怕的！”

比如惠妃！

林嫵腦海中不自覺就浮現了惠妃那弱不禁風的身姿。

她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楚澤一直留惠妃在宮中，看到這幾年楚澤流水般賞給惠妃的珍品，她真得很有危機感啊！！！

楚澤被林嫵嚴肅認真的小表情逗樂了，伸手捏捏她滑嫩的臉頰，聲音帶著愉悅的笑意：“放心。有你這一朵小嬌花足矣。”

“小嬌花是什麽鬼？”林嫵皺了皺眉，有點不滿意楚澤的形容。

“不是小嬌花，嗯？”楚澤捏著她像軟豆腐一樣嫩的臉頰，饒有興致地問她：“那是什麽？”

林嫵晃了晃腦袋從楚澤的魔爪從掙脫，她慢動作眨了眨眼睛，尋思了幾秒後，擡起下巴，特別傲嬌地說：“我是寵妃呀！”

說完，林嫵一雙剔透的貓眼兒慵懶嫵媚充滿風情地看著楚澤，櫻唇微啟，得意地自誇道：“你看，你簡直是世上最幸福的男人，兩輩子都能遇見我。”

幸福？楚澤咀嚼著這個詞。原來，這就是幸福嗎？他前世生活蒼白單一，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即使刻意冷漠忽略，也不得不承認，那段時光是他上輩子有記憶以來最輕松快樂的了。

林嫵發現楚澤眸突然發怔地看著她，不禁有些赧然。她剛剛一時口快，這麽不要臉的話竟然順口就說出來了。實話說，即使楚澤對她再好，她也沒感覺自己對他多重要。她信任他，卻不相信他會愛她。

不想讓楚澤反感，林嫵雙頰飛紅，硬著頭皮描補道：“其實，我剛剛說反了，我覺得吧，是我更幸福。”

“嗯？”楚澤目光突然灼熱起來，過了片刻又輕笑著“哼”了聲，似乎是讚同她的說話。

還能在一起，就是他們的幸福！

楚澤深吸了口氣，心心豁然明朗。

想到差不多到了午膳時間，他擡手揉著林嫵柔軟的發絲，說道：“定北侯府的事情你不用為難，不想見，不見就是。無需顧慮其他，凡事有我。”

林嫵倚進楚澤懷裏，心頭微顫，覺得楚澤可能察覺到她糾結的事情了。

她出身定北侯府，即使定北侯老夫妻倆對她多加算計，也無法抹去這個殘忍的事實。這些年，她雖然心底憋了口氣，但衣食住行樣樣精致，並沒有受到什麽實質傷害。

要和他們算賬也得等除去陳留王這顆毒瘤之後。

如果這時候和定北侯府撕破臉，說不定他們狗急跳墻，一頭腦熱趁著皇帝去行宮時候，被陳留王鼓動去明面上幫著陳留王造反奪宮……

有楚澤在，定北侯即使犯事也不會被處死誅九族什麽的，她無需擔心爹娘和蘊哥兒受到牽連。

只是，楚澤固執，雖然她不在意妃子身份，但楚澤遲早都會冊封她為皇後。她娘家犯下謀反大罪，會讓楚澤在立後時承受更多阻力，到時候說不定還會有朝臣死諫……

楚澤畢竟是一國之君，如果他一意孤行，肯定落不著好名聲。

林嫵不怕自己背上妖妃媚主的罵名，可她不想讓楚澤在史書上留下昏聵的一筆。

她的男人，該是太陽一樣耀眼奪目的千古明君。

**

林嫵在心中反覆考慮之後，覺得覺得自己還是見見趙氏比較好，借她口敲打敲打定北侯，千萬別為一己之私，毀了林氏一族的百年家業。

攤上這樣有野心沒實力還看不清形勢的長輩，林嫵也是運氣有點衰。

在午膳前，林嫵無奈地吩咐程平喜出宮往定北侯府一趟，宣趙氏和蕭氏進宮。

楚澤知道林嫵的安排後，並沒有多說什麽，陪她一道用過午膳，又回宣政殿處理政事。

林嫵回到內殿拿出之前畫下的人物關系圖，又仔細研究一會兒，直到知春過來回稟，趙氏已經到宮門口了，她才收起來。

林嫵微微嘆了口氣，竟然只有趙氏自己過來。原本還有些期待見到蕭氏的心情瞬間覆滅，她又坐回棠木椅上，吩咐知春先將人領到偏殿。

林嫵煩躁地揉了揉臉，心情有些糟糕。

她覺得有些事情，可能一開始就方向做錯了。

青蓉入宮前一直在趙氏身邊，青蓉和陳留王有私情，趙氏怎麽可能不知曉？趙氏特意把青蓉指給她，怕是得了定北侯的授意。說不定趙氏讓石榴親近柳修容，並不是為了給林婳鋪路，而是在給柳氏傳遞消息……

也許，柳家也是陳留王那邊的人？

林嫵眉心擰起，想得有些頭疼，又思忖了片刻，才喚人進來伺候梳洗。

**

趙氏這些年拿捏慣林嫵這個孫女了，為了不讓婳兒受委屈，將來親事被二房欺負了去，趙氏刻意將林嫵調_教得膽小如兔，上不了臺面擔不起主母責任。

定北侯對於趙氏的做法睜只眼閉只眼，並沒有理會。對於定北侯來說，這個孫女相貌生得不錯，一副楚楚憐人的姿態恰好合陳王的口味，等到陳王殿下事成將她送進宮，也是為生養她的家族做貢獻了。

趙氏知道定北侯的想法後，更是變本加厲，捧一個踩一個。

讓林婳專心琴棋書畫，氣質高雅清韻。

而林嫵，從小喜舞，趙氏更是以此為借口明著讓她多學舞樂歌賦，箜篌琵琶。以至於，林嫵儀態嬌媚柔弱，看起來一副狐媚寵妾相，十分不符合大族主母的要求。

直到陳王殿下事敗，趙氏才不得不收斂些。

不過，定北侯和趙氏合算一番，認為這個孫女已經養廢了，不如在親事上謀劃一番，為家族帶來更大利益。只可恨有蕭氏那個賤_人拿仗著蕭家得勢，三番五次阻攔都不得成事。

幸好，這個孫女的臉得用，最終能送進宮。

可趙氏沒想到，這個孫女得寵後，連膽子也肥了，竟然敢晾著她在這裏遲遲不出來。

趙氏年逾六十，臉上皮膚松弛布滿皺紋，微微下垂的嘴角讓她看起來有些刻薄。

她抿了口清茶，擡眸看向靜立不遠處的陌生宮人，緩聲問道：“娘娘什麽出來？”

知春不卑不亢地說：“老夫人稍候。”主子什麽時候出來，豈是他們能置喙的。

趙氏被這宮女的態度頂的胸口一堵，眼底閃過精光。

難不成三丫頭要翻了天？這是故意給她難堪？

趙氏心底盤算間，只聽不遠處傳來珠簾翻動聲，尋聲望去，只見林嫵在宮人的簇擁下，穿著華衣美服，容貌妍麗身段窈窕地走了進來。

“讓祖母久等了。”林嫵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怯弱的笑容，連聲音都是軟軟綿綿的。

“不敢當。”翅膀硬了不聽話的孫女，他們林家可要不起。

趙氏冷哼了聲，起身裝模作樣地行禮：“老身給昭儀娘娘請安。”

林嫵臉上依舊笑得一團和氣，她直接坐到主位上，仿佛沒有趙氏行禮一樣，吩咐宮人道：“你們先退下吧，好久不見祖母，本宮想單獨和祖母說些貼心話。”

說完，不等宮人退下，林嫵又疑惑地對趙氏說：“母親呢？怎麽只有祖母自己來了？”

趙氏這會兒已經臉色陰沈，聽到林嫵竟然連免禮都沒有就直接問話，心裏更是氣得不行，爛泥扶不上墻，得寵就張狂，真是眼光短淺的東西。

林嫵拿捏好時間，在宮人都退出去，趙氏忍不住要發飈前，趕忙起身上前扶起趙氏：“哎呀，剛剛孫女滿心歡喜，竟忘了祖母還沒起身。”

她扶起趙氏往一旁的木椅上走去，聲音緊張有些打顫地說：“祖母，您、您快坐下，您不會生……孫女氣吧？陛下和善，孫女入宮後隨意慣了，這還是第一次見到祖母，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祖母在給本宮行禮。”

趙氏忍住甩開林嫵手的沖動，在宮裏，趙氏再看不上林嫵也不敢鬧出來。

雖然家裏沒有在朝為官的，可外面都傳林昭儀被皇帝寵上天了，皇帝更是為了討這位娘娘歡心，才要去千雲山行宮。

林嫵得寵，無論站在哪一邊，對他們林家都只有好處。

想到老爺囑咐的話，還有婳兒期盼的眼神，趙氏強壓住心頭的怒氣，竭力讓自己的表情顯得慈愛些。

趙氏伸手輕拍林嫵的手背：“三丫頭多想了，祖母見到你開心還來不及，怎麽會生你的氣。”

“真、真的嗎？”林嫵咬著嘴唇，怯怯地看著趙氏。

這種表情，在林家的時候，她就已經表演得無比熟練，如果趙氏語氣再重些，她就該紅了眼眶。

說到底，定北侯跟陳留王攪合到一起就是為了得個從龍之功，保住府上三代始降的爵位。林嫵要給趙氏一種她得寵卻依舊聽話任他們拿捏的感覺，讓他們在她身上看到可以獲取的最大利益，最終放棄趟陳留王的渾水。

她別的事情無法幫上楚澤，只能盡量不要給他添麻煩，讓他為難。

眼下，就算掉幾滴眼淚又能怎麽樣呢！反正，在定北侯府那幾年，她都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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