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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我的王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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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闊步自殿外來,很快便行至殿中。

只見他身量高大,寬肩窄腰,步履行動間已有了龍行虎步的氣勢,威儀自生,哪怕還未走至人前,已是令眾人心下敬畏,伏地行禮,甚至不敢擡眼去看。

他發束金冠,身著藩王禮服。衣上繡蟠龍,腰間佩玉帶,面容英俊已極,神色端肅冷凝。

譬如刀劍出鞘,刀鋒上猶凝血粒和寒氣,無聲的橫於殿上,不必言語便令諸人俯首噤聲。

甄停雲眼也不眨的看著那張臉,那張熟悉到令她陌生的臉容——是元晦!

或者是,他就是那個甄停雲久聞其名卻不見其人的攝政王,傅長熹。

之前所有的困惑,所有的疑難,都在這一刻迎刃而解。

怪不得,她在馬廄救了對方的那幾日,攝政王的車駕反常的在路上停了好幾日;怪不得,無論是禦射、書法、算學還是琴簫,他都可以信手拈來,仿佛無有不會;怪不得,他送的玉佩和玉簫上面都刻著熹字;怪不得,攝政王入京那日,他回別院時行色匆匆;怪不得,燕王府的小郡主會特意屈尊去他的西山別院;怪不得他能把《女史箴圖》的真跡放在一箱子珠玉裏送她,僅僅只是作為生辰禮;怪不得原本看中她的燕王妃會這麽輕易的改變主意……

所有的一切都有了解釋,甄停雲卻覺得自己是個傻子,沈默片刻方才回過神來,隨著眾人一起跪下行禮。

傅長熹看到她跪下的那一刻,臉上神色微變,隨即便抿了抿唇,免了諸人的禮,然後轉目去看那北蠻使者。

人的名兒,樹的影兒。

這些年傅長熹在邊境的兇名,北蠻人比朝裏這些人知道的更清楚。那北蠻使者在聽到傅長熹聲音的那一刻便繃緊了身體,乃是草原上的野獸遇到危機時下意識的反應,此時看到傅長熹擡目往來,他竟是渾身上下都跟著汗毛豎起。

但是,想起臨行前汗王的交代,大王子的懇求,這位北蠻使者還是盡量挺直了腰背,擠出笑來:“我聽說,你們有一句話叫‘金口玉言’,意思是主上的話一出口便不可更改。既然尊貴的太後當著這裏所有人的面答應了兩國聯姻之事,要將那位姑娘許配給我國的大王子。小臣也已當著眾人的面謝了恩,攝政王此時再出言反對,似乎不大好吧?”

說著,這北蠻使者仿佛是占了理,尋到了說下去的膽氣。他環視一圈,忽然沈下臉,揚聲喝問道:“還是說,你們自詡上國,實際上卻是不講信諾,沒有規矩!就是這麽欺辱我等前來求好的友邦?”

此聲落下,眾人臉色也跟著一變,不少人心下也覺著既然太後已經開了口,這北蠻使者也當眾謝了恩,雖然太後這決定頗有可議之處也沒必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出爾反爾,顯得朝中人心不齊、口徑不一,反失了上國體面。

再者,左右不過是挑個不知名的臣女冊為公主,且又不是自家的姑娘,倘若送去北蠻真能得個幾年太平,兩國止戈,這未必不是好事。

只是,傅長熹聞言笑了笑,五官輪廓似是更深了,有著刀刃一般的鋒利的棱角,英俊無匹。他淡淡道:“看樣子,你雖是北蠻人也是讀過書的,本王這裏正好也有幾句話可以教一教你。”

“‘大心而無悔,國亂而自多,不料境內之資而易其鄰敵者,可亡也’。”傅長熹說話間掃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鄭太後,然後又回目去看那北蠻使者,一字一句的道,“‘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可亡也’。”

上首的鄭太後被他看了一眼,美艷的臉容似也僵了一瞬,面色發白——傅長熹引用的乃是《韓非子·亡徵第十五》,前半句話的“大心而無悔,國亂而自多”分明就是借此譏諷她狂妄自大而不思悔改,國家混亂還自我誇耀。

而後半句話的“國小而不處卑,力少而不畏強,無禮而侮大鄰,貪愎而拙交者”說的是:國家小而不處卑位,力弱而不畏強勢,沒有禮儀而侮辱鄰近大國,貪婪固執而不懂外交的,指的正是北蠻。

那北蠻使者確實是讀過書,雖不似鄭太後這般一聽就懂,但略想了想也明白了這話裏的意思。他臉上一時青一時白,只覺得那從傅長熹口裏吐出的“可亡也”三個字就像是貼在皮膚上的刀刃,不是威脅,更勝威脅。他咬著牙,環視左右,見眾人皆沈默並不出聲幫腔,只得色厲內茬的反問了一句:“王爺是威脅我?”

“不,是提醒。”傅長熹眸光幽深。

北蠻使者仍舊不願放棄,只得死死咬定了:“這畢竟是太後親口允諾,金口玉言,你們尋常人都是一諾千金,太後所言怎可朝令夕改?!”

傅長熹唇角微揚,聲調冷淡的譏諷道:“你都說了是太後允諾,你怎麽不讓太後嫁去給你們那什麽大王子?!”

“傅長熹!”鄭太後終於再坐不住,擡手叩在鳳座扶手上,咬牙叫出他的名字,厲聲道,“你放肆!”

邊上的人也終於反應過來,他們之前只作看戲,如今卻是連忙上前勸攝政王言辭不要太放肆——無論如何,這話還是有些過了!太後的身份何其尊貴,怎可和親北蠻?皇帝不要臉了嗎?朝廷不要臉了嗎?

傅長熹似也反應過來,挑了挑眉:“是了,太後不能嫁去北蠻,否則便是置先帝顏面於不顧。所以………”

只聽他語聲一頓,似是含著即將爆發的冷怒,眾人本能的止住聲。

卻見傅長熹自擡步上前去,長臂一伸,立時便將立在鄭太後身側的甄停雲拉到了自己身前。

傅長熹站在階上,手上牽著甄停雲,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在場眾人,一字一句的反問道,“本王的王妃就能嫁去北蠻了嗎?還是說,你們一個個都想把本王的臉丟到地上,踩上兩腳?!”

適才傅長熹的舉動已是令人瞠目結舌,此言一出,在場諸人都震驚失聲,木呆呆的看著傅長熹以及他牽著的甄停雲,幾乎以為自己眼花耳聾了。就連裴老夫人,她也有些沒反應過來,瞪大眼睛看著牽著自己外孫女的傅長熹,倉促間手肘一動,連帶著將案上的杯盞都給拂落了。

傅長熹則是視瞻左右,將眾人此刻的神色都看入眼裏:鄭太後的驚怒、惠國大長公主的欣慰、燕王妃的輕松、北蠻使者的惶然驚恐、裴老夫人的不敢置信………還有甄停雲的冷淡。

傅長熹從階上下來,牽著甄停雲的手把人帶回殿中,他的面容端肅如舊,如同出鞘利劍般冷肅,然而眾人沒看見的是,借著長袖的遮掩他正悄悄的捏了捏甄停雲的手掌,以作安慰。

甄停雲仍舊是冷著臉,或者說驚訝太多,感情太多,她的腦子仿佛也有些鈍了,不知道自己此刻該是什麽表情,也沒力氣去做出什麽表情。

傅長熹沒哄好自家小姑娘,只得把自己這一團怒火遷到北蠻使者身上。他看著這臉色慘白說不出話的北蠻使者,挑了挑眉梢,似笑非笑:“我記得你們北蠻有一個習俗——只有最英勇的武士才能贏得美人。要是你還不服氣,那麽你可以代你們大王子,與我比鬥一場,生死不論。”

北蠻使者原就是驚恐交加,此時聞言簡直是搖搖欲墜,哪裏還能應聲?他幾乎是咬著牙才沒暈過去,心裏簡直氣得要死,甚至都罵起鄭太後了:這天/朝人怎麽都這麽歹毒!那鄭太後看著美艷嬌弱,結果居然指著攝政王妃說是要和親,現在倒好,惹了個兇神……他媽的,他是來求和的,不是挑釁的好嗎?

“如何?”見著北蠻使者久久不應,傅長熹也有些不耐,將手在了腰間的長劍上——他身為攝政王,有入殿上朝不解劍的特權。

這是一個極具攻擊性的動作。

北蠻使者見狀,一激靈的回過神來,腿一軟,十分從心的便跪了下來。

此時此刻,北蠻使臣也顧不得自己顏面,低了頭,哆哆嗦嗦的道:“是,是下臣不知就裏,癡心妄想,冒犯王妃了,還求王爺恕罪。”

傅長熹這才覺著滿意了些,想著宮宴還未結束,便又看了看左右位次,施施然的吩咐宮人給他加一桌,特特道:“王妃與本王同坐。”

其實,在場許多人都挺想問一問“殿下您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殿下您究竟是何時娶的王妃”……只是傅長熹語聲雖是淡淡,形容卻冷肅端凝,眾人到底還是畏懼這位攝政王一貫以來的威嚴,不敢太過冒犯,只得把這問題咽了下去。

倒是惠國大長公主,看著傅長熹如此輕易的將“王妃”兩個字說出口,心裏不由也是既好笑又好氣,但她作為長姐,還是情不自禁的開始琢磨起來:若是現在開始籌辦婚事,不知能不能趕在年底前完婚……

這樣仔仔細細的想了一回,惠國大長公主方才慢半拍的想起了:甄停雲似乎還未及笄?

唉,一般人家都是及笄後方才出嫁,要是甄家疼女兒想要多留幾年的話——惠國大長公主不由得便想起前不久自己派人代兒子去楊將軍府上提親,楊將軍雖是沒有一口拒絕卻也是提了個要求:他家只一個閨女,想著多留幾年,最好等到女學畢業。

這要是甄家也要學楊家,非要等到甄停雲女學畢業才肯嫁女兒,那自家弟弟不還要再等個兩年?

想一想自己打了二十多年光棍的弟弟,惠國大長公主仿佛被什麽東西哽了一下,難受的很。她只得又將自己的目光移了開去,往邊上看了看,卻見宮人們都已動作起來,依著傅長熹的吩咐,很快便在鄭太後身側加了兩個位置。

傅長熹帶著甄停雲坐過去,頗有些“我知道你看不慣,我偏要坐在你面前,看你生氣又無可奈何”的模樣。

雖然甄停雲仍舊是冷著臉不說話,可傅長熹又是給她倒酒,又是拿點心的,說話都不避人,邊上都能聽得進——

“這是果酒,喝不醉人的,你嘗嘗味道?”

“這月餅也是甜的,玫瑰豆沙餡的,和你給我做的差不多……”

…………

對面坐了這麽親親密密的一桌,可以想見,鄭太後這個壽宴過得多麽難受。甚至,從傅長熹帶著甄停雲坐到了一邊起,鄭太後便再沒說過幾句話,等到宮宴匆匆散了,她也不過是略說了幾句場面話,很快便拂袖回了慈恩宮。

這一場壽宴,堪稱是開頭高調,中間跌宕,結尾匆匆。

哪怕是讓鄭太後本人說,這也算是她人生裏過得最痛苦的一個生辰——眼看著自己的心上人坐在對面,和一個一無是處的女人親密無間。這簡直是一種堪比酷刑的折磨,鄭太後簡直被惡心的連一滴酒水都喝不下去。

她簡直無法想象,傅長熹究竟為什麽會看上甄停雲這樣的小丫頭?

他年少時,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他也能毫不動容,那是何等的定力?

孝宗皇帝為他賜婚時,他也能堅決而斷然的拒絕她的堂姐,一意孤行的獨赴北蠻,那是何等的決心?

這樣的定力,這樣的決心,這樣鐵石心腸的人,怎麽就會看上甄停雲這樣的小丫頭?

鄭太後心裏總有一種篤定,覺得自己總有一日能夠打動傅長熹,重新續上傅氏與鄭氏當年未結的姻緣。可是她卻是絕不相信始終對自己無動於衷的傅長熹會被旁人打動。

只要一想起這日宴上,傅長熹看著甄停雲的目光……

鄭太後一想起那般場景,便覺胸口怒火洶洶,氣得再忍不住,擡起手便將殿中的那些玉器瓷具皆是打落在地。

玉器與瓷具碎了一地,滿地的狼藉,鄭太後卻仍舊是立在其間,面沈如水,神色陰冷。

恰在此時,門外傳來通稟之聲——

“娘娘,鄭次輔求見。”

鄭太後深吸了一口氣,因為嫉妒與怒火而劇烈起伏的胸膛似乎也稍稍平穩了一些。她很快便收拾好了自己面上的神色,用纖長白皙的手指扶了扶髻上的釵環,緩步往側殿去。

慈恩宮的宮女太監們皆是伏跪於地,恭送太後。直到鄭太後的身影消失在殿中,她們方才松了一口氣,開始整理起這滿地的狼藉——碎了的瓷具和玉器都要清掃出去,換了新的上去;臟了的地毯也要重新換過,殿中香氣繁雜要開窗通風,重新更換香爐裏的香餅…………

這樣一連串的動作下來,殿中一切儼然如舊。

而鄭太後則坐在側殿裏與鄭次輔見面說話。

到底君臣有別,哪怕鄭次輔是做親爹的,此時見面還是要先與鄭太後行過禮。等到鄭太後給他賜座,屏退左右,殿中只餘下鄭次輔方才收了面上恭謹。

鄭太後卻是不以為意,漫不經心的問了一句:“父親這時候過來,可有什麽事?”

鄭次輔此來卻是來興師問罪的。他看著自己的太後女兒,壓低聲音喝問道:“北蠻這事不是早就商量好的嗎?你說話做事前就不能多動動腦子,多想一會兒?哪怕事先與我說一聲,讓我有個準備也好啊!如今大庭廣眾的胡亂應允什麽和親,又被攝政王三言兩語的駁了去,你做太後的臉要往哪裏放?”

鄭太後聽了只覺不耐,側過頭去,脖頸纖長挺直如天鵝頸項。她神色冷淡,顯是不欲多說:“事已至此,父親又何必多說。”

鄭次輔最是了解自己這個女兒,哪裏不知道她的意思,此時神色也跟著冷了下來,冷笑:“我看你是還沒死心吧?”

鄭太後沈默片刻,轉目盯著他,半點也不退讓,慢慢道:“您不也沒有死心?”

父女兩人久久對視,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心裏都很明白對方的意思。

鄭次輔心知鄭太後對傅長熹的情意;而鄭太後亦是知道鄭次輔派人刺殺傅長熹的事情。

事實上,他們雖是父女,實際上卻更像是盟友,從鄭太後當年入宮為後起,鄭次輔仿佛重新認識了自己的女兒——在此之前,他從不知道自己養在深閨的女兒竟有這樣的智謀。

於是,從鄭太後入宮起,鄭次輔也跟著步步高升。他們父女兩人便如志同道合的盟友一般裏應外合,排擠異黨,一步步的往上爬,攥取著至高的權利與地位。

哪怕先帝初時立後乃是多方考量,可先帝體弱多病,久居深宮,鄭太後又是這般的美貌驚人,體貼知意,夫妻相處久了也難免要動些真心。先帝不知不覺間便偏了鄭太後這個愛妻以及鄭家外戚許多,使得鄭家越發的權重。

再傅長熹出現之前,鄭次輔是極看重、極滿意自己這個女兒的,唯一不足之處便是女兒沒能給先帝生下個帶著鄭家血脈的皇子。可這也不要緊,還是能夠補救的。畢竟,小皇帝才出生便去母留子,抱到了鄭太後膝下撫養,既是嫡母又有養育之恩,說來也不算很差了。只要之後再給小皇帝娶個鄭氏女,生下具有鄭家血脈的皇子,鄭家約莫還能再保幾十年的富貴榮華。

只是……

只是,鄭次輔與鄭太後這對志同道合的盟友唯一的爭論點卻在傅長熹身上。

鄭次輔對這位攝政王既忌憚又畏懼,早就想要除之而後快,方才會派人在攝政王入京途中刺殺,可惜失敗了;鄭太後卻是有意懷柔,希望能與傅長熹化幹戈為玉帛,百般的溫柔,步步妥協,可傅長熹依舊是鐵石心腸,不為所動,她也失敗了。

事已至此,再生氣似乎也沒什麽用了。鄭次輔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終於還是冷靜下來,他緩了緩神色,顯出慈父一般的關切,輕聲勸道:“娘娘,您已是太後之尊,尊榮已極,何必還非要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人和事呢?”

鄭太後沒有說話。

殿中明燭搖曳,珠光盈盈,宛如白日。

鄭太後那張美艷絕倫的臉龐仿佛也被燈光照得透亮,美得不可思議卻又毫無表情。

此時此刻,她看上去仿佛就是一尊雕像,有著鐵石般的心腸,不動不搖,絕非人言所能打動。

見狀,鄭次輔也明白了女兒的心意,很快便收了慈父面容,只得道:“既如此,那麽等攝政王娶妃那日,老臣再來與娘娘說話吧。”

話聲未落,鄭次輔已是起身行禮,擡步出殿了。他前腳還未跨出殿門,便聽得殿中劈裏啪啦的聲響——那是鄭太後砸東西的聲音,她裝的再不動如山,到底還是被他最後幾句話給惹怒了。

鄭次輔心若明鏡,沒有回頭,腳也不停的離開了慈恩宮。

此時此刻,鄭次輔心裏竟也有些盼望傅長熹能夠早些成婚娶妃——在他想來:女人的愛恨總是很激烈很軟弱,也很莫名其妙。也許,到那時候,鄭太後對傅長熹也就由愛生恨了也不一定。

傅長熹當日也很想成婚娶妃——早在一個月前,他就吩咐唐賀去準備聘禮了,可惜甄停雲不答應。

這日宴散,傅長熹拉著甄停雲的手與裴老夫人說了幾句話,道:“老夫人不必擔心,本王送停雲回去便是。”

裴老夫人便是見慣了大場面也沒想到自家外孫女竟是能得攝政王的看重。因著她從裴老太爺處聽了許多有關攝政王的事跡,堪稱是印象深刻,哪怕攝政王此時和顏悅色的與她說著話,她心裏也難免有些惶然,自不敢駁,連忙道:“那就麻煩王爺了。”

“無事,”傅長熹微微頷首,又道,“如今天色已晚,老夫人又上了年紀,這麽走出去也怪累的,不若便傳個代步的步輦吧?”

這,這也行?裴老夫人心下驚訝,口上卻連忙謙道:“不必了,老身還走得動,很不必麻煩王爺。”

傅長熹卻道:“這也算不得麻煩。”說著,便叫人傳了步輦,送裴老夫人出去。

然後,傅長熹牽著甄停雲的手,擡步往宮門走去。

今日月圓,夜已深沈,真是月明星稀之時,整個宮城也如倦極的巨獸,悄悄的收斂起了白日裏的張揚與顯耀,重又歸於了深夜的寂靜與安寧裏。

侍衛們早便得了傅長熹的吩咐,悄悄的落後幾步,把一邊的宮女太監們都隔了開去,好留些地方給傅長熹還有甄停雲說話。

眼見著左右無人,私下寂靜。傅長熹一直提著的心總算稍稍放了些,這才低頭去看身邊的甄停雲,低聲問道:“還在生氣?”

這話,適才宴上,他就很想問了——這一整晚上,甄停雲冷著臉,給她倒酒就喝,給她端點心便吃,旁的就再沒有一句話。傅長熹一看就知道她是生氣了,只是宴上人多,他怕自己開口一問反倒惹得甄停雲動了情緒,這才忍到了現在才問。

結果,他不問還好,一問便像是捅了馬蜂窩,一直安靜著不出聲的甄停雲終於沒忍住自己的火氣。

她實在是氣的狠了,言語在此時也顯得蒼白無力,索性便直接擡腿便往傅長熹身上踢去。

守在不遠處仍舊註意著王爺安全的侍衛們:真的是很久沒見到有人敢對王爺動手,哦不,是動腳了!

真的是活久見……話說,他們現在是要上去攔一攔,還是裝看不見?

過了片刻,在場的侍衛們仿佛得了什麽命令,皆是偏過頭,只當自己是在看風景,除了風景之外就再沒有看見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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