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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千萬年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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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看清楚了?”夏然不敢置信地追問道:“確定是那只異能喪屍?”

“絕對確定!”那邊傳來嘩啦啦翻東西的聲音,“我們之前在司令部都見過了,是一只男性的人性化喪屍,一身黑衣,身上還帶了大量的刀子鋼針之類……”

“它是怎麽死的?為什麽會死得這麽突然?”

這次對方傳來的語氣有點疑惑:“我們正在檢查……這就奇怪了,這只喪屍身上好像沒有任何外傷,頭部也沒有受過打擊的樣子,不知道是怎麽死的……”

沒有受任何外傷?

夏然微微一蹙眉:“你們先不要動這具屍體,我們馬上過去!”

她帶著一群人趕到喪屍屍體所在的那條街道上。 這只是一條主島城區邊緣一條偏僻的小巷,位於工業區內,平時只做運貨使用,不常有人經過。

那具喪屍屍體就躺在小巷一端,已經恢覆了正常的體型大小,白茫茫的兩眼睜著,表情仍然漠然凝滯。夏然檢查了一下,的確沒有在它身上看到一點傷痕,喪屍唯一的死亡原因就是腦部受損,但它的腦袋也分明安然無恙。

“解剖了這具屍體的頭顱。”夏然下令,“弄清楚它的死因。”

解剖也沒有解剖出個所以然來。哪怕是微波之類看不見的攻擊手段,也會對人體內部組織造成可見的破壞,比如說出血之類,但這只喪屍的腦部結構完好無損,實在是想不出來它到底是怎麽死的。

“這條小巷是工廠的運貨通道,應該有安裝監控攝像頭吧?”夏然問一位警衛,“把錄像調出來看看。”

攝像頭的安裝位置倒是很巧,完整地拍攝到了整條小巷,只是距離比較遠,清晰度也不高。夏然把視頻時間拉到發現異能喪屍屍體的前半個小時,按了快進開始看。

片刻之後就看到,小巷兩邊工廠廠房的屋頂上有一個黑點一躍而過,估計就是那只異能喪屍。這時候小巷裏面和周圍都是空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然而那個黑點在半空中的時候,突然一下子變大,恢覆了正常人的體型大小,隨即便從空中摔了下來,倒在地上一動不動,顯然是落下來的時候就已經死了。

這一幕看得周圍眾人都目瞪口呆。夏然把視頻倒回去,再慢放了一遍,還是沒有看出半點端倪來。異能喪屍沒有受到任何攻擊,就是這麽在一瞬間之內,毫無預兆地突然死了。

朝臨基地一場巨大的危機,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弭於無形,卻留下了一個毫無頭緒的謎團,眾人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免不了覺得一頭霧水。

從來就沒聽說過喪屍會自己突然猝死,這只異能喪屍必然是被人所殺的,但到底是誰,用什麽手段殺的它?

為基地化解了這麽一場嚴重的危機,應該是榮耀的事情,為什麽又不讓人知道?總不會是傳說中的做好事不留名吧?

夏然雖然疑惑,但實在是沒有線索可查,而且殺了這只異能喪屍的人既然沒有出面,顯然也不希望別人追根尋底,只要做的事情對基地有益,她不查也罷。

……

金鉆王冠基地,行政大樓的辦公室裏。

司馬恪坐在辦公桌前,望著面前電腦屏幕上正在播放的影像。這影像就是朝臨基地裏那條小巷的監控錄像,那只異能喪屍上了浮空島之後,已經侵入朝臨基地的監控系統,將無線電線路遠程連接到金鉆王冠,所以在金鉆王冠基地也可以看到浮空島上面的一部分監控錄像。

屏幕上的畫面,正是那只異能喪屍好端端地突然從半空中摔下來,莫名其妙死亡的場景。現在朝臨基地監控系統已經被修覆,連接中斷,但是這一段視頻被司馬恪特意下載了下來,所以還能觀看。

司馬恪望著屏幕,目光微沈,也像夏然一樣,把視頻倒回去慢放了一遍,同樣沒有看出什麽究竟來。

這只六級人性化喪屍,是他費了很長時間和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培養出來的,不但教會了它如何尋找和破壞朝臨基地裏的重要系統設施,還對它的異能也進行了強化。那種體量異能剛剛覺醒的時候還很弱,後來是用藥物來強行提高,並且加以嚴格的訓練,所以才能有那麽高的行動效率。

本來設想的是不能毀了浮空島,至少也能給朝臨基地造成巨大的損失,以利於以後金鉆王冠的進攻。開始的時候,還能看到朝臨基地對這個精心培養出來的強大敵人束手無策,焦頭爛額的樣子,結果誰也沒想到,異能喪屍在半途中就這麽無緣無故地猝然死了,甚至連怎麽被人殺的都弄不清楚。

司馬恪對著屏幕沈吟了片刻,把目光轉到在他對面靜靜坐著的張平身上。

他把張平留下來,已經有好幾個月了,這是唯一一個在他手裏能活這麽長時間的女人。這幾個月裏,他似乎已經對玩弄和殘殺女人失去了興趣,一直沒有再讓特別小隊給他送來新的女人,身邊就只有張平一個人而已。

兩人保持著一種詭異而又微妙的關系。張平一直都住在他的那座玻璃別墅裏面,然而各住各的房間,從來沒有睡在一起過。他出去的時候經常也會帶上張平,包括在辦公的時候,也僅僅是帶著而已,既不像作為用來褻玩的女人,又不像生活或者工作上的助理,就這麽處於一個無法明確定位的位置上。

他對張平的態度也很奇怪。自從那次被她救了之後,便沒有再逼問過她的身份,對她大多數時候都是不鹹不淡的,說疏離很疏離,說特殊又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得到這樣的待遇。那種態度沒法準確地形容,只能看出他每次望著張平的時候,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覆雜莫測,像是無數種思維和情愫在一片黑暗中糾纏成一片,難分難辨。

司馬恪的性情本來就詭譎多變,陰晴不定,這一次更是讓人沒法捉摸,金鉆王冠裏所有人都弄不清他到底是什麽想法,把這個女人留在身邊是為了什麽。

張平作為當事人,反倒對司馬恪這種怪異覆雜的態度沒有一點不自在,似乎無論司馬恪怎麽對她,她永遠都是那種平靜得不似人類的模樣。

這個女人在金鉆王冠裏的其他人看來,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怪人,也難怪能得到司馬恪的另眼相待。

就比如現在司馬恪讓張平在辦公室裏陪著他,也不說要讓她做什麽,司馬恪的助理,也就是徐游之前的那位,怕她就這麽幹坐著無聊,好心拿了幾本書讓她看著消遣。張平接了,卻沒有看,就這麽筆直地坐在那裏,閉著眼睛,像是修煉打坐一樣,能接連四五個小時連動都不動一下,仿佛這麽長的時間,對她來說只不過是轉瞬即逝的一剎那。

看得那助理在一邊毛骨悚然,好像只要一個錯眼,對方就能變成一尊石頭做的雕像。他已經知道司馬恪是喪屍的事情,總覺得這女人跟司馬恪一樣都不是人類,並且還是個比司馬恪更加詭異的物種。

司馬恪望了張平片刻,突然開口道:“過來一下。”

他從來不叫張平的名字,也沒有任何稱呼,都是這麽沒頭沒腦地直接叫。但張平似乎很敏銳也很默契,眼睛都不睜,就能知道司馬恪叫的是她。

“你看看這段監控。”司馬恪指了指面前的屏幕,“能不能看出這只異能喪屍是怎麽突然猝死的?”

他辦公的時候,無論多機密的事務,都不會刻意避開張平,但是也從來沒說過讓她參與,這還是第一次拿公事來問她。

張平沒有敷衍,把那段視頻看了兩遍,很平靜地搖了搖頭:“我看不出來。”

司馬恪盯著她的眼睛,半晌後,突然把辦公桌上的一疊文件遞給她:“把這份文件精簡成三頁以內的報告。反正你也沒有其他事情,以後就在這裏跟我一起辦公好了。”

張平平時一般不會忤逆司馬恪的話,但這次沒有接:“我在末世之前只是個家庭主婦,從來沒有做過文件整理之類的工作,請您交給助理。”

“家庭主婦?”司馬恪突兀地笑了一聲,“我倒是想知道什麽樣的家庭能出得了你這樣的主婦。”

他倒是也沒勉強張平,把文件放下,揮了揮手:“你要是家庭主婦,就回去給我做一頓晚餐好了。”

張平沒說什麽,轉身就回去了。

當天晚上司馬恪回到住處的時候,就看到真的有一桌飯菜正在等著他,還冒著騰騰的熱氣。四菜一湯,都是很普通的家常菜,說不上有多華麗,但是看得出來手藝也不錯,菜肴色香味俱全,頗為誘人。

司馬恪表情怪異地瞪著張平,那模樣就像是看到一只南極洲的企鵝在赤道的沙漠裏面烤篝火。張平穿了一身跟她的氣質八竿子打不著的圍裙,站在餐廳裏,倒是十分坦然自若地望著他:“晚餐好了。”

司馬恪像是不認識一樣地盯著她半晌,在餐桌前坐了下來,以一種極其不自然的姿態開始吃這頓怎麽看怎麽詭異的晚飯。

他後來還是派特別小隊去查了張平的信息。她在末世之前是個鄉鎮出身的女子,初中畢業之後就開始到處打零工,二十歲時和當地人結了婚,在家當全職主婦,然後末世來臨,她丈夫在末世後不久就死在喪屍口中。她哥哥倒是一個十分強大的異能者,後來帶起了一支隊伍,她才能借著庇護在末世裏活這麽久。

這可以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女子,二十幾年來的經歷都跟白開水一樣,找不到任何離奇之處。

然而據提供這些信息的張平哥哥所說,張平被抓走的前一段時間,曾經因為參與任務出過基地一趟,回來之後就變得十分古怪,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性情等完全都不一樣了。那種氣質根本就不像是常人,而像是活了幾千萬年的未知種族,看著怪滲人的。

問題大概就出在這裏了。這情況聽上去,倒像是小說裏面常常出現的靈魂穿越,只是後來穿越到張平身上的那個“人”,絕對不是普通的人類,而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存在。

金鉆王冠裏面有刑訊逼供時使用的精神藥物,司馬恪要是真想撬開張平的嘴巴,讓她說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也並不是做不到。然而他並沒有這麽做,因為那種藥物副作用很大,嚴重毀損人的精神健康,用過一次之後基本上都變成傻子了。

司馬恪很不習慣地望著眼前的一桌子飯菜。他作為喪屍,新陳代謝方式特殊,不需要像人類一樣一日三餐,通常是興致來了就吃東西,吃的一般也不是這麽正兒八經的四菜一湯和白米飯。玻璃別墅裏面雖然有廚房和餐廳,但這還是第一次開火做飯。

張平的手藝就是一個標準家庭主婦的手藝。菜肴是一種很平實的油鹽醬醋味,沒有大廚那麽專業和精湛,也說不上令人驚艷,但是和千千萬萬個主婦在家裏做出來的菜一樣,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

司馬恪看她在對面站著而自己坐著,只感覺各種別扭,終於忍不住開口道:“你也坐下一起吃吧。”

張平就坐了下來。兩人隔著冬日裏飯菜升騰起的裊裊白汽,面容和身影都被染得朦朧,那一桌菜肴飄出平淡而又溫暖的香味,一時間竟然讓人有種時光錯亂,恍惚隔世的感覺。

司馬恪的睫毛上被凝結的霧氣掛上了一層細細的小水珠,視野在迷離的水光下更加朦朧,腦海裏依稀浮現出屬於兩千多年前的殘缺的記憶碎片。

那時候,他還是有家人的,似乎也曾經像現在這樣,在冬日裏飯菜的騰騰熱氣中圍坐共餐。當時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他早就已經忘卻,也不會去刻意地記起。只是似乎有種……很懷念的感覺?

然後他又想起那個女人。她的習慣很不討人喜歡,一日三餐都是助理送到辦公桌上的工作餐,一邊吃還要一邊看文件,也從來沒有像這樣好好地坐在餐桌邊吃過一頓飯。他難得一次邀請她吃正式的西餐,場地什麽都布置好了,結果被拒絕了,理由是正式西餐太浪費時間。結果最後兩人各自妥協,在悠揚的鋼琴樂聲裏,對著鋪著臺布,擺著鮮花蠟燭的西餐桌吃了一頓盒飯。

吃飯的時候兩人都沒有交談,一頓飯吃得很是沈默,司馬恪平時吃東西都是淺嘗輒止,但這次把餐桌上的飯菜幾乎全部吃完了,最後終於開了口:“菜做得不錯。”

張平平靜地道:“謝謝。”

司馬恪沒再說什麽,吃完之後就回行政區辦公樓去了。他不需要睡覺,晚上也可以照常工作,以至於現在金鉆王冠裏面的工作人員都分成了兩批,一批白天上班,一批晚上上班。

確認司馬恪離開之後,張平對著那一桌子沒剩下多少的飯菜,默然看了很久,這才站起身來,走到玻璃別墅的陽臺上。

她從頭發上取下了那根用來紮馬尾的黑色皮筋,皮筋上面帶著一個指頭大小的塑料珠子,看過去平平無奇,但她一伸手,卻從珠子裏面取出了一臺筆記本電腦。

當初她被抓進金鉆王冠基地裏的時候,身上所有的東西都被搜走了,這顆珠子是後來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一個空間容器。裏面裝著她用來幫朝臨基地的所有相關物品,通訊設備、文件資料、幾臺高性能筆記本,竊聽器、針孔攝像頭等等,都是她在這幾個月裏面,暗地裏一點點地積攢起來的。

張平打開筆記本,在屏幕上調出了一排監控畫面,是這座玻璃別墅周圍的幾處樓梯通道,包括整座玻璃別墅的鳥瞰畫面,估計是把攝像頭安裝在了不遠處的另一座大樓頂端。這樣無論是從樓內或者是空中,只要一有人接近玻璃別墅,她馬上就能發現。

司馬恪何等心機和眼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去跟他敵對的勢力勾結,並且還能常常來往聯系,難度簡直就相當於只頂著一片樹葉子在雨裏奔跑而不被淋濕。

然而張平做得滴水不漏,她似乎是有著遠遠超越一般人的謹慎、周密、冷靜和謀算,放在末世之前足可以去當最優秀的間諜。盡管一天二十四小時有一半時間都在司馬恪身邊,而且又有著一個尷尬不明的身份,不能在基地裏面隨意走動,但是能了解到的機密信息比大多數基地高層都要多。

她再次從空間容器裏面取出一架大哥大模樣的通訊儀器,就是朝臨基地內應給她送來的那一架,撥通了接到朝臨基地的專線。這條線路經過隱蔽化處理,不會被金鉆王冠的監測系統發現。

朝臨基地裏正在修覆那只異能喪屍造成的損失,夏然被勒令回去休息了,接聽這次連線的人是趙景行。

“多謝你之前的提醒。”趙景行先說了一句。不管張平到底是出於什麽樣的最終目的,要是沒有她之前的提醒,毫無防備的夏然很可能已經死在了那只異能喪屍的暗殺下。

“不用謝。”張平說,“我這次來,是準備傳給你們之前說過的金鉆王冠基地內人事方面的信息,包括機密性較高的行政機構、兵力安排,外圍的崗哨布置,內部的警備系統,以及一些剛剛更新的防禦機制。當然,這些信息是有可能發生一定變動的,到時候我會盡量再通知你們。另外,我整理了金鉆王冠裏面級別較高的行政官員和軍隊裏的軍官將領,總共一百六十八人的資料,給你們作為參考,你們發起進攻的時候,可以針對這些高層的個人素質,制定相應的戰術。資料文件已經在傳輸中了,請註意接收。”

趙景行沈默了半晌,說:“為了安全起見,能不能打開視頻通話,確認一下是你本人在操作?”

“可以。”張平說著便把通訊儀器切換到了視頻模式。

趙景行眼前的屏幕上,出現了一張相貌中上的女子面容,平靜如水。她擡起雙眼來,望向鏡頭的那一瞬間,即便是見多識廣如趙景行,也不由得微微一驚。

這雙眼睛,就像是傳說中在永恒的時光裏俯瞰大地的天空之眼,沒有善,沒有惡,有的只是望盡一切的通透、明澈和平靜。

已經不能簡單地用歲月的沈澱來形容,眼裏的那種目光,猶如跨越無比漫長的時空,遙遙回溯到了過去的幾千萬年,又遙遙遠望到未來的幾千萬年。哪怕滄海桑田的變化,在這樣的時光尺度中都顯得微不足道,對方所經歷的,是整個宇宙的誕生,興盛,衰老和滅亡。

“你……”趙景行下意識地喃喃問了出來,“……你活了多長時間?”

“很長很長的時間。”屏幕上的張平微微彎起嘴角,第一次露出了一個淡淡的笑容,“但公子對於這一點,應該深有體會……確切地來說,那並不是真的活著,只不過是存在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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