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夜的異能是溫度異能，能夠改變物體的溫度，這種異能表面上聽起來不是戰鬥型異能，其實殺傷力非常大。極高溫和極低溫對於物體的破壞力是很恐怖的，可燃物在燃點以上起火燃燒，不可燃物則是在熔點以上熔化，液態水到了冰點以下就會凍結，所以他其實可以說有兩種異能，一是火，二是冰。

溟靈的穿行異能可以穿過實物，火焰這樣的能量形態還是能對她起作用的，被熔化起火的地板燙了一下，不得不立刻從地板裏退上來。華夜伸出一只手按在墻壁上，一瞬間把整個房間的墻壁都變成了溫度極高的火壁，防止溟靈再穿墻出去，然後便搶前一步，一掌朝溟靈拍去。

溟靈不得不先放下夏然，接了華夜這一掌。她十指上的黑色絲線也被華夜將溫度提到了極高，雖然這絲線是特殊材質制成，不懼水火熔點極高，但這麽燙顯然沒法使用，她只能立刻解下了絲線，跟華夜直接交起手來。

子彈對溟靈不起作用，但她不能穿過有生命的物體，只有這樣的肉搏戰反而可以牽制到她。作為最年輕的鬼盜，溟靈的身手在整個高手如雲的摘影會裏都能排上第一，本來以為輕而易舉就能解決了眼前這個西裝革履養尊處優的紈絝少爺公子哥兒，結果跟華夜交手了幾招，才發現對方遠遠沒有她想象中的那麽好對付。

後來她才知道，華夜看過去一副天生就該坐在辦公室裏批文件的溫文爾雅模樣，其實拿過了三個全國散打冠軍和一個亞洲跆拳道冠軍，而且還是八卦掌的傳人。加上高等級異能者的身體素質本來就比一般人更好，身手迅疾如電淩厲如風，武學造詣已經到了很高的境界。

溟靈的武技主要是用來輔佐偷盜的，劍走偏鋒，以輕巧詭譎靈動刁鉆為主，目的並非殺人，所以不註重於殺傷力。而華夜練的武術更應該被稱作武道，競技防身為主，重點同樣不在殺人上。兩人一交上手，純粹就是切磋武藝一般，快如電光石火，一時間房間裏只能看到一深黑一藍灰的兩個影子你來我往，四處都是速度快過視覺而留下來的殘影，令人眼花繚亂。

“啪！”

兩人對接了一拳一掌，各自朝後倒退一步，都是汗水淋漓，帶著輕微的喘息。棋逢對手，兩人都沒留一點餘地，所以剛才這陣拼殺格外兇狠激烈。

溟靈臉上帶著那個鬼面具終歸還是有些礙事，被她脫了下來，露出一張精工細繪一般的雪白面容。本來她的容貌精致得有些死氣沈沈，但因為剛才的一番劇烈打鬥，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膚總算帶上了幾分血色，顯得鮮活明媚不少。銀灰色的頭發被汗水黏在臉上，添了一點人間煙火的味道，那雙深黑不見底的眼瞳也不再一點沒有光亮，而是閃爍出了類似於興奮的光芒。

她的身手在摘影會裏面已經排名第一，出來偷盜也幾乎沒有碰到過什麽對手，這還是第一次打得這麽痛快。畢竟還只是十八歲的年紀，而陰森黑暗的摘影會裏一向沈悶壓抑，好好一個花季少女的性情也被養得陰冷怪異，到這時候才有機會盡情釋放出骨子裏的年輕氣盛來。

華夜也難得一次打得這麽酣暢淋漓。在商場上交游行走，需要優雅有禮長袖善舞喜怒不形於色，最忌諱的就是情緒化。然而十幾歲時他也是個一腔熱血爭強好勝的少年，自從多年以前打比賽以來，已經很久沒有人激起他隱藏的好鬥之心了。

沒料到對方還是個這麽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華夜的目光落在溟靈臉上，頓了一下，嘆口氣：“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溟靈冷哼一聲，沒有說話，再次朝華夜攻了過去。竟是不急著帶夏然逃走了，偷人任務什麽的都可以靠邊站，不先跟華夜決出個勝負來誓不罷休的意思。

兩人再次砰砰啪啪打成一團，激烈程度比之前更甚，房間裏面不少家具被他們空手就劈成了碎片。溟靈是盜賊出身，身體輕盈靈巧，速度極快，在半空中都能不可思議地借力翻轉，猶如詭異的靈蛇游魚一般。華夜的招式偏沈穩淩厲，大開大闔，和溟靈陰柔詭譎的路子正好相反，兩人不相上下，打了足有十幾分鐘也沒分出個高下來。

末世裏戰鬥多是使用異能，要麽就是槍械，這種單純靠武技的打架倒是少見。夏然躺在一邊欣賞這場難得一遇的巔峰高手比拼賽，看得津津有味，也差點忘了自己現在是什麽處境。這兩人打得激情四射熱火朝天，完全無視周圍，她這個俘虜倒是被撂在一邊，壓根沒有她什麽事兒了。

這裏鬧的動靜實在太大，很快就把樓上一層正在搜索入侵者的警衛們吸引下來，房門被破開，警衛們一擁而入，看見纏鬥在一起打得如火如荼的兩人，不由得齊齊一楞。

“別插手！”華夜和溟靈同時停了下來，一擡手，示意那些警衛們不要過來，“……等我們分出勝負了再說！”

一臉懵逼的警衛們：“……啊？”

裏面兩人說完這句話又打了起來，打得實在是太兇，外面的警衛們想插手都插不進去，看見一動不動躺在沙發上興致勃勃觀戰的夏然，準備進去先把她給救出來。

不料夏然這時候看得正在興頭上，對著警衛們也微微一搖頭，用眼神阻止他們：別救我，先等我看完這局再說！

更加一臉懵逼的警衛們：“……哈？”

一個警衛呆滯地問他們的隊長：“……這要怎麽辦？”

隊長同樣呆滯地：“……什麽怎麽辦，兩個領導都不要我們管，我們也看著吧！”

於是門口就站了一堆的警衛，在那裏跟夏然一起圍觀。溟靈和華夜在交手半個小時以上後，終於漸漸分出了高低，溟靈畢竟是女孩子，身手再怎麽好，體力上也是拼不過年輕男人的。短發和身上的衣服全部被汗水濕透，動作漸漸緩慢起來，沒有開始時那麽靈活敏捷了。

華夜等的就是這個時候，橫掌一掠，逼得溟靈不得不仰身後撤，與此同時搶上前一步，單腿插到她的雙膝之間一扭，順勢低下身子抓住溟靈的手臂，一個過肩摔將已經失去重心的她摔了出去！

“砰！”

房間裏大部分地板的溫度已經被華夜提到了很高，起火的地方起火，熔化的地方熔化，這時候要是摔在地板上的話，一下子就會變成滋滋作響的鐵板燒。華夜對敵人也還是有那麽一點紳士風度的，沒有這麽殘忍地對待一個女孩子，這一摔是把溟靈摔在了身後的大床上。不過摔得倒是很重，大床猛然一震，幾乎沒給撞塌，溟靈摔下去時痛苦地悶哼一聲，隨即便癱在那裏，動彈不得。

華夜在半個小時的激戰之下，也是一身大汗淋漓，整齊的頭發全部都淩亂地散了下來，跟他平時端莊優雅一絲不茍的樣子大相徑庭，多了幾分野性美，看過去倒是比平常的形象要性感得多。

周圍的警衛們一看領導終於打得過癮，也該輪到他們上場了，連忙圍到床邊準備給溟靈戴上手銬。華夜搖頭阻止道：“她有穿行異能，手銬銬不住她的。讓醫務處的人立刻過來，幫夏基地長看看，順便給這女孩子打一針麻醉劑。”

夏然身上的麻醉針劑量不小，雖然做了緩解，但也要花一段時間才能恢覆行動和語言能力，華夜只能自己來審訊溟靈，讓夏然在一旁看著。溟靈已經被控制住，這時候還是眉頭緊蹙，臉色一片蒼白，似乎是剛才被華夜那重重一摔，震傷得不輕。

“你應該是摘影會的人吧？”華夜一邊拿毛巾擦著汗濕的頭發，一邊從溟靈的口袋裏把那張鬼面具抽了出來，“……鬼盜？”

溟靈閉著眼睛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華夜皺眉：“摘影會是盜賊組織，鬼盜一向只偷物品，什麽時候連活人也下手了？”

溟靈還是沒有回答，表情似乎很痛苦的樣子，微一張嘴，就有鮮血從嘴角溢了出來，看樣子是連腑臟都被嚴重震傷了，想說也說不出話來。

華夜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沒想到自己下手這麽重，一摔就能把人摔成這種傷勢，難道是太久沒有動手，所以控制不住力道了？

“先解除她的麻醉吧。”他對旁邊的醫師說，“留兩個警衛下來看著她，等她的傷勢好一點，能說話了再說。”

給溟靈註射的麻醉劑不是醫用麻醉劑，只是用來讓局部肌肉麻木失去知覺的，對人體產生的不良反應更大，對於傷者來說尤其危險，輕者加劇傷勢，重者則可能致命。

醫師給溟靈解除了麻醉，她緩緩地睜開眼睛，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華夜，嘴角突然彎起一個陰氣森森的詭譎弧度，開口說了兩個字：“多謝。”

華夜臉色陡然一變，一個箭步撲上前去想要抓住她，但已經來不及了，溟靈從床上一躍而起，那動作仍然快如幻影閃電，根本沒有任何受重傷的樣子，直接就從醫務處病房的墻壁當中穿了出去！

這裏是六樓，華夜沖到窗戶面前往下看去，溟靈已經下落到了五樓的位置。她一按腰間，從皮帶上飛射出一條極細的鋼索，最前端帶有一只小小的鋼爪，飛上來哢嚓一聲釘進墻壁裏面，一下子便減緩了她下落的速度。

“這次是我打輸了，下次再來找你決勝負，再見。”

溟靈在半空中展開雙臂優雅地一個後空翻，面轉朝上望向華夜，微微挑眉，伸出右手對他做了一個挑釁的手勢。

她的目光隨即略微往華夜身上一轉，臉上的笑容變得更加詭譎，莫名其妙地補充了一句：

“看不出來，你的腰還挺細的。”

話音落下，她已經落到下面三層樓的裙房屋頂上，直接穿過樓板，消失在了裙房裏。她的穿行異能能夠穿到幾乎任何地方，這時候再派人追上去，已經根本追不到了。

華夜站在窗戶邊緣，眼睜睜地看著剛才還身受重傷的少女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逃走，臉上的表情各色紛呈，十分精彩。

伸手想去腰間拿通訊設備發布警報，結果摸了個空，他低頭一看，自己腰間的皮帶不知道什麽時候竟然已經被整條抽走了，上面掛的手槍、匕首、鑰匙統統都沒了蹤影。要不是有一條黑色絲線代替皮帶拴住了褲腰，他的褲子早就已經掉下來了。

“……”原來她最後一句話說的是這個意思？

華夜的臉色頓時更精彩了，紅橙黃綠青藍紫變了半天，胸口幾次劇烈地起伏，臉上長年像戴著面具一樣的優雅表情，終於還是喀喇一聲裂開了一條縫。他的雙手落在合金的窗框上面，一下子就把窗框給融化了一大片，滾滾熱浪撲面而來。

這丫頭……有本事下次再回來！

“哈哈哈……”

後面傳來一陣笑聲。旁邊床上的夏然麻醉劑藥效終於初步退去，可以開口說話，第一個反應就是沒忍住笑了出來，而且還笑得前仰後合。

沒辦法，不是她故意要失禮，華夜的形象一直維持得太優雅太矜持太高大上，這時候看他在一個女孩子的手裏吃癟，實在是一副很有反差萌的場面。

華夜黑著臉轉過身來，瞪了夏然一眼：“夏基地長，我好歹也是為了你的安危才……你這麽笑我是不是太不禮貌了點？”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多謝華基地長。”夏然使勁憋住笑，“您是有風度的紳士，自然不會去跟一個小姑娘計較，所以其實這也沒什麽好丟臉的。”

華夜：“……”為什麽被她這麽一說，他感覺更丟臉了？

“但是說真的。”夏然笑瞇瞇地道，“你剛才打架時的模樣，比你平時一本正經一口一個您好幸會的樣子要有魅力多了。看不出來，華基地長原來也藏著這麽熱血好鬥的一面，這又不是什麽天大的罪過，何必要藏得那麽深？應該也很辛苦吧？”

平時她跟華夜說話，都是繃著一副同樣溫文爾雅的社交禮儀，開口閉口都是硬邦邦的敬語，感覺累得慌。但現在見過了華夜優雅面具下真實的秉性，不知道為什麽，態度一下子就變得隨便起來，也不管什麽禮儀不禮儀。

華夜的臉色總算沒那麽黑了，對夏然也不再跟平時一樣彬彬有禮，哼了一聲，沒有接她的話頭：“要抓你的人逃跑了，你還笑得這麽開心，早知道我也不用費那麽大勁幫你。”

他自從十九歲接管家族的集團以來，就時時刻刻給自己戴著風度翩翩的面具，因為即便是對自己最痛恨的仇人，也能做到以禮相待微笑相迎，讓對方看不出任何破綻，這是作為最優秀的商人必須有的素質。現在對於夏然的不客氣態度，是他對極少數人才會用的態度，那就是對朋友的態度。

夏然並沒有責怪他光顧著把精力放在決勝負上面，而是能夠理解他難得遇到對手時的好勝心，並且明白他精心偽裝的不易，那就意味著他們之間超過了基地長與基地長之間的政治合作關系，而有了更深一層的個人情誼。

“不用擔心。”夏然慢悠悠地道，“我怎麽會只依賴別人來幫我呢，那個女孩子能算計你，我自然也能算計她。等著看好了，不出二十四小時時間，她就會自己回來找我，到時候保證給你出這口惡氣。”

……

夏然在長陵基地又住了一天，仍然住在之前的707號酒店房間裏。她的預料果然半點不差，第二天深夜裏，她正在房間裏沙發上看書的時候，身後的墻壁上就悄無聲息地浮現出了一個一身黑衣，有著一張漆黑恐怖的怪臉的人影，緩緩地朝著她飄過來。

“你終於來了。”

夏然頭也不回，悠悠然冒出一句，那人影停在了原地，沈默半響，終於傳過來一個似乎有些咬牙切齒的聲音。

“……你給我下了什麽毒？”

夏然這才合上了手裏的書，轉過身來，笑瞇瞇地看向溟靈。她這次臉上戴的是一張漆黑如碳的鬼面具，上面有一雙血紅暴突，沒有瞳孔的眼睛，以及一張拖著長長舌頭的大嘴，還是裂到耳後根，形成一個猙獰詭異的怪笑。這個面具比之前大得多，顯得她的整張臉都寬了不少。

“你先等一會兒，我把華夜給叫過來，就是上次跟你交手的那個帥哥，等他來了我們再說。”

溟靈的聲音聽過去很不甘願：“為什麽要他過來？”

“因為我答應過給他出氣。”夏然繼續笑瞇瞇地答了一句，聯系華夜那邊，不一會兒華夜就趕到了，看見站在房間裏黑衣鬼面的溟靈，不由得一楞。

“你……她真的回來了？”

“當然。”夏然閑閑往沙發後背上一靠，“這位鬼盜小姐，請你把臉上的面具脫了吧。”

溟靈怔了一下，立刻激烈地抗議：“……憑什麽？我不脫！”

“不好意思，這個由不得你樂意不樂意，因為現在是你來求著我。”夏然挑了挑眉，“還是說，你打算就帶著你現在的這張臉過一輩子？”

溟靈在原地猶豫了半天時間，不知道是做了多大的心理鬥爭，終於還是一咬牙，不情不願極其勉強地伸出一只戴著手套的手，把臉上的那個面具摘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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