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鐮月”總部地下四層，樓梯上的木門門口。

四名殺手和兩名身著暗藍色西服的工作人員，圍著前面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這中年男人面貌普通，不過有一道很深的眉間紋，顯得神情十分嚴肅板正。戴著一副金絲眼鏡，頭發往後梳得一絲不茍，衣服筆挺，皮鞋鋥亮，一股辦公室商業精英的範兒，很難讓人想到這就是華夏最大的殺手組織“鐮月”的最高首領，主管。

主管擡頭看著木門上方那個已經被水刃打爆的警報器，面無表情地問道：“排查情況怎麽樣？”

旁邊一個剛剛到的工作人員小心翼翼地報告：“除了那兩個失蹤的武器配給部人員之外，總部裏還失蹤了兩個雜務員。這三天內進入總部的總人次和離開總部的總人次相比，多了兩次，更衣室裏的指紋識別儀均顯示正常識別。”

“混進來的是零號。”主管淡淡地說，“而且還有另外一個異能者。”

零號自從修改了信號接收儀的設置之後，因為他的易容異能可以變成任何模樣，“鐮月”的“天眼”監視網絡也無法找到他，就此失去了他的行蹤。但是自毀程序的啟動時間只有一個月，到今天正好是最後一天，所以這個時候混進總部，到信號接收室刪改自毀程序的，最有可能的就是零號。

進入總人次比離開總人次多，那就說明他們還沒有離開總部，現在就在這木門的下面。木門被正常打開，死循環空間已經被解除，他們這時候很有可能已經逃到信號接收室那裏了。

“我們下去。”

四名殺手走在前面，兩名工作人員殿後，主管在中間，一行人走進了螺旋樓梯。

但是，走下去片刻之後主管就發現了不對。他很清楚這段螺旋樓梯的長度，正常情況下幾分鐘就走完了，但他們走的距離已經遠遠不止這個長度，仍然還是沒有走到底。

“主管！”一個工作人員滿臉驚恐地指著墻上的一個黑色叉號，“……我剛才就在墻上看到了這個記號，現在這個一模一樣，我們是不是……又走回到這個地方了？”

主管像金屬板一樣毫無表情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點裂紋。很顯然，他們是走進顧流深創造出來的死循環空間裏面了。

但是他已經正常開啟了木門，死循環空間為什麽還會啟動？

最大的可能就是，顧流深已經不再聽從他的指示，轉而去幫助潛入的那兩個人，為了阻攔他們進入地下，再次在樓梯上給他們創造出了死循環空間。

“養不熟的白眼狼。”主管冷冷地掃視了周圍一眼，“以為這就攔得住我？”

他轉頭命令另外一個年紀較大，頭發都已經花白了的男工作人員：“扭曲金屬墻壁，把整段樓梯的寬度擴大一米。”

那個工作人員正是為“鐮月”總部提供金屬材料，建造出這段螺旋樓梯的高等級金系異能者。他把手按在內面一側的金屬墻壁上，隨著一陣劇烈的震顫和轟鳴聲，整面金屬墻壁擠壓著泥土層，硬生生往外面挪動了一米左右。

主管走到那多出來的一米寬度上，繞過空間通道，眾人很快便到達了樓梯的盡頭。

然而，顧流深所居住的那個狹窄房間裏空無一人，根本就看不到什麽潛入者。等到走進對面的信號接收室裏面時，主管的臉色真正地變了。

整個偌大的信號接收室裏面空空蕩蕩，別說是人影了，所有的儀器設備全部都不見了蹤影！

後面的殺手和工作人員大驚失色：“這……主管，怎麽會這樣？”

剛才他們就是從樓上下來的，沒見有任何人從地底出來過，這裏周圍的墻壁也完好無損，他們是怎麽逃出去的？

主管的臉色變化不過是一瞬間，很快便又恢覆到了那副冷漠板肅的樣子。這沒有什麽好奇怪的，顧流深果然在幫助他們，他們一定是利用顧流深的空間通道異能，在信號接收室裏打開一個空間通道，把人和儀器全部都傳送到外面去了。

“主管……現在怎麽辦？”

“回樓上去。”主管轉過身，語調中透著一股金屬一樣的冷意，“他們不可能逃遠，讓兩百三十五號開啟透視眼，搜索整個天上人間夜總會！”

……

天上人間夜總會後半部分，地面一樓，中央庭院裏面。

正是午夜時分，一鉤銀白的上弦月懸掛在天幕中央，月華如水如練傾灑下來，猶如在地面上鋪了一層銀光閃爍的輕紗。

空氣中突然一陣扭曲，憑空出現了一片晃動的光線和圖像，緊接著，一大堆物體在半空中像變魔法一樣冒了出來：一臺巨大覆雜的儀器，還連接著兩臺大型計算機，旁邊是一組正在低低轟鳴著運轉的小型發電設備，最後則是三個人影。

顧流深被夏然一個魔方就輕松收買，主動幫他們開啟了通往地面的空間通道。信號接收儀所用的電力是接收室裏獨立提供的，為了系統不斷電，夏然就把這些發電設備連同整臺信號接收儀一起挪出來了。

夏然從空間通道中出來，因為空間的驟然變化，一時感覺有點頭暈眼花：“……你把我們傳送到哪了？”

她往周圍一看，金碧輝煌的建築，完全幹涸的游泳池，還有那熟悉的更衣室入口……

……這不是還在天上人間夜總會裏面麽！

那顧流深開這個空間通道有啥用，就是把他們從地底送到了地面而已，還是沒有逃出“鐮月”總部！

“然姐姐，對不起……”顧流深委屈地低頭，“我的空間通道只能通往我去過的地方，而且必須要有一個確定的地點。之前主管帶我來這裏的時候，一路上都是讓我蒙著眼睛，到了這個院子裏面才放開，所以我只能確定這個傳送地點……”

夏然扶額：“……那更遠的地方呢？你以前去過的其他地點難道都不能確定了？”

顧流深更加委屈了：“開啟空間通道的速度和空間傳送距離有關，剛才就那麽一點時間，我來不及開啟到更遠的地方……”

一邊說著一邊眼裏就水光盈盈，泫然欲泣。怎麽辦，他是不是很笨，好不容易碰到能陪著自己的人，卻幫不上然姐姐什麽忙，她是不是也不喜歡自己了？

“沒事沒事。”夏然最看不得他這副樣子，總感覺自己是一個正在欺負三歲小包子的大壞銀，罪惡感爆棚，“謝謝流深，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顧流深可憐巴巴地擡頭：“……真噠？”

“……真的！”我擦，這一擡頭的表情不要太有殺傷力啊！無辜的表情，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兮兮的語氣……對著這麽一只求安慰的呆萌小泰迪，除了信誓旦旦的“真的”兩個字以外，其他話讓她怎麽說得出口！

顧流深一下子就被順毛了，親熱地貼過來靠著夏然蹭啊蹭的，要是他有一條尾巴的話，現在肯定搖得特別歡快。

夏然揉揉眉心，顧流深不知道什麽情況緊急不緊急的，但她現在可沒有工夫在這裏逗小泰迪。零還剩下兩個多小時，而他們還在“鐮月”的總部裏面，眼下顧流深已經不能再把他們傳送到其他地方，只能自己想辦法撐過這段時間。

最麻煩的就是這一大堆的儀器設備，夏然的空間不能帶入活人，而零必須抓緊時間繼續操作信號接收儀，就不能把信號接收儀收進空間裏面去。現在他們要麽藏起來，要麽逃跑，都得帶著這麽大塊頭的一堆東西。

“我記得空間裏還有一輛大型拖掛車，應該能容納得下信號接收儀和發電設備。”

夏然的意念正要進入空間去把那輛拖掛車挪出來，零越過她看著她後面，臉色微沈：“……已經來不及了。”

夏然轉過身去，臉色也變了。庭院裏面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出現了一大群人，正在把他們包圍起來，而且人數還在越來越多。這些人大部分容貌衣著年齡各異，都是殺手，也有一部分身著統一的暗藍色西裝，則是“鐮月”的工作人員。

根據零之前所說，“鐮月”總部裏面一般會有四十到五十個殺手輪流留守，幾乎不會有空巢狀態，以保證總部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有足夠的戰鬥力可以應對。再加上那些非殺手但是也有戰鬥能力的工作人員，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將要面對六七十人的圍剿。

零正要開口說話，夏然攔住了他，把他按到計算機前面的轉椅上：“你別理他們，只要抓緊時間專心破解密碼就好，等搞定了你的事情再來幫我，否則我現在所做的就沒有意義了。”

零全身一震：“可對方人這麽多……”

“我和你一起來，就是在這種時候起作用的。”夏然右手一擡，地面上憑空喀喇喇升起一圈冰墻，飛快地往上長去，形成一個晶瑩剔透的小小冰屋，把零和信號接收設備給圍在了裏面。

顧流深也被圈進去了，在裏面大叫：“……然姐姐！”

“流深，你也別出來。”夏然背對著冰屋低聲說，“你在裏面開遠距離空間通道，隨便通到什麽地方都可以，開通了我們就能逃走了，明白麽？”

零猛然站起身來：“那你要一個人在外面對付那麽多人？”

“相信我。”夏然笑了一笑，“你盡管把心思全部放在破解密碼上，外面發生了什麽事情都不用管，天塌下來了有我頂著。”

她的聲音隔著冰墻從外面傳來，零默然了片刻，終於還是緩緩地轉過目光去繼續對著屏幕，眼中露出一縷隱約的苦笑。

天塌下來了，她也會幫他頂著麽？

她知不知道，她說出這種話來，還讓他怎麽專心？

……然而，他的停頓不過是片刻時間，隨即便在轉椅上坐下，面對屏幕，手指又開始在鍵盤上飛快地敲動起來，而且比之前更迅速更準確。

所有紛亂的心思，覆雜的滋味，百轉千回的情緒……此刻都被他統統壓到了心底。他硬生生地強迫自己，把所有心思都放在密碼的破解上，爭分奪秒地和死神賽跑。

然後獲勝，活下來。

她已經為他做到了這個份上。無論她是出於什麽感情，這都是她的心意，也是她對他能夠活下去的希望，他不能踐踏她的心意，更不能讓她失望。

相信她……他相信她。

……

夏然一人站在冰屋前面，周圍的殺手們越來越多，一個戴著金絲眼鏡，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從人群的簇擁中走出來，面無表情地望著中間的夏然。

“你們倒是好本事，‘鐮月’創立十幾年，這還是第一次有背叛者能夠做到這種地步的。”

“你應該就是‘鐮月’的主管吧？”夏然打量了一下那個中年男人，“這不叫背叛，只不過是你家員工對你不滿意，所以炒了你的魷魚，跳槽為自己尋找一個更好的職業前景罷了。”

主管淡淡掃視了她一眼：“我聽說零號是因為一個任務對象而要脫離‘鐮月’，你就是那個女人？”

“沒錯。”夏然挑了挑眉，“現在我是他的合作新夥伴。”

她一邊說一邊用眼角餘光望著周圍的其他人，殺手的數量已經增加到了五十多個，把他們三人圍在中間。庭院周圍的屋頂上，也有好幾個端著狙擊槍的人影，槍口全部對準著他們。

雖然她並不認識這些殺手，但從那一次和三號、八號、九號的交戰來看，“鐮月”裏面高手濟濟，絕不是隨便就能秒殺的對象，這裏面只怕隨便挑出哪個來，都有和她一戰的實力。

“這位主管，不知道能不能給你提個建議？”現在能多拖一點時間是一點，夏然只能找廢話來說，“既然你把‘鐮月’發展成了商業化管理模式，那就應該尊重員工的人權，用霸王合同來強自束縛住他們，是不能充分發揮員工積極自主性的。”

“我怎麽不尊重他們的人權了？”主管的臉上露出一個毫無笑意的冷笑，“任何一個殺手要跳槽都可以，只要把自己的屍體作為辭職報告書交上來，我就允許他們離職。”

夏然搖搖頭：“這種經營理念，遲早要破產倒閉。就比如被你關在地底下的那個小員工，你供他吃供他喝幾個月，但是還不是被我一來就給挖角走了。”

“顧流深？”主管冷笑一聲，“那個傻子哪有什麽判斷力，你跟他說什麽他信什麽，隨便哪個人都能騙走他。”

“……不是這樣的！”顧流深不服氣的聲音從冰屋裏面傳來，“就是因為然姐姐沒有騙我，我才要幫她的！”

他並不是真的傻，只是腦子裏面有一部分沒有發育完全，但另一部分卻要遠遠超過正常人的水平。對於很多東西，他並非不懂，而且懂得甚至比其他人更多。

在末世之前沒有一個人真正地關心過他，主管對他雖然也十分漠然，不聞不問，但卻是第一個在意他死活的人。無論對方是出於什麽目的，他都覺得這已經很難得了，所以以前主管蒙騙他，他也就懵懵懂懂地相信。

但夏然明明可以也隨便哄騙他，跟他說的卻全是實話，並沒有把他當做一個傻子來看待。他靠著一種天生的靈性，本能地知道，這個人說的話才是他應該相信的，這個人對他才抱有真正的善意，這個人才是那個值得他親近的人。

他那單純得不能再單純的腦子裏面，判斷力就是這麽簡單，所以在主管下來的時候，他才會毫不猶豫地站在她的這一邊，而把主管給當成了敵人。

“不用拖延時間了。”主管的目光轉向夏然凝結出來的那個冰屋，“零號現在應該正在裏面破解程序密碼，而顧流深在開啟遠距離空間通道吧？”

“對。”夏然嘴角微勾，望著周圍那些殺手們，“不過提醒你們一句，任何攻擊都不要隨便往這個冰屋上面招呼，因為關系著你們性命的信號接收儀就在裏面。”

周圍的殺手們臉色微變。夏然說得沒錯，如果信號接收儀被破壞而無法使用，他們心臟上的信號發射器收不到回應，一個月後自毀程序就會啟動，他們一個人也活不下來。

“不要波及信號接收儀。”主管斂下了臉色，“先殺了她，越快越好。”

他話音落下，周圍的幾十個殺手一瞬間同時動手，無數種異能伴隨著槍林彈雨，猶如漫天驚雷狂雨一般朝著夏然攻來！

公子：你還要把我關小黑屋多久？

作者菌：急啥，讓其他美男有條活路不行嘛？

公子：行，那你就沒有活路了。小黑屋裏太暗，我正好缺一盞人燈。

作者菌：（⊙▽⊙）我下章就放你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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