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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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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夏日的節日也不少,尤其經過了冬、春兩季,許多早已在屋子裏憋壞的官宦子女,總愛在這個季節舉辦詩會或是花宴等等來彼此交流,而一些當家主母們自然不會是單純的玩樂,而是會藉著這個機會好好替自家未婚的少男少女們物色對象。

在一眾平均年紀大約只有十四、五歲的少男少女中,閔雪瀅雖然外表很融入,但是當她一介紹自己的身分後,周遭本來還談得來的少女們大多紛紛離去。

她知道這不只是因為繼母之前少帶著她出門,還不著痕跡的在外抹黑她的名聲,最主要的還是因為她的出身問題。

即使現在她親爹已經是工部侍郎了,還是掩蓋不了閔家是個沒什麽根基的新進官員之家的事實。

文氏帶著閔雪蓮還能夠吃得開,那是因為文氏身後的侯府撐腰,雖說不過是個已經半落魄的侯府,一屋子的老爺們就沒半個有正經官職的,可是畢竟大門上頭還掛著侯府的匾額,所以即使是她這個出嫁的庶女和外孫女,那也值得這些貴女們多高看一眼。

她倒也不惱,畢竟如果不是黑貓說今年的百花節會由靖安侯府舉辦,靳熹凡肯定會出現,她也不會把時間浪費在這裏。

閔雪瀅一個人在角落邊上待著,一會兒吃吃果子,一會兒看看風景和其他姑娘少年們各自表演才藝,倒也能夠自得其樂,只是當她看著幾個姑娘有點鬼祟的悄悄離席往後頭去的時候,她也起身跟著去了。

不是她好奇心太重,而是她那個愛找她麻煩的異母妹妹,和上回在路上見過的那個哭哭啼啼還說靳熹凡壞話的姑娘也在裏頭,她雖然跟異母妹妹半點感情也沒有,但是要是繼妹在這裏搞出什麽麻煩來,她肯定也不能繼續待著了,與其如此,還不如她先跟著去看看。

百花節會的主辦人是每年輪流的,今年靖安侯夫人並沒有選在侯府設宴,而是選在別院,就是因為別院的園子設計特別風雅別致。

園子分為前後兩大部分,前面就是普通的園林造景,只是在邊上的幾個水池裏都栽上了蓮可後頭的園子裏,幾乎從中間整個挖空,尋了數十種的睡蓮和荷花栽下,夏日花開時節,一朵朵大小不一、顔色有粉有綠有白的花兒在水面上綻放,沿著湖邊的亭臺樓閣周圍也都是花兒,都要讓人分不清究竟是花在樓閣中,抑或樓閣建在花兒上。

湖面上造了彎彎曲曲的小橋供人行走,走在橋上,邊上全被蓮荷包圍,端是一副美不勝收的景色。

可就在閔雪瀅要跟著前頭那三個姑娘往前走的時候,忽然一只手從旁邊抓住了她的肩,攔住了她,她下意識退了幾步,差點腳一滑落入湖中,而原來搭在她肩上的手一拽一拉,她整個人就順勢撞進了身後之人的懷中。

就在這一剎那,她知道抓住她的人是誰了,她沒註意到自己瞬間勾起的微笑,也沒註意到自己倒入他懷裏的時候半點不抵抗的順從。

「你就不能小心點?」這話雖然是問句,可讓靳熹凡說來只剩下淡淡的無奈與寵溺。

「我有小心的。」閔雪瀅見到今日的目標自然也是高興的,可是一轉頭對上他的眸光,她猛然想起走來這裏的目的,便又倏地皺起了眉頭。「等等再說話吧,剛剛我妹妹她們走上橋了,我得跟去看看。」說完,她掙脫了他。

他卻再次將她攔住。「你別過去,這橋有問題。」

「有問題?」閔雪瀅不解地看著眼前巧妙融合在一片花色的木橋。「哪裏有問題?」

靳熹凡往橋面看了下,終於想起到底是哪裏不對勁了。

上輩子,靖安侯夫人也是百花會的主辦人,可是並沒有特地到別院來,而且方才他想過來後院的時候,分明還有小丫鬟攔著路,說是花池正在除淤,怕沖撞了貴客們,所以暫且先不讓人往後院去。

但他們不過就是前後腳的事情,她們卻沒人攔住,直直的就往這裏來,這其中定是有人安排,只是不知道要算計的究竟是哪一個。

他簡單和她說了自己的猜測,讓她先別往橋上去,若真是不放心剛剛那兩個小姐,他可以替她走一趟,看看究竟。

「你別去,我自個兒去。」閔雪瀅倒是覺得危險不大,畢竟前頭還有那麽多人,那些人也不可能鬧出什麽大的動靜,再說了,這輩子重生後,她體認到這個時代生存不易,已經開發一些保命的東西,她現在出門可是都會隨身攜帶「防身武器」,以備不時之需。

而且……她微皺著眉頭看了他的身材一眼,覺得相較於她手中有防身器材的人來說,他看起來似乎比較危險一點。

靳熹凡的臉色有點僵,她那一瞬間光明正大的打量和接下來的皺眉,即使她沒說出口是什麽意思,他還是明白了。

看他平日總是帶著淺笑的臉沈了下來,閔雪瀅也覺得自己的表現太明顯了,連忙補救道:「我的意思是,你去的話不大好,畢竟……你……」說到一半她忍不住又卡痰了,為什麽她怎麽繞就是繞不開諷刺他看起來很弱的這件事?

「我?我怎麽了?」他直勾勾的盯著她,就想瞧瞧她是不是真敢把那些話給說出來。

「其實人沒有十全十美的,你都已經得了功名當官去了,拳腳方面不行也沒關系的,我沒有說你身子不好的意思。」她是認真的想安慰他,順便彌補剛剛自己嘴拙的錯誤,可是不知道為什麽,她最後還是把真心話給說了出來。

靳熹凡微微斂下眼,手中的摺扇輕輕地敲了敲手掌,明明沒什麽可怕的動作,可是那渾身氣勢的改變,還是讓閔雪瀅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然後認真檢討自己的失誤。

她不久前吃的豆沙包真的不是誠實豆沙包嗎?要不然她怎麽就這麽嘴快呢?

她剛剛那句話果然剌激到他了,看來不管在古代還是現代,男人都不愛聽人家說他不行。

雖然她不明白為什麽不行,但是以前同個實驗室裏的學弟們總是這麽說,她便默默記住了。

「我……」她全身僵硬,有點惶恐的看著他。

靳熹凡斂下的眉眼裏其實藏著微微的笑意,以往看她老是面無表情,其實眼神靈動得很,尤其像是這種眸底寫滿了後悔不安的時候,更是讓他的心柔軟成一片,只想好好把她收進懷裏撫摸著。

「罷了,我……」

他才剛起了個頭,忽然間撲通的落水聲傳來,他和閔雪瀅面面相覷,再也沒時間去考慮到底誰該過去,一前一後就往橋上奔。

他們繞過了兩個彎道後,看見方才領路的小丫鬟匆匆忙忙地往前跑走,而橋上只剩下閔雪蓮正臉色蒼白地不斷往後退,而水裏還有一點掙紮聲,可是被層層疊疊的蓮葉給遮擋住,不一會兒,水面上只剩下一層層的波痕,再也看不見人影。

閔雪蓮看到有人來了,也不管來人是誰,慌忙地解釋道:「不是我推她的!不是我……

是……」

「閉嘴!」閔雪瀅喝斥一聲,如果人沒救上來,這些話就等著上公堂說給縣府老爺聽吧。

她快速褪掉披帛等會妨礙的東西,把一些玉佩首飾什麽的也給摘了丟到地上,快手快腳地就要踩上欄桿的時候,她的手被人緊緊拉住。

「下來,有我在哪裏還需要你下水。」靳熹凡冷聲說完,就要將她抱下來。閔雪瀅難得堅定地露出一抹淺笑,抽回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霸氣萬千的道:「不準下去,我的男人不可以抱另外一個女人。」

靳熹凡被她霸氣的宣言給說得楞住了,她便趁著這個機會轉身一跳,他猛地回過神來,伸手一抓,只抓住了她裙擺的一角,但那片衣料順著她的動作快速的從他的手心滑過。

「可惡的小丫頭,如果你沒有好好的,看我怎麽教訓你!」他難得丟掉了表面常見的冷靜理智,輕輕咬著牙道。

水面下的動靜一時還沒有結果,但是靳熹凡知道這事情可不能掩下來,尤其是剛剛跑走的那個丫鬟更是可疑,所以他看了一眼還呆呆傻傻坐在地上的閔雪蓮,往身後打了個手勢,陰暗處一道人影就快速往前頭去了他知道剩下的事情會有人處理,所以就專心看著水面,打算如果情勢不對,不管閔雪澄說什麽,他都要下水去了。

閔雪瀅努力憋著氣,在水中撥開長得繁雜錯亂的蓮莖,搜尋那個被弄下水的倒黴鬼。

照道理來說,才剛落水,不應該沈得這麽快,尤其是他們在一聽到落水聲後就急急地跑了過來,她應該一跳下水就能見到落水的那個人才對,可奇怪的是,她在落水地點附近搜索了半天卻不見人影。

閔雪瀅不是輕易會放棄的人,她略微探頭換了口氣後又馬上潛入水中,這次她往更深處搜尋。

很快的,她就證明了她剛剛的想法是正確的。

再往下的地方有不少石頭,有拳頭一般大的,也有半個人大的,不知道是當初砌湖石的時候隨意丟在水裏還是如何,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有個女子被夾在石頭縫裏。

等閔雪瀅潛過去一看,才發現那姑娘的腳被用繩子纏住了,繩子的另外一端綁著一塊不算小的石頭。

就算她不是柯南,也知道這根本是謀殺了,不過現下情況危急,她沒有心思多想究竟是什麽人這麽狠心,也沒有時間可以割斷繩子,所以要救人最好的方式就是把綁著石頭那一端的結給解開,然後拉著人快速地往水面游。

感謝她平日為了打發無聊的時間去上了游泳課,又在櫃臺人員的殷勤說服下,連救生員證照都考了,要不現在也不能發揮所長。

只是上頭是橋,她爬不上去,看來只能先把人帶到水面,到時再招呼著人把她們拉上岸。

然而靳熹凡早就安排好了,閔雪瀅帶著人才出了水面,一艘小舟就劃了過來,幾個婆子手忙腳亂的把人拉上船,閔雪瀅好不容易松了口氣,擡頭往橋上望去,靳熹凡朝著她淡淡一笑,卻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她的臉瞬間僵了下,不明白為什麽明明她救了人,他卻皮笑肉不笑的?好像要整她一樣……

靳熹凡要是知道她現在在想什麽,肯定會微笑地告訴她,她想得沒錯,在看到她平安的上了小船的時候,他想的是該怎麽教訓這個任性妄為的小姑娘。

雖然她跳下去之前說得那般有氣勢,但是基於出事前她才質疑他「不行」,使得他非常懷疑她根本是認為他沒有下水救人的能力,才會自告奮勇地搶在前頭跳下去。

不過那都不是重點,重點是當她的身影在他眼前往下墜、當他的手只能抓住那無法握緊的裙擺時,他心中瞬間的慌亂,是她無法想像的。

他也沒辦法想像他情緒居然會因為一個小姑娘而有這麽大的起伏。

不過就是見過幾次面,明明確定自己的心意才沒有多久,為什麽在她突然消失的瞬間,他卻有種心被緊緊的捏住,幾乎要無法呼吸的錯覺?!

閔雪瀅不知道他心裏的糾結,安慰自己他可能只是擔心她,現在看她好好的,情緒一時無法恢覆,才會露出這麽古怪的表情,想到這裏,她欣喜的笑開。

她閃亮的眼神裏激動的情緒一覽無遺,讓本來就糾結於心緒居然被一個小姑娘完全牽著走的靳熹凡,重重捏斷了手中的摺扇,對於這個小姑娘居然不知道保重自己的怒氣又多了幾他們的對視不過一瞬,隨著她搭著小舟逐漸往岸上去的時候,他也準備離開這裏,一轉過頭,那個從剛剛起就一直被他給遺忘的閔雪蓮正直勾勾的望著他。

閔雪蓮是真的被嚇慘了,張開口,才發覺自己連話都說不出來,手腳無力,無法撐起身體,只能眼巴巴的看著眼前的男子,渴求他不要丟下她,能夠拉她一把。

只可惜靳熹凡對於其他女子的心意完全遲鈍,他又掛上熟悉又客套的淺笑,讓急急忙忙趕過來的一個丫鬟把閔雪蓮扶起來,自己半點沒沾手。

「走吧!讓我們往前頭去,問問到底是誰這麽膽大包天,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謀害貴女。」

閔雪蓮連站都站不穩,可是心裏頭最怕的就是其他人會誤會是她將苗靖雅推下水的,可是她真的沒有動手,她只是應了苗靖雅的提議說要賞花,一起來到這兒,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那個領著她們過來的丫鬟居然一把將苗靖雅推入水中,然後還想要推她入水,如果不是她急急的反應過來,緊接著又是這個男子帶著人一起跑過來驚動了那個丫鬟……

閔雪蓮連想都不敢想,自己是不是會就這麽死得悄無聲息,甚至被人懷疑她就是殺害苗靖雅的兇手。

所以當她一聽見他的話,整個人是錯愕又驚喜,沒想到他居然相信事情不是她做的,也相信這不是單純的意外。

「你……你真的相信不是我害了她?我……是有人要害我的,我……」

靳熹凡沒時間聽她廢話,淡淡的打斷道:「我知道不是你做的,至於其他的,你直接到靖安侯夫人面前好好說吧,我也會把我看見的都說個清楚明白。」

他不知道他的話對閔雪蓮來說無疑是顆定心丸一般,他心裏正仔細琢磨著這個上輩子不曾發生的意外。

今天假如不是看到閔雪瀅跟在她們後頭,或許他也不會刻意靠近湖邊,當然也不會恰好救了她們,這代表今日苗靖雅和閔雪蓮會死在這湖中,無聲無息。

因為這座湖今日原是不開放的,所以前頭那些人肯定不會一開始就往這方向找,更別說這湖遠遠看去像是沒了邊際,如果不是他們早早趕到,能夠確定落水的方向,想要在這浩瀚的湖水加上枝葉的阻擋下找人,著實困難,兩個人的消失或許最後會成了一宗懸案,到最後消弭於無形。

可是上輩子他記得清清楚楚,苗靖雅最後可是和靳展鵬成了婚的,也就是不管如何,她總是安然活到了至少一年後,那麽就代表,今天這件事情,也是和上輩子不同的轉折。

要不是閔雪瀅的話……這個轉折又會帶來什麽樣的改變?

他本不信命,可是老天卻讓他又重活了一次。

可當他開始相信或許這世界上真有所謂的命中註定,這粧粧件件的事情又讓他發現其實命並非一成不變,似乎從他放下了對閔雪瀅的殺心,一切就開始往新的方向走去。

靳熹凡迎著風,淡然一笑,眼裏有著上輩子運籌帷幄時的霸氣。

既然命運已經改變了,可他不曾變,上輩子那些小人在背叛他後,一個個讓他給剝了權勢,讓他們顛沛流離,這輩子他早已知道誰會背叛他,難道還能夠讓他們在他的頭上蹦達?

是命,還是運,他就等著看,他絕對不會只等著老天的安排,或者說,就算這輩子重新再來,即使原來是個死局,他也得把局給改活了。

他一邊想著一邊加快腳步,完全沒有註意到身後的閔雪蓮在丫鬟的攙扶下,蒼白的臉上帶著奇怪的紅暈,一下一下的偷覷著他。

那恰似少女春心浮動的神色,讓丫鬟的頭又低了低,不敢再看,只是她心裏頭也不免看不起閔雪蓮這樣的姑娘,自家大公子就算是個庶子,可是豐神俊朗,玉樹臨風,怎麽也不是這樣一個見著大公子就輕了一身骨頭的膚淺姑娘可以配得上的。

只是這樣的話她也只能在心裏想想,畢竟如今院子裏發生了這樣的大事,只怕又得掀起一陣騷動了!

一開始兩個姑娘和丫鬟離開,並沒有對花會造成什麽影響,就算有幾個人註意到了姑娘們的離席,也以為是去更衣之類的,覺得這一點小事連報給夫人們的必要都沒有。

可是當一個丫鬟快步走往眾夫人聚集的待客廳後,就算是再沒眼力的姑娘們都知道發生了不尋常的事情了。

隨即,整個別院瞬間動了起來,前院後院各個大門小門全都關閉,所有丫鬟小廝都被召來清點人數,護衛們在外頭守著,而姑娘們也全都被聚集起來,靖安侯夫人身邊的四個大丫鬟,有三個被派了出去,一個個地方的開始清點姑娘們的人數,而最後一個丫鬟則是急急忙忙地往後頭的廂房去了。

文氏從靖安侯夫人開始這一連串的安排,不知怎地心中就有種不安的感覺,但又安慰自己可能是姑娘家和少年們鬧出的混亂,一直勸著自己別想太多,可是當她看到自個兒的女兒一臉惶恐的被帶上來,她的臉色驀然一白,激動的站起身。「蓮兒!」

靖安侯夫人淡淡的看了文氏一眼,雖然沒說什麽,可文氏知道她是不高興了,只能先坐了下來,可一雙眼還是焦慮不安的直勾勾望著女兒。

靖安侯夫人沒想到不過就是一場花會,居然會出這樣的大事來,比起花會被打斷和侄女落水,顔面掃地讓她更加難忍。

一想到這裏,看著眼前的閔雪蓮,她心裏頭更是暗恨了幾分,語氣也冷沈了許多,「閔二姑娘,怎麽你跟我家雅兒去了後頭的院子,她卻突然落水了?到底發生什麽事了,還得請你說個明白。」

閔雪蓮雖然受了驚嚇,面對靖安侯夫人咄咄逼人的氣勢也感到惴揣不安,可是她很清楚這種時候她不能畏畏縮縮的不說話,否則一個害人的名頭掛在了她的頭上,她的一輩子就完了。

於是她深吸一口氣,斷斷續續地把剛剛在席面上,一個小丫鬟過來喊苗靖雅,苗靖雅又喊了她一起,緊接著兩人走到橋上的時候,那個小丫鬟不知道發了什麽瘋,猛然把苗靖雅給推落水中,看到她想跑,快步追了上來,想把她一起推入水裏。

在座的夫人哪裏聽過這樣的狠事,一個個都倒抽了口氣,可也有人不相信這樣的說法,只覺得這是她的推托之詞。

靖安侯夫人顯然就是屬於後者,她淡淡的質問道:「你說是雅兒找你的,可無緣無故的她怎麽會邀你一道兒?再說了,現在那個小丫鬟也沒找到,雅兒如今還昏迷不醒,誰知道這會不會只是你想脫罪的一面之詞?」

「不……不是的,苗姑娘醒來之後就能證明我的清白,我真的沒有做,我……還有我姊姊和府上的大公子能夠證明我說的是實話,他們都看見有個小丫鬟領著我們過去的。」

靖安侯夫人的眼裏閃過厭惡,不知道是因為對於閔雪蓮現在狼狽不安的模樣感到心煩,還是因為她剛剛提起了她最不待見的那個人的名字,總之,靖安侯夫人的臉色又冷了許多,她端起了茶盞,慢慢地用杯蓋拂去茶水上的泡沫,等著她說的那兩個證人來幫她作證。

靳熹凡是在外頭等閔雪瀅換好了衣裳才和她一起進入廳裏的,靖安侯夫人懶得看他,直接看向外表看起來比閔雪蓮年紀還要小的姑娘,把剛剛閔雪蓮說的話覆述了一次,然後問道:「所以說,你真瞧見有個丫鬟把人給推下水了?」

文氏緊盯著閔雪瀅,緊張得連帕子都要被扯爛了,恨不得自己沖上去替她答了,可眼裏又有著期盼,想著她只要老實說話,肯定就能馬上替女兒洗清身上的汙水,至於兇手是誰,她可是半點也不關心。

閔雪蓮也是一臉期盼的看著靳熹凡,她還記得他剛剛安慰她的話,他說他相信她,那就代表他一定會幫她作證,不管閱雪漥說了什麽,只要有他在,靖安侯夫人肯定也會多考慮考慮他的證詞的。

閔雪瀅剛換了套衣裳,就被靖安侯夫人身邊的大丫鬟給急急忙忙地帶到這裏來,連頭發都還是半濕的,看著一屋子的人全都專註的盯著她,她還是一樣的面無表情,紅唇輕啟,「沒瞧見。」

聞言,文氏忍無可忍的站了起來,疾言厲色地罵道:「閔雪瀅!那可是你妹妹,你說了謊話自己虧不虧心?你怎麽就不想想這麽做你難道就能得了好?」

閔雪蓮也是楞住了,在自家娘親大吼完之後,她忍不住哭了出來,百般可憐的扯著閔雪瀅的衣袖,「姊姊,你明明看見了……你說實話啊!」

閔雪瀅對於這對母女說哭就哭的表現只覺得莫名其妙,「我說了我沒瞧見,你為什麽要我說謊?」

靖安侯夫人也覺得這母女倆吵得很,揮了揮手,冷聲道:「行了,既然如此,那你說雅兒是讓其他人給害了這件事情就有待商榷,來人!先把閔二姑娘給請到後頭的屋子裏,讓其他的夫人小姐們先散了……」

靖安侯夫人的話還沒說完,被閔雪瀅慢條斯理的打斷了,「請等一下,我是沒瞧見丫鬟推人下水,可是我的確看到有個可疑的丫鬟把兩位姑娘引到後面的橋上去。」

此話一出,原本已經要下定論的事情又拐了一個大轉折。

靖安侯夫人只覺得閔家人今日就是來給她添堵的,一個惹事不夠,一個連說話都不會說,甚至還無禮的敢打斷她的話。「你都說沒見到丫鬟把人推下水,你又怎麽……」

閔雪瀅第二次打斷靖安侯夫人的話,「我是說我沒親眼看見那個丫鬟把人給推下水,但是我親眼見到的確有個丫鬟把人給引到橋上去,這兩者是不一樣的意思。」

她雖然是理科生,平日也不會太執著於文字表述,可是一旦牽扯到概念的問題,她就一定要分辨得清清楚楚。

靖安侯夫人冷笑道:「好個牙尖嘴利的姑娘,倒是跟我繞起口令來了,你既然沒瞧見,又怎麽證明你妹妹的清白?再說了,你們是親姊妹,如今異口同聲的說有個古怪的丫鬟,可是又沒抓到人,我方才也吩咐下去盤查剛剛不在自己位置上的丫鬟,根本沒找到什麽古怪的人,所以不能排除可能是你們姊妹倆早已經串好了話,想找藉口脫罪,而且誰知道你是不是也跟著參了一腳。」她這是被閔雪瀅給激怒了,懷疑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她們弄出來的。

閔雪瀅哪裏怕她這樣誣蔑,不慌不忙的回道:「首先,我們不是純的親姊妹,起碼我們的娘不是同一個,所以我沒有必要一定要替她做偽證;第二,事發到現在已經過了快兩刻鐘,可是夫人下令不讓人出入,頂多也才一刻鐘以前的事,這中間一刻鐘的空檔,別院裏要走丟一個丫鬟是很容易的事情,更別說這別院本來就在城外,找不到人一點也不意外。

「而且我剛剛下水救人的時候,苗姑娘的腳上纏著一條綁了石頭的繩子,擺明就是蓄意謀害,如果真是閔雪蓮所為,那不就代表她必須隨身帶了繩子和石頭?她只是笨了些,不至於會做出就連傻子都不會做的蠢事,必定是有第三人或者是第四人,一個將人推下水,一個在苗姑娘腳上纏上繩子,讓她很快的沈到水裏去。」閔雪瀅把目前有的證據還有她觀察到的線索都說個分明,然後沈靜的看著靖安侯夫人,直言不諱的道:「所以說,與其猜測是我們這些客人所害,夫人應該先查查自家人才是。」

她只差沒挑明了說,一個引人的丫頭,一個能夠在水下動手腳的人,要同時準備好人手和掌握下手的時機,如果不是靖安侯府的自家人動手,還真沒有人有這樣的能耐了。

靖安侯夫人沒想到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當眾打了臉,她的一字一句就像在指摘她治家無方,才會出了這種事情。

大廳裏瞬間寂靜無聲,就連文氏也沒辦法高興自己的女兒是這樣被洗清嫌疑的。

這個丫頭是存心想害了自己家啊!把見到的事情說明白就好,還多嘴說那麽多要做什麽?

這不是白白讓靖安侯夫人就這麽恨上了她們嗎!

一直被晾在邊上的靳熹凡沒想到自家的小姑娘本事非凡,一下子就把嫡母給堵得說不出話來,他在心裏偷偷笑著,表面上則是端著一副平靜的樣子,「母親,剛好那時我也在附近,所以一聽到落水聲,我馬上過去察看,雖然也沒見到到底是誰將人推入水中,但我也的確見到了一個小丫鬟匆匆離去,而且穿著打扮跟母親身邊的二等丫鬟幾乎一模一樣。」

這句話說明了許多,苗靖雅常常在府裏走動,府裏丫鬟的服飾都有定例,她自然也是清楚的,加上她自視甚高,一般的小丫鬟肯定叫不動她,想來那個丫鬟也算是有點地位的,再者,如果是閔雪蓮這個客人下的手,那丫鬟若是待在原地,至少能夠當個證人,說不得還能將功抵過,可她卻在見到有人來就匆匆離開,豈不代表心中有鬼?

聞言,靖安侯夫人自然也想明白了裏頭的彎彎繞繞,既然是自家府中鬧出的事兒,就不能把事情鬧大,她心裏暗恨著這一個個都沒個省心的,急著想要把人給打發出去,忽然又想到一個疑點,「今日男客全都在前院的西頭院子裏,你忽然又往後頭去要做什麽?」而且就這麽剛好那三個小姑娘也都往後院裏頭去?難不成這個庶子還跟這幾個姑娘有什麽牽扯不成?

靳熹凡陣光一冷,就知道嫡母會以此質問他,他不疾不徐的回道:「前幾日公務繁忙,想找個清靜的地方歇息一下,又想著後院今日沒人……卻沒想到正好碰巧遇見了這事兒。」

嫡母怎麽就沒想過,如果今日不是他和閔雪瀅在那兒,她那寶貝侄女就得死在蓮花池裏了。

靖安侯夫人也不知道信沒信他的說法,她看向仍舊一臉惶恐的閔雪蓮和一臉「我很正直」

卻把她氣得半死的閔雪瀅,心裏忽然有了想法,只不過這些事還得往後壓一壓。

既然出了事情,靖安侯夫人也不留客了,讓眾夫人去找了自家的姑娘離去,前頭也讓人去傳了話,就說今日府上有事,花會到此為止。

把事情給弄明白了,靖安侯夫人也不留著,讓丫鬟攙扶著離去。

文氏連忙上前攬住女兒,上上下下的檢查,深怕她也受了傷,文氏一邊抹著淚,一邊氣憤的道:「方才我聽見那該死的丫鬟居然還想要推你下水,我這氣差點都喘不過來了。」

閔雪蓮也是怕,緊緊回抱住自家娘親,過了一會兒她擡頭一看,靳熹凡就站在那裏,一身的清貴氣息讓她忍不住紅了臉,她輕輕推開娘親,規矩地站在一邊。

文氏一開始還不懂女兒這是怎麽了,正想要問,就瞧見女兒的神色變得有些古怪,似乎還帶著羞澀,她下意識朝著廳裏唯一的男子看去,先是一楞,緊接著心頭裏許多想法閃過,可眼神一掃,見到差點害了全家的閔雪瀅還一臉悠哉平靜地站在邊上,想到自己剛剛被弄得一驚一乍的,還在外人面前把自己多年來裝得賢慧的外表都給撕了,就忍不住恨得牙癢癢的。

若不是還有外人在,她肯定早就教訓她了,可現在……文氏忍得胸口都疼了,卻還是努力壓下罵人的沖動,得體的朝著靳熹凡笑了笑。「多謝公子替小女說話,今日之恩,必有厚禮回報。」

文氏說得體面,可是她的話才剛說完,就聽到一聲小小的噴嚏聲,讓她的臉色倏地又是一沈。

閔雪瀅拿出帕子檫了檫鼻涕,發現繼母用仿佛要吃了她一般的兇惡眼神瞪著自己,她倒也不怕,慢條斯理地把帕子給收了回去。

怎麽?現在是不能打噴嚏也不能擤鼻涕了嗎?

靳熹凡看著她們這對繼母女交鋒,覺得著實好笑,之前他還想著這樣一個「可愛單純」的小姑娘在家裏會不會受了欺負,但現在看來,他倒是不用太擔心了。

也幸好文氏和閔雪蓮不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要不然肯定一口血都要噴了出來,可愛又單純什麽的,這大概是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最佳代表了,她們可一點也不覺得這個把全家都送到靖安侯夫人面前當眼中釘的罪魁禍首哪裏可愛單純了。

既然事情告一段落,文氏母女倆的情緒也平靜多了,便想著該離開了。

靳熹凡跟著她們一起往外走,權當是幫著府裏的人送客。

他有意落後在文氏母女後方,和閔雪瀅並肩走著,兩人之間雖然還有些距離,可是這樣讓他隱約覺得滿足。

閔雪瀅同樣趁機偷看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今日他似乎又比之前更好了,至於確切好在哪裏,她也說不上來,只是心裏頭有著淡淡的甜味兒,似乎都彌漫在嘴裏,讓人忍不住想微笑。

靳熹凡看著她半濕的頭發,想起文氏只關心自己的親生女兒,卻對她不聞不問,忍不住叮嚀道:「等等上了車,讓你的丫鬟趕緊拿塊布再把頭發擦幹,還有,回府之後趕緊熬一碗熱姜茶,喝了好祛寒,聽見了沒有?」他發現她的眼神有點放空,一個沖動,手指輕捏了捏她的臉頰。

嗯!手感果然跟他想像的一樣好。

「聽見了。」睨了他一眼,閔雪瀅鼓著腮幫子不說話,畢竟剛剛他那一捏,邊上的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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