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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兩只千年喪屍的會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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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都是冷峻淡漠面無表情,從不多說一句廢話的徐游,難得表現出一次好奇心,換了平時司馬恪肯定要調侃她兩句,但這次卻連回答都沒有回答她,接過高倍望遠鏡調試了一下,再次往遠處看去。

這一次,他的神情緩緩地出現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變化,說不清那是一種什麽樣的神情,只見銀白瞳眸中的光芒灼灼如焰,亮得近乎駭人。

突然,他放下望遠鏡,仰頭揚聲大笑起來。笑聲裏如聞千年滄桑,蕭疏似可走馬,卻又充滿了酣暢淋漓的恣肆狷狂之意。

“公子,公子,千年多少滄海事,浮雲一別流水間……兩千年不見,原來你也還在這人世間!”

……

長陵基地的地面上已經完全被真菌森林所覆蓋,幸存下來的人們,大部分都已經集中到了一片特別大的地下商場和停車場裏面。這裏很難飄進孢子,但菌絲無孔不入,仍然能夠從地下商場的入口或者其他縫隙裏鉆進來。異能者們正在苦苦支撐著,將菌絲攔在地下商場之外,這裏已經沒有退路,只能等著朝臨基地來救援了。

長陵基地的人口本來足有六七萬,這場殺傷力巨大的變異真菌入侵之中,短短幾個小時之內屍橫遍野,就只剩下了兩萬人左右。即便如此,靠朝臨基地的援軍來帶走這麽多人還是不可能的,最多只能幫他們開路逃出基地。

夏然聯系上華夜,定位出在那片地下商場和圍墻之間的最短路線,讓轟炸機呈帶狀重點轟炸這條路線,為出逃的居民們清空障礙。

長陵基地反正已經無法再住下去,圍墻也毫不客氣地被炸了,利用炸彈和異能的力量,將原本是一片峭壁的基地邊緣變成了一個坡度很陡的斜坡,雖然上面還是一片狼藉不堪硝煙滾滾的焦土,但已經足夠讓人們從上面安全地下到地面上了。

艱難地花了好幾個小時之後,長陵基地裏的幸存者們終於全部撤出,逃到基地下方沒有菌絲覆蓋的平原上。這段過程裏又有數千人死在真菌的吞噬之中,只剩了一萬多人,驚魂未定,狼狽不堪地站在光禿禿的荒原上,望著上方已經變成一片死亡森林的曾經的家園。

長陵基地附近沒有地方可以降落,夏然讓除了直升機之外的空中戰隊全部返航,先回朝臨基地。她自己和趙景行從空中落下來,在一群幸存者的中間找到了華夜。

不得不說,華夜作為一個領導者,具有極為出色的心理素質,盡管自己的基地遭到這樣近乎滅頂的巨大災難,他也仍然保持著高度冷靜和應對能力,逃出來之後便立刻忙著清點人數,安置傷員,統計從長陵基地裏面帶出來的物資總量。

變異真菌一沾上身,幾乎都是幾秒鐘之內就被吞噬喪命,極少存在只是受傷的情況,所以傷員倒是沒有多少。

因為華夜的撤離命令發布得早,當時真菌還沒有蔓延到長陵基地裏的倉儲區,空間異能者們搶救出了基地裏儲存的絕大多數物資。居民們帶出來的就少得多,在不到一天的短短時間中,失去了親人朋友,失去了財產物資,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庇護所,人群中彌漫著一股悲怮和絕望的氣氛。

但是沒有時間留給他們悲傷。雖然從基地裏逃出來了,這平原上也不能久留,因為以長陵基地作為源頭,孢子和菌絲還在飛快地往外擴散,沿途吞噬了遇到的所有生物,以及沒有生命卻有養分可以吸收的有機物,大有蔓延到整片平原上的趨勢。

“你打算怎麽辦?”夏然問華夜。末世裏在野外待得越久,危險就越大。這一萬多人的去向不是容易安排的小事,他們雖然有大量物資,但要重新找到一處合適的地方建立起庇護所,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做得到。

華夜確認完最後一批物資,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轉過身來。

“你們基地的湖心島面積,可以容納多少人居住?”

“六到八萬人不成問題。”夏然挑了挑眉,“怎麽,要入駐我們基地?”

“行不行?”

夏然有些無奈:“這還真不是一件我馬上就能回答你的小事。雖然說湖心島上土地足夠,但朝臨基地現在的人口也就只有不到一萬人,你們加進來的人口是我們的兩倍,一下子多這麽多人,朝臨基地肯定得天翻地覆。”

“你只需要批給我們土地就行,剩下的糧食、住所等等問題,我們帶有足夠的物資,會自己解決,盡量先不打擾朝臨基地的原有運轉狀態,之後再慢慢融入。長陵基地軍隊並入朝臨基地軍隊,其他的落戶事宜等等,我們會按照入駐者的慣例來,一概遵守朝臨基地的法律規定。”

華夜的這番話非常幹脆簡明,但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才說出來的。一萬多人進入一個幾千人的基地,按常理來看,這怎麽都像是侵略而不是入駐。所以他先交出了軍權,並且表示遵從於朝臨基地的法律體系,為的就是盡量減少鳩占鵲巢的感覺,讓夏然放心。

夏然斟酌了一下:“這樣好了,我得回去安排一下,你們先在這附近找個安全的地方,躲避一天時間。明天傍晚六點左右,我會讓異能者把空間通道開到這裏來,空間通道不是很大,你事先讓所有人排列好隊形,到時候以最短的時間進入通道。”

這裏一萬多人,又沒有足夠的交通工具,長陵基地距離朝臨基地雖然只有四百多公裏,這一大群人步行的話也不知道要走到哪年哪月去。

華夜點頭:“謝謝。”

夏然笑了一笑:“華基地長,外交場上不言謝。好比以前華夏對於第三世界國家的援助,都是有目的的,絕不是為了換一句謝謝。雖然基地還算不上是國家,但我對於你們基地的行為,權衡和考慮的首要原則也是利益。幫你們並不是我好心,而是我判斷這樣做利大於弊,所以也沒有什麽可謝的。”

“我並不是站在基地的立場上說這個謝字,而是個人的立場。”華夜也笑了笑,“你能做出這樣的判斷,說明對我的信任,我謝你是因為這個。”

不管怎麽樣,要接納一萬多人進入一個幾千人的基地,在很大程度上是要冒著引狼入室的風險。他作為這一萬多人的基地長,關鍵性地決定了他們到底是真的只作為入駐者,還是登堂入室忘恩負義的中山狼。夏然的頭腦一向清醒理智,若非對他的人品有足夠的信任,是不會隨便答應接納長陵基地這些幸存者的。

“那好,不客氣。”夏然倒是爽快,朝他擺擺手,上了直升機,“我先趕回去給你們的入駐做準備了。歡迎來到朝臨基地。”

……

夏然一回到朝臨基地,就忙著對基地宣布接納長陵基地幸存者的消息,給即將到來的一萬多入駐者們確定和批準湖心島上還未開發的土地。第二天,她帶著顧流深飛到長陵基地附近的平原上,打開空間通道連接到朝臨基地,直接把一萬多的幸存者給全部帶到了湖心島上。

給他們批的一塊土地在湖心島西邊,湖心島目前已經被開發了大概五分之一的面積,這一萬多人大約又得占去五分之一。

雖然他們有物資,基本的溫飽和居住都可以自己解決,但是更高一層次的生活設施還是要從朝臨基地這邊擴建延展過去的。這個工程量太過浩大,朝臨基地裏一時也沒有那麽多的原料,只能慢慢建設。

長陵基地的軍事力量並不算強大,幸存下來的軍隊只有三千多人,軍隊司令官已經在變異真菌的入侵下犧牲,華夜果然讓這批軍隊分散性地並入了朝臨基地的軍隊。

後面兩三天,夏然都為了這批剛進來的入駐者們忙得腳不沾地,晚上要很晚才能回到家。趙景行一般是先回去給她做夜宵的,但這天晚上他回到酒店頂樓的套房裏時,剛一打開大門,就微微變了臉色。

客廳裏面燈火通明,大門對面的沙發上,正歪歪地半躺著一個青年男子。身穿式樣古怪的白色衣袍,極具東方古典韻味的俊美面容上,有一道極細的淡淡疤痕,劃過寒玉般的肌膚,給眉目帶上了一種妖異邪氣的美感。嘴角帶著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似笑非笑,周身的氣息猶如亡靈鬼魅一樣詭魅陰冷。

而最重要的是……他有一雙銀白色的瞳眸。

趙景行這一怔只是一瞬間,隨即便倏然出手,一道念動力直襲向對方面門!

“劈劈啪啪……”

空氣中閃爍起一陣細微的電火花,對方並沒有躲閃,只是周身突然縈繞起了無數淡藍色的電流,繞著他的全身飛快地游走閃耀。空氣和光線仿佛都有一瞬間的劇烈扭曲,能夠感覺到電流帶來的巨大能量撲面而來,趙景行的這道念動力,就這麽石沈大海般地消失在了他的身前。

“哎,公子,別動手。”司馬恪面帶笑意,擡了擡手,“擅自闖進你家裏,是有點不禮貌,但我這次來並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跟你敘敘舊而已。畢竟……隔了兩千兩百年,還能見到這世上唯一的故人,這種事情擱誰身上都會有點小激動的。來,坐,一起喝一杯。”

他活脫脫一副主人的架勢,熱情相邀,同時指了指茶幾上,那裏放著一對造型古樸,顏色沈郁的青銅酒爵,以及一個四方形的青銅酒樽,從裏面飄散出美酒的醇厚香氣。

“酒具我都帶來了,現在那些玻璃制品太浮誇,我還是喜歡兩千年前的青銅器……這一副是從故宮博物院裏面出來的,正好就是我們的那個年代,是不是很有紀念意義?”

“我們的那個年代……”

眼前這個男子的出現,一瞬間帶來了太過巨大的信息量,趙景行的目光落到茶幾上那一對青銅酒爵和酒樽上面,腦海中似有光芒一閃,立刻便反應過來:

“……你也是從秦朝活到現在的喪屍!”

司馬恪剛才一直在自說自話,這時候趙景行一開口,他臉上笑容終於微微收斂了,坐直身子,仿佛有些不相信地望著趙景行。

“你……不認識我是誰?”

趙景行冷笑:“我為什麽要認識你是誰?”

他第一眼見到這個男子的時候,的確是震動、驚詫、不敢置信的。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同樣和人類毫無二致的高級喪屍。那雙銀白色的瞳眸,他再熟悉不過,是和他一模一樣的虹膜顏色。而且,從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若有若無的威壓來看,對方的等級絕對不會比他低。

這個男子同樣來自兩千多年前的秦朝,從對方的表現來看,他認識當年那個還是人類的自己,甚至還不只是認識而已,似乎有過更加熟悉的關系。

這無數個念頭在他的腦海中電光石火般地閃過,幾乎就是一瞬間的事情,有那麽一刻,他的心中湧起了前所未有的驚濤駭浪。

對方既然認得出他,就說明他保留有作為人類時的記憶,也就是兩千多年前的歷史真相。他一直在探尋追溯的自身來歷,只有這個人,不,這只同樣存在了兩千多年的喪屍知道!

對方和他一樣來自兩千多年前,也是他與作為人類時的過去唯一的聯系,更是他在這世上遇到的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同類!

但趙景行的反應能力和心理素質早已超出一般人類的範圍,所有這些震驚和激動,隨即被他便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平覆了下去,盡管內心還在波瀾疊起,但面上已經恢覆了平時的淡漠平靜。

因為,他也同時清晰地預感到,這個一身陰冷鬼魅氣息的男子,雖然是以前的故人,卻未必會是現在的朋友。

司馬恪一開始時那種興致勃勃的樣子,一下子就萎下去了:“你沒有你作為人類時候的記憶?”

趙景行冷靜地看著他:“沒有。”

司馬恪似乎是很不甘心地瞪了趙景行半晌,終於長嘆一聲,失望地往沙發背上一靠。

“唉……喪屍病毒變異體所產生的特殊個體,果然是不穩定的,我本來以為有機會能和故人敘敘舊,既然你什麽都不記得,也就沒有所謂的舊了……”

然後他又像是來了興致,再次坐了起來:“不過,雖然不能敘舊,好歹同樣作為這世上唯二活了兩千多年的兩只喪屍,還是可以聊聊的。能不能說一說,這兩千多年你都是怎麽過來的?”

趙景行仍然是冷靜地看著他,片刻之後,終於也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這兩只千年喪屍的會面,若是有第三個普通的人類在場,肯定沒法在這個客廳裏待下去。兩人相對而坐,同樣都是一身被千年時光所沈澱出來的氣質,像是兩股無形而強大的力場,正在這個小小的空間裏面,以無比恢宏的姿態擴展開來,所到之處,盡是令人從骨髓裏發顫的威壓。

“沒什麽可說的。”趙景行淡淡道,“世事變更如走馬,僅此而已。”

“世事變更如走馬……看了太多鬥轉星移,滄海桑田,到最後也確實只剩下這七個字。”司馬恪輕笑了一聲,“江山百易,物非人非,你這兩千年,過得一定很蒼涼。”

趙景行微微一震。他本來絲毫沒有跟對方閑聊的興致,但司馬恪這句話,卻讓他不得不承認,有些感受,只有同樣經歷了那麽漫長時光的人,才會真正地明白。

蒼涼,這兩個字用來形容他過去的兩千年歲月,的確是再合適不過。一片荒蕪的,冷寂的,雪落千年的死城,不,甚至連死都不存在,他所在的是介於生與死之間的灰色地帶,在那裏,真的只有一片永恒的蒼涼。

然而,現在的他,已經有了屬於他的那份溫暖和色彩,那份來自人間的煙火紅塵氣息。過去的兩千年時光,對他來說也就只如眼前放過了一場黑白無聲的走馬燈,過去便過去了。他那不算是生命的生命裏,真正有意義的,只有當下。

趙景行並沒有再接司馬恪的話,從空間裏取出一個密封的玻璃盒,扔到他的面前,裏面是一把殘缺不全,腐朽發黑的竹簡,竹簡上寫滿了小篆文字。

“這是你寫的吧?”

司馬恪掃了那些竹簡一眼,眼中一瞬間露出一種無法描述的覆雜情緒,似是悵惘似是懷念,似是得意似是鄙厭,但隨即便被他一一盡數隱去,只是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作為一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來的喪屍,這麽多年來,你想必也對自己的身份做了不少調查,難為連這些陳年舊物都能被你找到……沒錯,這些喪屍病毒的記錄是我留下的。”

趙景行直視著他:“你是喪屍病毒的第一個發現者?”

“何止是發現者。”司馬恪輕笑一聲,“……更加確切地說,我是喪屍病毒的創造者,也是現在這場末世最初的源頭。”

------題外話------

這章好難寫……還在修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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