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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想吃螃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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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長熹這才想起來甄停雲才考完了試,見她臉上微白,倒是心疼起來,拿了個軟枕遞過去:“這裏離別院還有段路,你先靠著休息會兒?”

甄停雲接了軟枕卻只是抱在懷裏,然後在車廂裏左右顧盼,目光很快便落在了傅長熹的身上。

直到此時,她才註意到傅長熹身上穿的是藩王禮服,赤紅的衣袍上是金線繡出的四爪蟠龍。烏黑的長發被金冠束起,面容如記憶裏一般的英俊,近乎完美、堪稱無暇的英俊,甚至看不出歲月的痕跡。

甚至,因為衣袍發冠緣故,他整個人看上去比平日裏更加的端重冷肅,威儀自生。

這樣的人,無論何時總是人群裏最醒目的存在,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劍,鋒利無比,給人以無比巨大的距離感和無比可怖的壓迫力。

甄停雲看著看著,忍不住哼了一聲,抱著枕頭,轉口問他:“你才從宮裏出來?”

傅長熹並不瞞她,微微頷首。

提起宮裏,甄停雲自然很快便想起了鄭太後對她莫名其妙的惡意,於是便試探著問道:“你是去慈恩宮了?”

見她這樣感興趣,傅長熹索性便直說了:“重陽宮中是要擺宴的,所以,太後特意問我一聲,要不要給你準備位置。”

想起笑裏藏刀、滿懷惡意的鄭太後,甄停雲直覺自己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她瞪大眼睛,警惕的道:“那你怎麽說?”

傅長熹並不把鄭太後放在心上,只是見她這般警惕,還是溫聲安撫了一句:“你上次不是說不想再參加宮宴嗎?我替你回絕了。”

頓了頓,傅長熹看了甄停雲一眼,補充道:“所以,我提前派人去甄家說了,今天接你去西山別院吃頓飯,算是提前補了重陽那天的飯。”

其實,重陽宮宴,甄停雲既是不去,傅長熹原也是不想去的。可這回乃是前朝後宮分別設宴,不僅是鄭太後,連小皇帝也要出面,他做攝政王的若是不去,直接缺席,少不得要被底下那些古板老派的言官參幾本,說他‘目無君上’、‘意圖不軌’。

所以,只能緊趕慢趕的過來接他家小姑娘,趁著這時候還有閑,帶她去別院,兩人一起吃一頓,既補了重陽那頓飯,也算是解了這些時日的相思之苦。

只可惜,甄停雲全然沒理解傅長熹這苦心,反到是興沖沖的去揪他的袖子,問他:“有螃蟹嗎?”

她仰著頭看人,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落了星子的湖面一樣。

傅長熹既無奈又覺好笑,只得微微點頭:“嗯,有的。”

聽說有螃蟹,甄停雲高興的不得了,抓著傅長熹的袖子表白:“我就知道先生你最懂我,最疼我了!我真的是想吃螃蟹想好久了!先生你真好!”

傅長熹聽著她這一連串的甜言蜜語,也沒糾正她歡喜之下的那幾句“先生”,只漫不經心的考慮著:這時的秋蟹最是肥美,京中多顯貴,每到此時多要賞菊吃蟹,故而京裏也是一時蟹貴。以甄家的家境,倒也不是吃不起螃蟹,只怕是沒有什麽好螃蟹,也吃不了幾頓。所以,他回頭要不要叫人再挑幾籮筐的螃蟹送去甄家——既然她喜歡吃,總不能就吃一頓吧?

不過,傅長熹很快便又否決了這個念頭:算了,送多了反倒不美,甄停雲這回也就三天的假,送多了她也吃不到多少,反倒便宜甄家那些人。倒不如就送一筐,全當是釣魚放餌,等重陽宮宴過了,再叫她出來陪自己吃螃蟹好了……

傅長熹心裏轉著各種念頭,面上倒是不顯,依舊是面容英俊,神容冷肅。

甄停雲聽說了要吃螃蟹,一時也是百病全消,當下便喜孜孜的把自己懷裏抱著的那個枕頭放到了傅長熹的膝上。

然後,她在傅長熹驚訝的目光裏,毫不客氣的把頭靠了上去——雖然感覺有點賭氣又或者作死,可是她就想要壓著傅長熹休息!

傅長熹怔了怔,臉上似有一瞬的空白,但仍舊是沒有攔著她的動作,反到是堪稱縱容的由著她放枕頭,然後枕在上面。

等甄停雲躺下了,他才試探著伸手在她鴉黑的鬢發發間摸了一把,見她只閉著眼睛似乎並不生氣,忽然就想起了自己養在北疆王府那一院子的毛茸茸。

既然兩人都要定親了,以後肯定還是要住在一起的,家庭矛盾這東西也得提前解決了。

傅長熹輕輕的用掌心撫著少女的綠鬢,指尖碰著那柔軟冰涼的發絲時下意識的蜷縮了一下,動作更顯輕柔。他試探著問道:“你喜歡貓嗎?”

甄停雲閉目養神,聞言便也含糊的應了一聲:“可愛的話還可以吧。”

傅長熹回想了一下自己養的那幾只貓,覺得毛絨絨的一點也不醜,於是便接著往下道:“那狗呢?”

甄停雲閉著眼睛,烏黑的眼睫仿佛是停在花葉上的蝶翼,輕輕的動了動。她的聲音聽上去軟綿綿的:“狗也只喜歡可愛的,大狗或是野狗我都不喜歡。”

傅長熹想了想自己養在北疆後院裏那只威風凜凜的黑獒,委婉道:“那黑獒呢?其實我覺得它和你的馬蘭頭也差不多,都是通體烏黑的那一種,還很溫順機靈……”

話聲未落,便見著靠在他膝上的甄停雲已經轉了頭,睜開眼睛,直視著他。

傅長熹忽然有種說不下去了。

甄停雲便接口問道:“所以,你養了只黑獒?”

傅長熹點點頭。

甄停雲考慮了一下,覺得自己雖然不太喜歡那種又黑又壯還有點嚇人的狗,可到底是傅長熹養的,沒道理要逼人家為自己改變生活方式。所以,甄停雲重新閉上眼睛,表示:“那你養吧。”

頓了頓,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麽,驀然的睜大了眼睛,瞪著傅長熹:“除了貓狗,你還養了什麽?”

傅長熹忽然有點心虛,只好含糊的回了一句:“……你猜?”

甄停雲坐直了身體,抽出那軟枕直接摔到傅長熹身上:“你之前說了不騙我的!還猜個鬼?快說!”

傅長熹就像是個愛寵太多的混蛋,一時竟也只能想起最心愛的幾個,只得一面回想一面道:“嗯,有兩只貓,一只黑獒,一只狐貍,一只海東青,還有一頭狼……”

話還沒說完,甄停雲就氣得不行,忍不住揪著枕頭打了他一下。

氣死她了——人家嫁人後要琢磨著如何應付公婆,如何和通房妾室等爭寵……結果輪到她,沒有公婆也沒有通房妾室,只有一院子的毛茸茸!

甄停雲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也是毛茸茸的,要不怎麽會被傅長熹看上?

正想著,傅長熹便在邊上火上添油的加了一句:“……其實,我養的那只狐貍挺可愛的,銀白色,和你也有點像”

甄停雲:“……”

啊啊啊啊,氣死她了!

好在,甄停雲這氣到底還是沒氣多久,很快便又氣鼓鼓的抱著軟枕重新躺到了傅長熹的膝上,哼哼著道:“別吵我,我睡一會兒到了再叫我。”

她說話時有些氣哼哼的,聲音裏隱隱的帶著鼻音,不像是生氣,反倒更像是撒嬌,輕輕軟軟的。再加上她正好枕在傅長熹膝頭,隨著馬車的顛簸在他膝上磨蹭著,蹭得他膝蓋微癢。

傅長熹喉結微動,下意識的抿了抿唇,沒有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會洩露出自己此刻的異樣。

甄停雲之所以能過心無旁騖的熬夜看書,主要也是因為她年紀輕體力好,還有一門說睡就睡的好本事——無論是熬多久的夜,她只要頭沾著枕頭,一閉眼的功夫就能去夢周公,更本沒有碰上過杜青青所謂的失眠睡不著的情況。哪怕是現在,躺在馬車裏,靠著傅長熹,她只閉了閉眼睛,很快就睡了過去。

傅長熹則是略出了一會兒神,等他回過神來,耳邊已能聽到甄停雲那勻稱而沈靜的呼吸聲,原本一直提著的心似乎也放下了些。

只是,他的目光卻還是忍不住的落在甄停雲的臉上,她睡著睡著便側過頭去,大半張臉都陷在了軟枕裏,露出的小半張卻是雪白柔軟的,白得發亮,而她的唇瓣則是淡的出奇。

傅長熹忍不住想:瘦了這麽多,臉色也不好,肯定是熬夜了!

等她醒了還是的說一說她——她一個人住在女學裏,身邊又沒有人關心或是服侍,要是連她自己都不註意,整天熬夜,別是成績還沒趕上就熬壞了身體吧?

而且,她只是沒及笄的小姑娘呢,這麽小,身子也沒長開,要是熬夜熬多了,長不高怎麽辦?

有那麽一刻,傅長熹簡直生出了老父親一般的憂愁。

等愁完了,他的思緒又有些飄遠了,下意識的伸出手,輕輕的在甄停雲的頰邊碰了碰,漫不經心的勾勒著她有些柔軟的唇線,指腹似乎還能感覺到對方溫熱的鼻息,像是小小的火苗,滋啦一聲,將他的指腹燒得生疼。

傅長熹感覺胸腔裏的心跳似乎也漏了一拍,忍不住的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提醒自己:她還沒及笄,還有兩年。

於是,傅長熹將手從她頰邊移開,只輕輕的撫著那略有些淩亂的鬢角,似是想要幫她將那些不服帖的碎發都撫平了。

因為怕吵醒甄停雲,傅長熹的動作極輕,如同是守著寶庫的吝嗇鬼,悄悄的用絨布擦拭著庫裏唯一且最珍貴的寶物。

………

馬車到了西山別院的時候,天邊金烏即將西墜,映紅了大半的天空,明霞如錦緞般的鋪張開來,雲團則似錦緞上的雲紋,輕盈得不可思議,柔軟得不可思議。

傅長熹坐在馬車上,看著正睡得香甜的甄停雲,雖然有些不忍心把人吵醒但還是伸手在她頰邊輕輕的戳了戳:“到了!”

甄停雲含糊的說了一聲什麽。

傅長熹沒聽清,只得微微俯身。

因為俯身的緣故,烏發從他肩頭滑落下來,在甄停雲的頰邊摩挲而過。

有些涼,有些癢。

甄停雲睡得有些迷糊,下意識的伸手去抓,只抓到幾縷柔滑冰冷的烏發,含糊的呢喃了幾句。

傅長熹嘆了口氣,只得俯身,貼在她耳邊,輕聲提醒她:“到別院了,別睡了,陪我進去吃螃蟹。”

吃!螃!蟹!

這三個字就像是火苗,滋拉一聲,很快便把甄停雲睡得迷糊的腦子炸得清醒了。

甄停雲一下子睜大了眼睛,臉上也有了精神!

見狀,傅長熹忍俊不禁,趁她才醒還迷糊,用指腹在她溫軟的面頰上輕輕的揉了揉,笑道:“真這麽喜歡吃螃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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