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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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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桂花

九月的最後一天。

放學前最後一堂自習課,教室裏所有同學的心都飛出外面了,池蕓是少數幾個旁若無人看書的。

蔣可玉難得今天沒有早退,自從池蕓翹課跑出去找過她以後,蔣可玉變乖不少,池蕓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對她的影響,有次下課問她,蔣可玉倒也坦承,斜靠著椅背一臉痞笑:“對啊,怕你再去做傻事。”

不得不承認,蔣可玉身上有一股邪氣,尤其是當她吊兒郎當看著你笑的時候,像一個壞女孩,特別有味道,甚至可以說……直勾人心。

不知為什麽,池蕓一點都不覺得她難以接近,反而感到心頭一熱。

老班任他們吵了大半節課,快離下課十分鐘突然出現在教室門口,反應快的馬上閉住嘴巴,順帶扯扯前後同桌,很多人開始裝模作樣地拿出書來,蔣可玉也拿起筆在紙上塗塗畫畫。

“好了,都別裝了,我知道你們都沒心思,把書放下,聽我講幾句話。”

見老班笑瞇瞇,下面神經松懈,開始窸窸窣窣起來,總算不用對著頭疼的課本。

“……還是老生常談那麽幾個問題,放假期間註意安全,那些水庫啊、塘邊別去了,尤其是男生,洗澡麽家裏洗洗好了,要是碰到暗戀的女生,你穿個褲衩跑來跑去,你說你得多丟臉……”

老班式幽默配合一張嫌棄臉,惹的學生哄堂大笑。

池蕓托著下巴,眼睛看著老班,思緒飄到遙遠的地方。

想到很久很久以前,白樺林裏的少年。

不自覺嘴角上揚。

“傻樂什麽呢?”蔣可玉手肘推推池蕓。

池蕓的思緒被拉回。

“國慶節準備和你男朋友哪兒瀟灑去?”蔣可玉問。

池蕓楞楞,“什麽男朋友?”

“上次那個不是你男朋友?”

池蕓搖搖頭。

蔣可玉嘖了聲,顯然不信,但卻也沒說什麽。

老班還在講話,氣氛很活絡。

池蕓聽了會兒,問蔣可玉,“你呢,有什麽安排?”

蔣可玉嘴角一翹,“我的活動就多了,你來嗎?”

池蕓想到要去鄉下,有點猶豫,不敢輕易答應下來,雖然她挺想和蔣可玉出去玩的。

“去哪兒?”她問。

蔣可玉看了眼池蕓:“三號我生日,帶上你男朋友一起。”

池蕓:“可以嗎?”

蔣可玉斜了眼池蕓,“口頭邀請還不夠?”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那就這麽說定了,地點還沒選好,到時我給你電話。”

池蕓覺得蔣可玉有時候霸道的不像話。

下課鈴響,老班看看手表,意猶未盡地說:“好,廢話就說到這裏,你們不要聽過就忘了,書都帶回去,有空的時候翻一翻,想想看自己是要中考的人,對自己要求嚴格點……”

眼見老班又要念叨,底下同學痛苦地拖長聲音:“我們知道了老師——”

“老師,您辛苦了,假期愉快——”

“你們知道我辛苦就好了,”老班望著這群油皮鬼,一臉無奈道,“假期愉快,回來別讓我看到誰缺胳膊少腿的,下課。”

假期從一陣歡笑聲中開始了。

蔣可玉有事先走了,池蕓獨自回家。

傍晚天氣轉涼,風蒸發汗液,池蕓覺得很舒服。

快走到校門口,聽到後面有人叫她。

一轉頭看見張澤。

“你今天怎麽沒騎自行車?”池蕓問。

“昨天騎回去讓釘子紮到,推去補輪胎了。”

“哦。”池蕓低頭走路。

“喲,這不是張澤嘛,剛一來就泡上了,還是個高冷美女,池蕓啊,二班男生有的哭了。”

路過幾個女生,一個個嬉笑著。

張澤臉皮也算厚的,和人搭訕著:“你們不回家嗎?”

“放假了,好好樂一樂唄,回家多沒意思,你們上哪兒,要不一起?”

張澤連連搖頭:“不了不了,我們得回家。”

嬉笑聲漸遠。

池蕓收回目光,調侃,“你和班裏女生相處的還真不錯。”

“張璐璐她們幾個,我們班最會玩的,你不知道?”

身為隔壁班,相隔一堵墻,你來我往,哪裏不知道,池蕓也只是隨口一說。

“新環境適應的怎麽樣?”池蕓轉移話題。

張澤摸摸頭,“馬馬虎虎。”

池蕓笑:“你的適應能力不賴。”

張澤被誇的不好意思,“還行,唉,你明天打算怎麽去你姨家,蒙蒙也去的吧,要不然咱仨一道?”

“明天幾點?”

張澤搔搔臉頰,“按你平常起床就行了。”

池蕓“嗯”了聲,“那就九點,蒙蒙要賴床。”

“好。”

接下去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池蕓感覺張澤似乎有話要說,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直問道:“你是不是有話要說。”

“哎,神了,你怎麽知道的。”張澤露出一臉驚呆了的表情。

池蕓白了他一眼,“無不無聊,有話快說。”

“好,我說了,你可得老實回答我。”張澤正色道,池蕓莫名覺得緊張。

“你說吧。”

“咳咳……”張澤咳嗽了兩聲,“那個,昨天小船是不是來學校找過你?”

池蕓:“你看見了?”

“他找你幹啥?”

池蕓斜了張澤一眼:“你家住大海麽,管的可真寬。”

“我不就怕你單純可愛的,被人騙……”

池蕓:“你和小船什麽仇什麽怨,每次提他你整個刺猬一樣。”

張澤:“我吧,就是有點看不起他,不止我,我們村裏很多人都看不起他。”

池蕓微微皺了皺眉。

張澤:“他這人吧,挺怪的,獨來獨往不愛說話,加上家庭原因,很早就不念書了,我跟你說,小時候養豬那戶一天打他三回都少,說他偷東西,手腳不幹凈,聽說他來我們村之前,家裏條件挺優渥,看來貧窮能讓一個人從本質上改變。”

池蕓:“他家以前條件很好?”

“我也是聽說的,”張澤話鋒一轉,“奇怪了,你怎麽對他感興趣起來了,話說回來,他昨天幹嘛找你,那小子長的是不錯,你可別被他迷了心竅。”

這話越說越過分了,“我二姨讓他帶東西給我,想什麽呢。”池蕓隨便扯了個謊。

張澤果然被蒙過去了,他回憶了一下,撿起剛才的話題:“我也是聽說的,他爸是最早一批出外跑生意的,賺了一筆,有次出門在火車上見義勇為,被人用刀捅死了,那時候他好像才七八歲。”

池蕓沈頓了三四秒,“他媽媽呢?”

張澤:“他媽更慘,得抑郁癥自殺的。”

池蕓“啊”了一聲,“抑郁癥......我在書上看過,是一種非常可怕的病……他爸爸沒給他留錢嗎?那個小偷呢,最後繩之於法了嗎?”

張澤勾了勾唇,露出與年齡不相符的殘忍的笑,“他爸媽留給他的那點錢全被他親戚卷跑了,不然他也不用跑到槐鄉那種鳥不拉屎的地兒去……”

鳥不拉屎?池蕓皺皺鼻子,“我覺得槐鄉挺好的,沒你說的遭。”

張澤不置可否。

池蕓又說,“這樣的人不應該值得同情嗎,為什麽還會看不起?”

“有什麽可同情的?”張澤不屑道,“我媽說這是命運,沒必要同情他,這世界上有那麽多可憐的人,見到一個人就同情一次,生一百顆心都同情不過來。”

池蕓不說話,低著頭走路。

她不相信那樣一個人會手腳不幹凈。

雖然給過他號碼,他卻一次都沒打過來。

前幾天她一直註意手機,稍有響動就拿出來看,惶恐錯失掉他的任何一條信息。

她無數次為他找尋借口,可能是太忙沒時間,可能殺豬家不準他隨便打電話等等。

然而時間過去的越久,失望越大。

他的那句話越來越多次的在她腦海裏徘徊響起,餘音繞梁般。

“別為了我,遷就我,作出不好的決定。”

她憋不住一口氣,下定決心明天一到二姨家就找他問清楚:什麽是不好的決定?雖然她知道小船不一定會說,正如張澤說的,他沈默寡言,找他要答案根本白費心機,但是,不管他說不說,她都要問,要問的很清楚!

然而令池蕓感到失望的是,她帶著憧憬和向往到二姨家,得到的消息卻是:小船跟著他堂哥去廣州了。

當晚,池蕓一夜未睡。

第二天下午去張澤家摘桂花。

張澤家門口有兩株桂花樹,枝葉繁茂,桂香撲鼻,隔著老遠都能聞到。

張澤指著兩株桂花樹,頗自豪地介紹道:“這是金桂,那是銀桂,姐妹雙生,我爺爺出生那天,我太爺爺在這裏種下的。”

“哦,”池蒙仰頭望上去,桂花在綠葉叢中閃閃發亮,“原來這是你家祖宅,張澤,你家也太窮了,好幾百年才搬一次家,嘖嘖嘖……”

張澤推他,“行行行,就你家有錢,快上樹去,”回頭看池蕓,“蕓蕓,你就站在樹底下接我們扔的。”

張父也出來幫忙,桂花撲簌簌往下落,像是一場久別難逢的花雨。

張澤從樹上跳下來,頭發衣服都沾了花香,走了幾步,看到池蕓仍呆呆站在花樹下,楞了神,轉腳走去她面前,“今天看你心不在焉的,怎麽了,是不是不開心?”

池蕓擺了擺頭。

張澤看了她一會兒,突然變戲法似的從懷裏取出一枝桂花,伸到池蕓眼皮底下,“登登登登,變!聞聞,香不?”

池蕓接過,低頭嗅了嗅,仰起笑臉微笑,“香。”

花香四溢,少女柔柔的笑容,在陽光閃爍的日子裏。

張澤看呆了。

池蒙在背後催促道:“你們別在我面前秀恩愛了,快點快點,我肚子餓扁了。”

正這時,衣兜裏一震,池蕓一顆心也跟著一震,松掉了手裏的桂花。

作者有話要說: 2016-06-21 19: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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