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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雲: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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遣且為患。”先是,何以吳衣葛無以禦冬,制缊袍贈之。吳生笑不受,而衣葛如故,亦未見其寒也。心竊疑怪,至是聞許言,深然之。乃謂吳生曰:“先生固有歸志,為兒輩羈留久矣。敢具芻糧,為君啟途。”即袖中出十金為贐,吳笑而受之,曰:“即今日行矣。”何請暫留,為杯酒之餞。吳堅謝,遂長揖別去。

他日,何策衛而出,覆遇吳灌綐溪邊,因問曰:“先生未歸耶?”吳曰:“方授徒東村李氏,未有行期。”款敘數語,別而行。前二三裏,覆見吳坐大樹下,頗疑詫。吳見而笑曰:“引避不及,幸恕之。”何唯唯馳去。過李氏之門,卻見吳生與李立門外,乃大詫。李固何舊識,乃前詰吳曰:“頃兩遇先生,遽已在此,何間道之速也?”吳不答。李笑曰:“先生固未出,公焉得見之?得毋誤否?”何默然,曳李於內,問吳所自來,且述其異。李曰:“適主於我四載矣。”計其在李氏時,即其在何氏時也。相與驚絕。趨出視吳,吳已去,後遂不覆至。

——何燧官武清令,嘗為人言之。

☆、貓言

據某友講:

某公夜裏將要上床睡覺時,聞窗外有人竊竊私語,悄悄起身察看。當時外面星月如晝,寂靜無人,原來是自家的貓與鄰居家的貓在說話。鄰家貓說:“西家娶媳婦,何不去看看呢?”自家貓說:“那家的廚娘很會收拾東西,根本不值得跑一趟。”鄰家貓又說:“盡管如此,姑且走一趟,又有何害?”自家貓又說:“去也無益。”鄰家貓堅意邀請,自家貓堅決不去,推來推去好久。鄰家貓跳上墻頭,還遠遠地呼喊道:“你來你來!”自家貓不得已,也跳上去跟它走了,並且還說:“就當陪陪你罷了。”某公大大吃驚。

第二天,某公抓住貓要殺它,並且譴責它道:“你只不過是一只貓,為什麽會說人話呢?”貓回答說:“貓本來就會說話。然而天下的貓都會說話,怎麽單單責我呢?公既然不喜歡,貓今後就不說話。”某公怒道:“這真是一個妖物!”舉起棒槌就要砸死它,貓大叫道:“天哪冤枉呀!我真的沒罪。既然這樣,讓我說一句話再死。”某公說:“你還有什麽話說?”貓說:“假使我真的是妖怪,你能抓到我嗎?我既然不是妖怪,而公卻殺了我,那我變為厲鬼害你,你還能殺得了嗎?況且我曾經為你捕鼠,對於公算是有小小功勞的。有功勞而殺掉,會不會不吉祥呢?而老鼠們聽說後,會相互約著一起來,占據你家糧倉糟蹋糧食,洞穿你家箱子毀掉書籍,讓你拿不出一件完好的衣服,滿屋沒一件完整的器皿,還讓你睡不成一夜安穩覺。我與它們相比哪個更能禍害人?因而不如放掉我,讓我得以更好地為公效爪牙之勞,今天給予我的恩惠,怎敢忘記?”某公笑著放開了貓,貓竟然溜走沒再回來,後來也沒發生別的怪異事。

《東陽夜怪錄》記述了苗介立的事,證明貓會說話,自古已有。而此貓格外滑稽,足以讓人發笑。

【原文】

某友言:某公夜將寢,聞窗外偶語,潛起窺之。時星月如晝,闃不見人,乃其家貓與鄰貓言耳。鄰貓曰:“西家娶婦,盍往覘乎?”家貓曰:“其廚娘善藏,不足稅吾駕也。”鄰貓又曰:“雖然,姑一行,何害?”家貓又曰:“無益也。”鄰貓固邀,家貓固卻,往覆久之。鄰貓躍登垣,猶遙呼曰:“若來若來!”家貓不得已,亦躍從之,曰:“聊奉伴耳。”某公大駭。

次日,執貓將殺之,因讓之曰:“爾貓也,而人言耶?”貓應曰:“貓誠能言,然天下之貓皆能言也,庸獨我乎?公既惡之,貓請勿言。”某公怒曰:“是真妖也!”引槌將擊殺之,貓大呼曰:“天乎冤哉!吾真無罪也。雖然,願一言而死。”某公曰:“若覆何言?”貓曰:“使我果妖,公能執我乎?我不為妖,而公殺我,則我且為厲,公能覆殺之乎?且我嘗為公捕鼠。是有微勞於公也。有勞而殺之,或者其不祥乎?而鼠子聞之,相呼皆至,據廩以糜粟,穴簏而毀書,揓無完衣,室無整器,公不得一夕安枕而臥也。妖孰甚焉?故不如舍我,使得效爪牙之役,今日之惠,其寧敢忘?”某公笑而釋之,貓竟逸去,亦無他異。

《東陽夜怪錄》記苗介立事,貓之能言,古有之矣。而此貓滑稽特甚,足為捧腹。

☆、瓜異

某公曾經買過一個瓜,瓜大如鬥,放在案子下面。半夜聽到地上有聲音,嘰嘰喳喳的如千百只小雞。起來一看,聲音是從瓜中傳出來的。再仔細看看瓜,竟然滿是光亮點,如同繁星燦爛奪目。吃驚地告訴左右鄰居,大家聽見看見的都是這樣的。讓人點上蠟燭觀察,則聲音消失而光也隱去了。放到屋外,第二天白天剖開它時,哢哢脆響,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瓜。放在嘴裏一吃,味道很甘甜,沒有發現別的什麽特殊現象。

【原文】

某公嘗市一瓜,大可如鬥,置案下。夜半地上有聲,嚶嚀如雞雛千百。察之,自瓜中出也。視瓜,乃洞灼有光,如萬星爛然射目。驚語左右,聞見皆同。使燃燭諦觀,則聲寂而光弢矣。置屋外,旦日剖之,戛然有聲,然亦常瓜也。或啗之,味甚甘冽,無他驗。

☆、秦某

有位姓宋的,是直隸玉田人。曾經考中進士,後因犯事被追究,發配到烏魯木齊。一個名叫白香的,其先父為邊吏,白香幼年隨父來到邊疆,曾跟從姓宋的讀書。當時有個姓秦的,也是發配充軍來的,山西徐溝人,與姓宋的關系極為密切。常常來姓宋的住處,談說往事,所以白香聽得熟了。下面是白香告訴我的:

宋最初來到發配地時,曾拜謁關帝廟,廟前臺階下站著一個人,年紀大約五、六十歲,眉毛疏朗而須髯秀美,他望著宋微笑,像是曾經相識的人一樣。接著又叫著宋的名字說:“你是我的老熟人呀,不知道其中的緣故吧?”宋一臉的愕然,支支吾吾不知如何回答。其人則能很詳細地說出宋的郡縣、族裏、姓名及各種具體的事,並且問:“田國榮到了沒?按說應該到了。”他所說的田國榮,是宋的家仆,當時實際還在路上。這讓宋聽了十分驚訝,說:“神仙哪,神仙哪!怎麽知道這些?”急忙叩問他的姓氏,則回答姓秦。秦對宋說:“我之所以知道你,是因為夢的緣故。盡管如此,但說來話長了,不是站在這裏就能說完的。”於是跟宋一起回到宋的居所,以詳細說明內情。

秦對宋說:“我從前一直住在京師。某年的除夕,忽然夢見被地方管事的抓去,接受司法審訊。定案後,發配到這裏。親人舊友都來送別,吏卒押送上路,所經歷的山川、關塞、道裏,水陸、舟車、步馬、程宿如同親身所受,沒有一樣不是具體而微的。一直到了烏魯木齊才驚醒,這時外面的拜年客正上門來賀歲。心有所疑而十分厭惡這個夢。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之夜,忽又接著前夢做下去,一直到了發配目的地並以此地定終身才醒。於是相信這個夢是有緣由的。過了三天事情果然發作了。獲罪以來,事無巨細,都與夢中所見完全相符,沒辦法強行改變。剛才在廟前遇見你,也是按夢境而來的,卻果真遇上你。請讓我給你說一些今後的事,來試試我的夢準不準。比如說你某年某月很吉利,某年某月有小的挫折;某事能如願,某事將沒有結果。某月會生病,某月可痊愈,某月會有所收獲,某月又將有所損失;某人會來,某人又會離去。這些都是我夢見過的事。夢境畢竟是虛幻渺茫的,自己也常常不相信,又擔心事涉詭怪,惑人聽聞,再次被人加上罪名,便深深隱瞞起來不敢對人說。你對我不錯,姑且說說,來檢驗一下我的夢。”

宋從此與他結下交情。但仍然懷疑他可能有其它的法術,經長時間的觀察,最後確定他的說法真的是從夢中得來的,而並非用了法術。記住他所說的,沒一樣不靈驗。因為有些夢中的事過了很長時間,事情又千頭萬緒,秦也無法都能記住。大多在事情發生的過程中才想起來,秦就能詳細地說出後來的發展過程和最後的結果,也沒有不靈驗的。

秦還對宋說:“雖然都靈驗,唯獨一事不驗。我夢中住在此地時,這裏是一個品字形的三城,而實際上只有一城而已,這就不對了。”乾隆三十年後,因本地屯田的發展,商賈雲集,旁邊另築了一座新城。後來又調動陜西的滿兵到此地駐防,再築一座滿城。三城之說也得以驗證。

宋家中有年邁的老母,歲時八節及老人生日,未嘗不因懷念而流淚的。秦安慰他說:“不必悲傷。你能遇上赦免釋放,並且能為老人養老送終。”數年後,宋果然獲釋回家,事俸母親到最後,自己也老死在家鄉。秦後來死在發配地。

唉!除夕夜的夢本已奇怪了!過了十五天又接著做原先的夢,其後的數十年都在按照夢境生活,以至於繁雜的應酬,瑣碎的話語,眼見耳聞,都與夢中已經出現的情形完全相同。而那些事先並沒有商量謀劃過的人和事,無一不像印面和印紙一樣吻合。與別人相比,簡直不啻於兩世為人,也算得上古往今來絕無僅有的事。這怎麽不是天數呢!白香在烏魯木齊時,年齡還小不能將整個事全部了解清楚,到他說給我聽時,又忘了十之四五。我記述時,又失掉了其中十之四五。因而並不是很詳細的記載了。白香還說:宋晚年時很精通蔔筮,推占將來的事,往往與姓秦的夢相符。真的嗎?還是假的?

【原文】

宋某者,直隸玉田人。嘗舉進士,後以事被罪,配烏魯木齊。白香幼隨其考為邊吏,嘗從宋受書。時有秦某者,亦配軍也,山西徐溝人,與宋特相善。每過宋齋,說往事,故白香聞而熟焉。白香告餘曰:

宋初至配所時,謁關廟,階下立一人,年界五六十,疏眉而秀髯,目宋而笑,若曾相識者。已而呼宋曰:“子吾故人也,而不識幾?”宋愕然,唯唯莫對。其人乃能道宋郡縣族裏氏名及事狀甚悉,且曰:“田國榮來歟?然當至。”田國榮者,宋之家仆也,時果在道矣。於是宋聞之訝甚,曰:“仙乎哉,仙乎哉!何以能然?”亟叩其姓氏,則曰秦某也。秦謂宋曰:“吾所以識子,乃以夢故。雖然,言長矣,非立談可訖。”遂與歸其所居,述其詳。

秦謂宋曰:“吾向在京師。某年除夕,忽夢為有司逮去,鞫於刑曹。獄成,配於此。親舊相吊而別也,吏卒相拘而行也,山川關塞道裏之所經,水陸舟車步馬程宿之所身受,無不盡歷。至烏魯木齊乃驚覺,則獻歲而賀客來也。心疑而惡之。至上元夜,忽又續前夢,則至配所以訖於身終而覺。遂信其有以。越三日而事果作矣。得罪以來,事無巨細,率與夢符,莫能強異。適遇子於廟,亦遵夢而行者也,而果遇子。請更言其後,以試吾夢。如子某年某月吉,某年某月當小蹇;某事如志,某事當無成。某月且疾病,某月當愈,某月有獲,某月當有所失,某某當來,某某當去。此皆吾夢中事也。夢境渺茫,每不自信,又恐跡涉詭怪,惑人聽睹,重取罪戾,深秘不敢言。子厚於我,姑言之,以試吾夢。”

宋於是遂與定交。然疑其或有他術,久而察之,然後知其果夢也,而非術也。識其所言,無弗驗者。夢既久,事以千萬計,秦亦不能盡記。事至輒憶之,則娓娓而竟其後,無弗驗者。

秦謂宋曰:“無弗驗者。獨一事弗驗。吾夢居此地時,乃三城品列,今獨一城耳,此為不驗。”乾隆三十年後,屯田既廣,商賈雲集,更築新城以處之。後又移陜西滿兵駐防於此,覆築滿城。三城之說亦驗。

宋有母年老,歲時誕節,未嘗不瞻望涕泣。秦慰之曰:“無傷也。子行遇釋,且終養。”後數年,宋果釋歸,奉母以終,乃卒。秦卒於配所。

噫嘻!除夕一夢也異矣!越十五日續夢之,其後數十年覆履而行之,以至周旋瑣雜,語言纖碎,目見而耳聞,無異於己。而不相謀者,莫不如印同符合。比於他人,蓋不啻兩世,亦古今以來僅有之事也。然豈非數哉!白香在烏魯木齊,年尚少不能具悉,比述於餘,又忘其四五。餘記之,又逸其四五。蓋非其詳矣。白香又言:宋晚歲頗明於蔔筮,推占後事,往往與秦夢符也。然耶?否耶?

☆、武侯碑

卒總督視察成都時,有人在城下挖到一塊古碑,上面刻有五個“火”字,旁邊刻有諸葛亮的印章,於是將它移放在武侯祠裏。當天有大青蛙出現在市場上,一旁有個洞穴,有人用盆水澆它,蛙避入洞穴中,其洞穴也被封上了。第二天,有幾萬只青蛙成群而來,集中到武候祠,幾乎填塞了門巷。眾人都來這裏祈禱,蛙群後來消失不見了。不一會兒,成都五處起火,延綿燒毀了近萬戶人家。人們這才明白所挖出的古碑是諸葛武侯的鎮火碑。又將它埋回原來的地方,於是就沒再發生火災。

【原文】

卒制軍蒞成都日,掘城下得古碑,勒五“火”字,旁有武鄉侯款識,因移置武侯祠。是日大蛙見於市,旁有穴焉,或傾以盂水,蛙避入穴,穴亦塞。次日,蛙數萬隊行,詣武候祠,填塞門巷。眾禱焉,已而不見。頃之,成都火起者五處,延毀萬家。乃悟所掘者武侯鎮火碑也。覆埋之,遂不覆火。

☆、姚子英

福建人姚子英,年少而英俊。隨父在淮陰經商,父親讓他帶著資財去京師,謀取一個小吏來做。他在渡過黃河向北行的路上,忽然染上了傷寒,十分困頓。於是租住在一個荒涼的小廟中,經過好些時候的吃藥治療,逐漸痊愈。這天從廟裏出來到旁邊的村裏轉轉,見到他的人都註視著他。

回到廟裏後,深夜忽然有一個美麗的女子進入臥室。姚吃驚地問:“你是人嗎?”女子回答:“不是。”“是鬼嗎?”回答:“不是。”“狐仙嗎?”女子笑而不答。徑直與姚同寢,天一亮就忽然不見,姚見她並沒有具體的住處,斷定她就是狐。夜裏又來,拿出幾粒丹丸,讓姚服下,不過是媚人之藥,壯補的東西。

住了不久,姚的父親來了,是聽說兒子病了特意趕來探視的。見兒子已經痊愈,就催促他趕路。姚不得已,啟程上路。走了幾十裏就停下來徘徊不去,為的是等待那女子,而女子始終沒來。幾天後,姚估計父親已經回去了,就又返回廟中。夜裏女子來了,並高興地說:“妾知道郎,是個重情的人,肯定會回來的,這才又來了。”姚玩笑著說:“你是狐,卻不能跟隨著我,是什麽原因?豈不是忘了我嗎?”女子說:“不要責怪了,明天一早就跟隨你一起去。”

當夜三更天,聽見屋外雄雞啼鳴,女子急忙推醒姚起床,說:“趕快跑!老父找來了!”就用大被子包著姚,抱著他破門而出,登上墻頭狂奔。如同馬踏空虛。姚昏昏然聽之任之,不知身在何處。旋即聽女子喊他:“醒醒!醒醒!”姚如夢初醒,掀開被子睜開眼睛,但見曙色蒼涼,原來躺在荒野中一個亭子裏,女子在一旁氣喘籲籲,望著他笑。姚看看自己身上□□,不禁不好意思起來。女子指著被子下面說:“你的遮羞布在這裏。”姚急忙找到衣褲穿上,這才從容地問怎麽回事。

女子說:“別問了,趕緊想辦法解決燃眉之急吧。行李資財都丟了,沒辦法弄到吃的,怎麽辦?”姚憂愁窘迫束手無策,女子笑道:“如果不怕戴綠帽子,倒不用擔心貧困。”姚也笑著說:“這事兒在你,不在我。”女上前撫著他的臉說:“幸好還沒到那種程度。你餓了,只管說。”就從被子下面拿出幾片煮熟了的面片,遞給姚說:“這裏有一點點吃的,先吃吧。”從此只要是姚餓了想吃,女子就給一些他。

行走幾天後,女子說:“這也不是長遠之計。”姚說:“那怎麽辦?”女子說:“我小時候學過一些魔術把戲,讓我們去熱鬧地方,耍上一耍,湊點錢做盤纏,行嗎?”姚說:“那太好了。”二人一起來到一處市肆,女子選了一塊寬敞的地方,畫出一個方形,從袖子裏取出綠紗屏障,圍在四周,中間再垂下一副繡幔,將綠紗屏障之內的場地分隔為幕前幕後。一切道具都是從袖子裏取出的。讓姚坐在繡幔下,說:“你只管看。別的沒你什麽事。”姚只是唯唯諾諾。

女子接著在姚的旁邊坐下,揚起袖子一揮,綠紗屏障辟開了四、五處入口,觀眾像螞蟻一樣集了進來。忽有一個小丫鬟撩開繡幔走到場中,年齡大約十三、四歲,裙衫整潔鮮明,向女子一拜說:“姐姐好!”又向姚一拜說:“姐夫好!”姚將要站起來回禮,女子說:“坐下。”小丫鬟又對觀眾斂衽行禮,展開折扇要錢,不一會兒就得到了好幾貫,都獻給了姚。她接著將扇子慢慢向空中揮動,則萬紫千紅紛紛墜落地上,都是桃花、杏花。觀眾都很驚訝,九月深秋的氣候,不應該有此物。一會兒又出現一朵牡丹,大如盆,墜落在其它的花中。小丫鬟盤腿坐在牡丹花上,淩空而起,地上的花都隨著一起飄走了。觀眾莫不驚嘆詫異,認為奇妙絕倫。女子卻說道:“丫頭無禮,竟然扔下我跑了嗎?誰給我去將她捉回來?”便有一個老人應聲而出,身高一尺左右,扛著一根棍子騎著一匹小馬,傴僂著身子連連地噴嚏咳嗽,膽顫心驚地趴在馬鞍上,像要掉下來的樣子。女子笑著說:“你想去追那妮子,不怕閃斷你的老骨頭嗎?”老人扭扭捏捏地退了下去,全場觀眾哄堂大笑起來。女子說:“丫頭既然跑了,就讓她去吧。下面表演一段激楚舞來為賓客長長精神。”於是喊道:“良子上來!”就有一個童子從東面出場,身著短衣頭紮雙髻,手持一枝戟起舞。舞了很久,女子又喊:“阿延上來!”又有一個童子從西面出場,裝扮相同,手持雙劍。女子說:“鬥!”兩個童子就對打起來,劍戟迷離,但始終不相碰觸。女子說:“搏!”二人扔掉器械空手相搏。

忽然出現一人將兩個童子推倒在地。厲聲叫到:“你個淫婢子,還不趕快回去?”女子驚慌地跑了,那人在後面追趕,轉眼間跑得無影無蹤,表演場上所有的人物道具器械都化成了紙片。

姚十分驚駭,急忙鉆進人群中溜走,一個人來到京師,心中一直苦苦地懷念女子。幾年後,一無所有的他離開京城回家。路過原先那座廟,但見風景淒然。在廟裏又留宿了幾天,什麽都沒有發生。不得己,問廟裏的道士:“此地一直有狐貍作祟沒?”道士說:“客人曾遇見過嗎?”姚將幾年前的事都告訴了道士,道士笑道:“那是假冒的狐仙。有一個無利不圖的小人,不知他的姓名,靠旁門左道哄騙別人財物。尤其擅長用邪術劫色,能勾婦人的魂魄。好女子只要見到他,都會病臥床上像死了一樣,得很長時間才能恢覆;這些女人往往都會說自己是從那人那裏回來,再也不是貞潔的人了。那人又能隱形易貌,很詭秘。從前曾在這地方住過,現在已經挪走了。聽說那人有個女兒,得到父親的真傳,也用它來媚男子,假托為狐仙。他父親雖然很為她感到羞恥,卻沒辦法管得住她,客人所遇見的該不會是她吧?”

【原文】

閩人姚子英,少而俊。隨父商淮陰,父命挾資之京師,謀為小吏。渡黃河而北,忽得寒疾,甚困。稅居萊廟中,久之,藥焉而愈。出游廟旁村裏間,見之者目相環也。

既還廟,夜中忽有麗女子入室。姚驚曰:“汝人耶?”曰:“否。”“鬼耶?”曰:“否。”‘狐耶?”女子笑不答。遂同歡寢,旦則倏然去,不戶不庭,信狐也。夜覆來,則授丹數粒,使服之,蓋媚藥也,益健於人道。

居無何,姚父至,蓋聞其疾來視狀。見其愈也,乃促之就道。姚不得已,行。流連數十裏外,待女子,女子不至。數日,姚度父已歸,覆還廟中。女子至,喜曰:“妾知郎,情者也,必返,故至。”姚戲曰:“卿狐矣,乃不能隨我,曷故?豈非忘我哉?”女曰:“無須見責,明旦隨郎俱去耳。”

是夕漏三下,聞檐際雞聲喔喔,女急推姚起,曰:“亟竄!老父跡至矣!”即以長衾裹姚,挾之破扉出,登垣而奔。如乘馬躡虛,昏然聽之,不知身在何所也。旋聞女呼曰:“醒!醒!”姚如夢中覺,擘衾啟目,曙色蒼涼,乃臥野亭中,女在旁喘籲,睨之而笑。姚顧己身尚裸處,不禁腆然。女指衾下曰:“忍辱鎧固在。”姚索得衣裈著之,始從容問故。

女曰:“無須問,當圖其亟者。裝資盡棄,無以具糇糧,奈何?”姚憂窘無策,女笑曰:“不嫌綠頭巾為累,貧不足憂也。”姚亦笑曰:“事在卿,不在我。”女前拊其頰曰:“幸不至此。郎饑,第言之。”乃於衾下出馎饦數枚,授姚曰:“有少餌,可啖也。”自是姚欲食,女輒供之。

行數日,女曰:“此亦非長計。”姚曰:“若何?”女曰:“妾幼習角牴戲,請同游市麈,少展薄技,醵金而戒途,可乎?”姚曰:“甚善。”同行至一肆,女選敞地,畫中矩,忽於袖中出碧紗步障,圍四際,中垂繡幔,隔障為內外。一切供具悉取給袖中。坐姚於幔下,曰:“但觀之。諸無與郎事。”姚唯唯。

女亦遂坐於左,揚袖一揮,則障辟如門者四五,觀者蟻集矣。忽一小鬟搴幔出,年可十三四,裙杉楚楚,向女拜曰:“姊姊好!”又拜姚曰:“姊夫好!”姚欲起答之,女曰:“止。”小鬟覆對眾斂衽,展白折疊扇索錢,頃刻得數貫,獻於姚。徐舉扇揮空,則萬紫千紅紛紛墜地,皆桃杏花也。鹹訝九秋氣候,不宜有此。俄有牡丹一朵,大如盆,飛墮眾花中。小鬟趺坐其上,淩風而起,餘花皆隨之而去。觀者莫不嘆詫,以為奇絕妙絕也。女曰:“鴉頭無禮,竟舍我去乎?誰為我執以來?”便有老人應而出,長尺許,荷一梃控小馬,傴僂嚏咳,惴惴伏鞍上,若欲墜下狀。女哂曰:“汝欲追妮子,不顧閃折骨頭耶?”老人忸怩而退,觀者皆大笑。女曰:“鴉頭既去,且聽之。請為激楚舞以壯賓客。”遂呼曰:“良子來!”則有童於出於東,短衣雙髻,執戟而舞。良久,女又呼曰:“阿延來!”覆有童子出於西,裝如前,持雙劍。女曰;“鬥!”二童子乃鬥,劍戟迷離,終不相觸。女曰:“搏!”二童子乃棄仗而搏。

忽一人攔二童子仆。厲聲曰:“淫婢子尚不歸耶?”女色變而奔,其人逐之,倏忽已杳,諸物皆化為紙矣。

姚驚駭,急避入眾中,遂走至京師,憶女甚苦。數年,落拓歸。過故廟,風景淒然。留宿數日,寂如也。不得己。問廟中道士:“此地故有狐祟否?”道士曰:“客嘗遇之乎?”姚具告之,道士笑曰:“偽狐也。有某儈者,無姓名,挾左道攫人財物。尤善房中術,能致婦人魂魄。好女子見之,輒病臥如喪,久之乃覆;往往言自儈所來,蓋非其璞矣。儈又能隱形易貌,甚詭秘。昔嘗居此,今覆移去矣。聞儈有女,傳父術,亦用以媚男子,托名於狐。儈雖甚恥之,莫能禁也,客所遇得毋是乎?”

☆、奎光

某位已獲得秀才資格的生員,銳意拼搏沖刺舉人。那一年正逢鄉試在即,某生往往在睡夢中跳起來,邊跑邊叫著來到門外,說:“中了!中了!”接著又作出有報喜人向他要采錢的樣子,還為給多給少來來回回爭執。鬧騰很久之後,又回到床上,鼾然睡去。第二天回憶起來,則悵然若失如落第的考生一樣。

又聽人說,如果能登科的話將會有奎星之光出現。一天夜裏,有個小偷兒照明用的香火在窗外閃了一下。某正擁著被子想心事,見到了閃光,高興地說:“大概是奎光吧?如果是的話,再現一現。”小偷兒按他的意思又晃動香火,某高興壞了,於是安心熟睡。小偷兒翻盡了所有箱櫃將他家洗劫一空而去。

【原文】

諸生某,銳意進取。歲當賓興,往往夢中躍起,走叫出門外,曰:“中矣中矣!”已又作報喜人索采錢狀,往覆爭競。良久,覆就床,鼾然睡去。次日憶之,惘惘然如不第者然。

又聞人言,登科則奎光且見。一夜,有偷兒炷火耀窗間。某正擁被冥想,見之,喜曰:“殆奎光耶?果爾,當再見。”偷兒承意覆耀之,某大喜,遂熟睡不疑。偷兒盡發其囊篋以去。

☆、燕

南昌某節婦(譯者註:節婦,丈夫死後不再另嫁的婦女)家,每年都有一對燕子在堂上築巢。後來只有雌燕自己獨來,因它也沒了丈夫了。有人說孤燕來家不吉祥,便毀掉燕巢並攆走它。燕子卻邊毀邊築,始終都不走。

有一天,忽然有一對燕子徑直來奪占了它的巢。孤燕只能露宿房檐之下,孤獨地悲鳴著。一天夜裏那對雙燕竟被老鼠咬死,孤燕才回到自己的巢中,聽說的人都為它高興。

節婦生活越來越貧困,只好賣掉房子搬到別處去住。第二年孤燕來後,發現主人已經換了,在舊巢前徘徊很久,然後也飛走了。最終找到了節婦的新住處,又在那裏築巢與主人相處,來來去去前後共相處十九年了。

周厚庵來京城,將此事講給我聽。這與姚玉京和衛敬瑜妻的故事略同。唉!如今孤燕還好嗎?難道不能說它既貞潔又義氣嗎?那老鼠,屬於狡猾而專事盜竊的家夥,竟也能做一回俠客,善哉!

【原文】

豫章某節婦家,歲有雙燕巢其堂。後雌燕獨來,蓋亦孀矣。或謂孤燕不祥,毀巢而逐之。燕旋毀旋茸,終不去。

他日,忽有雙燕者徑來奪其巢。孤燕露處宇下,孑然悲鳴。而是夜雙燕竟為鼠嚙以死,孤燕乃覆,聞者快之。

節婦既貧,鬻其室他徙。明年孤燕至,訝主人已非,徘徊舊巢,已覆去。卒訪得其新居,構壘處焉,去來者十九年。

周厚庵來都下,述於餘。此與姚玉京及衛敬瑜妻事略相類。噫嘻!今孤燕尚無恙耶?可不謂貞且義耶?夫鼠,黠而竊者也,乃亦能俠,善乎哉!

☆、葆翠

某書生學習很用功,從小到大不交朋友,除了誦讀之外,也沒其它嗜好,恬淡無欲。

後來住在城中某個寺廟裏讀書。與他住處鄰近的民宅因有怪異現象出現,原主人搬走了,有位老叟帶著家眷來,租住在這個宅子裏。宅院中有座樓房,正臨著書生的書室,本來一直鎖著的。老叟搬來後的第二天,小樓上忽然掛上了門窗簾,很華麗。後有一位女子從樓上的屋裏來到廊外,年少而貌美。書生一見她就產生了愛慕之情,呆呆地站著看了好半天。女子扶著欄桿往別處張望,並沒往下看他,後又慢慢掀開簾子進屋,徑直關上了門。書生徘徊感嘆:“天下竟有這麽美的人哪!”向樓上翹首等待,希望女子再出來。盼望好幾天卻再也沒見到那女子。書生心想她肯定是老叟的眷屬,就前往拜訪老叟,打算先結下鄰居情誼,為日後結姻緣做鋪墊。看門的人說主人生性孤僻,平常不願見賓客,不為書生通報。書生怏怏而回。次日又前往,則大門被關上了。從此愈加悵惘,每日面對小樓凝望苦想,而自己從前的讀書聲再也聽不見了。

一天傍晚,似乎聽見樓上有腳步聲,門扇被打開,隔著簾子隱約見到了女子的衣袖。書生大喜,註目等待。忽然嗖地一聲,一支箭從門簾邊射出,書生吃驚地閃避,箭已落在地上。撿起來一看,是蠟做的箭頭。一會兒,女子提著弓箭走出來見書生,似乎很怪他、生他的氣,又開弓射他。書生這時魂不守舍,沒有及時躲避,又認為蠟箭頭不會傷人,仰面對著她射出的箭。箭發,射中了書生的面頰,感覺很痛。□□看箭頭,用的蠟箭頭卻換成了繡花針,血從臉上直往下流,女子竟然大笑著回屋了。

書生受了箭傷,躺在床上幾天起不來,但始終沒有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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